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7 【南北】《凑泊》（更新至33L/微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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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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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

樓主發表於: 2014-12-27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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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7 【南北】《凑泊》（更新至33L/微暗黑）

管理提醒︰ (水織) 內含火星文(如:CP)，請盡速回來修改。 (2014-12-28 16:21)

【南北】凑泊
主南北，式央，苍央。少数芳素，原央。架空文。
架空背景，私设黑海王有，基调偏晦涩，纠结又暗黑，慎重阅读。

文/绘：叄玖莲生Ken

凑泊：原来是佛教禅术用语，意为生硬的结合在一起。

【楔子】

倦收天失去意识之前，于这漫天飞雪之中，默然的望着面前银发宽额的男人，男人脸上仍旧是数年不变的微笑，看起来轻松却又沉重，原无乡琥珀色的眸子在微微弯起的眼眶里褶褶发亮，乍看之下甚至有些休闲的惬意。

“阿倦，不怕哈，不管用什么代价我都会治好你的。”
倦收天宽袖之下的指尖微微发白，体温骤然下降，鹰眸一转望着浅笑的道者，那人语气里竟然是没有担忧的坦然。
“我没关系啊，阿倦不用考虑我的。”
玄解冰凉的温度从素白色的手套之中千丝万缕的匍匐而出，顺着那人微小的，握住他指尖的动作而浸食了倦收天的脉络。

“阿倦，不用管我。”

“不用管我的。”

——阿倦啊，你知道吗，人的生命不过是一场梦境，不过是一片倒影。离我而去的人和事物，终究是因为他们不属于我而离开，所以，我也不需要为他们的离开而惋惜吧？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罪恶都被谅解了，所以承受罪恶的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

——我的白昼，已经熄灭了。

【一】

      原无乡说的话并不多，竹君半卧在冰榻上，透过珠帘薄幕，望着那个躺在木床之上的金发道者。每一个来昆仑北都寻求无咎丹药的人，大多带着或长或短的故事，竹君总是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讲那些所谓尘间的故事，末了，他会坐起身，恭恭敬敬的对陈述者颔首致意，然后笑着伸出冻僵了的食指，藉由那人的眉心，将那人与欲救之人所有的过往，通通抹去。

      无咎，过往不咎，用感情与内力，搅拌着记忆所炼制的丹药，方能去滋补重病之人枯槁的灵魂，简言之，就是用一个人的血肉，却拯救另一个人。

     竹君一直不懂求药的人究竟为何如此，这份记忆与感情被抽空之后，无非是半死之人被救活，而活着的人却因此而半死罢了。

原无乡一直握着那人的手，讲到所谓的生离死别的过往时，他会下意识的握紧那人几分。而后又心中自嘲，何必呢，原无乡，他已经昏迷了，感觉不到你的。于是手指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又是清浅的握着那人的模样了。往返许久之后，原无乡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也许也是事情在心里搁置了太久，想要拿都拿不出来。

这个叫倦收天的人已经像一块血肉一样的被他种在身体里了。
竹君听过太多悲欢的故事，或者抱怨苍天无眼，或者抱怨遇人不淑，他看过太多太多的人哭泣，看他们枯萎着的肩膀绝望的耷拉下去，颈子上瘦削的曲线因为低着头而突兀的可怕，而对于原无乡，竹君却是微微好奇的。

这般平淡的陈述之下，无非是讲了金发道者为了一个人身负重伤，灵魂与肉体抽离，将死状态之下被他带到昆仑，一求无咎之药为他还魂。原无乡叙述的过程很平淡，不悲不喜的面容，微微垂着的睫毛，竹君就那么看着他，光是看着却觉得心里难过。

这就好比是国破家亡征战乏力的军队之中，血与泪交织的哭喊声里，突兀了那么一张麻木的，不动声色的面孔一样。

“不对他说些什么吗。”竹君清亮的嗓子顺着袅袅寒气入了原无乡的耳廓，后者缓缓的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那双手，手指细长瘦削，因为常年握剑而厚厚的茧子，顺着道袍望过去，剑眉星目犹然突兀，那常年紧蹙着的眉心终于松开了。

——阿倦，你在做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吧。

原无乡不想告别，他知道他仍旧会见到倦收天，只不过那时候，他想必已经不认得他了罢。从初见倦收天，那个同他一起修行的少年开始，身体里的某种情绪就在黑暗之中迸发，随着他日益的成长而膨胀，他慢慢的长高，影子便也这样慢慢的变长。

“原无乡。”
坐在一边的央千澈终于发声，原无乡方才回过神来，望着好友一脸担忧的神色报之以微笑，旋即走到了央千澈与竹君的正中间，盘腿坐下，闭上了双眼。竹君的食指从帘幕中缓缓伸出，顺着那人银色的发梢摩挲到了额头的中央，而央千澈便也坐定吐纳，将真气缓缓灌入原无乡的体内。

竹君食指重重的点入眉心的时候，原无乡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旋即是生生抽筋拔骨的疼痛，强忍痛苦咬住牙关，原无乡并没有蹙眉。只觉得皮肉都要被剥离骨头那般生涩而深刻的疼痛包裹着全身，即便是央千澈源源不断地注入真气，那种掏心挖肺的痛楚仍旧遍布的四肢百骸。原无乡忽然轻轻勾起了唇角，无声的笑了笑。
——阿倦，原来把你抽离竟然是这样的痛苦呀。
漫长而煎熬的过程中，原无乡一直是浅笑着的，幕帘之后的竹君看见那人额角淌下的冷汗就这么埋没在了上扬的唇角中，忽然觉得喉咙一梗。

