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7 【龍戩X鬼方赤命】鏡花水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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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6-18 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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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7 【龍戩X鬼方赤命】鏡花水月（1-2）

1

龙戬见鬼方赤命的第一次，鬼方赤命正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进他隔壁的牢房里。
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一个又一个，死狗一样的拖进来，关上十天半个月，就再被拖出去。绝大部分的人会被吊死，极少数的，会被沉进怪贩妖市的近海，多少年前就留下的老习惯，将死囚献刑，祈祷来年的富足。没有道理可讲，也不管海神是不是乐意收下这帮社会渣滓。
龙戬的牢和旁人都不一样，厚重的铁门，只余下递盘子的空隙。
理论上，龙戬不该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可是他已经被关的太久了，久得足够让一个心怀愤怒的人借着打磨碎石和铁器，做些什么。而这间牢室过去的每个主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上一个从这里逃出的，是怪贩妖市的敌人创罪者。他留给龙戬的馈赠是和隔壁牢室相对的孔洞。
鬼方赤命进来时，他听到了身体被随意丢弃在地的声音。那时的鬼方赤命还没醒来，而当他醒来时，他用几乎牢房里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动静大闹了一番，他咒骂着背信弃义的贔风隼，又用拳头奋力的砸着铁牢。
这样的人，龙戬也是听多、见多，只是鬼方赤命的确可以算最闹腾的一个。
被自己结义的兄弟欺骗又如何？连亲兄弟都有翻脸的时候，更何况结义的。
龙戬在黑暗中冷笑，他本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牢房中的人之一，怪贩妖市的蚁裳顾命，二世的亲兄弟。可是当有一天，他的兄长不再信任他，夺了他的兵权，又让手下将枪顶在他的头上。
而他此刻之所以还苟活着，不过是因为还有人希望能从他的嘴巴里撬出些东西。

龙戬时常做着梦，也时常梦见一个人，因为这个人，于是有时是噩梦，有时又算美梦。然而无论是好是坏，当他睁眼时，能看到的只有潮湿冰冷的囚室，那在胸口中翻涌的恨意便越难抑制。
在他未逃出生天前，他也只能将这股恨意当作是动力。
龙戬会在梦醒后，拿着藏匿的铁器挖着牢室内，一块砖下的底层。
在他还是肱骨之臣时，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怪贩妖市。他的父辈，在这里扎下了根，在原来城镇的基础上，将这里作为他们龙家的根基。新的房屋被筑起，可是排水仍旧是过去的那套，每到妖市的雨季，海水便从排污口倒灌进来。他们为此不得不在高地筑起了新城，当海水褪去后，又在城区的街道下留下了海中的馈赠。
这座监牢同样也受着这样的限制，每到雨季，这里总会更加的湿冷，流窜着海水的咸涩气味。
又是雨季，龙戬可以从所挖隧道的软硬判断出来。
除此之外，他也不能够知道什么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遗忘的幽灵，如果不是每过一个月，还是会有人对他行刑，他或许已经忘记如何同人交流。这样的局面，也是他敌人刻意所为，他们要击垮他，逼疯他。
龙戬却不会让他们得逞。

