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2有所思(蝶月)1~8章，14F(更新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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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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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

樓主發表於: 2013-07-16 00:5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22有所思(蝶月)1~8章，14F(更新第8章)

有所思
〈第一章〉
考試考了十八年，沒有通過的在這世上豈止他一人？但是……他……苦啊！有苦難言，只要他有一小點點的抱怨，對方就眉飛色舞地一副當他要放棄、巴不得要擺脫他的樣子。
所以他不能有絲毫的鬆懈，那一點點苦也悄悄地往肚裡吞。
蹲在窗下，雖然不是什麼君子行徑，但是沒關係，他不是君子，也什麼都沒有就是臉皮厚，不然怎能賴住她十八年呢？
屈指數數，再跳過幾個時辰，就即將迎接第十八年來在伊人窗下迎接的第十八個新春的第一道曙光，他暗暗許願，明年就是他和伊人一起雙雙依偎在窗後面的房間裡，等待迎接新一年的日出……這麼一想都覺得自己快流鼻血了，連忙捏住直挺的鼻頭，他絕對沒有邪念，只是很偶爾才會幻想一下而已。
沒想到這樣輕輕一幻想就讓他亢奮的血液往上直衝腦門，沒有關係，他安慰自己，反正從來偷襲佳人沒有成功擁入懷過，自己幻想一點點、彌補一下、平衡一下，不算罪過。
只是他暗惱自己的體質也未免太過脆弱，萬一真有一天美夢成真，他不就當場昏厥過去？
不行，這太損傷他男子漢的氣魄了，為了避免大婚那天他當眾出糗，他還是要不畏艱難地持續勤練飛撲公孫月。等到她有一天自願給他抱的時候，他就不用再每次假裝撲不到而跌倒了。
他苦著臉，每年這樣癡癡守著她的窗下，聆聽窗內毫無動靜，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來了嗎？不能同床共枕眠那至少讓他聽聽她可愛的鼾聲也好，哪知等了半晌阿月仔安靜得像隻貓……還是她根本就不在家？
他伸長脖子，又很萎靡地縮回窗下。
難道這十八年來，她對他一點也沒有感覺？嗚，不要再深思了，他怕他一片男子漢的純情會盡跌落地，碎成片片。
說好了、定下決心了，只要蝶戀月，此生常伴，於願足矣，至於她對他有什麼想法，又有什麼要緊呢？
他有長長的一輩子等著她，如今才過了十八個年頭，她沒有說厭煩，他就當作心照不宣地糾纏下去。
素還真那個人都可以活幾百年了，他低頭看看自己，沒道理自己武功蓋世還不能超越素還真那個鶴髮童顏的修道人。暗暗決定要在年歲上和素還真較勁，他心裡又微訝一聲，不對，素還真他是個修道人，清心寡欲還兼吃素，誰知道他有沒有偷偷練什麼童子功，才能常保青春永駐？
他用虎口搓搓下巴，尋思自己是否也該來清心寡欲一下？好換得絕世童顏？又思阿月仔果然是為他好，才會苦口婆心地叫他練習不愛錢。
他正陶陶然地醉心於阿月仔對自己的好，耳中聽聞的聲響卻越來越大聲，他轉頭，那來自於房中的喁喁細語已經變得好像有人在爭執，他一愣：阿月仔原來在家！這麼晚還沒睡？不對，是快天亮了還沒睡？又不對，這時間怎會有其他人在阿月仔房裡？難道是……那那個……採花賊？！
這個念頭一起，他雙目一亮，怒火噴出瞳孔，好膽的採花賊！竟敢摸進阿月仔的房裡，連我都還沒有摸進去過！啊不對，按下自己的幻想，總之先衝進去救人！
但他的幻想收得不牢靠，啵地一下又冒出他的思緒，他暗暗竊喜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進去阿月仔的房間，偷偷瞄她房裡的擺設，她的桌、她的凳、她的床……他都好想看一看啊……不能再想了，再想他會覺得自己是變態，趕快衝進去救人啊──
匡噹！
「好一個淫賊！」
蝴蝶君大喝一聲，破窗而入，很帥地挺拔登場，腳下兩扇紙窗，他得意洋洋地一揚頭，準備露出一個瀟灑至極的微笑──瞬間，笑容凝住了，在看清了屋裡人後，他很孬種地轉身就跑。
「等一下！」
他的身形微微顫抖，兩手攀住窗緣，一腳跨在窗檻上，來不及跳窗。天哪！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他說他只是路經此地，想來看看她有沒有踢被、順便幫她蓋一下被子，不知道她肯不肯相信？
「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樣一回事嗎？」
隨著那溫柔淡定的嗓音，蝴蝶君轉過身來，臉上掛著兩行清淚，很委屈地露出媳婦仔臉。
屋內的另外一人，很明顯地忍著笑，聲音略抖的說：
「這不是……『未來』的四姊夫嗎？」
蝴蝶君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想想覺得不太順耳，還是涎著臉，出口糾正了蘭漪章袤君：「我說親愛的五弟……麻煩你把前頭多加的三個字『未來的』去掉好嗎……」
「咳，我是很想，但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四姊芳心未許，你卻半夜登門破窗……這個……就算我好心幫你冠上『未來的』四姊夫這個頭銜……只怕過了今晚，保不保得住，尚是個疑問呢？」
我說這個五弟伶牙俐齒，恰恰好詮釋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的詭異氣氛，嗚嗚，他不會因為這件牙籤尖兒大小的誤會，就淪落到跳到黃河都洗刷不清了的地步吧？
「阿月仔妳聽我說……」
「你不用說了！」
「嗄？！」他跳一下，連解釋都不給解釋？完了完了完了……
公孫月好笑地瞅著他，想也知道是他自己又亂亂想了，從他剛才大喊的「淫賊」來推論，其中必有誤會，也唯有他會擔憂自己軟弱被人欺，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救援，雖然懷疑他的用意多少夾雜不純，但睜隻眼閉隻眼、看見蝴蝶可愛的一面，不當真便罷了。
可這仍無法解釋他為什麼夜深人靜時出現在這兒？
夜襲嗎？
公孫月掃視他全身，一張姣好的俊俏臉龐，簡直比女人還賞心悅目；頎長的身材，看得出衣服底的肌肉鍛鍊得精實，她搖搖頭，他要是肯做這樣的事，怕哪家的黃花閨女見了不主動投懷送抱？而他也早因此兒孫滿堂了，又何必苦苦來纏她？
哎呀，經過十八年，她對他真是有一點了解了，是嗎？
她抿笑，輕巧地帶過：「我知道，我不會誤會的，所以你不用解釋了。」
「真的嗎？」蝴蝶君眨眨眼，佳人不由分說就相信他，讓他高興得又想要跳起來。
章袤君在一旁靜靜觀望，他深夜潛入浮光掠影，無故打斷兩人闢室密談，四姊卻輕易地原諒他，也不問他究竟聽到了什麼沒有？四姊對他的信任，超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章袤君暗忖，四姊對他的容忍，在一夕間似乎更擴大了，這會和自己今天來找四姊談的那件事有關嗎？
章袤君不動聲色，把眼一溜，公孫月狀似正常，沒有什麼不同之處。他看不出這十八年來，丹楓公孫月對陰川蝴蝶君到底有情否？
只見他那個身著男裝的四姊，一臉有趣地托著腮，似笑非笑地對陰川蝴蝶君說：「那……可以幫我把窗修好了嗎？順便把屋頂也補漏一下。」
--------------------------
後記：這是好久以前的斷頭文，心血來潮又把它撿起來寫。因為在我的心裡，始終有一個蝴蝶君。當然還有其他的許許多多人，但是因為工作及某些緣故，始終沒辦法認真地寫出他們。
一個早上，將這篇開了頭，很高興我對蝴蝶君的印象已經淡了，所以改寫續文毫無負擔，照著自己的意思順手寫去，唯不知此次會維持多久、能不能寫完？
多年以後，人的心境可能有極大變化，文章也是，現在的我只想輕盈地寫，隨心自在，也不枉這麼停筆了好些年。
102.4.16 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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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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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

1樓發表於: 2013-07-16 21: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7.16有所思(蝶月)1~2，2F