他的笑容很漂亮，漂亮的让人绝望。

——也不知道再睁开眼睛阿倦会怎样说我呢，不过我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吧。
——管他呢。

竹君屏气凝神，缓缓收回指尖的同时，真气加之备在一旁的北都特有的玲珑血花，揉和调炼，一个不大的红色药丸就这么落在他手心。而顺着竹君收回手的姿势，原无乡如同失去经脉一样瘫软的向后倒去，央千澈慌忙撤手将他扶住。垂头看着那人溢血的唇角，方才知道他为了不痛的出声竟然一直紧咬着牙关，央千澈无声无息的握住水袖，认认真真的将那人额角和脸上汗水与血迹擦去。

何必呢，原无乡。
何必呢。
-TBC-31L

[ 此帖被蓮生ken在2015-01-31 00: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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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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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

1樓發表於: 2014-12-27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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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如何忍受，人性中最自私的丑陋。
如何追寻，双手近乎无知的自由。

——阿倦，拿走吧，都拿走吧，把我的灵魂分崩离析，让我坠入晚潮汹涌的潮流，这样的压抑我已经受够，只因为对你的欲望我无法再去左右。
——阿倦，都拿走吧。
——都拿走吧。

央千澈看着宅邸前，小碗池塘边的木凳上坐着的那人，像一尊纯白色的雕像，阳光照过去的时候会发出剔透的光芒，原无乡听到声响，微微侧头，透明的睫毛之下是无知的双眸，那种瞬间，央千澈宁可所有的时间都静止，去颠覆所有的不朽。

“千澈。”透亮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央千澈被这句呼唤鼓舞了一般，踌躇了许久的步子就这么迈了过去，手里是半凉的茶，顿了顿，还是犹豫的伸了过去。
“坐久了会冷的，喝些。”
白衣道者毫无防备的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抹掉茶杯边缘的湿润。倏然一阵掌风带过，青瓷茶杯就这么被带走，碎裂在卵石铺盖的地面上。

“原无乡，你闹够了吗。”
那人声音里是包裹不住的愤怒，金眸如同鹰隼一般的掠夺，大步跨走过来，伸出手扯住原无乡的衣领，将对方提到了半空，原无乡一双明眸微微不解，但却并不气恼，这个男人，自从他醒来，这句话已经问了无数次。
“我再问你一次，原无乡，你闹够了吗——”
这一句话，倦收天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倦先生？”
银票玄解抬起，覆上对方紧抓他衣领的手，先生二字出口，倦收天的双眼似乎被愧疚与憎恶蒙蔽，而那双玄解之上的温度如同沉入大海一半的冰凉。
“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吧。”原无乡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央千澈便也上前一步，扯了扯倦收天的衣袖，仿佛在提醒他莫失理智。

——你不记得我了吗。
倦收天很想这样问他，望到那双明眸，瞳子里却不再是当日笑眯眯的唤他好友之时的温柔，愤怒渐渐转化成沮丧，自从原无乡苏醒开始，倦收天一直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好友与自己开的玩笑，责备他又兀自受伤的玩笑，惩罚他莽撞行事的玩笑。
只是这一次，原无乡的笑容是让他陌生的。长久以来看着那人脸上挂着温暖的笑，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倦收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原无乡好容易在地上站稳身子，便看到那张隽永的俊脸就这么靠近过来，而后双唇之上，是温热而柔软的触觉。原无乡很是不解，这个人的愤怒与安静，隐忍与孤独，到底昭示着些什么，倦收天几乎是在吻上他的瞬间，伸出舌尖，描绘着那人嘴唇上浅薄而冰凉的纹路，旋即咬了咬。

“唔。”倦收天被那人狠狠地推开了，而央千澈顾及他身体未痊愈，上前一步微微地扶住他。
倦收天看到那人眸子里有冰冷的凉意。
——哈，原无乡。
——你可记得那年中秋月圆，我爽了你的酒约，回来之时你已独酌得烂醉，我开口唤你，你便用力将我揽入怀里，辗转拥吻。
——你可记得我推开了你，而央千澈也是这样扶住你的。

原无乡没有说话，似是极其不悦一般，阴冷的眸子里氤氲了怒气，旋即甩袖转身，离开了宅邸前的小院。央千澈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倦收天并不是看不到。
这般痴缠纠结的感情，又该叫我如何去面对。

我原以为，这次渡劫，便是和素还真两清，这之后，我便全心全意地接纳你，是我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好友啊，究竟是我负了你，还是你负了我呢？

你可知，叶小钗当时看素还真的眼神，同你看向我的，是那么的雷同。那么沉重，那么温柔。

红烛。
倦收天滚烫的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庞，厚厚的棉被之下，光裸的躯体煎熬的颤抖着，自从自己醒来之后，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在梦境里看见自己，看见任何时候的自己，而每当他低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并不是皮肉与肌肤，而是——
一双玄解。

