04.27 【多配对独立成章】斷簡（之十六，雨拓，25F）|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27 【多配对独立成章】斷簡（之十六，雨拓，2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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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16-06-25 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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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8樓無竹留雨于2016-06-19 17:50發表的 : )<>1Q{j@
太太的鴻信真是帥破天際， s|q]11r+H
寵師弟也寵上天際了（自戳鈦合金狗眼） I<&(Dg|XQ
修真AU超帶感，我一直覺得金光很適合神話、修真這類的AU XD It@1!_tO2
感謝太太把他寫出來！！ r ?e''r
xO` `X<
....... "m'roU

因為我是鴻兒的蘇粉，其實我也是俏俏的蘇粉！我力求我筆下每個角色都是帥帥帥帥帥！【誒！？
對啦，修仙AU我自己都很喜歡，有機會一定還會繼續寫的！
嗯啊，鴻兒已經病好啦，不會想著要去死啦，他會過得很好的，放心吧！
這師徒三人我可是超——喜歡的！
真的無論怎麼思考都覺得超——有意思！超——帶感的XDD
所以毫無疑問以後的創作也可能會盡可能地表現出他們更多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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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22-04-21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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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二

“你好，亲爱的盟主，如你所愿，我来了。”

“帝尊。”

戮世摩罗望着眼前的人，距离上一次两个人相见，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感觉他这位大哥的面容似乎在他记忆中又模糊了许多。他开始慢慢记不起来俏如来曾经的模样，他越来越像尚同会的盟主、更越来越像墨家的钜子。如果说，往昔三言两语的挑拨，仍可使得这副沉静如渊的表象下泄露出些许情绪，如今对方低眉敛目，轻声唤他一声的平淡口吻，倒当真看不出来半分动摇了。

他冷笑了一声，“盟主这声‘帝尊’，果然喊得愈来愈熟练了，看来多多练习还是有效果的，未来还请盟主再接再厉哦。说吧，是降书写好了吗？亦或者，这封战书，还要劳动你亲自来下，我这位薄情的大哥。”

“事不过三，帝尊。”

“是啊，事不过三，前两次要不是你们运气好，我早已一统九界了，现在妖界、魔世再无后顾之忧，劝你们尽早投降，免得兵戎相见徒增死伤，到时候，你们又要算到我的头上。说实在，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打，只为贯彻那可笑又悲哀的正义，现在枉顾九界安危的到底是谁呢？”

前几年，戮世摩罗的妖魔共主当得确实没有这两年来得稳当，两次出兵中原，都因为后方生乱，而不得不偃旗息鼓，连妖神将都觉得他有些过于躁进了。好不容易彻底稳固了两界的统治，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再次卷土重来，这一次，却真正与俏如来彻底对上。

本以为他与他的大哥，早已无话可说，然而，开战之前，雪山银燕到底希望他们两兄弟再见上一面，戮世摩罗才亲身赴会。可惜，到头来，不如不见。

戮世摩罗早就明白了，他们永远不可能是一道的，他不认同俏如来，俏如来也不可能认同他。来来去去车轱辘些废话，不如直接开战，还省得像此时此刻这样，被败坏了心情。

“小空。”俏如来沉默了片刻，知道他不喜欢被叫“仗义”，称呼倒是换得从善如流，“这一次，如要再进，你我之间，只能是死局。”

“那又怎样？反正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下得了手，大哥。”他捻动着垂于胸前的辫子，故作毫不在意地讽刺道，却仍在最后，禁不住咬牙切齿地喊出来那声称谓。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你我之间，不死不休，你不是一早就想好了？”

“我……从来都不愿意，与你走到这一步。”

“现在还想劝我回头，不觉得都是废话吗？难不成你真比我们的小弟还像头牛，听不懂人话吗？”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伤己。戮世摩罗当然明白自己的大哥是怎么样的一种人，如果可能、如果有机会、如果真的允许他做出选择，这位悲天悯人的圣人，恨不得以身代他，身赴十八层无间地狱。然而，正因为心有大爱、悲悯苍生，注定了俏如来到最后，一定也是对他下手，绝无含糊的那个人。“为着你可笑的理想，为着墨家那些什么狗屁不如的兼爱非攻，无论多少次，你的选择都不会是我，又何必再说愿意不愿意？事到如今，矫情还有用吗？”

俏如来闻言，并无意外，如同心下早已了然，宛若叹息般说道，“只是不管如何，大哥与爹亲确实对不起你。为过去种种——”

“够了，你以为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就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抹平消弭了？还是你到现在，仍以为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对你、对史艳文、对史家的怨恨？”

“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俏如来轻轻地摇摇头。略有安抚意味地继续说道，“你的想法、你的坚持、你的道，身为大哥，我愿意支持你走下去。但，我不止是你的大哥。所以，对不住。”

说着，在戮世摩罗错愕之际，俏如来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却不料这个举动，反而让他怒意更甚。

“你到底还想玩什么把戏，我的好盟主！？”

“言尽于此，俏如来已无话可说。”只见来人退开了一步，周围的气氛一变，戮世摩罗骤然警惕起来，却不料，对方是借着他分神的一瞬之机，趁隙离去。眼前环境地形霎时改换，藏于此地的阵法启动，浓雾掩去了所有踪迹，但阵中并无杀伐之意，旨在困，不在杀。戮世摩罗原还觉得俏如来当真可笑，这种敷衍的阵式，哪怕困住他一时又待如何？然而，又在这时，听见飘远的人，幽幽传来一句，“帝尊，我已经收徒了。也已知悉，现在的止戈流，会对你有效。”

猝不及防的一语，戮世摩罗登时心中既惊又怒，下意识紧握的拳头，甚至在指掌中都掐出了血痕，“你可真够狠啊，墨家钜子！”

=

“你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网中人甫一踏入戮世摩罗的寝宫，便发现封闭了一整天的帝尊的居所，满地狼藉，戮世摩罗失神地靠坐在床边，左右两边全是支离破碎的木屑与瓷片，打翻的桌椅横七竖八地扫到了墙边，相伴多年，他还不曾见过眼前的小子，这般失态过。

压下心中的不满，他冷冰冰地注视着他，目光锋锐而危险，仿佛只要对方说错一句，他便誓要取他性命。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妖神将，别忘了，我是君，你是臣，我要做什么，还需要向你解释？”戮世摩罗抬头，轻佻地笑了出声，他的眸光无悲无喜，与其说掩盖了情绪的波动，不如说像死气沉沉。他仍在无所谓地笑着，但浑身上下散发着森冷的寒气，眼底深处宛若漆黑一片的深渊，触目惊心，却没有半点笑意。“还是说，事到如今，你还想以下犯上，抢夺鬼玺，让我奉你为王？”

“戮世摩罗！”网中人素来不是脾气那么好的魔，三番两次的退让，只因他信任戮世摩罗的判断，从不会因私情影响大局。原以为这次单身赴会，与俏如来的对谈，会让这个小子颓靡这么半日，他又马上能重拾武装，投身到修罗国度的不世霸业之中，却没想到对方自困于此，一味地在消沉。

但，他仍愿意给他机会解释。

换作从前，他早就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揪起对方一通狠揍了。可这些年，戮世摩罗为着这份共同理想到底做到什么程度，却是整个妖魔两界都有目共睹的。为君者，战场身先士卒、在位励精图治，他果真一一兑现了他曾经许下的对修罗国度的诺言，将这个国度壮大到前所未有的辉煌；为将为臣，又如何能不为这样的主君肝脑涂地、甘愿效死？

他曾听闼婆尊说过，昔年炽阎天评价如是评价他们的帝尊：天下间唯一能伤到戮世摩罗的，唯有情。情能灼烧他的心肺、也能让他动摇。

少年帝王，能有勇有谋原已是天赐，更重情重义、轻浮外表下有颗比谁都柔软又刚强的心，是整个修罗国度真正心折的地方。可这也是当初网中人不愿意留下驰突孤燕、前两次入侵人世时故布战局拖住俏如来不愿意对方与戮世摩罗接触的原因。

一想到当初战场上，是他没有成功杀掉俏如来，也是导致事情至此的原因，网中人耐着性子，又问，“为什么还不出兵？”

不料话音刚落，戮世摩罗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悲凉愤恨的笑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寝殿之中。只见眼前人缓缓起身，昏暗的宫殿里，他犹如无所依归的一抹幽影、一方幽魂，凄厉又苍凉，明明在笑，声音反倒比哭声还要难听、还要嘶哑。好半天，戮世摩罗才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吗，妖神将，此时此刻，我才算真正信了你当初的那一句，人族，当真是软弱的种族。哈，我大哥不惜性命也要杀我，我却做不到真正枉顾他的性命，原以为，经历这么多事之后，我能够做到了。时至今日，我终于意识到，我真正做不到，我永远都做不到！”