龙戬重复着不知多少次的醒来、挖掘，可是鬼方赤命却让他的生活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波澜。
这个男人，并没有屈服。他在隔壁整整吵了两天，面对狱卒，也是寻衅似的轻蔑。面对这样的刺头，狱卒们一般会好好教训他。这里的牢室，在屋子里就布有将人手扣住的铁环，他们将鬼方赤命掉在室内，只让他脚尖堪堪点着，用棍棒打在他的前胸后背。浸了盐水的皮鞭一下接一下的抽在他身上，鬼方赤命直到背过气，都没有求饶。
他显然是被人关照过，可以教训，但不能打死，于是狱卒们唾他一身，就把他丢在了牢房里。
龙戬听了全程，他许久没有说话，以至于一点不同往日的声音都觉得有趣。
对于他来说，恣意的愤怒都是件奢侈的事情。太过于浪费体力，也太过于消耗情感，他的兄弟丝毫不值得他为之愤怒，又或者该说，他的情感早在梦回间消耗殆尽。
他时常梦见的那个人，在他的梦中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千乘骑一次次的放低着姿态，请求着他的原谅，梦中的他也一次次的拒绝。
然而，醒来时，他又清楚的认识到，千乘骑已经不用在求他的原谅了。
在他被狙杀的那个晚上，千乘骑开着车带他闯出妖市，只要出了都城就好，只要出了那里，龙戬就可以去找他嫡系的军队。可是千乘骑的动脉出血了，血都流干在了那辆车上，也就是在前一天，他们还在争吵着。也直到前一天，龙戬也相信着自己的兄弟不会害他。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冷冰冰的话：“他是我的亲兄弟，你是什么人？”
那是个愿意为他而死的人呐。

那边厢，鬼方赤命的牢房里，在夜色中迎来了一个人。
那个让鬼方赤命咒骂不已的人来到他的面前了，鬼方赤命反倒不想说些什么。
深夜中，这里唯一能够照明的只有走廊上的灯，昏黄的光，照不亮黑暗的囚室。贔风隼打扮得一如往常漂亮，从不放任自己有一点不体面，在他进来前，鬼方赤命的手就被铐在了床上，狱卒们也不希望惊扰了贵客。贔风隼的手指轻轻抚过鬼方赤命被鞭出的伤痕上，鬼方赤命看不到他面上的阴晴变幻，他甚至不愿意看贔风隼一眼。
他记恨着贔风隼背叛他的那一杯毒酒，，一杯让他手足无力，明明他已经快是赢家，却一下前功尽弃。他过去，再如何篡权，如何让贔风隼不体面，可他至少也想要留下他的性命。
鬼方赤命如此想着，终究忍不住啐了贔风隼一口，而贔风隼则像引信被点燃的炸药。
隔壁的龙戬也没再听到两人的谈话声，他从孔洞望去，也只能见那张单人床上人影交叠，一些压抑的哼声若有若无。仿佛隔壁正有什么在潜流下汹涌。

此后，龙戬再想鬼方赤命是何时疯了时，兴许那是就埋下了。

2

龙戬的军靴叩叩走在红冕边城的长廊内，红冕边城的王城改造自当初的新月城，建筑都还保留着几百年的华美、精致。鬼方赤命出身不高，却还保留着这里往日的奢靡，听说他还为了自己的喜好，在原先的王庭中造了一处戏台。
这不禁让龙戬怀疑，这样的鬼方赤命，是否还记得当初和自己的约定。
在前引路的千玉屑停下步伐，他们已经来到了红冕边城中的王庭，不远处锣鼓锵然，女子咿呀的唱词在夜空里悠悠扬扬的荡开，那珠圆玉润的声音，既然是乐器声再高亢也没压住。对戏一窍不通的龙戬都知，还请的是个角儿。
正是一幕已歇，千玉屑侧耳听了会，却皱起了眉头。
“二皇爷，现在赤命怕是不好见你。”千玉屑望着内中点起的红灯，这时夜风忽起，透着夜的冷清，龙戬闻言挑了眉。
“怎么见不得了？”
千玉屑说来是龙戬的部下，当初赤命带着龙戬的信物，才指挥得动他们红冕七元里的其他四人，可总归是在赤命麾下多年，这时讲起赤命的私事也有些别扭：“他现在怕是……老毛病又犯了。”
龙戬问道：“什么毛病？”千玉屑只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龙戬可不希望自己的盟友除了什么变卦，大步流星的朝那里走去，千玉屑跟在他身后，自然是没有什么人阻拦。
再走了十数步，戏台的左侧不远，龙戬看到了手指放在腰间的手枪搭扣的赨梦，他和龙戬对视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他是对鬼方赤命最忠诚的人，可龙戬是给过他一条命的人。
龙戬同他说：“赨梦，你和千玉屑待在这，我不会把赤命如何的。”