梦境里，他变成了原无乡，但却无法左右自己的行动。
梦境里，彼时的原无乡正坐在房檐的檐头上，曲起一只腿，看着雪夜里，在宅邸庭院中，名剑在手的倦收天。倦收天金秀狂舞带起一地薄雪，红梅落入煮过的清酒里，空气里是袅袅而来的甜香。
梦境里，附身在原无乡身上的倦收天，只有一种感觉。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从气管往下直到胸腔之中，是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情感，玄解从檐头之上抬起，不懂声色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阿倦。”
原无乡低声呢喃。
“阿倦，阿倦，阿倦。”
梦境里，倦收天觉得鼻子酸酸的，低头看着自己的玄解和银袍，那毫无温度的五指骤然收紧。狠狠地攥住了自己胸口那块素白的布料，旋即倦收天觉得呼吸一窒，心室颤抖了一下，似有似无的疼痛侵蚀了整个躯体。

“无乡！”
平整放在床榻之上的，细长的手指死死地攥住了锦绣图腾，倦收天猛地坐起，隐约觉得身下些许不适，掀开被子瞄了一眼，旋即燥热的感觉爬上脸颊。每隔三五日，他都会梦见自己变成原无乡，而这种梦境通常都是在心痛之中惊醒，而后，掌风拂灭房中的烛火，剧烈颤抖的指尖在黑暗中探入被子之中。

月色之下，倦收天绝望的靠在床头，尽管紧紧地闭着眼睛，手中炙热的温度，以及欲要刺破他黑暗的月光，统统浸湿了神经。

“无乡，无乡，无乡。唔……”
唇边氤氲了雾气，喉咙之中梗塞着凄凉，劲瘦的臂膀上下行动的速度愈来愈剧烈，仿佛现实变成了梦境，握着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那一双冰凉的玄解。

——原无乡，你放弃了过去，却让我在你的覆辙里渐渐入魔。
——是不是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你，我不再是我。
——你和我，不再是你和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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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12-27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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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那之后的倦收天一整夜都辗转难眠，因而掌风熄灭了烛火，屋子里就只剩下窗纸外头照射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一尘不染的石砖之上，银白色的光泽逐渐变成了初日的金红。他甚至感觉，当月色洒满了那一块石砖的时候，原无乡盘腿坐在那里，玄解双手安稳的撑在身子后面，抬起头，望着檐头上的风铃入神，而当晨光撕破黑暗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就这么缓缓隐去，变成了倦收天自己。

一段路，不同的道途上，他会有不同的感触和想法；而往往走过一段之时，却会后悔为什么在一开始没有看破这一切。
倦收天不知道是该活在后悔中，还是现实里。

等到晨露滴入泥土，发出微小而潮湿的声音时，倦收天疲惫的坐起身，披上外套拉开了木制的长门，门轴吱呀的转动，微微抬头，刚好看到那人伸到半空的手，欲要叩门的姿势就这么停在了那里。

那人玄解之上端了一晚热粥，面孔在蒸腾着的气体里模糊不清。

倦收天怔在原地，寂静的不敢呼吸，他怕这是梦境，他在梦境与现实之中半活半死了许久，挣扎与煎熬的渴求暮鼓钟鸣。

最终还是跟那人入了小院，与昆仑北都四季寒雪不同，中原是温暖的盛夏，暮晨到如日中天，仿佛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那人也只是在石桌上摆了粗粮和热粥，瓷碗木筷，碰撞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倦收天垂着头，听着那人微微启唇吹凉热粥的声音。他不知道是因为伤势未愈或者是其他原因，他总觉得，自从再次苏醒之后，原无乡的一切行为都被无声的放大，他眨眼的瞬间，抿唇的动作，微微垂下去的指尖……而在梦境里，他也会复习着原无乡的过去，只是这些往事，每一样都与倦收天有关。

原无乡的嘴角仍旧是挂着笑意，暖洋洋的表情让倦收天觉得再怎么也无法在这样清澈的晨光里对他发脾气。用过早膳，原无乡只说了句陪我走走，于是倦收天也就难得乖戾，跟着那人不慌不忙的走出小院，绕过喧嚣的市井，走到了城郊的渠溪旁，木亭石凳，原无乡懒散的坐下，顺手揪了片苍竹的叶子，握在手心把玩。

“听千澈说，我是因为救你而选择失去记忆的。”
这个被倦收天自动封尘了的问题，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在提起的问题，原无乡却先一步挡在他身前去面对了。

倦收天不知如何应答，迟缓了片刻也仅仅是点了点头。余光觊觎过去，那人玄解把玩竹叶的动作却还是那么自然，仿佛所谈之事也不过是柴米油盐那般琐碎，不入心，不动情。原无乡仍旧是扬着嘴角，连语气都是带着微笑的。

“听千澈说，我们是好友。”
——好友，是啊，好友。
——高山流水有伯牙子期，战国枭雄有荆轲渐离，只是那般辉煌而浩淼的一生，最终也不过是史书寥寥数笔概括，又有多少人能读的出个中苦涩的真情。

自从早晨尝试着与他交谈起，倦收天的回答一直都是略微迟疑的，原无乡猜想他也许有什么顾虑，也许他本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又或者，两者都有。看着那人垂着头盯着自己靴子尖的模样，抿着唇角，看不清表情，只是金色的发丝里微微露出了蜜色的耳尖，在那样的姿态下，原无乡甚至以为他的耳朵是垂着的。

下意识的放下翘起的腿，弓起身子往前探了探，想要靠近些去看那人的表情，没承想刚刚贴近了些，鼻息大概是呼到那人脸上了，那人发愣的神情才缓过来，缓慢的转过头。

——倦收天吓的整个身子都震了震。
“你……你干嘛！”
原无乡被他这样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又一愣，眼前人似乎是烫了尾巴的小雀儿一样炸了起来，方才反应过来是不是那人本来正发着呆，却被他的脸吓到了。方才伸手捏了捏那人的衣袖。