“做不到，你就该死！”一直忍耐至今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网中人一出手，掌风凌厉，全无保留，直取戮世摩罗脑门而去，澎湃力量，仿佛当真要将对方毙命当场。

却见戮世摩罗不避不闪，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幽远，好似在看他，也不似望着他：“终于……连你也要杀我。”

再平静不过的一句话，网中人掌偏一寸，宏大内力，擦过眼前人的耳边，击碎他身后的床榻，余劲震荡下，连带着支撑着宫殿的柱梁都晃了晃，地上的砖石化为齑粉，可见这一掌之下，足够叫人粉身碎骨、血溅三尺了。

“戮世摩罗！你真正想死！？”

“鬼玺传给你，对修罗国度也不亏。”逼命的一招过去后，戮世摩罗的情绪似乎恢复一些了，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歪着脑袋凑上前，仿佛全然不在意，方才要杀人的，正是他一般。“气消了吗？”

“你欠网中人一个解释！”

“解释？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的好大哥确实有够黑心的，赌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因我而死，不幸的是，他赌赢了。我与他，注定不能成局。”戮世摩罗摆摆手，似真似假地哀叹了一句：“真的是交到了坏老师，那么卑鄙无耻的办法都用出来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别废话，只说你现在打算怎样做？”网中人懒得看他真假参半地在此做戏，戮世摩罗恨极怒极，不过因为他终于明白情之一字，居然是他此生唯一绕不过去的关隘。这样的弱点，过往掩饰得再好，身边的人总是有目共睹，但若不是情之一字，他也不会选择修罗国度，不会为修罗国度奉献一生，为着那些期盼而追逐那份遥不可及的想往。若是说他会就此认命，网中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臭小子尽管会动摇、会沮丧、会不忍，可他唯一不会的，就是辜负这个让他涅槃重生的国度。曾经他也有过怀疑、有过忌惮，可事到如今，并肩走来，他已然再无疑虑了。

情能伤他害他，自然亦能成就于他。

“从中原撤军，收缩阵线，陈兵万里边城，佯装准备要攻打苗疆。让妖界尽快着手开辟道域与海境那两处通道。通道稳定之时，便与苗疆开战，此时必会吸引中原的视线，中苗作为同盟，不可能放任我们打下苗疆，自然无暇顾及海境与道域。你率兵马，必须要以最快方式拿下道域，然后封锁通路，争取时间，我会让进攻海境方面的人马透露出消息，这样俏如来自然明白是我的算计，苗疆、海境，他总要救一个。”再次回归冷静的戮世摩罗，连番布置，网中人已然明白，直取中苗两界既已不可能，计划取道再占海境、道域、羽国的方法自然也不必再谈。戮世摩罗打算绕开这一场死局，另辟蹊径，只听少年帝王又继续说道，“俏如来无法做下的决定，就由我来替他做。墨家那可笑的一视同仁不舍与舍得，我这位大哥可比过往的钜子据说都要做得更好。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到了最后，都没得选的时候，他还能不能继续坚持吧。说来，我该感谢我们亲爱的策君，这一个办法，还是他教会我的啊！”

其实，还有一个一了百了的办法。网中人心想。

这时，戮世摩罗冷漠的视线扫过，不容置喙地说了一句：“不准。”

被洞悉了心事的魔，波澜不惊，不见懊恼，但也表达不满地回瞪了一眼，戮世摩罗就是有太多不必要的在意的人事物了，如果他彻彻底底失去这一切，就不需要走得这样痛苦艰难。

戮世摩罗又道：“俏如来已经知晓，止戈流对我生效了。”

“公子开明？”网中人一拧眉，想到那个跳脱呱噪的身影，便不觉生厌。可他亦有不解，策君的立场在一统魔世的那一战里，已经相当明确了，一旦戮世摩罗能够取得整个魔世，那么公子开明便会毫无不留、不惜一切地维持修罗国度的稳固与统治。他最不该向俏如来透露，戮世摩罗的情报。

戮世摩罗挑着一撮刘海，漫不经心地笑道，“这有什么，他在逼我做抉择啊。所以说，智者什么的最讨厌了，他是修罗国度的策君呢，事到如今，他自然要全心全意为修罗国度做打算。我想，我那小弟怎么会突然促成这次会面，大概也是我们亲爱的策君的手笔吧。不过，算了，谁让我为人良善呢，懒得和他计较了。”

“你确实，该割舍那些没必要的东西了。”网中人垂眸，话虽如此说，但不复先前咄咄相逼的态度。戮世摩罗望着他，片刻后，便又听魔将认真而郑重地说道，“你身边，有吾，有修罗国度，就够了。其他都是多余的。”

“慎言啊，妖神将，你这么说的时候有顾虑过魔世其他地方和妖界那边的联军的感受吗？身为国之重将，大战之前，还故意挑拨本帝尊和属国臣下的关系，你这样很不好哦。怎么能够厚此薄彼，陷你亲爱的帝尊于不义呢？幸好，这些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好心，愿意帮你保密。不过出去之后，可别说漏嘴了。”

戮世摩罗伸手，指尖轻轻地点在了他唇上，比起禁言，更像挑衅。网中人撇开头，轻哼一声：“都是废话。”

=

我一直觉得，史家三子里，其实最痛苦的人一直都是小空。其他两个人都是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会贯彻到底的人，但小空不是，他一直在动摇，一直在摇摆。他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然而他却是三个人当中，唯一一个真正无法做到对兄弟下手的那一个（杀SPA就另算）。不然他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机会的，从开始将俏俏丢入魔世却不拿走墨狂、从后来几次三番两个人较量他的目的都是要抓俏俏去魔世而非杀掉他，甚至到战血，也是因为不允许牛亲手杀兄弟而才说出那番“宁可杀死兄弟的人是他自己”这种话。可见如果真的要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的时候，可能小空还是会心软、会下不了手。
基于这个想法，因此有了这个故事。
可正因为小空重情重义，修罗国度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因为魔足够纯粹，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一旦做出选择，所有的爱恨悲喜都全系于一人之上，甘愿为之付出性命。可以说，正因为整个修罗国度都感情用事，理智在情感之上的小明才和大家格格不入，是修罗国度中最没有人缘的魔呢！
这是关于一个抉择，小空做不到为霸业亲手放任自己兄弟去死，也做不到为兄弟性命而退让，辜负那些人的期待。所以他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道路。说到底，还是墨家对魔的想法太过局限了，如果真正要一视同仁，那么其实谁一统九界，对于墨家而言，都应该是一样的。
我觉得小明某种意义上，也是这样。不是说他不忠于修罗国度，如果修罗国度能够以最短时间内、以最少的牺牲，夺取整个魔世，我想小明比任何一个魔都更全心全意维持这份统治到不朽。然而，一旦局面需要平衡，他就会评估，就会更希望维系的是三方的和平。唯一一点就是，他身为修罗国度出身的魔，对于魔一统九界，肯定没有种族歧视。这应该是他愿意支持帝鬼出兵人世，如今也愿意支持小空一统魔世的理由。
说到底，墨家根本原因还是对魔存有偏见。如果一战能终结九界所有的动荡，不管一统九界的是谁，其实墨家都应该一视同仁才对。这点我认为教授做不到，但俏俏或许可以。
因此在我的想法里，他们和解的最好方式，就是小空一统九界，俏俏维护九界和平，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他们等同于站在了一个立场。只不过这样的代价，是俏俏不乐见的。我认为问题不在于谁来一统，而是为了这个一统，需要苍生支付什么样的代价，这才是俏俏无法让步的理由。跟墨家的本质其实还是有所差别的，我认为以小空的聪明，他其实懂得自己的大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至于网。相处多年，肯定和空已经有默契了，虽然看不得这样的空，可他也慢慢看开了，空不是这样的人，他或许都没有这么心动。哦，至于这文算空网还是网空，你们喜欢就好。
我其实更想讨论的是空如何立身在这两难的立场之下坚持做他自己的，而不是讨论他们的君臣关系。我不希望小空也成了会为了某一方而牺牲某一方的那种人，因为会以身为盾、愿意每一次都让臣属先走自己断后的少年帝王，不是那么绝情的人。有了选择，不代表就要为了这个选择，放弃原本就没有放下过的东西。我相信他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和俏一样，都不是容易走的路，可我觉得空不会服气，也不会认输。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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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22-04-22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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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俏·之十三

“俏如来。”

“抱歉，是俏如来一时失神了。”无水汪洋人迹罕至，俏如来受缺舟一帆渡的邀约，闲暇时便常到此处作客，多日下来，还不曾遇见第二个的访客。他隐隐约约，心中有所感触，觉得这处所在，如同缺舟先生一样，对地门而言，是特别的，也是一种怪异的特别。方才两人谈及前两日结伴游历的感想，俏如来禁不住再次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听闻一声呼唤，便瞬息自觉不好意思了。