〈第二章〉
該付出代價的那一天總會來，不是嗎？
公孫月望著鏡中紅顏，不太認得是自己。
這幾年來徜徉於山湖之間、四處雲遊，好生愜意，有時候，她覺得心境平淡，淡得幾乎將要遺忘過去。
只餘身邊一個蝴蝶君，翩翩地圍繞她飛舞。
「這就是我嗎？」她自問，疑問的尾端消失在空氣中。
她是情淡的人，章袤的突然來訪，提醒了她跟他們曾經的交集；情仍在，只是有點不堪回首，而她浪跡天涯已久，不習慣想起情深義重的當年當年。
一個人，在十八年間改變能有多大？
聽著來自上方敲敲打打的聲響，蝴蝶君正蹲在屋簷很認份地抓漏。
兄弟們要重出江湖，邀她前往據點集結，一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基於當年的誓言，兄弟們還能想起她，她感動於心，但是要她的回答，她沉默了。
能不能不要當黃泉贖夜姬？
從前黃泉贖夜姬為了兄弟一句話，可以手刃無辜，可以身披血雨，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是事過境遷，那段日子已離得她很遠了……現在她是公孫月，是那個喜歡夜宿江湖、忘情靈山的宦遊人啊！
她想得出神，窗邊一張臉從上面探下來，淡色的髮絲輕飄飄地在她眼前晃：「阿月仔，妳在想什麼？」
蝴蝶君懸掛在半空，揮揮手。
公孫月愣愣的瞪著他：「為什麼是我？」
問的人沒頭沒尾，也虧答的人答得天衣無縫：「因為在這個世上走到哪裡都再沒有另一個公孫月。」
蝴蝶君翻身下來，落到窗前，很自動地爬進窗，搭著公孫月的肩：「阿月仔妳又想太多囉。像我，每天都是快樂的小蝴蝶，無憂無慮，這樣不好嗎？」
看進他悠藍的瞳眸深處，再認真不過的他以自己的方式安慰著自已，十八年來，他的心意昭然若揭，而自己始終不曾表態。他的堅持，她看在眼底，卻不能明白，是否在她心中屬於黃泉贖夜姬的那一塊角落，不能明白？
蝴蝶君彷彿看穿她的心思，又道：「妳還是不明白？因為我對妳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三嘛……只要想到妳，我的三魂七魄就飛去了，妳問我為什麼？我自己也很想問自己為什麼？阿月仔，感情不是用來明白的，是用來感受的，妳感受到了嗎？」
他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上，溫暖的體溫加上含情脈脈的眼神，要不感受到也很困難，只是見到他人比花嬌的容顏，又頻頻對她眨眼傳送秋波，公孫月覺得一陣滑稽，想要笑，卻不便當面澆熄他的自我陶醉，只好急急抽回手，轉身偷笑。
蝴蝶君會錯意，興高采烈地道：「哎呀！害羞囉！看來我還是很有機會，再接再厲、再接再厲！這回給我摸手，下一回搞不好就……這十八年來，值得啊！哈哈哈哈哈──」
他瘋狂得震動肩膀大笑，公孫月早見怪不怪，心底可憐這隻笨蝶啊笨蝶，究竟要笨到什麼時候呢……？
※
十八年前──
秋陽高照，靜寂的山腰間，搭蓋著一座供來往商旅休憩的小茶店，客官數不多，店主也只有一人，三十出頭歲的男子，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兒，在旁邊幫忙遞茶倒水。
一對主僕揮汗來到，兩人於涼棚下撿了個陰涼的座位歇腿，靠近路徑的那一邊，桌凳被斜照的陽光曬得發燙，並無半人使用。
小廝伺候主子，放下包袱，喊道：「店主，來兩碗涼茶。」
火爐上的一鍋水正滾著，店主舀著湯勺，應道：「好咧！」指使小女孩將一旁放涼的大壺裡倒了兩碗，小心捧去給客人。
小女孩臉蛋紅撲撲的，才七八歲，就會幫忙，店主慈祥地看著她。
小女孩來來回回，將碗端上桌，那中年商賈笑著掏出一文錢，放在桌上，賞了她，她好高興地鞠了數躬，飛快跑回爹爹身邊，炫耀她今日賺到的第一枚銅板。
店主摸摸她的頭，又指指坐在角落的那個大姊姊，該添茶水了。
她點點頭，小臉更紅了，覺得那位靜靜坐著的姊姊，側臉看起來好美麗，如果自己長大後能跟她一樣就好了。
她從好幾疊橫躺晾乾的碗中，取了一個新碗，特別特別新的碗，她要換給這位大姊姊，爹說了，新碗怕打破，沒得用的時候才能用，但她不管，仗著爹寵她，她偏要將茶水裝得滿滿的，拿給那個大姊姊喝。
她人小手小，將茶碗舉高在眼前，生怕茶灑了，大姊姊就喝不到了。
如果，不是這個小女孩的一片好意，今天會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也許，一切都是命定，改不了的，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但是人可以做出選擇，一念之間的分別，決定了結果。
是人的心做出了選擇？或是人的選擇決定了擁有一顆怎樣的心？
那個小女孩永遠沒有機會知道了，她不知道她的一個私心選擇，卻為她帶來了厄運。
茶碗擋住她的視線，山上不平的黃土地讓她絆了一跤，茶碗從她手裡騰起，她想要叫：快要打到大姊姊了！
茶碗凌空分成兩半，小女孩纖細的氣管滲出血絲，空氣從她喉嚨的缺口衝出，嘶嘶地響。
「咦？沒有打到……大姊姊？」小女孩疑惑地想。「太好了…….沒有打到大……姊……姊……」
幼小的身體撲在地上，很快沒了呼吸。
驚愕的幾秒鐘，那商賈不敢置信，本能地拍桌站起，怒道：「妳幹什麼！不過是潑了一碗茶！妳──」
刀光又起，一瞬而逝，商賈和他的小廝，兩人同時脖子一緊，一個動作、兩條人命，商賈想問，卻問不出聲。
解讀他的嘴形，女子牽起微笑，輕吐：「無冤無仇。」
為什麼？每個被她殺死的人，都要問她為什麼？
她回答了，那些人目光中的不甘卻愈加熾盛，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才滿意？什麼樣的答案才能讓他們心甘情願赴黃泉？
她從沒有遇過甘心死去的人。
那麼，誰死，又有什麼差別呢？
她輕淺地微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商賈失去最後一分力，翻倒在地，瞪大的雙眼似乎望著小女孩倒下的方向，那小女孩蒼白的臉蛋沾著塵土，瞳孔放大，天真無邪的表情仍停留在臉上。
商賈的眼角凝結一滴未成形的淚珠。
她轉身掉向茶店主人，他雙膝跪地，癡癡凝視小女兒的屍體，眼裡滿是悲哀，兩行淚從他眼眶滾下，他發現女子在看他，才恍若大夢初醒，嘴角發抖，泣不成聲，迎接她無情緒的眼，緩慢地搖頭：「不要……求妳……我家裡還有老母……」
她握刀的手一伸，輕輕刺破他的喉頭。
人這麼脆弱，卻人人都想求生，為什麼？她不懂。
平凡的人生，就算在每個平凡的剎那結束，不都一樣？
風起了，紅葉覆蓋她的視野，如雪飄飛，已不能動彈的四具人體，血的殷紅和楓紅相映，她微微仰起纖美的頸子，輕嘆口氣，看哪，滿天丹楓飄逸，她，覺得天涼涼的，該繼續啟程上路了。
102.4.18 桑金

[ 此帖被桑金在2013-07-16 21:4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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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3-07-17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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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7有所思(蝶月)1~3，2F