“好啦好啦，阿倦，当家知错。”

“你叫我什么？”

“阿倦啊——”

倦收天金眉微微挑起，目不斜视的看着银发道者，那人还是微微弓着身子的姿势，见倦收天不搭腔，也就直起身子自顾自的说话。

“你看，你叫倦收天，我们又是好友，叫阿收太难听，阿天太土气。当家还是觉得叫阿倦舒适些。”

倦收天又没有搭话。原无乡知道他不愿意说话，于是拖着石凳往前挪了挪，和他并肩坐着了，倦收天抬头看着竹亭的房檐，听到身侧悉悉索索的声音，余光撇过去，那人似乎是从怀里拿了一张宣纸出来。

“咦，这是什么。”原无乡仍旧是轻快的语气，玄解慢慢的展开宣纸之后，手肘推了推倦收天。

“阿倦，阿倦。”
那人念了一遍就罢了，连着念了两回，倦收天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语气也就是不耐烦的，粗着嗓子问了句：“干嘛。”

但是视线还是转移到了纸上的，那是一幅画。

倦收天记得原无乡是会画画的，只不过也仅仅是停留在“听说”这个层面上，银骠当家的大作，他自然还是没有欣赏过的。万万没想到头一次有幸欣赏，画面上就是那么清奇的内容。

原以为按照那人的性子，也不过是青砖黛瓦渔船唱晚，然而那整整齐齐叠成正方形的宣纸展开之后，画中却是一双手，手背是挨着的，银色的那只，伸出了食指与中指，小心翼翼的勾住了另一只手的无名指与小指。其中一双自然是原无乡的，玄解的图腾很模糊，大概是因为时间久远，或者是反复翻开的原因。

——而另一双手，没有任何配饰，只是一只干干净净的手。

原无乡下意识的伸出左手，将手放在画上，模仿着画中曲起两指的动作，正疑惑着另一只手的主人，却听得好友站起身来，款步走到他身侧，而后那人弯下身子，金色的发尾垂坠到他的脸颊边，还未抬头，指尖上就传来了柔软的温度。

原无乡青蓝色的眸子里，恰巧是和画中一模一样的画面。似是在试探，在挣扎，在沉沦的，两只手。原无乡看到那人素白而苍劲的手指，是有些怔忡的，却不想倦收天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姿态做出那样的动作，在发现完全吻合之时也愣在了原地。

——他何时画的这幅画？又是如何做到，在不看着我的情况下，将这只手画的这样像？

倘若是过去的原无乡，这样的动作，确实是常有的，也不过是在劝阻那人或者那人受伤的时候，才会伸手去勾勾对方的小指来抚慰。真真正正的牵住手，大概就是在昆仑北都，竹君的宅邸里罢。讲着和倦收天故事的时候，他一直握着那人的手，他一直都是情动着的，只是面子上要浅笑，语气要轻松，眉头不能皱；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摸索着那人的指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阿倦。”
只是叫了阿倦之后，他便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他早就把阿倦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于掌心的纹路，都了熟于心了。
他怎么会忘了他呢。
怎么会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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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12-27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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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盛夏的午后里有喧嚣夺鸣的蝉声，有清澈如铃的溪涧水声，也有风过竹林的簌簌脆声，千万种声音缱绻的糅合在一起，辗转反侧从狼毫偏瘦的笔锋里行云而出，最终化作寂静归一，徒留下离人脚步中，沉重却胆怯的呼吸声。

原无乡望着那双手，望着那双手背后的那幅画，一时之间竟是惘然；然则主动被他勾住的手的主人，却在短暂的停留过后拿开了手，旋即回到了方才的石凳上坐下，原无乡困惑的望过去，那人将脸撇向了背对着他的那边，似乎是后脑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尴尬的咳了咳：“那应该不是我的手罢。”

——分明连指甲的轮廓都鲜明的吻合。
原无乡心想，或许倦收天自己不希望那画中手是他的吧，于是也重新折了宣纸放入怀中，重新拿起石桌上的竹叶把玩了。

“饿吗？”原无乡拖着下巴，微微侧着头，知道那人心存芥蒂不喜欢和他对视，便也不看着对方，专心致志的望着自己的手心。
“不饿。”嘴上这么说着，明显早上那人在身边吃的不亦乐乎，自己倒是尴尬的没喝几口粥，肚子还是有点儿抗议的。

倦收天说完这句对方就没了声音了，转过头去，那人脸上“不可思议”四个字写的清晰无疑，登时也忘了那种尴尬，就像以前看原无乡‘耍无赖’时的反应一样一拳擂到那人肩膀上。
“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原无乡平白无故被擂了一拳，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随后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伸出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被倦收天锤的酸痛的肩膀，脸上摆了带着歉意的笑容：“千澈说你食量……嗯，不，食欲很好。”

——食欲很好？

倦收天额角的青筋跳的飞快，脑子里俨然是刚刚成年时外出磨练回来南宗的记忆，记得那时候年轻气盛，一路上腹中空空如也，后来干脆轻功飞了回来，上了山就一直飞到原无乡的宅邸，咣当一声踢开了大门。
当时原无乡是匆匆忙忙从侧室里头跑出来的，玄解里头捏了两个面团，上头的面粉还没有铺均匀，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是遍布了不少汗迹，有些头发丝都黏在额头上了，见到倦收天的时候还飞快的抬头望了望天，辨别了一下大致的时辰。倦收天知道自己是回来早了，而原无乡从来都是本着“烧饼还是刚热好的好吃”这样的想法，计算着时间给他做饼。倦收天当时是有些尴尬的，对方却也没在意，手背擦了擦脸，额角上又多了些面粉的痕迹，很快又转身回侧室的厨房了。