与缺舟相对时，他总是轻易沉溺于朦朦胧胧的想法里，太多的疑问，却不知疑问些什么。居住地门日久，这片地方祥和安乐、与世无争，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与理想中的桃源净土，并无差别。他该当喜欢这里，可心中终日惶惶，他感到不安，又不懂这样的不安从何而来。唯有无水汪洋，能让他稍感些许平静，同缺舟对谈，他方能从内心的空茫中挣脱出来。偏是如此，又勾动他许多无来由的沉思，缺舟倒从不在意，哪怕两个人的对话中，经常会陷入一阵无言的沉默里，男人也不过静静地望着他。既无责难，也无不耐，他似乎一直都在等他。

“若有疑问，不妨直言。”手中的长笛置于石桌之上，缺舟为他再沏一壶新茶。他于自己，亦师亦友，每有疑问，往往俏如来提出来，便总能得到一个回答。那不一定是答案，那或许引向另一个疑问，但俏如来直觉，冥冥之中，对方像指引着他，从不可说的破碎线索里，一步步迈向一个未可知的真相。

“我感觉……”然而，此刻的疑问，倒不是为了自己，俏如来反而有几分踌躇。他迟疑片刻，终是败在缺舟先生始终温和平静的目光之中，又说道，“地门中人，对缺舟先生的感觉，似乎与俏如来不同。”

“有何不同呢？”

“就像……缺舟先生的存在，对诸人来说，更接近一种『现象』。”俏如来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渐低下去，最后两字，几不可闻。深知言下之意，多有冒犯，然而，对方由始至终不吝排解他的困惑的态度又让俏如来到底无法隐瞒心下所想。

而且，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想。

同游数日，俏如来分明觉得，地门中人对缺舟虽不至说视若无睹，但那种看待的方式，却不像在看一个人。缺舟的存在，对于其他人而言，好比旭日初升、夕照晚霞、朗月疏星……这些日夜常见的自然现象。能够看见，却不会在意。

因此，没有人会到无水汪洋寻访缺舟。毕竟，无人作夸父，逐日也无由。

这让他感到奇怪。

“或许，在他们看来，缺舟的确是一种现象。”相较俏如来的窘迫，缺舟意外地坦荡，他似乎本就不会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俏如来也深知，眼前人早已超然物外，不为所动，理所当然。可是……他低垂眼眸，捻动着手中的琉璃珠串，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涩。缺舟一直注视着他，随即问道，“你似乎并不赞同众人对缺舟的看法。”

“俏如来只是觉得……那样的话，无水汪洋便太空旷了。”他斟酌了一下，说道，“人并不会与现象成为朋友。”

“我确实一个朋友都没有。”缺舟想了想，平静地答道。俏如来愕然抬头，对上那双古井无波、不见波澜的深邃眼眸，越是见得无悲无喜，越是觉得肺腑被无端袭来的愧疚与难过不断翻搅。然而，下一刻又听见，缺舟仿佛笑了，他对他说，“不过，那是以前的事。如今，我已经结交了第一位朋友。”

那时候，俏如来并未听出对方话中尚有未竟之语。

他当时只觉自己责任重大，感动之余，又似乎多了份莫名其妙的责任。缺舟对他说过，无水汪洋随时欢迎他前来作客——如果说先前他当真只是作客，后来便生出另一种情感。访友，不止为了拜访，更希望维系对方与此世更多的联系。

事后回想，才惊觉，自己纵然不算狂妄自大，也到底做了多余的事。缺舟的话，竟早已说尽，他将俏如来当做今生第一位朋友，却也是最后一位了。一生为证大道而来，本就无需与红尘牵绊。可到底俏如来不曾有过后悔，世间一切事物的意义，都是人所赋予的，只要值得，就无所谓无用而做。

多年后，识海深处的无垢之间再次相见，犹如昨日重现。

“缺舟先生。”

“俏如来。”白衣负剑，缥缈欲仙，超凡脱俗，不染红尘。修行者一如既往，气质平和，目光如水，沉静如渊，专注而认真地望着他。谁又曾想，如今这一眼，却早已是此世与彼时的相隔遥望。

想到先前摆渡一念的冲击下，便是对方护住了自己的脑识，后来星河摆渡，又是缺舟借他如来禁剑拯救众人；仙岛之乱，几次三番，都得益于对方临别馈赠，心中本就受之有愧的俏如来却因诸事奔波，连一句致谢之词都不及分说。如今再见，千言万语，反倒归于无言，俏如来又是惭愧、又是懊恼。

“不必深思。你助我们得证大道，本该缺舟谢你才是。”

“地门因果既了，若非俏如来，缺舟先生何必停驻世间？”

“是地门的因果，却非缺舟的因果。”缺舟似乎想了一下，才又说道，“有缘未结，所以值得。”

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但缺舟一语道破，温暖满溢胸腔的同时，俏如来又顿生一股哀伤，千回百转，不过情丝缠绕，难解难拆。尘世一会，有始有终，辗转千年，终有一见，也终有一别，非人所能强求，他又何德何能，累他至此？

却不料，缺舟看着他，似一眼就洞悉了他全部的心事，继续说道，“于缺舟而言，这也是一种法，一种悟。”俏如来眨了眨眼，便听他问道，“你愿意再助我，得证此道吗？”

“我……”纵使相见，却也相隔，是以，缺舟此前不曾问，如今问了，也不勉强他回答。可俏如来到底明白，若他没有答案，从今以后，两人就再没有这样相对的时刻。缺舟依旧会助他护他，但永远不会再见他了。是缘不避，是劫不惧，他本就这样独行于世，修一段属于自己的缘法，与俏如来无关。如同最初，也是他先找上了无水汪洋中的那一帆缺舟，渡己渡人。

闭眼，睁眼，不过刹那九百生灭，俏如来已有决断。承蒙不弃，此生不负，也不过如此而已。

“俏如来愿意。”

=

虽然仙古这么烂，但仙古的确给缺俏发了一个大糖，甜得我人都齁住了。重温佛劫的时候看到地门里失忆的俏那么呆又那么乖巧，想起来曾经我也想过写一段那个时期的先生与俏俏的故事，正好借此机会一并写了XD
啊，确实是表白没错。尽管这个表白看起来不太正常。
但我真的感觉对缺舟先生来说，情感一事，也是一种修行。这两天跟兄长讨论的时候，就觉得先生本身的确看过人世间的种种，然而他只是知道，并不是体悟，这点十分AI。说白了，缺俏最让我动心的一点，就是先生的非人特质部分，因爱上一个人而逐渐领悟，他不会认为感情是修行途上的一种挂碍，唯恐避之不及，他只会认为这就是一种悟，如同千百年印证地门的错谬，他亦能花上无穷无尽的时间认真去对待这份感情。然而看起来好像确实和常人所理解的“爱情”不太一样，不过我自己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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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22-04-23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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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空·之十四

戮世摩罗已经有好几天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了，不仅因为失去了魔之甲之后实在难得一个安稳，更因为身边少了个人。网中人经历上次蜕变之后，吞噬炽阎天的血肉重生，看着就暖和，实际上抱上去确实也暖洋洋的，有时候甚至有点热；戮世摩罗习惯了依偎着这样的体温入睡，现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摸到旁边一片冰凉，便无论如何都睡不下去了。

眼瞧着眼底的青黑越发明显，他那个改名换姓连模样都和从前大不相同却仍旧爱操烦的小弟，不止一次向他提出要守在他的床边了、陪他进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加入反骨仔联盟之后稍微能让人学得聪明些了，过去的雪山银燕，可不曾对情绪敏锐到这种程度。不过考虑到驰突孤燕的状况，失去了魔之甲的戮世摩罗不敢赌上那点微薄的亲情血缘，将自己的安危置身在这种不稳定的状况中，内心既感动也欣慰，却仍三言两句残忍又轻易地就把小弟给打发了。

只是他自己深知，这么下去，也的确不是个办法。

正当戮世摩罗百无聊赖站在床边挑弄着灯烛，外头便有人通报：闼婆尊曼邪音求见帝尊。

这个时辰了，哪怕身边的人明知道他几乎睡不着，也不会冒失地前来打扰，加上曼邪音被他特地派去照看妖神将了，这样不顾礼数急匆匆地请见，恐怕只跟一件事有关。戮世摩罗眉头一跳，心里隐约生出了些不好的想法，随手披上了件外衣，收拾了下心情，就命人传唤。

果不其然，曼邪音神情焦虑，见他不动声色、懒散地倚在床边，才勉强定了定心神，恭敬地向他见礼。戮世摩罗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种时候，周到的礼数实在可以免了，“是妖神将那边有情况？”