〈第三章〉
倒楣，翻越了大半座山，唯一的茶棚卻不知叫誰給掀了，大大小小全都一刀割喉斃命，弄得血流滿地，誰見了還有心情自討晦氣去翻茶喝？
大漢唾了一口沫子，埋怨道：「荒郊野嶺的，這下子要上哪兒去解渴？真真他媽倒了八輩子楣！」
他氣呼呼地趕路，前面不遠，路轉峰迴處，一個女人的背影慢吞吞地走著，女人家落單走在山路上，不怕被劫財劫色嗎？
他不懷好意地想，大步趕上她，喊道：
「喂，女人，方才山腰上那家茶店的人全死光了，妳可知道？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嗎？妳要是感到害怕，懇求大爺一聲，本大爺可以考慮陪妳走一段路。」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繼續前行，對他視若無物。
他火了，伸手欲抓她的肩。
「臭女人──」
手斷了，整整齊齊一截，掉在地上。
她的刀藏於長袍之下，由背後無法窺視，他錯了，犯下一個江湖人不該犯的錯誤──大意輕敵。
敵？
沒錯，他不該想都沒想過要去懷疑剛才茶店的慘案是眼前的女子所為，他後知後覺地聯想到，已經太遲了，是這個女人幹的好事，再多的驚訝也換不回他的左手，他額冒冷汗，痛苦地摀住斷手，下意識往後退。
他暗恨自己其實曾有數秒鐘的猶豫，但他太自信，不覺得一個女人可能傷得到他，現在失了一隻臂膀，所幸不是慣用手，但是血流如注的他，勝算還剩多少？
他開始想，如果自己剛才的猶豫持續久一點，他會對眼前的女子保持戒心，就不會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了。
他虛張聲勢地嚷嚷：「我是XX門的人，妳敢動我，XX門絕不會放妳干休！」
XX門，武林中小有名氣，談不上什麼名門正派，也絕非什麼善類。
搬出靠山，妄想能夠收到恐嚇的效果，是弱者的標準行徑，她輕蔑一笑，許久未動殺念。
手按刀柄，正要逼上前……
一雙蝴蝶飛來，隨後，更多的蝴蝶紛然雜沓而至……
「轟──」她眼前燃起一篷火焰，耀得她滿眼金花，火光之中，一抹昂藏的身影隱現其後。
「啊！蝴蝶烈焰！」那大漢臨死前大叫一聲，瞬間倒地，蝴蝶烈焰的火並非尋常火焰，瞬間將那人的表皮燒得一乾二淨、體無完膚。
很性格的男聲說：「妳剛才殺的人，是蝴蝶君的生意。」
她偏著頭想：是哪一個？她剛才殺了好幾個，完全沒興趣要開口問是其中的誰。
蝴蝶君對著焦屍，自說自話得意道：「XX門……我還OO門咧……不管是什麼門，註定要死在我蝴蝶君的手上，哈！」
他又看向她，挑釁道：
「怎樣？這次總算比妳搶先一步了吧？」
她皺眉，她認識這個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嗎？
啊，對了，他自稱蝴蝶君……
「你是──」北域第一殺手。
她想起來了，最近武林道上傳出風聲，陰川蝴蝶君誓殺黃泉贖夜姬，原因是她屢次打壞他的生意。
好個小家子氣的蝴蝶，不過是她在與兄弟會合的殺戮途中，恰巧殺了幾個他要的人，有必要這樣記恨於心嗎？
人人的臉上又沒有寫著「命定死於蝴蝶君之手」，他自己胡亂接生意，目標被人先一步解決了，便來遷怒於人，真是有夠任性。
她抹笑，所以呢？麻煩到手了嗎？接下來是要相殺嗎？
也好，消磨時間，她奉陪，她倒要瞧瞧，北域第一殺手，被吹捧得身價水漲船高的陰川蝴蝶君，是個怎麼樣的角色？
他一張出產自西域的臉孔，高鼻子、深眼眶，膚白勝雪，看起來極端狂妄，唇瓣鮮紅，噙著一朵高傲的笑花，彷彿只要他答應，世上就沒有他殺不了的人。
而事實如何？她很快便會知曉。
「妳就是黃泉贖夜姬？」
她難得心情好，怡然自得地頷首。壓低刀柄，蓄勢以待。
她的刀是二哥送的，為她量身訂造，刀身較普通大刀細長，三尺二寸，配上她纖瘦的身材並不顯得突兀。
她抽出刀點地，做出一個請招的動作。
哪知──
「A蝶B蝶，收工回家！」蝴蝶君手指畫弧，乾脆道。
蝴蝶們乖乖地領命離去。
他的行動無法預測，竟然放棄對決，還大剌剌地把背後對著她。黃泉贖夜姬傻眼了，對方卻哼著輕鬆愉快的曲子。
她不得不提醒他：「你不是誓殺我嗎？」
「我改變主意了。」
蝴蝶君涼涼的回覆，左顧右盼，黃泉贖夜姬順著他的視線掃來掃去，就一條荒涼的大道，幾棵繁華落盡的楓樹，有啥特別的？
因為他的行動著實太詭異，黃泉贖夜姬隔了好一會才發現他根本無心看那些風景，眼睛一直東飄西飄，看鞋子、看浮雲，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她一怔，心想這是什麼情形？
這時蝴蝶君咳了兩聲，很不禮貌地用食指指著她，臉紅紅地大聲道：「妳相信一見鐘情嗎？！」
「嗄？」她瞪著他那隻白皙好看的手，大叫：「你說什麼？！」
剛才還要相殺，現在卻說出這什麼話，這要叫她如何理解？
這世上又怎能有人理解蝴蝶君隨興所至的行動呢？
黃泉贖夜姬轉頭就走，碰到瘋子，還跟他囉嗦幹什麼。
蝴蝶君無賴地攔在她面前，俏皮地道：「告訴我妳的名字？」
一根青筋浮起，手癢癢的，好想從他那張欠揍的臉巴下去。
但是瘋子是不能理會的，越理他只會越興奮。
黃泉贖夜姬逕自走去，蝴蝶君倒退嚕跟著她，就像一隻糾纏不休的蝴蝶，黃泉贖夜姬忍著氣，生平沒有這麼悶過，冷不防拂過刀柄，青光霎時出了鞘，揮了個空，蝴蝶興高采烈地跳躍逃開，果然是變態，臉上還帶著笑容！
黃泉贖夜姬跨步追上去，連砍數刀，蝴蝶輕輕巧巧地跳開，嘻嘻哈哈地笑，黃泉贖夜姬咬著銀牙，聚道刀氣劈過去，蝴蝶亢叫：「喔！來真的？好，陪妳玩玩！」
蝴蝶斬出鞘，熱烈的刀風呼呼撲面，黃泉贖夜姬兩三下就被逼得快不能呼吸，心知對方功力絕不在自己之下，卻像玩弄獵物一樣地玩她，隨時要她命易如反掌，她心底也吃了一驚，不曉得以自己的武功在別人面前竟會像是個弱小孩童。
不，是她以前從未細思過，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武功都比她差、甚至是不會武功的這件事。
她並不特別猖狂，二哥跟她說，九洞十府的人都該死，她從來不會想去問為什麼他們該死？
她殺人從不找藉口。
此時冷汗滴下她的額頭，她想擺脫蝴蝶君的刀鋒，他卻像戲耍她一般地黏著她的刀鋒不放。
她知道他無意殺她，但萬一他有意呢？是否也像她殺死別人般的容易？
她無法停止這個遊戲，除非蝴蝶君願意停，可他要玩弄她到何時不是由她決定，還不如一刀殺了她痛快！
她憤怒，怒中有無力感，深深的無力感，原來人要死卻不由得自己，是這般地無奈。
忽然心間一痛，長刀從手中抖落在地，她單膝跪了下去，手心摀著胸口。
蝴蝶君及時收刀，恰如其分，一根頭髮都不會傷到她。
他跟著單膝跪地，柔和的臉龐問她說：
「黃泉贖夜姬，該不會真有人叫這個名字吧？這一聽就是化名，告訴我妳真正的名字？」
她凝視著他，一個人的愛恨真是可以轉換得如此容易的嗎？還是他殺人從不問愛恨，只看金錢份上，很簡單，很明瞭，也很容易更改。
「你根本不是來殺我的。」她很肯定的道。
「沒人出價買妳的人頭，我為何要殺妳？」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那你為何放出風聲？」要殺我。
「是我嗎？」蝴蝶君狐疑道，「應該是八懺那個多事的傢伙，一直煽動我說有人搶我的生意，叫我埋伏在這裡看看，因為最近沒硬底的CASE害我閒到抓蚊子，我就來看看那訂金只夠我塞牙縫的是啥貨色，正巧看到妳要收掉他，我當然要搶先一步，不賺白不賺，哪有留著給別人賺的道理？」
她鐵青著臉色搖搖頭，想笑又笑不出來。
蝴蝶君卻一臉討教地問她說：「妳告訴我……我殺人是為了生意，那妳呢？」
苦澀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句話：「我不知道。」
102.7.15 桑金

[ 此帖被桑金在2013-07-18 20: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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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3-07-18 20: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7.18有所思(蝶月)1~4，3F

第四章

不知道為何要殺人。許久來，麻痺的雙手只感到砍斲他人身體傳來的震盪，臉上一貫無所無謂，有時內心是欣喜，有時只是心血來潮，從來沒有人制止她。
那些親如兄弟的結拜義兄，從小看著她長大，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不要殺人。

蝴蝶君說，是看到她臉上僵硬的表情而感到不忍心，她撫摸自己的臉，有嗎？
被一個殺手這樣說，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孫月輕輕地笑了。
是的，沒有陰川蝴蝶君，她仍在夢裡，一個永遠都不會清醒的惡夢裡。