“阿倦，你等等啊，桌子上有酥饼点心，喝杯茶就能吃饭了。”

原无乡的尾音是随着步伐慢慢散去的，倦收天站在原地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我只是踹了门，还没开口喊饿，也没说一个字，这人就仿佛听他喊饿喊了几百声一样慌忙的回去做饼了。

——这人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好呢。好的人都不好意思欺负了。

“阿倦，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年往事还在回忆里慢慢咀嚼着，面前原无乡却起了身，五指张开在他面前晃了半天，终于还是把倦收天的魂给招回来了。

“原无乡你会做烧饼吗？”扬起一边眉毛，看着竹林阴翳之下的面孔，原无乡俊美的脸又是微微一愣，想了想才摇了摇头：“不，不会。”随即没等倦收天开口，便又追了一句：“阿倦，我以前会做吗？”

说话间倦收天起了身，负起手背对着他。
“不，你不会。”
末了曲直的长腿微微迈出去两三步，待到确定那人不会马上跳到他面前的时候，倦收天无声无息的咽了口口水，只是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登时有种冲动直飞北都昆仑，揪着那个竹君的领子恶狠狠的问他你到底是施了什么法术怎么让他忘得一干二净。

只我忘记我就算了，怎么连相关的一切都忘了。

心里虽然是五味杂陈，倦收天的脊背却一直是直挺挺的，低沉的念了一句“走吧。”之后，也不管身后人跟没跟上，径自往城中的方向迈过去了。

苍撩开圆形砖门之上的珠帘时，望见庭院内的景象，很快放轻了脚步。一湾潭水清澈见底，橘红色的锦鲤躲在莲叶下面，阳光照射过去会在潭底画出倒影。院子里的摆设不多，但却极其干净，石潭旁的案子上还摆了半局棋，苍匆匆扫过一眼便知那是盘死局。

央千澈这盘死局已经摆了半个月了，问及原因说是原无乡之前给他出的难题。只是长久解不开的谜会不会被打上封印，画地为牢的人也只会在局里兀自迷离。那人似是极其困倦了，趴在案子上，侧着脸，翠色的头发总是让他想起一位故人。因为趴在手臂上的原因，白皙的肌肤堆起来一小块，上头还有水袖压久了产生的印记。

  苍是来给他讲故事的，央千澈喜欢听故事。
  尤其是喜欢听玄宗里的翠山行，只是念及金鎏影之事，他就是再好奇也不会开口问，他直到苍是不愿意回忆那段过往的。于是就笔锋一转，改问及当年万圣岩上的圣尊者了。央千澈喜欢莲花，一步莲华的名字中自有一个莲字，央千澈是好奇的。

每每从正午来叨扰，讲到暮色时分时，苍会先起身张罗吃饭。央千澈彼时总是会有些不情愿，起身之时还要追问：“然后呢，一步大师有阻挡那颗星子陨落吗。”

“有啊。”苍引着他，撩开拱门上的珠帘。央千澈微微躬下身子，保持着看着苍的姿势，歪着脸钻过珠帘。

苍是喜欢他那个模样的，干净而透彻，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只是这个少年被困在了死局里，无论他怎么伸手，都无法将他拉出来。
也许，是他不想出来罢。

爱是无法以怜悯的感情，去张开双臂的拥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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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4-12-27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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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如月中天，青铜莲台之上的烛泪从分散的姿态慢慢的，紧紧地聚合在一起。
——“噼啪。”

梦境里他又变成了原无乡。似曾相识的场景与人物，他看见‘倦收天’九阳剑气聚眉，生生挡在了素还真的前面。他想伸出手，狠狠的掐向自己的手臂以从梦境中挣扎而出，却见玄解双手化盾成形，挡在了他的面前。

“带他走。”
原无乡低沉的声音在簌簌的真气凝聚声中显得模糊不清。
他看见‘倦收天’躬起的身子慢慢站直，犹豫的看着原无乡。然则手中的盾牌却不断的扩大，只见真气源源不断的从静脉中成形迸发。
“阿倦，快走，我晚些追上你们。”
原无乡的语气还是轻快的，仿佛面临的不是黑压压的黑海阴军，那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带着罪恶与丑陋的，令人作呕的灵魂；仿佛他面临的，只是一片如光般倾城的日暖。倦收天记得那时候自己是离开了的。

因为不消半个时辰，原无乡便追上了他的。那人追上来的时候脚步还是轻松的，问及战况，那人说了句“毫发未损，凯旋而归呀。”
附在原无乡身上的倦收天，看见另一个自己带着负伤的素还真渐行渐远，而后他仿佛是悬浮在空中了一般，看着那银白色的身影刀剑双持，在阴军与血尸之中行云流水。倦收天看过很多次原无乡动武，其中大多数都是两人并肩作战，亦或者巧夺无极变。孤军奋战的原无乡，倦收天是第一次看到。
但见那人势如破竹的步伐如同伴随了铮铮战鼓，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沾染了各种颜色的血迹，珠光唇角轻轻的抿着，无悲无喜的表情。

