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耽美文學 06.08 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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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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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樓主發表於: 2014-06-08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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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8 荒誕

　　「我告訴你啊顏昊，我這輩子有太多愚蠢的錯誤，不差這一件，但是我肯定不會後悔。」

＊

　　他難受地握緊了拳頭，再放開。
　　「你跟這個男的混這麼多年還不過癮嗎？」韓媚真坐在顏宅復古的主位上，毫不客氣將手中的骨董瓷杯往地上一砸。「我到底是哪裡養壞你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懂事的嗎？」
　　案下的兩人默不作聲。林羽垂著頭，偷偷瞥了一眼身旁顏昊的鞋子。
　　希望早已宣告破滅。
　　「說話啊！」韓媚真叫囂得越發起勁，連一旁的丈夫都微微皺起眉心表示不滿。
　　「媽，」顏昊猛然地怒喝，嚇的所有人全看向了他，「你還想要聽到什麼?我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完美，可是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全部了，絕對不放手。」語畢，他保護似的往情人的方向跨了一步。
　　林羽突然覺得有點感動。
　　但現實總是罪惡的。
　　「你！」
　　「夠了，你們今天就先回去吧。」顏極宇見情勢不妙，先發制人地站了起來，拍拍兒子的背，示意他倆趕緊離開，省得河東獅吼。
　　「別讓顏昊走啊，他是我兒子！」韓媚真衝上前，一把抓住兒子的手拉向自己，順著勢頭一甩，對著不及反應的林羽就是一巴掌。「該走的是他！」
　　力勁挺大。林羽愣了愣才轉回被打偏的臉，回神一望卻什麼都沒有看見，視覺範圍裡只剩下韓媚真身後那位，與自己同樣震驚的男人。
　　走吧。
　　他真的走了。果斷轉身，大步邁向房門，留下一片混亂，只帶著臉上火辣的爪痕。
　　「林羽！」顏昊在後方哀求般喊道。
　　他不想聽。那種彷彿要抓著他回到痛苦邊緣的卑微，深深刺痛著。他快步邁向屋外的花園。
　　「這麼快就談完了？」
　　林羽快步走著，絲毫不想理會在屋外等待的顏昊大哥與嫂嫂。他要走，不回頭。
　　然而，身後的顏信卻不讓。他向妻子簡單交代了要看照弟弟的情況，就邁開步伐追了過來，跟在林羽身邊，不屈不撓地對著他的側臉一個勁碎念，「當初你們在一起，我就說過了，你配不上他，你不可能成功的……」
　　「你告訴我！」林羽爆發，轉身奮力地揪起了顏信的衣領，對著他的臉面吼道，「你告訴我什麼才叫做配得上他？要把我閹了嗎？要在我肚子裡塞個種嗎？你們問過他想不想要了嗎？他要的是什麼你們知道嗎？」他用力推了顏信一把，「還是說，你覺得他喜歡的是陰道而不是直腸？」
　　顏信看著他，有些驚訝。這個人，跟著他弟十五年，多少次他試圖拆散這對禁忌的愛侶，卻從沒見過林羽這般失控。而這時，他看到了他左臉上那道銀白上方的紅痕。
　　「你不能怪我媽媽出手，」他略感得意，說道，「有些東西不是你說要就能要的。」
　　「你在驕傲什麼？」林羽冷聲一哼，「因為娶妻生子嗎？」
　　「至少我，符合這個世界的期望。」
　　「符合了什麼？身體構造的機能？儒家思想的體制？」林羽後退一步，忍俊不住，「你告訴我你到底在驕傲什麼？你在追求我也在追求啊，你在愛人我也在愛啊，我做錯什麼？為什麼，這些事情套用在我身上，就變成錯的？」
　　顏信沉默了。林羽的痛苦正無限地在他眼中放大。
　　你願不願意，為了自己的未來犧牲什麼東西？
　　當初為了搏得妻子許慕姍一抹笑靨，他放棄了多少自尊？即使知道佳人為的只是自己那張和弟弟神似的臉，他還是不知進退。
　　這是他的愛情，但，有多少人在乎？
　　
　　「你該放手了，你們這樣……不會長久的。」送顏昊出門時，許慕姍說。
　　顏昊回過頭，對著滿目勸戒的嫂嫂溫和一笑。
　　後者明顯對這種反應感到不悅，「我是說真的。你們兩個男的……」
　　「兩個男的怎麼了？」
　　兩人猛一回頭。許慕姍瞪著突然出現的林羽，防備地微微後退一步。反觀顏昊，卻好似放下了什麼，溫順地走到男友身邊。
　　「我以為你先走了。」他說，滿腹委屈。
　　「我夠大了，會照顧自己的東西。」林羽煞有其事地回答，昂起頭，挑釁似地回瞪著許慕姍，「班長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你少拿過去的事虧我。」許慕姍啐道。
　　「那妳又為什麼拿過去的事糾纏別人？」
　　她倒抽一口涼氣，不自覺地因林羽的冷然而打了個寒顫。
　　高中時期，許慕姍暗戀顏昊。說不來她喜歡上他哪裡，但無法自制的，她就是一個勁的行使自己的佔有慾──得不到顏昊，林羽也別想碰。她就像個任性的孩子，面對一盤美食，卻擺著臭臉嫌它難吃，其實自己連根筷子都沒得用。可是當某人搶先嘗了它一口，她又不滿了，因為她自認那盤食物本該是她的。
　　「你活該。」許慕姍憤憤地著林羽，嗓音異常平靜，「得不到全世界，你活該。」
　　林羽冷然一笑。他伸手抓住了顏昊的胳臂，自信而言，「妳才活該。我雖然沒有全世界，但是我已經得到我真正需要的，不像妳，忌妒一切，卻只能仗著皮相顯擺。」
　　「林羽！」她瞠目，震驚地一聲尖叫。她恨透了別人說她是花瓶。因為事實是如此，所以恨。
　　「好了，別說了。」顏昊眼見情勢不對，拉拉林羽手臂，倉促地向嫂嫂點點頭表示歉意，就趕緊牽著男友離開了衝突場面。
　　有些人就是這樣，捧著順著他會騎到你頭上，打著罵著他又覺得遭受汙辱，一瞬間就惱羞成怒，翻臉跟放屁一樣又快又臭。
　　林羽和許慕姍都擁有這樣的個性，但在顏昊看來，這種矛盾放在林羽身上，才可愛。
　　許慕姍定在原地。她不信，有人會比她更適合站在顏昊身邊，她不信，有人會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顏信是她的，但這滿足的並不是愛情，而是擁有情人的虛榮心。陷在愛裡，因為自私，因為她愛的人，是自己。
　　顏信緩步走了回來，輕輕掃了妻子一眼，目冷如霜。