※

蘭漪章袤君第一次看到陰川蝴蝶君，是在一個小小小的鄉下路邊一間小小小的客棧裡，他和四姊約在這裡見面，他正疑惑為什麼要約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當他親眼目睹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用著深情款款到令他發毛的眼神不斷對他四姊掃射後，他瞬間明白了一切。
四姊的態度不耐中有一絲容忍，又令他驚訝，黃泉贖夜姬什麼時候能容忍外人對她這麼靠近？雖然在陰川蝴蝶君厚著臉皮打招呼踏入店門的那一刻，他確實看到了他那一向面無表情的四姊臉上扭曲了，但也沒將自稱偶遇的陰川蝴蝶君趕跑，反而任由他坐在自己身邊。
後來章袤君才發現陰川蝴蝶君這個人是永遠趕不跑的，此後的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十一次、第五十七次會面，只要他和四姊約見面，陰川蝴蝶君不約而同會恰巧地出現在他們約會的地點，並且適時地打岔、裝熟、藉機揩油……當然是揩他四姊身上的油，大膽行徑連坐在一旁的路人甲乙都會渾身發抖的地步，因為他四姊是身著男裝的，章袤君往往要忍受由旁桌投來的異樣眼光，以為他們大張旗鼓地宣揚同性愛。

剛開始，章袤君頗不自在地與四姊合謀，兩個人想盡辦法要甩脫蝴蝶君，四姊大表贊同，希望借用蘭漪章袤君聰明的腦袋，想出一個可以擺脫陰川蝴蝶君的辦法，結果是兩人洩氣地舉雙手投降，承認蝴蝶君是北域第一甩不脫的牛皮糖。
後來的後來，他發現四姊的修養越來越好了，越來越能將蝴蝶君視若無物，照常過自己自在悠遊的日子。
就如四姊所說的「打也打不過他，就由著他吧，看他什麼時候玩膩，我倒是越來越無所謂了」。
那時四姊嘴角含著一抹惡趣味的微笑，害他也跟著一起玩起陰川蝴蝶君，蝴蝶真好玩，果然是十八年來未嘗玩膩。

這一日，是在黃泉贖夜姬與陰川蝴蝶君不打不相識的三個月後。
小客棧，一壺熱茶，四樣乾果，時令進入冬季，黃泉贖夜姬與蘭漪章袤君兩人冷得嘴裡出煙，越往北方，氣候越加明顯冷冽，三個月前黃泉贖夜姬還在中原與江南交界，三個月後移到此地，路上落了衣服，黃泉贖夜姬禁不住凍得打顫。
「四姊何不運起功體禦寒？我看妳穿得實在太單薄了。」章袤君道。
「無妨。為了這種小事動用武功，又何必？」
章袤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不上來四姊有哪裡不一樣了。
又，為何換上了男裝？
雖然自己的四姊穿什麼都好看，換上男裝看起來英氣逼人，不輸給真正的小夥子，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女兒身……呃，他不是說自己的四姊長得像男人，而是扮得太像了。他還是習慣以前身著麗服的四姊，那扮相跟她的氣質有多襯就有多襯，好好的女孩子，為什麼偏要換上男裝行走江湖？
四姊這非男非女相，自己是很欣賞的，可是……會不會有什麼原因？

「四姊今日約我來此，是有什麼……」
章袤開口到一半，客棧門邊出現一個造型很張揚，實在沒辦法不注意到他的人，而且那個人往這邊的方向看來的時候，臉上竟然柔柔地開出一朵笑花，章袤不自主地打了寒顫，那人邊揮手邊飛奔過來，沿途撞倒了一個店小二，又撥開站起來要往櫃台會帳的一組客人，千辛萬苦地來到四姊眼前，四姊拿扇掩面的眉心微微蹙攏
「妳、妳、我、我……」那個人吞吞吐吐，羞紅著臉蛋道：「妳的包袱丟在地上了，我替妳送了過來。」
含情脈脈大放送，店裡不知情的男客昏倒了一半。
有人偷偷在問同伴：「喂，這人到底是男是女？如果我覺得心跳加速，會不會是我有什麼問題？」
「不會吧？那麼我心臟一緊一縮，難道是我心律不整？」

啊，原來四姊著男裝是為了和這位美麗的佳人配合，所以也一起著男裝……
「啪！」扇子一合，打散了章袤君的幻想。「蘭漪，你在想什麼？」
章袤裝作很沉穩地笑道：「沒什麼。」
黃泉贖夜姬睨他一眼，又胡思亂想了，只不敢說出來，怕她罵人。
章袤君聳聳肩，拿起桌上的茶來喝。
黃泉贖夜姬很淡定地接下包袱，不客氣地對那人說：「丟在地上？我記得是半路上遇到你被你嚇到，所以丟在你臉上的，你千里迢迢替我送過來，不嫌太多事？」
「哪裡哪裡。」那人涎著笑，「我怕妳著涼，一路上讓我朝思暮想，恨不得馬上把妳的衣服送到，妳還好嗎？」
說著把手搭上黃泉贖夜姬冰涼的小手，兩旁的客官倒抽了一口氣，又有人低聲竊竊私語道：「原來是兩個龍陽之愛，不知道誰是虛誰是實，我看兩個都挺秀氣的，或者兩個都是虛實不分……」
鄉下地方別無娛樂，茶館酒樓裡多半流行說些無傷大雅的閒話，黃泉贖夜姬臉色一正，拍開他的手，他高興被別人看待成龍陽君，可和她無關，她不喜歡被當成戲台上的生旦淨末丑。

蘭漪章袤君見自己的四姊待那人冷模冷樣，自己暗暗打量那個眼裡只有他四姊，完全不把他放心上的傢伙。
不知這個人和四姊是如何的交情？如何認識的？蘭漪章袤君的好奇心冒出芽，但有一點他肯定得很，就是這個厚臉皮問也沒問一聲就坐到他們這桌的不速之客，不會是個女人。
第一，他長得雖然美麗，但是肩膀有厚度，和他四姊坐在一起同樣是扮著男裝，他四姊纖細多了，女人扮男人可以有八分像，骨架上天生的差異卻是男人扮女人不來的。
第二，他的手雖然很長很好看，但骨節隆起蘊含力道，指甲寬而方正，不像女人的手甲多半圓圓尖尖，他四姊雖然扮男裝，但這點也是扮不來的。
第三，他坐沒坐相，一屁股坐下就翹腳，腳尖微微晃啊晃，故意傾向一邊倒向他四姊的懷抱，要不是四姊手腳快早揍了他，自己還真懷疑這傢伙的性向。
第四，他腰間插著的兩把刀，一長一短，他過肩的銀黃頭髮，他混血混很大的西方標誌臉孔，還有他身上濃濃的黃金味，蘭漪章袤君深深吸了一口氣，四姊怎麼會招惹上這號人物，他分明是北域最近名聲很嗆的陰川蝴蝶君，當然不會是個女人。
不過蘭漪倒是沒想到蝴蝶君會是長得如此賞心悅目的一號人物，很明顯進入了發情期，從入門就一直黏著他四姊不放，難道是破天荒頭一次情竇初開？所以見到他四姊後迅速墜入愛河從此不能自拔？
四姊啊四姊，真是難為妳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從此以後蝴蝶飛呀，章袤有預感，他四姊的日子將會過得難能清靜囉！
「蘭漪，你的嘴在抖！」
黃泉贖夜姬很快拍了他臂膀一下，眼神流露出怨光：五弟不幫忙還在那邊看好戲？
「有嗎？」
蘭漪章袤君用眼神回：要怎麼幫？
黃泉贖夜姬眨眼：把他弄走。
蘭漪手一攤：這是個厚臉皮的傢伙，妳也知道我對這種人最沒轍。
黃泉贖夜姬哀嘆：難道我能有辦法嗎？
蘭漪示意：別急，等一下到了武林道上，再找機會甩了他，到時妳就配合我吧！
黃泉贖夜姬點點頭。

其後那場武林道上追逐的結果，以及再其後、再其後的無數場追逐，讓平生不輕易稱讚人的蘭漪章袤君，更正了他的看法：這是個絕頂絕頂厚臉皮的絕頂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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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3-07-23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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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3有所思(蝶月)1~5，4F

第五章

時間，仍是在黃泉贖夜姬與陰川蝴蝶君不打不相識的三個月後。
地點，仍是那家小客棧，桌上仍是那壺茶，和四樣乾果。陰川蝴蝶君還不知道黃泉贖夜姬與蘭漪章袤君妄想擺脫他的詭計要如何進行，這當時──