“帝尊，妖神将蜕变未成，却提前出了邪茧。”他一针见血，闼婆尊也开门见山，不做隐瞒，“只是……不是人型。恐怕是蜕变的过程中出现了些情况，但我们目前无法靠近他。”

“你们没有按照吩咐供给血肉吗？”

“除了先前被擒获的自称来自仙岛七王的那些兵士，今天早些时候从沉沦海那边紧急送来了一批，也投全数投进去了。但……”曼邪音犹豫了片刻，见他面色不虞，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谁也不清楚妖神将的蜕变大法是否会因为毒素影响出现问题，有可能、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戮世摩罗垂眸，捻弄着垂落胸前的小辫子，沉吟半天，没有说话。见状，曼邪音欲言又止，深知这次妖神将的死亡，对于他而言确实造成了影响，一时间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轻轻地唤了一声，“帝尊……”生怕他沉溺在懊悔与沮丧之中。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样担心。戮世摩罗冷不丁地一抬眼，似笑非笑地扫过了忐忑不安的闼婆尊。却明白对方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又不想勾起从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才言犹未竟。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起身，“我去看看。”

“帝尊！”

“怎么？他还杀伤了修罗国度的人？”

“妖神将目前……怕是无法认出帝尊。”这话说得也忒委婉了，经历种种，连曼邪音身上都多了几分以前不曾有过的多愁善感。不过大概眼前人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毕竟已经失去魔之甲的他，自然不太可能是一个丧失理智与记忆的网中人的对手。言下之意，闼婆尊只希望他这个帝尊知悉情况、待在这儿想想办法，并不太希望他亲身前往。

可要是他当真是这样懂得进退、理性自持的人，当初就不会那么令人头疼不已了。偏就他不知死活、有勇无谋。戮世摩罗轻笑了一声，“没事的，闼婆尊，我只是去看看。”

于情于理，他都该去。

这是为他尽忠、为他效死，不惜代价追讨那被诡异术法夺去魔之甲的臣下；更是甘愿为他而死、宁可用自己一命渡去他身上不解奇毒换他生机的生死与共的爱人。他都敢这样为他赌命了，而且不是第一次了，难道戮世摩罗就会胆怯吗？

他说：“我还没看过蜕变过程中的妖神将呢，多少有点好奇他人长那么漂亮，蜘蛛又是什么模样的，这回算值回票价了。”

曼邪音知道他心意已决、无可转圜，也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妖神将要知道帝尊这样口无遮拦，定要骂一声‘小子轻佻’了。”

戮世摩罗笑了笑，“你尽可去告状啊，闼婆尊，可千万别顾忌，本帝尊可不是那么会计较的人。我等着。”

山洞尽管没有什么创意，不过这地方的环境据说和昔日网中人的泣血邪魔洞差不多，最适宜作为蜕变的场所。先前包覆着网中人尸身的魔茧投进去时，戮世摩罗拖着余毒方清、仍显羸弱的身子来看过一次，不能说环境宜人，起码也算干净整洁；结果这次再见，才几天不到，血水一路延伸流淌到洞外，形成一洼一洼的泥泞水坑，才踏入，眼前已是骸骨残肢遍地、血肉模糊横飞，周围腥臭酸腐气息弥漫，饶是大致能够想象这等惨烈的画面，一时之间，戮世摩罗都不由自主嫌恶地蹙起了眉头。

考虑到妖神将现在多半是六亲不认的饥饿状态，他拒绝了修罗国度的兵将陪同，连曼邪音都被劝阻在了外头。漆黑的洞穴，唯有最外头燃起的火把照亮了些许前进的道路，里面幽深黑暗，猎食者潜伏其中，本应该最令人警觉戒备的，戮世摩罗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

大抵觉得对方吃得香睡得好，除了提前变成蜘蛛爬出来了，似乎总得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原以为，他们有个一年半载不能见面了。上次炽阎天与修罗国度的士兵以血肉哺喂，网中人蜕变重生犹显仓促，功体始终未及恢复，又陪着他东奔西走、南征北战的。这一次，戮世摩罗无论如何都希望对方能够好生歇息一段时间，所以连带着投喂都是定时定量的，洞外还特地命人设了阵法与术式，不让任何人能够打扰到这次的蜕变。没想到，仍出了意外。

他自然该当来确认妖神将的状况，只是对于蜕变大法，他们始终了解不多，哪怕与网中人这般亲密无间了，他们彼此也不可能全无保留。这套功法，戮世摩罗到底没有选择寻根究底，所以到底不清楚那种来自仙岛的奇毒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正当他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思索着如何安抚对方不成为下一份口粮之际，熟悉的蛛丝缠绕，一把将他整个人拽到了洞穴深处。戮世摩罗不由得苦笑，这种相似的举动早就多到他压根不会去防备了，等到真正在黑暗中被八只单眼同时注目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失去了魔之甲的当下，这份莽撞多么叫人毛骨悚然。

不管了，只能赌一把了。毛茸茸的螯肢贴上他脖颈的瞬间，戮世摩罗开口，低声地唤了一句：“妖神将。”带毒的螯牙当真停住了，堪堪扎在脆弱的皮肤上，轻微的刺痛中又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椎往脑门上窜，戮世摩罗感觉自己还是流血了，新鲜的锈腥味在捕猎的逼仄空间瞬息蔓延。

他感觉妖神将似乎动弹了一下，大蜘蛛应该是扒拉在石壁的蛛网上，凌空的身子被拖拽了一下。戮世摩罗这才想起来，某次在床上发现网中人十分喜欢流连在自己咽喉要害处，辗转吮吻，欲咬未咬的；他当时整个人都被折腾得软绵绵地陷在松软的被褥中，嘴上却不肯轻易服输，还不知死活地撩拨对方，那时候男人支起身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目光阴沉，透出一种掠食者的致命危险，随即，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彻底把他噎到再没声息的话：你是最好的食物，小子。

下一刻，被整个人丢到蛛网上了，戮世摩罗心想着天公不疼好人了吗？该不是这一刺激，彻底激发了原本已经克制了的本能与食欲吧？就在他警戒着要不要出手时，发现整只蜘蛛不过是靠了上来，用须肢与步足裹紧了他，便再无动作了。

虽然被一只浑身毛毛的大蜘蛛抱了个严实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尤其是在这么个环境恶劣、空气污染严重还不大通风的山洞里，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瞬间，戮世摩罗竟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放松，仿佛这连日来紧绷的神经都得到了彻底舒缓与释放。不一会儿，困意席卷，他都来不及说上两句，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洞外传来了一阵喧哗，迷迷糊糊地隐约听见是驰突孤燕和曼邪音争吵的声音，戮世摩罗浑身一个激灵，人立马清醒了大半。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还被网中人蜘蛛脚捆的那叫一个严丝合缝，只好不满地推了推对方：“妖神将，放开我。”

被八只眼睛同一时间盯着看，无论多少次，都叫人背脊一凉。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听懂了，戮世摩罗发现对方虽然没有要主动放开他的意思，不过他稍微挣动了一下，倒轻而易举地就脱身出来了。知道对方哪怕这种时候也仍旧认得自己，戮世摩罗顿时心情大好，凑上去亲了一口，虽然实在也分不出来哪个部分能算脸颊了，不过自觉意思有到就行。他跳下蛛网，连忙出去，感觉要再晚一步，惹得驰突孤燕凶性大发，那戾气难被制止，就是徒增修罗国度的死伤了。

“好了，小弟，闼婆尊，本帝尊没事。看到小弟你这么关心二哥，二哥真的很感动。不过曼邪音只是听从我的吩咐，守在洞外不得让人进入，你不准再为难她了。”说着，他与闼婆尊对望了一眼，对方见到似乎毫发无损，也彻底松了口气。拦阻驰突孤燕虽是他的命令，然而对于他的安危，其实曼邪音自己也没底，七上八下的心，如今才总算安定。禀告了一声去准备今日的“食材”，她也就领人告退了，留下他们兄弟单独说话的空间。

“二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为什么要孤身一人进去，我听说妖神将现在很危险。”

“听谁说的？让二哥我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家伙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我就去找妖神将拿蛛丝用针将那人的嘴给缝起来。”其实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天兵君那个嘴巴大的家伙传出去的，他在魔世的处境不可谓不险恶，作为一个完全依附他而生的跳梁小丑，说是全魔世里除了妖神将之外最担心他的安危不为过。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给他节外生枝，戮世摩罗想着早晚得找个由头把这种人给丢得远远的，省得一天到晚碍他的事。“妖神将不会伤害我，虽然这只蜘蛛的记性是差了点，但是他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说好的记住我永生永世呢，这才哪到哪啊。”