　　「你媽又沒剪指甲了。」
　　「嗯？」顏昊踩下剎車，因沉浸在思緒而明顯煩悶，他扭頭看了一下身旁副駕駛座上的人。
　　只見林羽放下一直捂在左臉頰上的手，露出一條血痕──紅豔的，在他原本就有的傷疤上多添一筆。
　　顏昊心疼了，「對不起……」
　　「哼。」
　　「但是，剛才你不該對許慕姍那樣說話。」他抽出一張面紙，扳過林羽的臉，輕輕擦過從那道傷口溢出的血珠。
　　「我只是看不慣……」望著街道，林羽道，「那些人自以為事的樣子：得不到的就用物質去滿足，擁有的就用不屑去放逐。他們沒有經歷過，卻自認為別人理所當然比自己幸福。」他扭頭看向顏昊，扁嘴，「這到底有多不知好歹啊？」
　　後者靜靜地望著他，忽地就捧過他的臉吻了一下。「你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
　　林羽鄙視地睨了他一眼，「這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當初或曾經了。」
　　「那你覺得我們為什麼會遇見？」
　　吸吸鼻子，林羽想了一下，「因為我見義勇為行俠仗義在萬人圍剿中救了你，連帶毀容。」
　　「說正經的。」顏昊失笑，拇指不禁拂過他臉上的疤。
　　「那……大概是我上輩子掉了什麼東西，然後你幫我撿起來，就那時定下孽緣吧。」他看了他一眼，樣子有些彆扭，「說真的，這事情沒什麼好探討。遇見就遇見，他媽的如果你是隻老妖怪我也會找面降妖鏡收服了你。」
　　「你是我的神奇寶貝球……」
　　林羽一巴掌打在顏昊竊笑的臉上。