屬於親人眷屬的兩人坐在一邊敘家常，蝴蝶君則被排擠到對面的座位，酸溜溜地乾眼瞪著兩人的親密。

「五弟，自那以來別來無恙？哥哥們一切可好？」
「他們很好，這次兄弟的聚會，妳就可親自見見他們，何必急著問我呢？」
「我……」黃泉贖夜姬別開眼，「這次兄弟的聚會，我……不參加。」
蘭漪眨眨眼：「為什麼？」
四姊重義氣，若非有急事要務，哪一次兄弟的聚會她不來參加的？她歡喜見到大哥、二哥、三哥，每次總要纏著他們問些江湖見聞，直到深夜才肯罷休，或許是二哥寵她，向來由著她的興致，夜了就在府邸裡睡了，隔天兩人就在院子裡套招練功，二哥總是含著微笑……
蘭漪回想那個畫面，四姊不是美得不可方物，但那種單純天真的美，他沒有在第二個人身上看過。四姊直接坦率，對二哥帶著一種小女孩式的崇拜，聽說，四姊小時候是二哥撿回來的。
他們兄弟五人之間的手足情深無可取代，會有什麼事讓四姊說出不參加聚會這樣的話？
黃泉贖夜姬嘆口氣：「或許，是我倦了。」
「倦了？」章袤君不悅地皺眉，兄弟讓她倦了？
「蘭漪，別誤會。是我想到處走走，趁機想一些事情。」
「是不能告訴兄弟的事嗎？」
蘭漪少年穩健，卻有些咄咄逼人。
黃泉贖夜姬搖搖頭：「還不到時候，因為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那日心痛的原因。
直覺告訴她，這是兄弟們無法為她解答的問題，她必須靠自己一個人慢慢去尋找體會。

「……那麼，在兄弟面前，我會替妳說一聲。」章袤君語氣和緩了。
「多謝你了，五弟。」黃泉贖夜姬握向他的手，使勁捏一捏。
兩人眼神情感交流，盡在不言中，章袤君卻覺得臉上有些刺痛，從對面接收到蝴蝶君投來的灼熱視線，蘭漪感到心情很好。羨慕吧！羨慕吧！
我和四姊講話他偏要跟在旁邊，這人到底是中了什麼邪？
章袤君哼地別開頭，繼續和他的四姊閒話家常。

蝴蝶君像是等得無聊極了，自己去拎了幾罈酒來喝，他酒量奇大，邊喝還邊裝氣質掩嘴打嗝。
黃泉贖夜姬看得傻眼，不知他何時叫的酒菜這時送來了一大桌，店小二忙不迭地端盤子，蝴蝶君開開心心地吃吃喝喝如入無人之地。
蘭漪心道：呃，乍看之下是挺闊氣的……正驗應了一句話「有錢還不夠，還要肯花在妳身上」，這位四姊未來的追求者，看起來像是挺肯在她身上花錢的。
「來，吃吃吃吃吃！」蝴蝶君很殷勤地招呼款待飯菜，不一時黃泉贖夜姬碗裡疊著一座小山，蘭漪章袤君碗裡也同樣一疊，雖然山峰的高度在大小心上有很顯著的差別，至少算他還識相，這麼快就開始巴結小舅子了。
蝴蝶自得其樂，他們兩姊弟講話，他在旁邊也不吵也不鬧，四姊的杯乾了，就自動斟酒，碗見底了，就自動夾菜，樣樣服侍得周周到到，章袤君白眼瞪他，他當作沒看到，章袤君心裡對這人仍是沒有好感，四姊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什麼時候輪到外人插在他們之間遞茶倒水？
他想要整整蝴蝶君，要怎麼整……？據說陰川蝴蝶君視錢如命，一個人過份喜愛的東西，往往就是他的弱點，這桌酒菜算算不到十兩，還看不出他對四姊的心意如何，得找個方法讓他花錢……
有了，賭場！人說十賭九輸，鄉村地方無娛樂，有一些地痞流氓私下開設賭場，我待會邀四姊去見見世面，他一定也要跟來，我再在四姊面前慫恿他豪賭，事關男子漢的氣魄，看他是買也不買帳？
待會兒四姊見了他的真面目如此小家子氣，一定嗤之以鼻，我再趁機打落水狗，四姊對他印象一定差極了。
章袤君主意打定，對黃泉贖夜姬使了個眼色，黃泉贖夜姬會意，章袤君開口道：「四姊，我帶妳來去一個沒去過的地方開開眼界。」
黃泉贖夜姬配合道：「好哇！」
兩人起身完全不理陰川蝴蝶君，陰川蝴蝶君急忙丟下顆銀錠跟出客棧。
兩人腳程快，陰川蝴蝶君毫不費勁跟上，轉入一處胡同，一間破祠堂白日開盤，四五十個閒漢蹲坐在數張草蓆上擲骰子。
章袤君大剌剌來到祠堂中央一個寬闊的草蓆上，一個老人盤腿而坐，目露精光，五六十歲，山羊鬍鬚，一見這三個客人就趕退了其他人，要其他人讓座給他們。
三人坐下，黃泉贖夜姬不動聲色，挑眉看著蘭漪章袤君，她也不太清楚章袤的想法。
老者道：「來者是客，光臨本地，看三位裝扮是江湖人，怎會進來我們這種不入流的地方？」
章袤君道：「好說，梟盜通天梯開的賭場怎麼會是不入流的地方？」
老者上下睞他一眼，呵呵笑道：「有來歷。竟然還有人曉得當年老夫在江湖上混口飯吃的名號，敢問狀士如何稱呼？所欲為何？」
「小輩的名字不堪入耳，但這位是鼎鼎有名的陰川蝴蝶君，小輩們想和長者論個輸贏，不過……」
「不過怎樣？」
「怕你拿不出來。」章袤君涼涼地看向蝴蝶君，一語雙關。
「哈！」
老者大笑一聲，睥睨陰川蝴蝶君。
「老夫富可敵國，當年進出皇宮大內不下數十次，要賭多大，儘管開口，老夫還不放在眼裡！」說著掃了蝴蝶君一眼，又對章袤君道：「一注要多少？」
章袤君眼睛溜著蝴蝶君說：「這嘛……以蝴蝶君的身價，起碼要一千兩起跳吧？」
「切！」蝴蝶君大嗤一聲，「什麼！至少要一萬兩起跳！」他拍著胸脯，豪情萬丈。
慘了，四姊的眼裡竟然有欣賞的火花在閃。該不會弄巧成拙四姊反而被他拐去？
章袤君鎮定道：「前輩，既然蝴蝶君也首肯了，那就請開始吧！」
蝴蝶君被章袤設計入局，順水乘舟，並不抱怨，掏掏身上家當，一疊銀票收得整整齊齊，上面寫著兌銀一萬兩至十萬兩不等，又鐺地丟下一袋西瓜大的布包，黃泉贖夜姬瞪大了眼，隨身攜帶黃金不嫌重嗎？剛才又是藏在哪裡？
蝴蝶君卻氣音跟她說了個口形：「人有不時之需。」
黃泉贖夜姬瞪死他，誰會需要這麼大量的金錢？這都可以買上幾座皇宮了！
蝴蝶君卻乾脆地攤開一張十萬紋銀的銀票，道：「第一注，不賭大注的哪有眉角？」
蝴蝶君一擲千金，出乎黃泉贖夜姬的意料之外，他將金錢看得如此之重，不怕累贅隨身攜帶，卻又隨隨便便就拿出來豪賭，黃泉贖夜姬冷眼看他，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十數局過後，陰川蝴蝶君面前的金銀堆得覆蓋住他盤腿的膝頭，章袤君的臉色僵化得很難看，黃泉贖夜姬一貫冷漠的表情。
他的手氣好？不是，他耳力過人，骰子在筒裡跳動，他辨別得十拿九穩，壓下注，手就按住蝴蝶斬，不准莊家和其他人有機會動手腳，他純憑實力，通天梯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人只較量賭技，骰子完了推牌九，牌九完了猜花樣，蝴蝶君勝得多，又懂見好就收，通天梯為了自己場子的面子不免跟他硬拚，所以輸了下風。
蝴蝶君已經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不知從哪變來一口布袋，咚咚把金銀一塊塊丟進去，扛起來道：「不玩囉。」
通天梯愣了愣，重複道：「不玩囉？」
蝴蝶君拉起黃泉贖夜姬，將她置在身後，笑笑道：「你堂後一百個人各各拿刀拿槍，叫我怎麼還想玩下去？」
通天梯眼睛一縮，陰陰笑道：「你既然知道了，應該知道要怎樣做才能保命。」
章袤君涼涼地站起身，撥撥衣襬沾到的稻草，暗暗算在場總共幾個人。
蝴蝶君笑道：「就憑你們這幾個？我看……不夠力！」
通天梯獰笑：「有夠力沒夠力，你可以一試？」
「試？你試得起嗎？別說我陰川蝴蝶君不做賠本的生意，今天就算賠給你，我破天荒不收錢，只是……你自己掂掂斤兩，通天梯私下開設的是殺手組織，要是一下子被我滅了，以後你就真正沒得玩，別以為我傻傻在這賭博卻不懂你的底細。」
通天梯哼了一聲：「憑你一個初出茅廬的臭小子，你行嗎？」
「喔？是嗎？那再加一個屠殺白城及九洞十府的黃泉贖夜姬，和她的結拜兄弟呢？同樣是很兇的喔？」
「黃泉贖夜姬……」老者這才注意到在場的女子似的，皺了眉頭，黃泉贖夜姬背後的靠山是誰，他很明白，自己萬萬惹不起，可是……一個收銀買命的殺手，和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兩人怎麼會湊在一起？
老者又哼了一聲，道：「今天就放過你，下回不要再經過此地。」
「哈，沒牌品的老頭，你再拜託我下回我也不爽進來。」