闻言，他的小弟只是认真地看着他，戮世摩罗都要以为对方是发现后颈那个意外造成的伤口了，不免生出了一丝心虚。却不想，银燕沉默了片刻后，便说道，“妖神将能记住二哥，是一件好事。毕竟，二哥和他见面之后，比之前要开心很多。这几日你一直消沉，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你。所以，我会放心，二哥你不用担心我。”

现在是谁在担心谁啊？戮世摩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觉得这小弟怎么自从失踪一遭之后，不仅人失忆了、还性情不时大变，而且整个人更变机灵不少了。唯有说话直白，半点不懂得委婉，幸亏如今四下无人，不然轻易被看穿心事，叫他这个魔世之主的脸面到底往哪里搁啊。他轻咳了一声，“行了行了，二哥快被你手足情深感动得都要哭了。既然知道我很好、我没事，你就自己去玩吧。我还得看着点那只蜘蛛的情况呢。”

“好。”他这个兄弟，听话的时候确实乖巧得不行，这便抬脚要走了，戮世摩罗正欲转身回去的时候，又听银燕忽地问道，“二哥刚才，是在睡觉吗？”

“是……是啊。又怎样了？”戮世摩罗言辞间，难得一见的卡壳了一下下。

好在银燕并未对此多说些什么，依旧看似耿直地说了一句：“那二哥好好休息。”然而，他没有回头，说完便径直离去了。戮世摩罗到底聪慧，心知肚明这一问一答，多少还是伤人了，他不能信血脉相连的亲生兄弟，却可以信一个前尘尽忘连人都还称不上的魔族。也得亏银燕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伤心归伤心，可他仍选择体谅自己二哥的处境，往后自然不会再提。反倒是戮世摩罗，目送着银燕远去的孤寂背影，勾起的愧疚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他长叹了口气，干脆一会儿再陪妖神将一阵，他就去找小弟吃午饭吧。有些话，虽然不能明着说开，然而，他到底从未想过要伤害他最珍重的小弟。

“快点好起来吧，妖神将，这样我才能真正安心啊。”轻声呢喃了一句，戮世摩罗步履坚定地，再次没有丝毫顾忌地踏入了捕猎者的巢穴。

=

虽然难以想象仙古中小空被夺去魔之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总不是像鳞王那样这么刚好吧），更难以想象的是网这回新出的造型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当真经历了蜕变，那么网的上一次死亡究竟是什么原因，和魔之甲的失落有关系吗？无法想象一个会说出“重要的东西绝对别离开视线”的空怎么可能放任网在自己面前死去，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去迎接这次的蜕变，不过我还是想试着去写一个这样的故事。
根据我脑补，摇光夺取魔之甲应该不是单纯武力上能够做到的，她既然带着舔狗小弟从他界回转，身边感觉又没啥人跟着，我猜她在魔世也该损失了部分兵力。应该是术法和毒出奇制胜，毕竟魔之甲不防毒嘛。所以这里的设定是小空被术法干扰被卸去魔之甲（也是有前车之鉴了），还中了毒，网去追，但由于考虑到小空生命垂危，于是最终无法追回魔之甲，只能先想办法救人。不过仙岛奇毒实在没啥解药，所以网干脆让木魅想办法将毒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一次的化茧重生大概就是这么个状况。
至于空的心理状态，我特地避开了详细的心理活动，是因为真的很难想象那种痛苦与懊恼，只能通过侧面的描写，去让大家尽量感受空这些天过得如何煎熬了。期间还能写一笔有关他与牛的亲情，也算是对空的一些慰藉吧。
而网是为什么会提前出来，这个在文里没法交代，虽然可以留下点自由脑补的余地，不过我这边的想法是，网在担心空，也想着追讨魔之甲，就提前出来了。他确实全凭本能，但他目前最大的本能都与空息息相关。这点空在见到对方之后多少有猜到了，所以与其说他是照看网的情况，不如说是为了让网看到他、知道他现在很好没有事，让网不用担心，安心继续完成这未完的蜕变的一种方式。不过当然了，对牛肯定不用说那么明白，这种事情，他们彼此自己明白就好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故事，顺道满足一下我的一点XP。希望大家会喜欢XD【哦，空之所以睡那么快不仅是放心了，也是因为网真的有点毒到对方了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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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22-04-25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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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俏如来·之十五

“帝尊。”

“钜子。”戮世摩罗从一堆垒满书案的公文军报中抬头，俏如来一身净白裟衣，洗去连日奔波的风尘，前些日子凝结眉宇之间的愁绪淡得几无痕迹，色如琉璃的眸子，不见喜怒，惟见悲悯。他从容迈入这方不轻易踏入的天地，见了他，淡然的神色中竟流露出罕见的不舍，戮世摩罗嗤笑一声，语气轻佻浮媚地说道，“怎么，魔世待太习惯，我们亲爱的钜子都舍不得回去了，是吗？”

“不，我确实是来向你辞别的，仗义。”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戮世摩罗眉一挑，冷冰冰地横了眼前这与他血脉相连的大哥一眼，又说道，“都提醒了这么多次，钜子记得住九界错综复杂的形势与情报却记不住称呼这点小事吗？喊我一声帝尊到底是墨家会扣你工资还是怎样？”

“小空。”俏如来从善如流地改口，然而，他认真地望着自己，清浅的目光中凭空勾勒出一点无辜的神色，好似仍旧将他当做不懂事的弟弟，在说：各退一步，如何？——戮世摩罗简直为之气结，却到底并不能把眼前人怎么样，一时语塞。好在对方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而提到，“此番妖界事了，往后妖魔两界便能进入很长一段时间休养生息的日子。你是位很好的君主，不日，恐怕连最后一丝反对声音都会消弭殆尽，两界从此和平。你无需再有担心。”

“所以，接下来，该担心的就是你了。”闻言，笔尖一顿，自方才俏如来进入都没有停下来的批复，戮世摩罗却在此刻搁下了。唇角轻扬，眸光凌厉，他情态慵懒地托着下颔，歪着脑袋看着站在案下与自己遥相对望的俏如来，泾渭分明的彼此，似有烽烟危险弥漫。“养精蓄锐、厉兵秣马，我越是励精图治你越该担心，人世，将会是我下一个目标。现在，还能勉强合作，以后，恐怕就是敌人了。”

“俏如来会努力让自己能与帝尊合作的价值继续延续下去。”

“这个时候就记得称一声‘帝尊’了？”戮世摩罗冷冷一笑，说，“我的好大哥，可真的惯会利用人心。不过，也无所谓了，看在你替我摆平妖界那帮不肯死心的白痴份上，这次就不留难你了。”说着，他似又不经意地继续道，“哦，对了，你不赶时间吧？我待会儿让小诚去畸眼族那边把我们的好小弟叫回来，陪我兄弟吃个饭再走？难得来魔世一趟，忙得都没见上几面，回头银燕都要埋怨我虐待兄长了。”

“好。”听罢，俏如来微微一笑，点头应下了。也只有这种时候，戮世摩罗才能从对方身上还能寻得昔日兄长的几分影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真相见不如怀念。他垂眸，悻悻地翻过一本奏折，里头絮絮叨叨的一些琐事，平日里尚能耐着性子处理，如今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了。这时，又听俏如来突然说道，“帝尊之位，并不好坐吧。”

“钜子之位就好坐了？”

“其实，你已经做得比许多人想象都要好了，小空。”

类似的话题，早些日子，俏如来巡视妖界时，就已经对他说过了。

他还记得他的大哥，当时神色有几分懊悔又有几分欣慰，他对他直言不讳，讲述曾经的一叶障目，史家人总把戮世摩罗仍看作史家二字史仗义，却始终忽略他的的确确已经是戮世摩罗了，并且他做戮世摩罗也做得比大多数人所想的都要好了。俏如来甚至对他说，他会告诉父亲，他在魔世过得很好。

尽管提及史艳文，仍让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妖魔共主难得流露出一丝愠怒，他问俏如来：你不怕自己没法活着走出魔世吗？

然而，他大哥对他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认真却也笃定地回答道：你不会。

着实叫人既泄气，又莫名有点酸涩的暖意，盈于肺腑。戮世摩罗那时候不自然地撇开了头。过去他与俏如来交锋多次，每每总是自己咄咄逼人，引得俏如来心神大震、慌了手脚；没想到有一天，风水轮流转，落荒而逃的反倒成了自己。

如今，再听到这样的话，戮世摩罗已经能厚着脸皮说道，“赞美的话，本帝尊一天能听八百回了，钜子还有什么高见，我不介意借你纸笔，好让你尽书其中。回头我一定裱起来，叫我底下那些连漂亮话都不会说几句的、只会重复些空洞无用的溢美之词的妖魔鬼怪们好好瞻仰瞻仰史家大公子的斐然文采。”