前刺，后撩，对斩，提刀，直至刺出最后一刀时，那阴军的统领指肚处爬出了一只三足的小虫，在他死亡之前窜入了原无乡的袖中。倦收天似是感同身受一般，发觉左臂之上致命的疼痛，旋即原无乡很快掀起素白的袖子，只是那小虫已经咬破了一个口子，钻入他皮肤里头去了。

倦收天登时觉得整个左臂的麻痹感和刺痛感啮咬了神经，梦境之中竟然也发了冷汗。捂着左臂垂首去看原无乡，对方却是分毫表情都没有，抽出玄解刀在小虫钻入的地方画了个十字，随即皮肉翻开来，原无乡聚气指尖，收纳气体，想要将那蛊虫以内力和真气逼出来，倘若不这样，那么他的肉体便会成了它的蛊，直到有一天，血肉被它啃的一干二净。

“啊——”
倦收天感觉到左手手臂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不自觉的低吼出声，只觉得连指尖都是麻痹的，原无乡手臂上因为疼痛而出了许多汗，汗水浸入伤口里，锥心入魂。那人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尽管额角的汗水早就如细雨般落下。

倦收天听得到那人的心声
他听到那人说。
——你给了我最刻骨的疼痛，与之相比，皮肉之苦不过尔尔。
——倦收天，这些事情不过尔尔呀。

“不……”
倦收天疼的几乎抽搐，看着那人将浑身是血肉的小蛊虫逼出来并且握在指尖捏碎的时候，倦收天猛然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房间里，他被一个人揽在怀里，正想着挣扎，却感觉到了腰间冰凉的温度，那么真实而冰凉的温度。

银骠玄解。

“原无乡？”
慌忙回过身去，微醺的烛火之下，那人额心的灵石是漆黑的，右眼的眼角，是一颗细微不可见的泪痣。

——这并不是原无乡，而是存在在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原無鄉。
他不会笑，不会哭，因为只是单纯的灵魂映射，会在原无乡沉睡或者昏迷的时候出现。只是原无乡一向自控的很好，倦收天几乎不会见到另一个他。他不喜欢原無鄉的脸，因为他没有表情，是不是没有表情的人，也没有感情。

原無鄉并没有动身，几乎空洞的眸子只是机械的望着他，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倦收天伸手去推，却发现那人的双手扣的很紧。

“你做梦的时候，我就会在你身边。”原無鄉开口，声音在夜深人静的空间里寂寞的回荡。

“你所梦见的原无乡，是我，也是你，只是不再是他而已。”
倦收天闻言蹙起了眉毛：“为什么你没有忘记我。”

“我别无选择，”原無鄉垂下浓密的睫毛，伸手点了点怀中人的额心：“他为了你背负的所有，都藏在了我的身上，所有的压抑，愤怒，欲念，绝望，所有黑色的情绪，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原无乡想必是深眠了，所以身体才会被另一个灵体占据，走到他的房间，闯入他的梦境，带他去重蹈覆辙回忆里所有遗落了的细节。

这双手分明是原无乡的，这张脸，这片唇，这温暖的胸膛。倦收天捏皱了原无乡的衣服，忽然坐起了身子，有力的手臂勾过去，狠狠的摁住了原無鄉的头，将彼此的下巴垫在对方的肩膀上，去倾听或急速或平稳的心跳。

原無鄉并不认为自己会有感情。但他却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怀中人的肩膀，他的皮肤摸起来似乎比玄解还要冰凉。

“他已经是我的信仰了，”倦收天这样说：“他已经，是我仅存的信仰了。”

像一道光，刺入黑暗而寂静的胸膛，原無鄉用力将那人推到了墙上，压抑着粗喘着，一手撑着墙壁，一手勾起那人漂亮的下巴，这之后他迟迟没有继续动作，他不知道自己在困惑什么，困惑自己为何这样做，还是困惑自己是否有了感情。

他是原無鄉，他却觉得自己是原无乡，本能的就想抱着他，想抚平他的彷徨，想带走他的忧伤。
——这是本能，原無鄉的思想，原无乡的身体。
——所以这些肢体的反应，是原无乡的本能，并不是记忆，或者感情。

“原无乡，原无乡。”
倦收天伸出一只手，搂住对方的后颈，微微抬起头，做出的动作让原無鄉的双眸剧烈的收缩。倦收天英挺笔直的鼻梁缓缓靠近，慢慢地，摩擦着原无乡原無鄉的鼻尖；那动作不轻不缓，仅仅是鼻梁的碰触，就能感觉到对方咫尺的呼吸，原无乡的嘴唇是抿着的，由于倦收天的动作，加之他按住了自己的头，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嘴唇散发出来的热度。

这样痴缠的动作摩挲了很久，倦收天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句。
“回来吧，原无乡，回来吧。”

原無鄉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狠狠的咬住了对方的唇，倦收天被他推到后脑撞到墙上，疼痛让他觉得无法思考，本来撑在身体一侧的手便也用力的搂住原無鄉的脖子了，旋即他的指尖插入对方的银发里，逼迫他距离自己更近，而后生涩却狂乱的回吻着，唇齿碰撞之间，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呼吸。

——回来吧，原无乡。
——回来吧。
——都是我的犯下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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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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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5樓發表於: 2014-12-27 19: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鼓掌)))大大的內心戲描寫好詳細啊!!!
一次PO那麼多文，我吃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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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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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