蝴蝶君牽著黃泉贖夜姬的手退出祠堂外，章袤君斷後，確定沒有追兵跟過來，三人走在通往下一個城鎮的路上，異常沉默。
黃泉贖夜姬安靜得像停止了呼吸。
蝴蝶君打哈哈笑道：「五弟，你真幽默，竟然帶我們去蜘蛛巢穴玩。」
章袤君笑了笑道：「你不也是知道才去的嗎？別叫我五弟。」
「五弟，若不是我解圍，你打算帶你四姊去那邊玩什麼？」
「當然是玩你，你若沒本事脫身，我怎可能讓你接近四姊？」
「喔？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我脫身了代表我有本事讓你認可可以接近你四姊囉？」
「別肖想，這麼一點小事也值得你沾沾自喜，可見格局不夠，我還是要代替四姊多多評估你。」
「盡量來、盡量來，這邊沒在怕的，就像我最愛的黃金一樣，真金不怕火煉！」
兩人在路上答嘴鼓，一搭一唱，章袤君雖不認可他，但見他處處護著四姊，便不再給他壞臉色看，四姊今天木頭人似的，神情不對，果然是有什麼事發生過。
蝴蝶君轉轉眼睛，嘆了一口氣，突然道：「原來妳的名聲真正很嗆。」
黃泉贖夜姬接著道：「我只是一個殺人魔而已。」
「別再傷心了，方才是我講錯了，不是妳的錯，妳不需要再自責。」
「……」黃泉贖夜姬沒有回話。

傷心？這種滋味是叫作傷心嗎？
一直以來，她的觀念來自於二哥，只對自己人好，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錯了嗎？不該殺人嗎？會什麼她的心會痛？為什麼方才蝴蝶君提到白城與九洞十府，她對自己會感到那麼陌生？
黃泉贖夜姬是誰？明明說的是自己，她卻不認識。

胸口隱隱作痛，這陣子她老是如此，她懷疑自己病了，卻不知要如何醫它。
也許，是永遠也好不了了……這是她應得的。
到了縣城郊外，黃泉贖夜姬煞住腳，兩人好奇地回頭看她。
黃泉贖夜姬發著抖說：「你們有沒有看到剛才路上的是什麼？」
蝴蝶君伸長脖子往後看道：「是具死屍。近來年歲不好，聽說有些流民到處逃竄，看來這裡也有流民出沒。」
「不是被人殺死的？」
「不是。」
黃泉贖夜姬鬆了口氣，走回頭。
「喂。」蝴蝶君叫了她一聲。
黃泉贖夜姬走回頭，是為了將曝屍路邊的那人就地埋葬。她在路旁專心挖穴，蝴蝶君一言不發地跟著蹲下去幫忙挖，章袤君有些不自在，他四姊真的變得不一樣了，以前四姊對於屍體何嘗會多看一眼？
想歸想，章袤君也跟著下海一起去挖，這樣進度快些。

三人滿身黃沙進城，看到的卻是淒絕悲慘的畫面，這座縣城已被流民占據，街上看不到一個健康有元氣的人，到處是餓殍，屍臭味薰天，饑餓的男女老幼無力地倒在路邊，鋪滿一座宛如空城的死寂街道。

黃泉贖夜姬忽然想到，冷冷靜靜地說：
「蝴蝶君，將錢放下。」
突如其來此語，蝴蝶君下意識將懷中錢袋抱得死緊：「啥！不放！」
「你的錢是章袤帶你去玩贏來的，是多出來的，拜章袤所賜，你理應拿出點謝酬出來吃紅。」
「這倒是。」說得在情在理，蝴蝶君取出銀子五十兩，想要放在章袤君很不屑伸出去的手上。
黃泉贖夜姬細細的眉毛抽動，真見識到他的摳，賭博絕不手軟，要他分享卻有困難。
「你！我最討厭死愛錢的人！」
大喝一聲，晴天霹靂，蝴蝶君失手將黃金袋掉落地上，黃泉贖夜姬飛快撿起，使眼色要章袤君架住蝴蝶君，自己則施展輕功上簷，當散財童子去也。
蝴蝶君猝不及防，又是心愛的人唆使，不便鬥毆蘭漪章袤君，否則怎可能被他擋住？任他哀嚎也喚不回黃金千億兩，這女人真狠，夠大氣，黃金千億兩她當天女散花在灑，真的好美好美，唉！一閃一閃亮晶晶啊──！
仰天長嘯完畢，黃泉贖夜姬也心滿意足地回來了，嘴角眉梢帶笑，連蘭漪章袤君也嚇了一跳，沒有見過這麼開朗美麗的四姊，蝴蝶君更是雙眼直冒愛心，犧牲什麼都覺得值了。

※

三人晚上露宿郊野，火堆的映照之下，蝴蝶君的癡發得正顛，他喜歡看她開心，雖然散盡黃金讓他有點點心痛，但博得佳人一笑這些都算不了什麼。
蝴蝶君愛黃金，愛黃金，要有什麼用？對蝴蝶君來說，只要一個理由就足夠：「純欣賞」。
他開買賣做生意是為了純欣賞，白銀萬兩等價換成黃金一小塊那種精純的感覺，他樂此不疲，他欣賞這世界上最精純的東西，黃金的閃耀襯托出不輕易改變的特質，歷經淬鍊才有黃金的誕生，心愛的她在他眼中與黃金無異。
黃金是拿來欣賞的，心愛的人也是，欣賞著心愛的人稍微有點勝過黃金，蝴蝶君第一次體會到了，錢財乃身外之物，看著心愛的人開心的笑容，這是黃金所不能給他的感受。即使，他心中仍然偷偷有點點心痛。

黃泉贖夜姬在火光中靠在蘭漪章袤君的肩膀上，她的好心情已經持續了一整天，手拿一根貓尾草有一下沒一下地刷打蘭漪的手背。
他們一起長大，是兄弟中年齡最接近感情也最親暱的兩個，黃泉贖夜姬對於大哥是敬畏，對於二哥是敬愛，對於三哥是敬信，而對於蘭漪，卻是悄悄把自己一顆寵愛的心給了他，他是她弟弟，無父無母的她在這些兄弟環繞下成了一個家庭裡的一份子，她是唯一的女孩兒，大家都對她好，真的。
但是她開始會懷疑了，大哥二哥三哥教她的都是對的嗎？為了所想要的東西行使必要手段，不惜枉顧他人性命，章袤和她都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兄弟，其他的人都是廢渣，或是可以拿來利用，如果有所妨礙，不管是誰都可以殺掉。
二哥是這樣說的吧？
她闔上眼睛，乖乖地執行這麼多年，覺得有點累了，殺人讓她好疲憊，也不知再要怎麼繼續下去，好沒意義的。
「四姊。」
「嗯？」
她輕輕應。
章袤君也輕輕說，像深怕吵醒她，即使明知道她醒著。
「妳到底發生什麼事？」
「很難明說。」心底最幽微的情感變化，仍像線頭一樣雜亂，要叫她怎麼說呢？
「妳不一樣了。」
「我知道。」
「是因為他嗎？」
「……一部份原因是。他是關鍵。」開啟她心中那道本來就存在的暗門，叫作良知。
「妳要去哪裡？」
「在江湖上走走。不殺人。」她刻意強調。
「還見面嗎？」
「會的。我只是需要一段時間……好好回顧過去、整理自己。我依然是你的四姊呀。」
「嗯。」蘭漪停了停，又道：「兄弟那邊我會為妳想幾句托辭，我想，他們恐怕一時不能理解。」
「沒關係。我早有心理準備。」
「妳這一走，二哥會問的，他最疼妳……」
「那你要怎麼幫我回他？」她笑。
「我就說……四姊貪玩，往江南去了。」
「那我就往西方走吧？」
「西方都是沙漠。」蘭漪嘆了口氣。
「我想去敦煌。」
「怎麼會想去的？」
「不知道，一直都想去的，也不知怎地一直沒去。」
「聽說有個月牙泉，就像天上的月娘掉下來。」
「那兒的山丘都覆著沙，一個沒站穩就會滾下來唷。」她說得像是個樂園。
蘭漪輕笑：「若不是要幫妳擋駕，真想和妳一起去。」
「會有機會的，怎麼能少得了你？」她輕點他鼻頭。

