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27【荡梅】诀别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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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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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4-10-27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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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7【荡梅】诀别诗（上）

【荡梅】诀别诗（上）

魔祸平息后，流离失所的百姓大都回去故乡，陌上多了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中原大地仍是满目疮痍，但生气到底是渐渐恢复了。
恋红梅独自走在欢欢喜喜的人群中，仍是红衣艳丽，眉目如画。她如此容姿，又是单身行路，难免有心思不轨的人靠近来动手脚。不过是一些市井泼皮，恋红梅也懒怠多计较，稍稍惩戒就赶走了。如此走过好几个城镇，一路上人群渐渐分流去村巷里弄，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恋红梅却继续向前走。一户逃难归乡的人家见她孤身无依，好心提议捎带她一程。实则恋红梅便是一个人走到天涯海角也是不怕的，但那户人家的小孩趴在马车窗口怯怯看了她一眼，恋红梅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孤身一人时还不觉得，现在跟许多人一起走，却感觉到确实比一个人要好。恋红梅靠着马车车壁，看着这家主母抱着幼儿轻轻拍哄，听着车身一摇一晃，是久违的安宁平静。她微微放松了身子，慢慢合上眼。
这时她才察觉，自己很累了。

恋红梅的风度见识，自然是乡里村人所远远不及且陌生的。但这个美丽的女子言谈举止亲切柔和，令全家人都如沐春风。梅花坞的老板娘见惯人情来去，自然知晓怎样的人该怎样打交道，什么样的人爱听什么样的话。乡人淳朴，很快就把恋红梅视作家人，亲亲热热地与她交谈，又告诉她自家的许多事情。原来这家人原本是住在南方，家资殷实，气候适宜，本舍不得离乡，因此是村人里走得迟的。直到有一日魔兵来到村中，捉了许多青年男丁走，村长不忿，上去跟领头的魔世小将领理论，被一掌打飞出去。老头儿整个撞到村口的树上，立时就死去了。村中大乱，这户人家的长男也被带走了，只剩下老弱妇孺几口，当时老太太就昏死过去，到了半夜也撒手去了。哀哀哭泣后，剩下的几口人家也不敢多留，连夜埋葬了死去的亲人，破晓时分就匆匆离开了村落。
“也不知道大郎现在何处，会不会也回乡了。”妇人说着，也觉得希望实在渺茫，自个眼圈先红了。
马车中一时充满愁氛。恋红梅温言抚慰，又引睡醒的幼童讲一路见闻，稚儿不知行路艰难，说出来的话充满童趣，逗得满怀愁思的大人们也笑了起来。
这时马车经过一片树林，看起来此地曾历经刀兵，不少树木枝干被砍，只剩残躯。稚童忽然睁圆了眼睛，指着窗外叫道：“鬼、鬼！”
恋红梅一怔。抱着他的妇人连忙轻拍了孩子几下，呵斥：“在说什么胡话。”
那稚童却不管不顾，一径指着窗外，大哭起来：“鬼！长牛角的鬼、杀人——”
恋红梅正顺着小孩所指方向看去，只有断树残枝，破损山石，这时听见这一句，心里一跳，忽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主母忙忙安抚受惊的稚童，一面向她抱歉道：“小孩子不懂事，没吓到你吧？”她见恋红梅脸色有些白，连忙安慰她。
恋红梅笑说没事，顿了顿，又轻声问：“这孩子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这么小，实在可怜。”
主母没注意到她神情有异，细声劝哄幼儿睡了，才轻声向她解释：“来时也经过这里，不巧碰到魔兵跟我们的人在打，就是那个什么盾的，本来我们也要死的，但那个好人大侠护着我们先走，他一个人留下来拦着后面的魔兵，我们吓得不敢回头，只有这孩子回头看了一眼……”
妇人抹了抹眼泪，轻声念了句佛，又说：“我们不知道那个大侠的名字，但我从那天起都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那位大侠来生投个好人家，叫我们知晓了再去报恩。”
恋红梅攥紧了衣服，面色竭力如常，问：“那魔兵将领，是不是生有牛角……？”
妇人眼中透出恨意，答道：“不错！那个杀人的恶魔，再过十年我都不会忘掉。”
果然！恋红梅直如当头棒喝，手底一松，忽然失去了全身力气，只能勉力靠着车壁。她心中一团乱绪，满怀苦涩，明明与自己不相干，但为何竟如此痛苦？
她回眸去望，昔年杀戮之地已经远去，犹覆着大片阴暗斑驳，分不清是树影或陈年血迹。

如果你因一个人的杀戮和罪恶而感到痛苦，是否说明你已然心有所动？
恋红梅伏在车窗边沿，眼中掠过窗外流逝的月色。她扪心自问，却无从寻出答案。
也许从阿鼻尊的立场看，这无关罪恶，是理所当然。正因如此，正因彼此的立场早在一开始就如此泾渭分明，那么心动或不动……又有什么分别。
就像她心知肚明，依那主母所说，当时荡神灭应该能够轻松追上他们斩杀干净，但荡神灭没有做；不是因为怜悯那种软弱的感情，而是当时有比平民更重要百倍的敌人需要斩除，即是胜邪封盾。而无法做到任何反抗的平民，逃走几个，根本无关紧要。
被对手所重视的胜邪封盾，却为了敌人所不屑一顾的平民而搏上生死断后。
不是谁更残忍，不是谁更仁善。只是立场不同，仅此而已。
她痛苦，因为惨遭屠戮的同志，因为无辜受难的平民；因为更加看清立场的差距，有如天堑横亘，填满血泪与杀戮，无法跨越，不能跨越——她早已清醒知晓的事实。
她绝不会背弃自己的立场。他也一样。只是她清醒着入梦，入了他不曾防备、曾怀期待的梦境，又逼迫他与她一同醒来。
那一刀，不会危及性命，只是一句惨痛诀别。说出口与聆听的人，都一样痛苦。
马车中的人们早已睡去，车轮咿呀碾压一路月光。恋红梅手指紧扣窗框，静静将脸掩在红色绡纱中。那一小块袖口，渐渐湿润了。

-待续-

[ 此帖被宴魚在2014-10-27 23: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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