俏如来一颗玲珑心恨不得生个七窍，自然体察到这插科打诨的言辞间，藏着他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表现出的不自在。因而只是笑了笑，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戮世摩罗原想着，这样挺好的，他们还没必要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也没有像更早之前两人因各自立场剑拔弩张，话不投机半句多，总要走到不欢而散的惨淡收场。眼下，虽然彼此没有友好到推心置腹、无话不说，可能够像现在平平静静普普通通地聊上两句，恐怕从前都不敢想象。

可没想到下一刻，俏如来就不知死活地与他聊起了另一件事，“这两天，在策君的陪同下，我到魔世四处走了走、看了看。没想到，却在路上偶遇了网中人。”

戮世摩罗脸色一沉。当初与俏如来合作，妖神将就曾和他大吵一架，不过他们多年相伴，大吵小吵一年到头都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底下人起初还看得战战兢兢地，如今已经是见怪不怪属于狗都不理那种了。俏如来从妖界回转魔世时，他就借故调开了对方，两个人冷战了好几天，但接到调令，妖神将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干脆地领命而去了。双方各有退让，戮世摩罗以为这就算没事了，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网中人真正有改过他的脾气吗？魔随心所欲、爱恨极端、狂喜狂悲，他和妖神将之间，远不止君臣，他会为他退让，却不会为他改变这种我行我素。俏如来这话说得委婉，少年帝尊倒是听出来言外之意：网中人故意找上俏如来，甚至对他这位好大哥还说了一些话。

一旦牵涉到妖神将，戮世摩罗就无法自持冷静、故作轻松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俏如来，面色不虞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忠臣良将，你有这样的部下，我为你感到安心。但，”俏如来犹豫了片刻，终归还是将内心的担忧毫无保留地坦言，“网中人并非良人，小空。”

观俏如来的态度，戮世摩罗多半能猜到他这位国之重将找上墨家钜子都说了些什么话，心里好笑之余又有点无奈；而面对俏如来摆出这副长兄姿态的矫情忧虑，他总觉得自己该气对方的多管闲事，可说到底，割舍不下骨肉亲缘的人，从来都不止俏如来一个。他心中叹了口气，也不明白这个帝尊怎么做得这么难，这种错乱诡谲的家庭关系是好意思摊到台面上来讲的吗？

“喂，俏如来，钜子都像你这么闲的吗？别人的家务事也归你们墨家管？那我可真的怀念你当初还是尚同会盟主时候了，只谈交易，不谈其他，多么质朴可爱啊。还是说，与身份无关，只是，有某个人带坏了我的好大哥？”戮世摩罗语调暧昧，最后勾唇一笑，明晃晃皆是挪揄之色。“我好像都还没过问你急匆匆就要走的理由吧，比如说某个本不该出现在魔世的人，却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避开耳目，专门为你而来的那一位雁王——他叫上官鸿信，对吧？我们那位大嘴巴的策君可是跟我讲了不少你们之间的纠葛，虽然我其实对你的八卦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就是了。”

骤然听到戮世摩罗出言调侃，饶是向来心如止水、沉静如渊的俏如来都难免刻意地轻咳一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他眼前掩饰脸上浮起的薄红与那在三千银丝中隐约可见的泛红的耳尖。既然瞒不过，俏如来纵有些许羞赧，也愿意坦诚以对，“他确实为寻我而来。”

“实非良人，也总比一个『死人』要好。”戮世摩罗凉薄地说道，“大哥，你可没资格说我。”

“他……”到底不是与旁人提及雁王，俏如来难得真情流露，眉目轻敛，低声说道，“只是个病人。”

“所以当过和尚都这么慈悲为怀吗？非得学佛祖割肉饲鹰，才算修一遭功德圆满？真的不知道该说你悲天悯人圣人情怀作祟好，还是愚不可及蠢人痴妄胡来好。”

“小空。”俏如来不多赞同地看着他，此番话在他那位大哥耳边听来，看似嘲弄，又有自嘲的意思。不过戮世摩罗实在懒得解释，他与网中人，绝非俏如来想象的那般。别说曾经的史仗义不会这般作想，他现在可是戮世摩罗，与其说以身饲魔，不如说与魔共度。万丈红尘，有一人赴汤蹈火为他而来，真正被拯救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他。是魔又如何，他偏甘愿为魔自甘堕落，舍万世功德，只不过不负情深，如此罢了。倒是俏如来，不辞辛苦，不惧徒劳，救一个注定活不过来的人，还容不得旁人置喙上两句了，这种情态，实属难得。戮世摩罗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两眼，便听他又妥协道，“你不必担心我，我也不必担心你，如此可好？”

“早该这样了，我们之前彼此各自相安不也很好吗？以后少来管我。”他说得决绝，却也知道俏如来做不到放着他不管，他也不可能按捺得住不旁敲侧击去公子开明那儿打听他这大哥的事。只是这种事情心照不宣就行了，没必要这种时候还来家长里短的，叫他这个妖魔共主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既然如此，俏如来不打扰帝尊处理公务了。”说着，俏如来礼数周全地点头致意，“稍后见，小空。”

“钜子请自便吧。”戮世摩罗摆摆手，手中的墨笔重新蘸墨，又低下头去开始忙活，直到听见脚步声接近殿门了，才又补了一句，“稍后再见，大哥。”

=

这波完全是抢先骗先动的手！空俏形势一片大好，我这还不来激情产粮一波对得起我吃的空俏亲情向吗？！哦，史家人我一般不吃CP向的，不管是双子、空燕、空俏，以及SPA和几个儿子之间，亦或者是藏爹和无心、藏爹和SPA的几个儿子之间，我都吃他们的亲情向相关。
可以说这就是我想象中对空或者俏而言最好的相处模式了。当然了，互相看不爽对方的男朋友也是一种“友好相处”没错。不过比起空纯粹地不爽鸿儿，俏更担心的其实是空的处境，这里文中虽然没有明说网找俏到底说了什么，但确实让俏觉察到空与网之间情感的薄弱。怎么说呢，网并不是单纯找俏宣示主权那么简单，这种事其实我个人觉得网不太会做，网其实宣示的与其说是主权不如说是空的立场，但从网这个举动，俏还是推敲出来了一些端倪，那就是他知道如果空舍弃修罗国度的话，那么网肯定会是第一个要杀掉空的人。俏是希望空拥有更多的可能性与选择权，并不是说这里俏希望空能够回头，只是如果空累了或者空再也承担不了这份责任的时候，他能够有退路。空懒得跟俏解释的理由，一方面其实就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想要这个退路，网这种堵死他后路的决绝，对他而言反而是最让他安心的一点，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会有一个归处。所以在空看来，俏认为的“薄弱”，却是他们情感最“坚韧”的体现。另一方面就是，他明白即使自己跟大哥说了，俏还是会继续担心下去，因为这就是俏，出于对他愧疚、补偿或者爱意都好，俏永远都会担心他。因此也就无需解释了，不如说看着俏担心自己，空心里还暗爽。
里面还提到的一点点雁俏相关的，俏这时候已经设定为舍弃了盟主的位置，专心做九界巡回的墨家钜子了。和鸿儿的关系也进入到了一个旁人很难理解的阶段，就是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师兄就是有病，并且这发病与否根本不由得鸿儿自己控制，平时俏自己做自己的事会把师兄放置Play，等到对方差不多要追过来搞事了，俏就会去找人，总之就是“师兄好好吃药不要放弃治疗.jpg”，鸿儿的态度就是“我为什么要吃药.jpg”和“师弟真香.jpg”来回摆荡。哦，药就是俏俏。空是怎么看出来雁俏的关系的呢？只能说，空真的很聪明，他轻易可以看透一个人，这里从几次锐评一些角色的心理状态就知道了，所以从小明那儿得知雁俏的纠葛之后，其实他自己本身是很不赞同俏这种天真的悲悯的，毕竟对他而言，死人无药可救。不过他也无可奈何就是了。如同空的懒得解释一样，俏也不会和空解释自己的坚持，他确实是明知道徒劳无功也要这么做，他甚至还知道鸿儿活过来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所以俏要做的并不是真正要救活鸿儿，他要做的，从来都是不让鸿儿死去。于是对俏而言，鸿儿不是一个“死人”，而是一个“病人”。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想些微地写一下雁俏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最近一直在跟兄长聊琉璃树师徒组，啊，师兄弟还是很好吃的！什么时候我也再来写一写师兄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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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22-04-27 12: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雨拓·之十六