6樓發表於: 2014-12-28 00: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六】

     “原無鄉……”倦收天被那人狂躁的吻噎的上气不接下气，从腰椎到发尾都紧紧地贴着墙壁，原無鄉将他逼得太紧，玄解五指蛮横的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着。昏暗的灯光里连呼吸都是急促的，倦收天只觉得原無鄉身上的气息好熟悉，那人啮咬他的唇瓣，男子特有的浓重的呼吸，微醺一样半闭着的双眼，那浓密的睫毛下，专注而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眸。
     在经历了那样多的梦境之后，倦收天不可能不情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那人银色的发梢中，狠狠地攥成拳头，感受着那人肌肤上的灼热源源不断的传入掌心。倦收天就这样被摁到墙上，握住一只手，任由原無鄉的唇让他万劫不复。
     “原無鄉，嗯……”
      原無鄉终于肯放开他，借着昏暗的烛火，眸底一片冰凉。这样突然的分离让倦收天不明所以，甚至于在原無鄉的双唇离开他的时候，他本能的往前探了探头，希望那人继续安抚他。
     “不要再叫我原无乡了。”原無鄉本来半跪在床上，听到倦收天这样唤他的时候，翻身靠在墙上，并肩和他坐到了床上。末了探出一只手，再不看倦收天的情况下，捉住了他因为长久的摩挲而松开的亵衣的衣领，用力的收了收。

     倦收天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尴尬，低头系好衣带后，窘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是他，”原無鄉这样说：“你对他的眷念，大可不必分散到我身上。”
     “那，我唤你……”倦收天顿了顿，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名字，一时脑热，竟然就这么生生的念出了“原霸天”三个字。
     原無鄉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旋即转过头去，趁着皎洁的月色望着那个人凝脂如玉的肌肤，细长而上挑的眉眼，想了许久还是不打算回答他。最终松懈下肩膀，伸出手揉了揉额角。

     “你累了吗。”倦收天问他，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靠了过去，伸手攀上了那人冰凉的指尖。
      原無鄉很快放下了手，倦收天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也许有些不妥，转回去乖乖靠着墙壁坐着，低头念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我该走了。”
      原無鄉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倦收天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微微用余光瞥着那人下了床，吱呀一声的拉开门，而后那青色短靴迈了出去，地面上反射出那人回过头的身影，微微顿了顿，却又吱呀一声的关上门了。

      然后，倦收天原本平放在锦被之上的手倏然收紧，旋即暴躁的扯掉头上束发的发带，用力的掷了出去。整个过程一丝声音都没有，他很想开口喊出那句原无乡你这个混蛋。金色的发丝在月光之下如同三千流水，声声如刀，刀刀入心。倦收天慢慢的滑倒在床上，侧过脸，蜷起了身子，空洞的目光看着石砖上洒下来的那片月色，想象着原无乡撑着手，坐在那里的模样。

     当年，当年。
     当年原无乡摆脱森狱大军笑着对他说“毫发未伤呀。”的时候，那背在身后的左手是怎样的疼痛呢，是不是已经痉挛的，只能死死的将手握成拳了呢？倦收天又是这么睁了半夜的眼，看着坐在地砖上的幻影从原无乡变成了自己。

     这之前的倦收天，无论走到何方，总是会感觉到原无乡在他身旁；而现在，即使他就住在隔壁的房间，即使他们那么近，倦收天总是觉得，他无法触摸到他。

     原无乡扣了几下的门，里面都没有反应，索性推开门，探头望过去，那人散着金发，侧躺在床上，保持着脸向外的姿势。倦收天没盖被子，约莫是夜半睡的冷了，正蜷着身子，曲奇双腿，那素白色的亵裤下头，露出了光滑的脚踝，脚趾微微曲着，骨节漂亮的近乎透明。大概是原无乡开门呆了阵晨风进来，倦收天蜷缩的更厉害了。

     原无乡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疼，赶紧关了门放了粥，也忘了床尾堆了被子这回事，解下自己的披肩就裹在了那人身上。倦收天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又做梦了，也没管太多，有温暖的东西靠过来就本能的贴了上去。原无乡看着那人搂住了自己的手臂，一时之间也愣在了原地。
     细看之下倦收天的眼下已经是浓重的乌青色的，也不知昨晚是怎么了，这人怎么就睡的这么狼狈。

      估计也是看了那黑眼圈于心不忍，原无乡无声的叹了口气，也就侧躺下去让那人搂着自己的胳膊了。哪想到不躺还好，方才躺下，倦收天就这么拱进他的怀里了。

      央千澈本是瞧着倦收天房门未关，想唤他出来用早膳，只是翠色长靴还未落地，便又生生收了回来。央千澈靠在门边，微微探了探头，原无乡背对着自己，用看起来极其别扭的姿势躺在床榻上，一手被倦收天捉着，另一只手腾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落在那人的后背上。
      央千澈就那么看着，等到连脖子都微微发酸了的时候，原无乡的手终究还是环住了倦收天。

     央千澈悄无声息的直起身子，倒着退了两步，脚下却啪嗒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
“呀。”央千澈小声唤了一句，却听到身后有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一路倒着走，我还以为你是后脑勺长眼睛了。”
“式……式洞机。”央千澈保持着被对他的姿势，因为对方突然刻薄了一句慌忙打算移开身子，越是着急越是出岔子，央千澈在根本没站稳的情况下转了转身子，一个重心失调就往后倒了过去，式洞机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我……”

“央千澈，我欠你钱了？踩一脚还不放开了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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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girl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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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7樓發表於: 2014-12-28 11: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這這...這是原無鄉分裂人格嗎?
一個溫柔,一個鴨霸,難怪要叫原霸天
一個給糖,一個給虐,讓倦收天茫然...
這兩個原無鄉有機會合體融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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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生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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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