＊

　　車子駛近林家時，煞車得有些躊躇。
　　「怎麼搞得這麼熱鬧？」顏昊問。
　　林羽將頭探出窗外，又倏然回縮，「那好像是我媽……」
　　「你媽？」驚訝一道，顏昊鑰匙一轉關了車子的引擎，「她怎麼回來了？」
　　兩人小跑著鑽過了林家半掩的公寓鐵捲門。這時，顏昊頓了一下。
　　「等我新作品交件了，我們就把那台破車賣掉，到時候隨便你要買Audi還是Benz，好不？」林羽回過頭，瞥了一眼貌似是母親乘坐而來，正停在外邊的BMW。
　　顏昊溫柔地笑了一下。
　　愛情的習慣，愛情的默契。
　　「老哥你還杵在那幹什麼？」門忽然被打開，林玥從裡面探出頭來，怒氣沖沖道，「快進來！」
　　「幹嘛？」林羽趕緊拉著顏昊衝上前，「幹嘛突然找我們回來？」
　　林玥跟兄夫擊了個掌表示打招呼，轉頭又不悅地道，「我找的是你……不過算了。」她領著兩人穿過玄關，邊說：「你們知道媽又懷孕了嗎？」
　　「什麼？」顏林異口同聲。
　　「是啊。」林玥冷哼，「她都再嫁兩年了，生個小孩不稀奇吧……可是！」她猛一回身指著哥哥的臉，怒然，「她會生，不會養！」
　　「什麼意思？」顏昊問。
　　林玥雙手環胸，「她現在的丈夫說不願意養孩子，可是媽老了，怕死，所以不去墮胎，現在小孩生出來了，就想丟回來給我們。」她仰首，話語一氣呵成，「她以為離婚協議書上包括了可以把所有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小孩交給我們嗎！」然後她一把推開通往客廳的門，一台嬰兒車突兀地停在中央。
　　「靠……」林羽諷刺般讚嘆，被顏昊處罰性地捏了臉頰。
　　「而且她說嬰兒車是跟別人借的，要還。」林玥在一旁補充，不屑母親的吝嗇。
　　林羽往前一步，似是想要去一探究竟，但又退了回來。「我的天啊……爸跟媽呢？」
　　「在廚房吧──」
　　「兒子。」
　　他老了。這是林羽回過頭後，唯一的想法。一個人經歷了多少，不是看他臉上的刻痕，而是面對事情的冷靜。此刻，他的父親淡淡地抿著唇，露出一抹微笑。「臭小子，終於回來了。」他說，然後禮貌性地向顏昊頷首。
　　「爸……」
　　「怎麼樣了？」林玥心急地問。
　　林琮煥用力揉了揉女兒紅色的腦袋，「去看看妳妹吧。」
　　「什麼？！」她氣得跳腳，「天理不容啦！」
　　「沒有什麼天理不容，」林父認真地說。「雖然不是我的小孩，可是不能放著不管。」
　　林玥來回看著眼前三個男人，想要確認大家的意見：爸爸表明立場，哥哥不自在地別開臉，而兄夫則慢慢地，將手放到哥哥的肩膀上。
　　「靠！」她大叫一聲，撥開人群兀自大步往廚房進發。
　　林琮煥沒說什麼，走向了嬰兒車。有一瞬間，林羽以為父親會大發脾氣，可是他沒有，只是有些艱難地坐上沙發。
　　他真的老了。林羽這麼想著的同時微一踉蹌，原來後方的顏昊在無聲地催促他前進。走近嬰兒車，他低頭一看，略感震驚地見著一個嶄新生命──她還沒醒，尚未在未來的汙濁中清醒，保持著初生之犢的晶亮。
　　林羽感覺到顏昊緩緩地靠上了自己的肩──這個經不起幼童折騰的人，他都開始懷疑他有沒有戀童癖……
　　「嗯……」
　　「就叫她林寒吧。」林父突然開口。
　　「啊？」
　　顏昊偷偷翻了個白眼，在發出突兀聲響的林羽腰際捏了一把「涵養的涵？」他露出頗感興趣的樣子。
　　「不是。」林琮煥搖搖頭，卻又同時對顏昊的表現感到滿意，「是寒梅的寒。」
　　顏林面面相覷。
　　「我希望她能在寒風中……」林父傾身，看著女嬰，笑了笑，摻著些許寂寞「在寂寞的起點綺麗。你們誰能多愛她一點，她就會多幸福一點，是吧？」