入夜后的洗墨幽居，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澄明如练，无声照彻，映照竹影纷呈，庭院中勾勒出一副交错藻荇的墨画。落拓子惯常坐在草亭中，正借着月色翻阅着手中的书卷资料，却见太叔雨一手替桶，一手秉烛，从身旁走过，搁下灯烛，便坐到平日的位置，默不作声地用木桶中清水，洗涤封笔无墨沾染的风尘。

这原也是这些天相处常有的画面了，簌簌竹声，寥寥翻书声，与抹布沾水哗哗声交织，合着不时的闲聊交谈，让人难得在这动荡纷扰的艰难世间里寻得片刻宁静的一隅。不过，今夜的太叔雨，未免过于沉默寡言了，本以为是自己过于专注、对方贴心地没有打扰，直到一本书翻完，落拓子抬头，才发现不远处的太叔雨正在出神。一遍又一遍擦拭过的巨笔，早就干干净净了，算算时间，即便洗墨，今天晚上的耗时，也拖沓得令人不得不去在意了。

印象中，太叔雨喜欢迂回行事，却并非这般不干不脆之人。

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分明心里藏着事，能让素来以风流不羁、玩世不恭的姿态掩饰自己真正情绪的太叔雨感情表现得如此外露，落拓子难免好奇。“你刚刚出去，是去见你的那些同门吗？”

“没有。”沉寂的气氛被一句问话划破，太叔雨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落拓子的试探，在九算面前只能算是浅薄，他也没有打算隐瞒，索性开门见山，“你心情欠佳。”书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是第三次，除了那次跟你的同门见面之前，就是那个仙岛智囊孤芳君以三塔之局设计俏如来之后。所以，你现在是隐没暗处如今才突然出手的七王，天璇巨门？”

“好友的观察很敏锐。”太叔雨似乎笑了，但没有感觉对方轻松多少，男人回过头，静静地遥望天边孤月，落拓子觉得此时此刻沉思的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寂寥。比之先前的失神，还要古怪。

“他对你而言，会比孤芳君更难缠吗？”

“为何你会这样问笔者？”

“即便先前孤芳君设局，俏如来失落墨狂，苗疆被夺狼王爪，那一夜你也只站在外面彻夜沉思。虽然看得出你心情不怎么样，但在众人面前，你仍没有表露半分。就算面对小生的疑问，你亦尚有余力开玩笑。可是现在，我感觉你已经笑不出来了。”太叔雨说他这个人极为矛盾，明明放不下舍不了，然而始终逃避卷入旋涡之中。过往，落拓子从不问俏如来、也不问太叔雨，对墨家背后的种种隐秘总是避之不及，只是，现在，他犹豫再三，最终到底选择开口，问道，“墨鬼之争，最后一名鬼谷四慧，对你的威胁，真有那么大？”

“不是这个问题。”太叔雨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手中无意识的擦抹动作，回答道，“笔者在想，天璇巨门若当真出手要好友的命，好友到底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什么意思？”

“天璇巨门此人，要谁的命，一旦出手，就是生路尽封，没有其他目的，便绝对不可能留下活口。”太叔雨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在思考另一种可能性，这有可能是敌人扰乱俏如来视线的一种手段。毕竟，墨家与纵横家的渊源，在仙岛七王内部，应当不算什么秘密。”

“你认为真正要小生性命的人，不是天璇巨门？但俏如来也说，这可能是鬼谷四慧对墨家下的战帖。”落拓子想了想，“不过你分析也有道理，难怪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刻间的迟疑与意外，还要再次向小生确认。为何先前俏如来在的时候，你不对他明说？”

“俏如来如今需要烦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笔者不想增添他的负担。而且，”重新将封笔无墨负在背上，太叔雨转过身，望着落拓子，说道，“我认为钜子所说也不差。不管这场追杀背后是否天璇巨门出手，这确实是一封战帖。”

一字一句，似皆别有深意，落拓子实在跟不上这些智者们的思维跳跃，却本能地觉察到对方沉郁的目光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太叔雨好像有点生气，但这一点愤怒也宛若浮光掠影，顷刻就消失在深沉的眼眸深处，仿佛不过是风过烛火，光影摇曳的一瞬错觉。

对于自己想不明白、对方又不想解释的事，落拓子向来心态放平得飞快。

“既然对方已落战帖，应战便是了。难不成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打算闪避吧？”

“该出手的时候，笔者自会出手。现在，时机还未到。”

“说到底，你虽有决心，但眼下还是想着动动嘴、动动脑，就是不想动手就对了。算了，小生不想说你了，反正也说不过你。”生怕怂恿不成再被太叔雨下套，落拓子连忙结束掉这个话题。“不过，你都有想法了，先前为什么还要心情不好？”

“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太叔雨并未言明到底被什么样的事情影响了情绪，落拓子自然不会追问。他相信话到这个份上了，对方应该也能自行纾解些许早前的郁闷，正欲低头继续研读资料时，忽地听太叔雨又道，“饮酒吗？”

说到底，也是今晚的太叔雨实在过于反常的缘故。

这人平日里惯常爱说的话，就是饮酒不宜过量，因此两人对饮，往往一壶酒就够了。但大抵藏于心底里的事情压抑得太过，太叔雨难得一坛过半了，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落拓子一时心软，舍命陪君子，想着他这样难得一见地消沉，便挑拣了些往昔游历江湖的逸闻趣事，说与太叔雨听。男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慢慢地饮着手中的酒，不时为他的经历，流露出几个轻松惬意的笑容，好似当真忘了这方天地之外，碌碌红尘尚有多少乱局烽烟。

直到落拓子不小心谈及了关于羽国的见闻，气氛骤然一瞬变得凝滞，太叔雨似是沉吟，“羽国。”落拓子不明所以，只得停下来，迷惑地看着他。男人放下手中的酒坛，问他，“听说过雁王吗？”

“略有耳闻。”但凡与俏如来相关的事，落拓子往往都要退避三舍，不过他这位黑心底的朋友与雁王的一些纠葛，因缘际会之下，自己仍是知悉了一些。只是不懂太叔雨为何突然提及此人，“但他销声匿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难道你担心为了羽国的王骨，他会介入战局，成为变数吗？”

“不是。”太叔雨摇摇头，说道，“其实我并没有那么了解他与我这位师侄之间的事情，但曾听老五评价过他，她说雁王是一个死人。”

“雁王死了？”乍一听闻，落拓子尚不能明了其中的弦外之音，脱口而出便这么问了。话刚出口，就懊恼自己脑子可比嘴巴慢多了，这些智者，一句话说出来，往往能叫人听出来五六七八种意思，这句“死人”，定然也不是这么直白明了的意思。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墨家九算之一的凰后为什么会这么评价雁王，只好心虚地望向太叔雨，向他求教了。“为什么她会这样说？”

“因为雁王已经死了。”越说反倒让他越不能明白了。却见这时太叔雨仿佛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接着又说，“昔年在墨家，前任钜子曾说笔者是一具尸体。联想到雁王的评价，死人与尸体，不免产生几分亲切之感。”

“你这些同门也太会挖苦人了。”听太叔雨这么一说，落拓子好似明白了几分，又好似更不明白了。按下心内的疑问，他倒觉得被人如此讽刺的太叔雨尚能在此刻苦中作乐，难怪脸皮厚得都快比得上万里边城了。

原以为男人都有兴致玩笑了，心情应当好起来了。不料下一刻，太叔雨眸光一沉，突然问道，“好友认为，一个死人，什么时候会活过来？”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句问话，落拓子却直觉对方对待这个问题并没有他希望表现的那般轻描淡写，无端而生的沉重，酝酿出一股浓郁的、说不上来的窒息。

太叔雨不是在问他，而是在自问。

男人不求一个解答，犹如答案他早就了然于心。

落拓子确实不解，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忽然有一种冲动，不想对方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于是，他故作轻松地问道，“太叔雨，你这是在跟小生猜什么谜语吗？”

闻言，男人看了他一眼，随即，果然岔开了这个话题。

月上中天，落拓子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醉了。比起男人慢慢地、一口一口地饮，他今夜话说得太多，酒也喝得太多了。以至，太叔雨一壶将尽，伸手过来拦下他启封另一坛新酒时，他竟无来由地添了几分意气用事，不肯轻易罢手。

恍惚间，听得男人语气无奈地柔声说道，“夜已深，好友也该去休息了。”

酒气上头的人，却是没什么道理的。落拓子只觉得舍命陪他是自己的选择，如今豪饮达旦也是他的选择，先前太叔雨没拦着，眼下怎么又要阻止他了？可这样的无理取闹，来得快也去得快，四目相对，男人只消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落拓子便瞬间没了任性妄为的勇气。