兩人那模樣簡直像是在談情說愛，看得蝴蝶君口水直流、欣羨不已，什麼時候能讓心上人也這樣對他，他就算把所有的黃金都拿去灑陰川他也甘願。
俗話說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講，蝴蝶君一語成讖，日後他真的淪落到天天拿黃金去灑陰川也心甘情願，這，可是他自己的心願所招致的結果。

[ 此帖被桑金在2013-07-23 23: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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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stuy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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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3-07-26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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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有條理。

沒有受到編劇的影響，將蝴蝶君的癡傻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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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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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3-08-01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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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引用第5樓swstuy08于2013-07-26 16:15發表的 :
好看，有條理。

沒有受到編劇的影響，將蝴蝶君的癡傻寫出來了。
[/quote]

謝謝你，蝴蝶君的癡傻是少見的，我喜歡他苦守陰川十八年，喜歡他每天苦練不愛錢，喜歡他甘願承擔心愛的人的苦與痛。
一直在想，蝴蝶君為什麼選擇了公孫月？該也是公孫月擁有令他欣賞的特質吧？這篇文章是這樣來的。
而公孫月的瀟灑自在、忘情江湖，最難得，是她令我激賞的一個原因，公孫月不願只站在別人背後接受保護(這跟別人願不願意保護她無關)，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堅強面對，不惜身命。

編劇對他們倆是鍾愛的，為他兩人設計趣味的情節、不時插科打渾，連結局也讓他們好好退隱，不再步入江湖風波。
他們兩人在武林道上游走、並肩而行的姿態，始終印在我的腦海中，在我的眼中他們是很特別的，我希望能把他們的特別寫出來。
謝謝你的留言，給我很大鼓舞，我很久沒有寫文章、也沒有混論壇了，只好隨心所欲地寫，希望能把這篇多年前的斷頭文補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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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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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7樓發表於: 2013-08-13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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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月文
一定頂一下的啦

其實蝴蝶愛上阿月的理由我覺得....真的很爛

就因為阿月第一眼見到他竟是無感...
這種理由往往好像都是

我要讓你愛上我  到時候再把你甩了  不然失了眉角

色無極說過蝴蝶有被虐狂  我更相信蝴蝶就是如此  這也算是一種情趣?吧

我最欣賞蝴蝶的地方是他不笨  只是他總是讓著月  適度的替月解圍
不會讓月感到為難
公孫月的事就是蝴蝶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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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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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

8樓發表於: 2013-08-17 13: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7樓穆茨于2013-08-13 13:22發表的 : JyO2P
蝶月文 ]?6Pt:N2
一定頂一下的啦 tiGBjTPt
KcvstC`
其實蝴蝶愛上阿月的理由我覺得....真的很爛 8g0VTY4$jP
就因為阿月第一眼見到他竟是無感... X`6"^ xme
....... TtQ'I}7q

謝謝穆茨的留言~
蝴蝶君這個人看起來癡癡傻傻，我卻覺得其實是一點也不的，我相信愛上公孫月是他自己的選擇；
有些情感，不是愛或不愛這麼簡單；有些情愫，是甚至連自己也不清楚的，所以未必表面看起來是無感就真的是無感，
我相信更深層的感情是在心內，那是外在的表情動作還有言語都很難表達的。那也是我試著寫這篇文章的原因。

謝謝你們，在我寫完之前請陪這些角色走這一段心路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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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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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

9樓發表於: 2013-08-17 13: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8.17有所思(蝶月)1~6章，9F

第六章

黃泉贖夜姬一路西行，蝴蝶君也一路相伴(跟蹤)，偶爾，他會失去蹤影個幾天，之後又一副沒事人的臉孔出現，想也知道他是賺錢去了。
黃泉贖夜姬不去戳破他，免得他一時想不開從此錢也不賺就只曉得黏著她，反正自己心裡想圖個清靜，最好他不要再出現最好。

這一日自己在街角拐了個彎之後蝴蝶君並沒有跟上來，黃泉贖夜姬心一喜，腳尖一蹬兩個起落就隱在小巷暗壁後面，如果他沒有突然冒出來，就是他自己溜去辦事了，若不趁此機會再一次嘗試甩脫他，更待何時？
上次在長安那麼大的城市，兩人躲貓貓似地在胡同巷弄裡鑽來鑽去，討了幾個當地大叔大嬸的挨罵，那樣子也甩不掉他，這次延著絲綢之路走，前往肅州，路線固定，走在路上更容易被他認出來了，要不要這次來易個容？就不信他還認得出來！

黃泉贖夜姬低低笑，她不是愛惡作劇，只是……捉弄蝴蝶太有趣了。

憑什麼她走到哪他都能找到她呢？他真有那麼神通廣大，她偏不信邪。

到了肅州，各色人種形成的市集亂中有序，有纏繞頭巾的人、藍眼珠的人、紅髮的人、全身膚黑的人、還有不乏許多中土人士，各各盤據在攤位上抓著瓜果食物、串珠寶石、絲綢古玩等商品大聲叫賣，黃泉贖夜姬看得眼花撩亂，這就是絲路上的風景？太吸引人了。
她忍不住穿梭在市集中間，興味盎然地觀察那些西域人比手畫腳，聽他們的發音、學他們說話，有兩個買賣雙方談不攏，一個正在生氣，一個把手環在胸前把臉別開，意思是不賣了，那個生氣的買家看賣家這種態度氣得直要砸桌……
有趣極了！這個地方沒有一個統一的語言，卻也叫賣得熱熱鬧鬧！

黃泉贖夜姬留連忘返，逛了幾個時辰都不嫌厭，她喜歡看這些人，喜歡走在其中和他們融為一體。沒多久她就有樣學樣地用數種語言和攤販打招呼、比手畫腳討價還價，也不是真要買，旅途中買太多東西帶在身上是很累贅的，但那些大叔大嬸被她逗樂得哈哈大笑，她也笑得十分開心，原來人們是這麼地「可親可愛」，可親可愛的意思是「可以值得親近去愛」，她第一次體會到這種特別溫暖的感覺。

黃泉贖夜姬幾乎覺得要熱淚盈眶了。
趕緊閃到一旁的僻靜處偷偷拭淚，她背對著一面牆，傍晚的日照映出她的身影，她的眼尾瞄到另一個影子悄悄接近、伸出五指要抓住她，她急回頭，發現是一個年輕孩子也被她唬了一跳，似乎想要拉住她的衣襬，滿臉的髒汙，加上一件破破爛爛的長綿襖拖在地上，像是從垃圾堆裡掏出來的，尺寸不合不說，到處縫縫補補，缺了一隻長袖的袖口露出一截細瘦的手臂，黃泉贖夜姬鬆開眉頭，柔柔地注視著他。
孩子像受了驚嚇，還是鼓起勇氣說：
「妳、中原人？我也是，被賣到這裡，逃出來，妳、給我吃的？」
那孩子不太記得中土的語言了，斷斷續續拼湊出這句話，黃泉贖夜姬要牽起他的手，他躲掉了，她只好報以微微一笑，對他點點頭，跨步走去，那孩子縮頭縮腦地跟在她身後。

她買了很多很多食物給他，等在路邊的小攤販吃完了飯，她要帶他跟她一起進客棧的時候，那孩子很焦急地望著她，停留在門口不肯進去，黃泉贖夜姬向他解釋，他仍是不肯，猛搖著頭，一再說：「會打、會打！」

黃泉贖夜姬心弦一緊，這孩子看起來流浪了很久，孤苦無依、衣不蔽體，他說他以乞討維生，他是否曾經不被當個人看待？是否曾經被某些人無理地暴力相向？一再將他打得體無完膚，他才以自己的疼痛學到了這個教訓？
他不敢進入商家，是他的心裡明白，他是個不能進去的人，在他的心裡已產生了傷痕，他害怕再被粗暴地對待。
所謂強勢的人就能如此任意地對待弱勢的人嗎？而弱勢的人就只有默默接受承受的份嗎？所謂的「人性」不是應該人人要幫助弱勢的一方才是正理嗎？為什麼世人所普遍以為的「人性」卻只是偏向「人之所欲，天經地義」這一方呢？
人性不該只有這種解釋，這個世界應該要更加美好的，為了自私自利任意去對待他人絕對是錯的。