　　林玥走進廚房時，藍沁蓮正坐在餐桌上寫切結書。
　　「妳在做什麼？」她怒道。
　　藍沁蓮嚇了一跳。頭也不抬，她惱羞成怒地回道，「我不用為我的未來做點保障嗎？」
　　「用這張紙？保障什麼？」林玥向前一步，「保障妳的小孩不會認得妳？保障妳的未來可以乾淨無慮？妳到底在想什麼啊？」
　　聞言，藍沁蓮拍案而起，理直氣壯的樣子讓人聯想到未經世事的三歲小孩，「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不這樣做我能在那樣的家庭生存下去？我的一切都必須依靠那個男人，總得做點犧牲！」
　　「妳到底為什麼要這樣破壞妳的人生？」林玥問出這話時有些無力。二十年前，她盡跟媽媽吵架，分開了，也不曾迷網。有時，爸爸會表示一種愧疚的心態，而她會感到憤怒──這不是他們的選擇嗎？況且，打從出生，她就是個個體，身上的每個細胞儘管不是自己產生的，現在也都是她的了，擁有自主權。
　　她自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但這會，面對再逢的母親，一切都不一樣了。她還是個體，但母親不是。眼中的那個女人，又老又醜又靠男人，她為有這種母親感到不甘。
　　「這不是我的人生，小姐，這是妳們的。」藍沁蓮看起來十分惱怒，「我是妳和妳哥的腳嗎？是我帶著妳們走的嗎？我只是移動妳們的起點，要直要拐還不都是由妳們決定的！」她倒入椅子裡，手不耐煩的在空中一揮，「二十五年前我想像肚子裡的女生會像她哥哥一樣美，我是多麼期待生個女兒，還為第一個兒子取了那樣的名字。我想要我的女兒是個大美人，過好日子，嫁豪門，孝親又完美。可是看看妳自己，從頭到尾都讓我失望：建築師？工程師？二十多歲了還擺著個男朋友不嫁，還有耳洞！還有頭髮！為什麼偏偏我的女兒是這個樣子？為什麼我的兒子又喜歡男人！為什麼我兒子是娘娘腔！」
　　「不是我們走得太快，是妳跟不上這個世界。」林玥愣了半晌，回過神來，「妳不能……不改變妳自己，就一昧怪我們遠走高飛。」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來在保留的，是這顆渴求依賴他人的心。但是，不，她絕對不會像眼前這個女人一樣，失去獨立生存的能力。
　　母親的話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但在這個時空，你不能只憑一張嘴。