说到底，自己总会在对方面前，莫名其妙地气短。

放下了酒，他乖乖起身，正准备回屋，也不知道是站得急了，还是当真喝太多昏了头，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跌趴在了地上吃满嘴的泥——却也是这时，眼明手快的太叔雨一拉一拽，让他整个人都跌落在他的怀里。仓皇混乱中，他下意识伸手，竟生生地揪住了一缕垂下的长发，听得耳畔响起抽痛一声吸气声，闭眼睁眼，仰头定神再看，恰巧男人低头垂眸，静静地注视着他。

皎皎明月光，温柔了那双眉眼，平日里总藏着三分促狭笑意的眸子，如今看来，似夤夜深邃，亦如静渊深沉，终不可窥尽，却诱得人心弦一颤，忍不住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霎时间，落拓子竟不闻四周风动竹林沙沙作响，唯有满腔心音，隆隆轰鸣。

许是当真醉得深了，他目光流连，不由自主便停留在了男人凉薄的唇上，糊里糊涂地想着，沾了酒的唇也会如同醇酒一般熏人吗？就在他一瞬晃神之际，太叔雨的指尖便轻轻点落他的唇瓣，冰凉的体温叫他瞬息犹如冷水浇头，意识到自己险些做出了怎么样的举动的落拓子吓得酒都醒了，惶恐地瞪大了一双眼，慌慌张张地正要从对方身上爬起，“我、我……小生还以为……”脑中一片混乱的他，称得上慌不择言了，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说道，“我刚才会错意了——不是，小生的意思是……意思是……”话音未落，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隐瞒许久的心思，在这种时刻以这种狼狈的姿态就这么摊明开来，后半句话，落拓子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声音沮丧地低落下去，终至吞咽回去。

太叔雨并未说话，而是默默地扶起了他，他如同最贴心的朋友，善解人意，留有余地。落拓子明白，聪明如太叔雨，哪怕不必自己将话说出口，就是方才那样越矩孟浪的举动，已经足够让他将自己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了。他出手制止了事情往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生，却还是叫自己多言，将本该沉埋两人心照不宣的无言中的事情一下揭破到台面。可饶是如此，仿佛只要他愿意，太叔雨依旧愿意把这一切当作不曾发生过，这一晚以后，他们仍是知交好友，没有任何改变。

其实，如果这一刻，他转身离去，便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也是这一刻，落拓子忽然意识到，行云山庄的初见，洗墨幽居的重逢，这些天下来的日夜相对，那个曾经徜徉在他向往中的笔海三豪之一的舞啸笔狂，已经逐渐成为如今真实在他眼前的动人心魄的太叔雨，年少满腔倾慕，化作情丝缠绕，千回百结，至不可解。他一度以为，不曾明说，便能藏得住，然而，事实却是，只要一息心乱，根本无关风月。

他不过就是，心悦一人，如此而已。

止住了脚步的落拓子，突然回过头，借酒行凶，在太叔雨的面前，实在拙劣，但他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唯有这颗真心，他不想再瞒。“是，小生心悦于你。”哪怕明知自己借口无用，不过是眼前人留足了退路，但落拓子也不是一个凡事都只会选择退避的人。“太叔雨，其实小生知道，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已。但作为朋友，我并不想欺骗你。不管往后，你如何看待，小生只是想告知你此事而已。”

“你错了。”此前一直沉默以对的太叔雨，似乎叹了口气，随后，缓缓开口，字字句句，郑重而决然地说，“从头到尾，这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听罢，落拓子几乎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地怔在了原地，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实在有点不敢想象太叔雨这句话的意思，非但没有觉得欣喜若狂，反而骤然生出没来由的恐慌与不安。

只见太叔雨抬头，托起他的下颔，指腹慢慢地摩挲过他的嘴唇，又道，“方才，笔者并非要拒绝你。只是有些可惜，此情此景，于此时此刻，实在不合时宜。”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落拓子僵直了身体，只觉得说话都带着颤音。

“其实，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你我而言，或许更好。”男人看着他，沉下去的目光晦暗不明，落拓子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既言“不合时宜”，想必还是眼前的仙岛乱局未定，未来尚有不知何时方至尽头的墨鬼争端，台面上风起云涌，台面下暗流蠢动。不久前他还因太叔雨之故而遭逼杀，恐怕，太叔雨要忧心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这种时候，情能乱心，于智者而言，最是可怖。

有那么瞬间，落拓子确实为着自己的拖累，感到了泄气。不过，他望向太叔雨，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能于此世相逢，恰好两情相悦，已是三生有幸，何况时局动荡，谁能料到明天与意外最终哪一个会先来？想着，他覆上了太叔雨的手，用力地捏了捏，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打不过，小生至少懂得逃跑啊。小生会好好保重自己，哪怕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不需要你分心在我身上。”

太叔雨随即握上了他的手，垂眸片刻，戏谑地道，“难得从好友口中听见‘帮忙’二字，笔者都不禁想，是否要转告我那位劳碌命的师侄，这桩天大的好消息了。”

“太叔雨！”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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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拓真是一对神奇的CP，看仙古的时候可能因为剧情实在太烂了，被六合和仙岛七王的剧情搞得差点气绝身亡，感觉自己忍气宝典大概都能修炼到打爆蟹黄了（蟹黄：？），以至于当时看的时候确实不觉得有什么。完全没有想到后劲那么大，简直越嗑越上头，正好在B站遇上了好心的太太提供了角色的剪辑，重温一遍之后，果然还是好想动笔，干脆就写了。
我流雨拓是这么理解的：正因为老八对落拓子是真的，所以在他意识到自己感情的那一刻，他反而不会告诉落拓子。基于这个想法，便有了这个故事，前面老八的坏心情，主要是因为从“天璇巨门追杀落拓子”这件事上，他猜到了是谁出手，他是真的在生气，而且这种生气和孤芳君命名的“玄思塔”那种生气还不一样。后者是纯粹对孤芳君的怒气，所以他花了一整晚去平静，前者不仅针对孤芳君，也是针对他自己。这一点，其实后面他对书生谈起雁王的时候，已经透题了。哦，这里私心夹带一咪咪的雁俏。
一个死人，什么时候才想活过来；一具尸体，什么时候才会有活着的感觉，这两者之间，其实存在相似之处的。太叔雨情绪压抑不住的很大一个理由是因为他彻彻底底意识到自己对落拓子的感情了，但他不会为了落拓子而停止自己的计划，不是落拓子不重要，而是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了。因此，后面落拓子酒气上头差点要亲上去的时候，太叔雨才会制止，我觉得一个能灭一境界、保一命，最后将“舞啸笔狂”还给落拓子，以自己的死亡来作为一个交代的人，拥有足够的理智也拥有足够的决心，不让自己欠对方更多了。辜负一颗真心，对一个死人来说，已经够多了。
所以，如果当时落拓子没有不顾一切地A上去，太叔雨真的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剧里，太叔雨其实也处处都给落拓子留有余地，包括有段我很喜欢的，瑶光问他为什么不选择洗墨幽居的时候，已是天璇巨门的太叔雨是这么回答的：何必回去惹人生厌。包括后面，对落拓子说出那句“舞啸笔狂确实将听雨秀才当成朋友”的真话时，其实我觉得太叔雨都是故意不去看落拓子的，毕竟这句话说来实在嘲讽，哪怕是真话——不如说，正因为是真话，这话说着才更伤己伤人。
总之，目前文中的落拓子还不懂太叔雨所说的“不合时宜”以及“或许更好”真正的意思，也还不懂自己与太叔雨之间的结局早就注定了，他还是个沉浸在自己竟然和自己喜欢的人两情相悦的巨大喜悦和不真实当中。说起来，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这对能表白成功真的完全不会是太叔雨主动，而是落拓子主动才是。一开始追上去的人是落拓子，后来先说真话的人也是落拓子，哪怕到最后，也是他主动去找太叔雨（不过刚好太叔雨也准备去找他而已），相比之下，每次都是被动被直球暴击的老八，想想都酸爽！这两个人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更可怜，虽然落拓子最后是手刃挚友被留下的人，过程中也是被欺骗被辜负的人，他悲伤、他愤懑、他无可奈何，中间几次愤怒，最后两次收枪，一句“何苦”这些情感激烈跌宕得都不像最初那个落拓子了。然而我感觉老八其实也一点都不想动情，奈何这颗赤诚热忱的真心真的太致命了，大师暗示老八改变了落拓子的时候，我觉得老八心里一定也是满屏的弹幕写着“要遭”，每每他想回避，落拓子总让他避无可避。话一开始都说满了，别跟着我、别期待我、别寄希望在我身上，可人就是不听，偏偏一具尸体还因此再次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这何尝不是分分秒秒都在延续的煎熬与折磨。
这对这么上头，老实说，仔细要算，真的是落拓子的功劳啊！所以借此机会也想呈现出这么一个勇敢直球的落拓子，希望大家会喜欢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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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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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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