黃泉贖夜姬想了一回，感到一股涼涼的恨意在自己心中肆流，她馬上駭了一跳，她的感情一向淡薄，不曾愛也不曾恨過，短短時間之內她變得太多，變得有點令她自己也不太適應。
她輕呼一口氣，作深深的呼吸。

那孩子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怕她入門後就會不理他了。

黃泉贖夜姬說：「我買了很漂亮的衣服給你，跟我進去，換下你這身衣服，洗得乾乾淨淨的，客棧裡的人就不會說你什麼、也不會覺得你怎樣了。」

他很固執，執意搖頭不肯。
黃泉贖夜姬嘆了一口氣，冷不防抓起他的手，硬要將他拉入門內，那小孩手腳並用抗拒最後咬了黃泉贖夜姬手腕一口。

她吃痛放開他，握住痛腕，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小孩。身懂武術的她，會受傷完全是因為沒有防備。
那小孩兩隻眼睛炯炯有神，眼裡並沒有抱歉或愧疚。
她懂了，這孩子也有這孩子的自尊心。

她以為給他換了新衣服，就能在客棧裡走動了，或是任何一間這城裡的店家，都不會再把他當乞丐看，她以為他會很開心，誰曉得……？
換衣服就是換了身分嗎？那些曾經對他拳打腳踢過的人，都會鞠躬哈腰地把他當個小少爺，但是他會知道那並不是真的，見過了人性最醜惡的一面，他又怎麼會相信人性是善良的？

黃泉贖夜姬胸中一片悲哀，她該拿這孩子怎麼辦呢？

那孩子看見她痛心的神情，忽然露出笑容道：「妳來、妳來。」

他不喜歡人碰觸，走在前頭招手，引著黃泉贖夜姬跟上他。他是要帶她去哪裡？不管是哪裡，黃泉贖夜姬心想：至少這孩子相信著她吧？

※

他帶她到了一處山崖邊的洞窟，肅州鄰近敦煌，這條絲綢之路上，布滿了歷代修行者所挖鑿的洞穴，他們在這裡修行、閉關，遠離人煙，同時也有許多飽受戰亂的人民逃到這裡來避居，這些洞窟有的空了許久、沒有人踏進裡面生活，遺留的壁雕佛像一雙半合眸溫和的眼，靜靜地俯視這個人間。

他將她帶回了他居住的小天地，不大的洞窟裡鋪著一張撿來的舊草蓆，靠壁擺著一張應該也是人家不要的胡几、胡椅，不曉得他哪裡弄來的布料，不給自己添用卻恭敬地圍在洞窟裡佛像的頸子上，佛像的腳邊一小束野花，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她為他買的食物預留了一份，藏在衣服裡，這時候拿出來，供在佛前，小小的身影在初升的月光下虔誠地合掌低下了頭。

他閉目禱告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個極有教養的小孩，她錯看他了，也許他曾是個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因故流落在外罷了。

他禱告完笑嘻嘻站起來，走到洞窟外的山崖邊，黃泉贖夜姬覺得有異而跟出去，一輪即將盈滿的月亮亙空照耀，孩子的臉突然看起來像個少年，變得成熟多了。

「你……？」黃泉贖夜姬感到驚奇。

「妳猜我在禱告什麼？」他不等她回話，又說：「我在禱告這個世界上真有『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你？！」黃泉贖夜姬更驚奇了，他剛才還口齒不靈，現在卻暢所欲言。

「我跟妳說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家人，那家的爹在當地的私塾裡教書，那家的娘是個很賢淑的女人，她每天晨昏禮拜觀世音菩薩聖像，是個很虔誠的信女。他們有一雙兒女，是很普通的人家，雖然並不富有，但是父慈子孝，日子過得平淡幸福……後來，妳猜怎麼著？」

她越聽，手腳就越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不會吧……？
「是嗎？」心底有個聲音說。
不會的……
「人家找上門來了……」心底的聲音竊笑說：「該還的可要還給人家啊……」

「後來，那個家所在的村子一夕間被某個人給屠滅了。」

她的心很痛，開始很痛很痛。

「那家的兒子當年才八歲，他貪玩，那時正和同伴玩捉迷藏，他藏得好，沒有人發現他，等到他在樹洞裡睡著，發覺自己沒有被人找到時，他得意地從樹洞裡出來，當他往外探頭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女人，一個面無表情的女人，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女人的臉，他知道是這個女人幹的，他知道，但是他害怕得不敢出聲……他在樹洞裡躲了很久，躲了很久，他都不確定那個女人還在不在外面……」

少年輕輕哼笑：「你猜我幾歲？」他又聳聳肩，「我今年十五了。」

十五？騙人，他看起來很小，大約才十一、二歲。
可想而知他在街頭討生活，很艱辛。

少年突然狠狠瞪住她道：「是妳！妳殺了他全家！最殘忍的是妳竟然連他幼小的妹妹也殺！」

一個晴天霹靂的雷打在心上。

黃泉贖夜姬心驚肉跳。
她殺了很多人的妹妹，腦海裡卻只想得起在茶館裡所殺害的那個小女孩的臉，其他人的臉已經相隔太久太久了她根本記不得。
她殺的人多到她無法一一記憶。她開始冒冷汗了，覺得全身很虛弱。

「真過份。」少年有點自嘲地笑，「妳害他心中從此一直有恨。但其實他最恨的是，那日為什麼不早點回家去，為什麼貪玩？為什麼不去和家人死在一塊？不去讓妳這個殺人的女魔頭一起殺死！」

少年的眼中流下淚來。

黃泉贖夜姬的心痛到無以復加。

她心痛，是因為她知道錯了。
在客棧她為了少年所感到的那一股恨意，是因為其實她恨的是自己。
她不是恨那些對少年拳打腳踢的人，她恨的是她也是個兇手，她根本沒有資格對那些打少年的人生氣。

原來……原來……他不是因為認出她是中原人而來接近她，而是因為認出她是殺親仇人才來接近她。

她的腦袋轟然暈眩，就快要站不住，斗大的汗滴從她蒼白的臉上滑下來，她抓住胸前衣襟，雙膝著地，她又感到在遍滿丹楓的那座山上，第一次發作時所感到的那麼痛的感覺，痛得幾乎快要讓她昏死過去。

她困難地抬起眼，那少年睥睨著她，臉上也是面無表情，手上一把短刀，亮晃晃地薄映著月光。

黃泉贖夜姬知道這時候不該笑，但是她笑了。眼神裡的輕淡從容，是終於能夠從這樣無邊無際的痛苦當中獲得解脫，她感到輕鬆自在。

只是啊只是……

她以為自己不會在意自己的生命，可是死前這刻，眼簾卻清晰浮現出章袤那張年輕頑皮的臉龐，還有大哥地理司、二哥鄧九五、三哥東方鼎立……令自己意外的，竟還有那隻……翩翩飛舞的蝴蝶。
原來人死前的留戀是這樣的，睜大眼睛也想再多看一眼，那些浮現在眼簾底，生命中的重要之人。
她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臉了……

不想死……

不想死的念頭細若游絲地盤據上她的腦海，她不是愛惜她的生命，而是終於能夠明白了被她殺死的人死前的不甘。
就這麼被他人白白奪去生命，一定很痛苦吧……

可以的話，真想和章袤一起去敦煌，早知道就不顧一切地邀他同行了……為什麼人總要顧慮那麼多，事後才發現居然沒有去做那件事？
好想完成那些事……雖然她並無怨恨，可是若允許的話，真想要把人生再重來一遍，這次，絕對不再做黃泉贖夜姬……

穿透了距離的隔絕，那些生命中的人在她心底陪她一起赴死，她是幸運的，雖然她的三個哥哥沒有教她正確的事，但她的確是在充滿關愛的環境中長大，又有章袤這麼一個貼心可愛的弟弟，人生的最後，也因為意外闖進了一個人，而進行了一段非常有趣、真的是非常有趣的旅程……夠了……知足了，沒什麼不甘心的，死在眼前這個來報仇的少年手下，是她罪有應得，她心甘情願償還。

她仰起脖子閉目待死。

少年慢慢地靠近，機械性地舉起刀……

「小朋友，這刀下去，你將來會後悔。」

一個聲音止住了少年的動作，流光四溢的月色下，一抹黑影跳上崖邊，駐足在兩人之間，悠然自信地介入這個僵著的局面。

[ 此帖被桑金在2013-08-17 14: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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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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