　　「告訴我，妳幹嘛去自取其辱？」
　　林玥準備回房時，遇見坐在轉角樓梯的哥哥。她瞇瞇眼睛，心知肚明地翻了個白眼，坐到他身邊，讓狹隘的空間使她倆緊貼，親情之血隨著體溫逐漸同步。
　　寒冷的。
　　「小時候我看著他們倆簽字，我不懂為什麼。我知道他們不相愛，也知道只要跟媽媽相處就只是吵架，可是我還是不懂。直到五分鐘前，我才知道是氾濫的儒家思想，敗壞了這世界上許多人的未來與評價。」
　　林羽摸了摸臉上的疤──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我不覺得我愛他有什麼錯。」
　　「我也不覺得我放著交往十年的男朋友不嫁有什麼錯，可是她為什麼要用那腐敗的傳統來為不屬於她的東西做主？」林玥憤然拔下腳上的帆布鞋，動作過猛，還架了哥哥一拐子。「你跟老大說過你愛他？我都不知道你們這麼露骨啊。」她把鞋子丟下樓梯。
　　林羽皺了皺眉，「我們才不談這種紙短情長的事……更何況認識了大半輩子，他不知道也挺奇怪的。」
　　「可是你們什麼都不說，該相信什麼呢？難道他帶你回他家時，只會在床上脫衣服，在他媽面前說喜歡你，卻提不出證據？」林玥話一脫口，才驚覺內容似乎有些沉重。果然，在好一陣沉默後，她望向哥哥死盯著下方那雙帆布鞋的目光，立刻對那張臉上的恍然感到有些歉疚。
　　如果連你都不確定，還有誰會相信？
　　「我不會跟他解釋這種紙短情長的事。」
　　身後猛地傳來一句冷然，林玥機靈地從地上跳了起來，衝著不知何時出現的顏昊諂媚一笑，「更何況認識了大半輩子，他不懂才奇怪。」她拔腿跑出老大的視線範圍，砰地關上房門。
　　顏昊嘆了口氣，靜靜地坐到了情人身邊，遞補林玥的空位。
　　對啊，不懂。有些事顯得理所當然，忽視過後再回眼，一切卻又令人感到茫然。
　　「很多事不是我原先想的那樣。」林羽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些微的沙啞。他搖搖頭，「剛才聽了我媽的話，我才發現很多事情都是因為我一開始就帶了妄想，末了才會讓我失望。這半年來我們試了多少次？我讓你媽又打又罵，可是我還是願意讓她繼續這麼下去，因為我覺得，這是為了改變對你而言重要的人在你身上的眼光，所以我很甘願。但是我聽不到你的答案，這一切就形同枉然。」
　　「你要的不是我的答案。」顏昊冷靜地說，「你是在為經常性的失敗感到畏縮。」
　　林羽嘲諷一笑，「就算是這樣吧，你也不能否定我的感受。我常常在想，天空夠大嗎？夠我們飛嗎？誰能帶路呢？我不相信我可以俯瞰到所有美麗的東西，可是我擁抱過我愛的人，這讓我覺得，即使我不分享我的快樂，除了你，不會有更多人在意我飛得多高多歪。」他看了一下顏昊，像是在確認他是否還在身邊，「如果有一天，我要賣掉這個世界才能換得起你，那我會這麼做。可是這個世界裡不只有我，我不能主導一切，所以你於情於理不該要求我這麼高的價碼。你告訴我，我要的很多嗎？這十五年來你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
　　顏昊緊盯著男友隱形眼鏡的位置。後者不退的目光靜止在那，是一種不移的依賴。他忽然伸手，指尖愛惜地撫過十五年前因為自己一時的疏忽，而讓當年那個男孩挨下的傷痕。
　　「我告訴你，大藝術家。」他說，「這個世界如果沒有林羽，那我也不會跟你要。真正想調和世界陰陽兩極的是霸佔調度一切公理的，住在這世界上的其他人，不是我，所以你不能向我賣，不能怪我，就算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也一樣。你還不能放手，我們都還不能放手。
　　明天，我們再回去試一次吧？」
　　林羽有些不悅，「我討厭你在這件事上那麼不肯氣餒。就不能再等個幾天？」
　　「那能怎麼辦？」顏昊無奈地笑笑，「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爸、你妹一樣能接受我們的關係。」
　　「所以……」林羽似有所感，卻又不太明白。。
　　「所以我想就順著你爸的意思，讓林寒留下來。」他回答得很認真，「不管這其中牽扯的事情有多愚蠢，不管這會讓我媽對我們的觀感造成什麼影響，重要的是──就像你爸說的──我們多愛她一點，她就更幸福一點。
　　有些東西我們得不到完整的，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剝奪別人得到的權利。」
　　林羽不敢置信地把頭托上膝蓋，睜大了眼睛，「這應該是我們這輩子做過最扯的事……」
　　「從你在一堆開山刀中遇見我開始，就注定要一直瘋狂下去。」顏昊流暢地接話，「親愛的，這些事情是我願意做的，那你呢？」
　　林羽有些發楞。他搖搖頭，「我、我不知道……但至少是個辦法。」
　　「喂，你只要記著，」顏昊扳過林羽的臉，溫柔地說，「這是為了我們三個人。不管在其他人看來有多自私，但這是我愛你的方式，林羽。」
　　這是我愛你的方式，這是我愛所有人的方式。當我們願意為了愛有所犧牲，這一切顯得多麼自私。
　　可是，愛，是最美的理由。
　　「我們去告訴你爸爸吧？」
　　「好。」

　　這是一片，七十億人共用的藍天。如果你碰不到彩虹的邊，就盡量飛，如果你跨不過彩虹的弧線，就讓色彩豐富你的雙眼。
　　這世界上的所有愛，皆因受到他人的認同而顯得偉大。但那些不被重視的呢？它們默默地散發，卻在一片茫然裡受盡磨難。
　　我們都為了自己而愛，但這樣的自私，是殘害的，還是美好的？
　　這是一場必須用愛走過的旅途。當你愛夠了，就不會有多餘的心思去憎恨別人的愛。
　　是愛，讓我們存在。

頂端

君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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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1樓發表於: 2014-06-08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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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08 荒誕更新至2F