8樓發表於: 2014-12-28 23: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七】

     “我……”央千澈仍旧是保持着踩了式洞机一只脚的姿势，身子歪歪斜斜的栽着，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样，头微微的低着。式洞机看着那人垂下去的后脑，因为低着头，白皙的脖颈从发尾和领子中钻了出来，本来有点不耐烦的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于是干脆用了内力，保持着双手握着那人肩膀的姿势，给央千澈生生举了起来。

“唉，式洞机你……你干嘛？”央千澈觉不太好意思，青色的长靴在半空中划了两下，奈何式洞机的臂力太好，踮着脚都触不到地面。
“你当我跟你一样没长脑子，让你踩了半天还不知道把你搬走吗。”式洞机恶作剧似的把他举得更高，因为本来身高就差了些许，央千澈背对着他，微微侧脸过来，湛蓝色的眸子有些责怪又有些羞赧。
  式洞机看着央千澈翠色的发丝因为挣扎而微微凌乱，半掩着的苍白色的脸颊上染了两坨红晕，心情没来由的突然变好了起来。央千澈的面相一向是温柔和善的，对谁都是浅笑着，式洞机看着那人害羞的模样，浅勾着唇角歪着头，慢慢将他放在了地面上，总觉得，像在捉弄一个小孩子一样。
“你。”央千澈转过身，拂尘一甩就要挥拳锤过去，式洞机不慌不忙的握住那人的拳头，挑起了一边眉毛：“我什么我。”
末了看着那人的脸，又低头凑了过去，央千澈被他吓得往后退了退。
“脸怎么红了。”

  “没有。”央千澈别过头。
      式洞机也不说话，轻笑了两声放下了那人的手，转过了身：“走吧，吃饭去。”
      央千澈看见那人走出去了四五步，方才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许久之后，又回头看了看那扇打开着的门。彼时是夏季清凉的早晨，无风无雨，无悲无喜。仿佛每一丝阳光都充满了希望，透过氤氲了天地的晨雾撒在了肩膀上。

      ——原无乡，现在的你是什么模样。
      ——原无乡。
      式洞机走了几步，明显感觉到那人没有跟上来的动静，也只是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撇到了那个看起来有些薄弱的身影，那个身影背对着他，看着空荡荡的檀木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论如何，都是和原无乡有关的吧。
      ——笨蛋。
      式洞机心里念了一句，便也回过头，穿过狭长的小院走出去了。

     倦收天是被阳光刺得睁开眼的，近在咫尺的脸庞让他又一次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感觉得到那人的手扣在他腰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小心翼翼的触摸。倦收天只觉得这种梦境和现实的交织已经快让他崩溃，他宁愿狭长的夜晚里他是孤独的，可以把脑中所有关于原无乡的记忆都剔除。思及梦见的种种过往，记忆中好友给他的抚慰与微笑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强忍着刻骨的痛楚来佯装的呢。

     倦收天自暴自弃的闭上双眼，缓缓凑了过去，用唇瓣轻轻触碰着对方的嘴唇。
     ——这个梦境的感觉，好真实。
     ——真实的让人想落泪。
等到倦收天忽然觉得对方的睫毛在自己的眼尾处扫过的时候，才惊觉这样双唇接触的感觉太过温热，慌忙睁眼，就撞上了一双湛蓝得透明的双眸。那人一向自以为豪的双眼，正安静地睁着，倦收天至可以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额心的金珠。只是原无乡的眸子如同一湾碧波清潭，毫无波澜。

   倦收天缓缓的，在两人双唇相触的情况下，伸出舌尖钻入了那人温暖的嘴唇中。似是挑逗一般的勾着那人平静的舌，这么反复几次，忽然觉得腰间一紧，紧接着是一阵衣服布料翻转的声音，木床咯吱的轻吟了一声，头晕目眩里，原无乡翻身压到了他身上，转守为攻，熟稔的伸舌将倦收天的舌头顶回了那人的嘴中。

——渴望。
   原无乡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渴望，就那么睁着双眼，看着身下人漂亮的鹰眸逐渐溢满错愕。原无乡没和人亲吻过，他也只是知道接吻或许要闭眼，但他不想。他只想把这人的眉目都刻在心里，每一次眨眼每一寸呼吸都刻在心里。自从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他时，原无乡便觉得，这个人是忧伤的。

  他每一个动作，哪怕是倒茶，哪怕是一个低头一个转身，都是忧伤的。

  他心疼他，心疼到看着他蜷缩在床榻上，散着头发的模样时，会马上蹙起眉毛；心疼到他以为他睡熟了，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吻他时，会紧紧闭着双眼，他总觉得倦收天只是一把线香花火，他不敢去点燃它，哪怕它燃烧的样子是那样曼妙，也不过是一场须臾之间的花火，熄灭之后，只剩下烛泪一般的残骸兀自坠落。

是好友吗，我与他。
倦收天金褐色的瞳孔里，原无乡温润的眸子就这么缓缓的闭上。

——是好友吗，我与他。
倦收天微微颤抖的指尖爬上原无乡的脖颈，转而轻轻的搂住，原无乡察觉到那人的小心翼翼，更加用力的搂紧了他。

——他在颤抖，而我只要抱紧他就好。
——哪怕只有这一次，就好。

-待续-

[ 此帖被蓮生ken在2014-12-29 19: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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