　　林羽將畫筆靠在壓克力罐的杯緣輕刷了幾下，抹去多餘的顏料。眼下已近完成的畫作，還缺了什麼，無奈他騰躍的心思卻無暇再去思考──對，畫壞了，畫醜了，還可以重新來過，但人生裡多的是不能重來的事。他放下畫具，往後一站，沾了顏料的手順便在工作褲上抹了抹。
　　被支架架高的畫布，上頭是一片星辰，茫霧罩面。
　　該死。
　　「你還好嗎？」
　　心不禁為之一跳。林羽在聞聲的同時回過頭，只見顏昊一扇門半開半掩，小心翼翼地，似乎並不想打擾他，卻又滿懷擔憂。
　　「啊？」
　　「你一直沒有發出聲音。」
　　「我在畫畫，哪裡來的聲音？」
　　「嗯，」顏昊莞爾，「就覺得你可能有煩惱吧。」
　　林羽白眼一翻，「又是心有靈犀的屁話。」他走過去，把人拉進房裡，再輕輕關上門，以免吵醒正在客廳睡覺的林寒小公主。
　　對了，林寒已正式成為林家的一員。為了讓她的存在能在法律上立足，林玥和男友「奉妹成婚」，一手簽結婚登記，一手已經填完了的表格。然而這一切還是混雜了一些謊言。比如林寒在被林玥兩人發現前是生活在哪裡？林玥對承辦人員解釋說這是一位單身親戚的小孩，還來不及辦戶口那位親戚就已經死了，於是交給他們撫養。而林寒此後的住處更是不便為人知：林玥和黃子源，心未定，工作時間也未定，根本不足以照顧需要健康的林寒，於是便交由哥哥與其夫看照。畢竟，林玥對於這位突然出現的妹妹與結婚這一件事，還是有一絲不情願。
　　顏昊突地兩手一張，狠狠從後方抱住了情人，頭一湊，就去咬他的脖子。
　　他抱過去的力道太大了，林羽吃痛之下，卻沒有反抗。為了成全，他們已經犧牲太多，尤其對於身邊這個男人，他感到愧疚，那股賭在心口的繁思複索糾結著，無法表達，也不想表達，因為他害怕，這只是自己對於創作的彈性疲乏罷了。
　　越是淪陷，越是無為。
　　「幹嘛。」林羽反手摸摸男人的頭髮。
　　「給你一點靈感，」顏昊回話的聲音有些含糊，「幫你做我做不到的事。」
　　「少噁心了，」林羽頂得毫不留情，「你幫我打打手槍還可以。」
　　沒有惱火，顏昊反而笑了出聲，「很好嘛，還很伶牙俐齒，看來真的是我想太多。」

　　隔日清晨，林羽是被木頭地板上的急促腳步聲給吵醒的。他坐起來，又立刻凍得拉上被子。視線很模糊，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噪音的來源，「怎麼了？」
　　顏昊站在打開的衣櫥前，倉促套著外衣，那景像，像極了吃飽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大叔。他回過頭，臉上有著吵醒愛人的抱歉，更多的，是痛苦。「我爸……」他哽住，說不下去了。
　　林羽詫異地從床上跳了起來。這消息很突然，而他甚至沒來得及問清楚他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無暇顧及驟然上身的冷氣，他裸著上身，艱難地從獨立筒床墊上跨向顏昊身旁。靠近，那抹哀慟就越顯清晰，他不忍追究原因，只得一把抓過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展開幫助顏昊穿上。
　　「小心點。」他說，害怕不穩定的情緒會對顏昊造成危險。他的心中深受那股悲傷所染──源源不絕地，從懷裡的身軀傳送而來。
　　顏昊點頭表示知道。他清了一下喉嚨，轉過身，緊緊抓住林羽的手臂，「幫我跟車廠請假，還有林寒……」
　　「什麼時候了，你還有時間擔心這個。我有這麼讓你放心不下嗎？」林羽佯裝不耐。他掙脫顏昊僵硬的雙手，反過來將他往房門口推去。
　　後者沉默地順從著，打開門，突然喃喃地迸出一句：「就是只有你讓我放心啊……」
　　然而，轉身回去幫他拿手機的林羽錯過了。而再回來，又是滿口務實：「有時間打電話給我。我會看好林寒的……」他邊說，跟著將顏昊的9700塞進他外套裡層的口袋裡。但看似流暢的動作卻在一陣心悸中頓然停住，他冰冷的手貼在顏昊胸膛上，終於流露出了一絲不知所措。「你確定我不用陪你去？」
　　顏昊吞了口唾沫，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林羽和顏家最後一次碰頭結束得不太愉快，就這麼在敏感時刻帶他回去確實顯得莽撞了。但若表明了不帶他走，顏昊深知，這是另一種委屈林羽的方式。
　　還在這麼思考著，林羽卻已經在他的表情中得出了自己的結論。他擠出了一個想要使他安心的笑，看起來卻扭曲萬分，「小心一點。」他又重複了一次，好似再也想不出更多話語。
　　這樣的氣氛懸盪著，令人心慌。顏昊沉默著，甚至沒有力氣道別。他不喜歡用如此的尷尬結束他倆的對話，卻又無從掌控脫軌的情況。我愛你，他想這麼說，以示自己的在乎，但林羽已經退回房裡，緊緊關上門。

※

　　這是死亡的氣息。混雜著消毒水味與某種溶液。
　　顏昊鼓足了勇氣往太平間疾行，但心中的那份急迫，卻又有些遲疑。晚些又如何？決意相處相愛的人今早不是才為這件事心有芥蒂嗎？慢點又怎樣？那個人，已經走得瀟灑。
　　「顏昊！」
　　抽氣聲充斥在這個空間，害得他也為之梗塞，恍惚中，還為許慕姍淚奔而來的一撲踉蹌兩步。
　　「弟……」顏信抹著眼睛，疲憊得連眼鏡都沒有摘下。他走向僵在原地的弟弟，安慰般地將一手放上他的肩膀。這些日子，他改變了很多，那些古板的態度早已被林羽對自己的一番嚴厲說詞給毀滅，取而代之，有著更多混雜悲哀得灑脫──好比：完全無視精神出軌、此刻已幾乎貼在顏昊身上的妻子。「爸爸，是凌晨時心臟病發，原本以為到醫院就會沒事的，沒想到……」他抬起眼睛，卻一下子變了表情。
　　注意到哥哥怪異的眼神，顏昊這才從愣意中抽神。眨了眨眼，他這才赫然發現自己與周遭氣氛格格不入的原因──他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臉部肌肉也顯示不出任何悲傷。沒錯，他對父親的驟逝感到難過，但……逝去的，不是他表示出痛徹心扉、捶胸頓足就能挽回。也許是被林羽這位藝術家所感染了那略帶偏激的價值觀，現在的顏昊，已無感於塵埃。
　　許慕姍不動聲色地從顏昊僵直的懷中探出頭來，看了他後方一眼。沒來，林羽沒有來，這使她異常滿意。「我去買早餐吧，你們一定都餓了。」她裝模作樣地拭淚，殷勤向顏昊詢問：「弟弟，想吃什麼？」
　　婊子。顏昊頓了一下。沒有聽到預期的呢喃，讓他憶起今早與林羽的糾結。他搖搖頭，輕輕掙開許慕姍的掌控。他對哥哥道：「我去看看媽。她回家了嗎？」
　　「沒有，還在病房裡。聽到醫生的報告時她昏過去了，現在情緒還不太穩定。我和慕姍一直跟著醫生的安排，還沒來得及看看她。」
　　「嗯，那我過去了。」語畢，顏昊轉身走開，一切動作都顯得不自然。顏信的話讓他有種家破人亡的感覺。梗痛一陣陣往上湧，終於，他一個拐彎衝進廁所，趴向洗手台，吐了。
　　胃酸燒灼著他的食道，腐蝕舌頭，參雜著喪父的疼痛。事情已經失去控制，下一步，又該如何？他再也無法隱藏茫然。打開水龍頭，他胡亂洗了一把臉，不顧還潮濕的手掌就拿出了手機。
　　「顏昊？」
　　「我沒事。」他聽出了另一邊林羽語氣中的擔憂，便下意識地安撫道。「我吵醒你了嗎？」
　　「怎麼還睡得著。」林羽回答得有些倦意。
　　聞言，顏昊顫抖了一下。「別這樣。」
　　「什麼？」
　　「我很害怕。你這樣說話，像在怪我。」
　　林羽嘆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放緩了語氣：「我只是……唉，我不想放你一個人就這麼……」
　　顏昊聽著，可以感覺到林羽正懊惱地搔著頭。他猛地驚覺，事情已經到了會讓他不計後果，去責怪他人的地步了，他感到很是羞愧。「我……我晚點會回家。」
　　林羽沉默了很久，直至令人心慌也沒有罷休。這時，林寒尖叫般的哭聲穿透了空間。
　　「啊……」
　　「怎麼了？」顏昊敏感地問道。此時，任何差錯都將擊潰他。
　　「沒事。她……她剛起床。」林羽急道，有些倉皇，「你別擔心，我能處理。你……如果有需要就再打電話給我，要我過去也行，就是不要……拜託，只管照顧好你自己，好嗎？」

※

　　我一直在想著，你只有一個人，該要怎麼辦？
　　「喲小公主，今天又睡了多久的美容覺啊？」林月抱著「女兒」，一抖一抖地，像個故障的搖籃，卻莫名地很對林寒胃口。
　　聞聲，林羽從廚房探出頭，斜眼一睨，手上還捧著一碗尚未打散的生蛋。「不要玩壞了。」
　　「怎麼會？」林月壞心眼地奸笑兩聲，猛然一舉──「飛高高！」
　　林寒發出一陣尖銳地咯咯笑聲，鼓舞士氣，惹得「媽媽」興沖沖抱著她跑進廚房。
　　「怎麼樣？這小妮子喜歡我。」
　　「妳是她媽，不喜歡妳還能喜歡誰？」林羽翻了個大白眼，「就連林家大小姐都得臣服在她的尿布之下啊。」
　　諷刺地笑了兩聲，林月拍拍哥哥的肩膀，「就算我們都承認小公主是個麻煩，還是有人想要養下去，不是嗎？」
　　林羽猛然瞪了她一眼，「別說這種話，他聽不得的。」
　　「什麼啊？」不解其意，林月皺了皺眉。這時，大門響起開鎖聲，她看著瞬間換了表情的哥哥，猛然驚覺林寒在這裡的重要性。「啊，你們該不會……」
　　「別說了。」林羽用力放下手中的鍋具，「她可是他的小寶貝呢。」
　　林月挑眉，想說點什麼，但哥哥背對她的靜止身影，卻隔絕了一切關懷。「好吧，」最後，她只好說道，「我先走了。你們好好談談吧，講清楚了，才能給彼此地位…… 或者餘地。」
　　她丟下沉默的林羽，自己換上一副笑臉，抱著林寒便走出廚房。
　　顏昊剛進家門，帶進了風霜與陰鬱。當他看見林月，並沒有表示太大驚訝。
　　「兄夫。」林月走過去，伸出拳頭。望著顏昊有氣無力卻又勉強打起精神地回應，她還是無法多說些什麼。
　　「怎麼來了？」顏昊擠出微笑，輕輕抱過林月遞來的孩子。
　　「不就是剛好有空嗎。不過我該走了，公司說下午要開會。」
　　「不留下來吃飯嗎？」
　　「別客套了，」林月哥們般地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多的是人陪我吃午餐。不管發生什麼事，追隨者總是最需要珍惜的。」她意有所指的用下巴點了一下廚房的方向，然後對眨著無辜大眼的林寒揮揮手，走了。
　　顏昊站在原地，回過頭看著她離開，靜靜的，消化著她的話。其實，早在他發現林羽沒有在畫室，卻也沒來迎接他時，就已經察覺了事情的不對勁。是真的，他很畏懼。有些話兩個人都沒有說明白，但若是說了，又害怕對方不諒解。當在乎變成一種習慣，也將同時束縛一個人的坦白。
　　他有些不能接受。在失去父親的這一天，有人來提醒並勸告他誰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使在這個時候，也不容他任性嗎？林月說的話很對，只是此刻的他聽不聽得進去的問題而已。
　　廚房裡，某人正用陣陣炒菜聲表示自己的存在──就是這個人，他不能虧待，但到底又該怎麼做呢？他和林寒相望著，想不出答案，於是便輕輕將她放回嬰兒床裡，獨自忐忑不安地朝林羽走去。
　　廚房裡，林羽百無聊賴地動著鍋鏟。明明翻炒的動作並不明顯，卻造成了極大的聲響。那是他漠然的抗議，顏昊看在眼裡，讓他疼痛的心更加抽緊。
　　要是再有任何不妥，我會發瘋吧？
　　他疾步向前，兩手一伸便抓住了林羽腰側的衣襬──他不敢抱，他不敢。
　　林羽偏了一下頭，關上爐火，轉身便給了情人一個乾乾淨淨的擁抱。不帶憤怒、不抱埋怨，就只是一點溫和的安慰。「你還好嗎？」
　　顏昊沒有回答，只是用力地將臉埋進男友的肩膀。他需要安慰，而擁抱，遠遠不夠。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感覺，他不想要聽任何關心的話，也不想看見任何同情的表情。可是他需要林羽有所表示──對他的悲傷，他需要林羽具體地表示關懷。
　　這只是在為難彼此而已。
　　「我愛你。」他突然出聲，下顎一動一動，牽絆著林羽冰冷的皮膚。「早上我就想這麼說，可是我以為……以為慢一點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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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08 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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