台上的刀马旦提着花枪翻转身姿，锣鼓声中花枪挑着小兵四处翻叠，当鼓声急响时，一声枪响响在夜色里，这声音使得锣鼓一寂，台上的人一惊，那正要唱的角儿唱词噎在喉里。
“继续唱，你继续唱。”开枪的人，慢慢从座位站起来，奏乐的人想起那些市井中风传的话，一个个都丢了吃饭的家伙躲开了。那些翻叠的小兵，有人油彩下的脸白了，被同伴拉回了戏台幕后，即便是有人不想走，也被人拉拽走了。
再不走，都要死。这就是鬼方赤命的规矩。

他们都是活在乱世里的人，跟着戏班走遍各处，一千年前各方势力雄踞和现在的军阀林立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听过鬼方赤命，灭掉当初新月城的匪徒。也就扯起大旗成了一方之雄。没人敢惹他，因为他确实凶悍，哪怕也管着一个城了，也是爱抢哪里抢哪里，刮地三尺的抢。这人的癖好近年来，在他们梨园行当中不胫而走，出手阔绰请人去做一台戏，只点着刀马旦的戏码，等到戏到中场，掌板奏乐跑龙套的一起赶走，独独留下那台上一人。
之后，那人也没回到他们戏班里过，班主都是领着一大笔的钱，分于其他人一些，好堵住人的嘴。鬼方赤命用钱买的人命，这渐渐的，若不是价钱够高，足够让人心甘情愿送死，谁又愿意来他这唱戏。

那提着枪的刀马旦也算硬气，看着鬼方赤命走过来，仍在台上作着架势。失了伴奏，那清唱的词句少了些悦耳，当鬼方赤命走上台子时，她气息一乱，腔没拉好。却没想到，鬼方赤命忽然接了句，又从她手里抽过枪，手腕一旋舞上数圈，只有那双透着恨意的眼没有离开她身上。
鬼方赤命那双恨意纠缠的眼仿佛透着她在看旁人，那人是否与他同台唱和。那刀马旦在毛骨悚然间，被鬼方赤命扼住喉咙。
“前尘旧梦不堪记，少年时，曾许生死义……”照着曲牌韵律而唱的鬼方赤命，收紧了手，看那张如花面容惨白失色，他曲调越低，渐渐唱词仿佛呢喃般，在她耳畔间萦绕。
她眼前所能看到的，渐渐被黑暗取代，她看鬼方赤命的神情已然扭曲，痛恨中又夹杂着两分畏缩，她不及细究，就身子一软。
昏迷前，只听见最后一声呵斥如春雷炸响：“鬼方赤命，你在做什么！”

鬼方赤命活在一个名叫贔风隼的地狱中。
他仍旧很清晰的记得，贔风隼死在他手里，那一天，是他一生之中最快活的一天。
谁也无法阻拦他，他踏过昔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侍卫尸体，践踏着新月城一度至高无上的权威，他将贔风隼逼得退无可退。那一天，贔风隼不及过往风度翩翩，那身精心剪裁的礼服已经染上了血，赤命的枪打中了贔风隼的右手，让他无力举枪。鲜血浸透了礼物，贔风隼的脸惨白得像冬日的雪。
“赤命，我不承认你赢了。”贔风隼诡笑着，“你又依赖上谁，给了这力量。”他笑着，可恨意却也掩不住，“又是一个像我一般的蠢人，什么都耗尽在你身上？你打算如何谢他，嗯？”
鬼方赤命没有让他再说下去，他手里的枪打穿了贔风隼的眉心，让贔风隼似恨似嘲又三分愁怨的神情凝固在这美丽的头颅上。
然后他如何那颗头颅了？
他留下了它，让人处理，端放在宫室里。
他告诉自己，贔风隼死了。
可他之后又时常看到贔风隼，在戏台上，他看见他穿着一身红衣，还如当年那样唱着文武生。他曾经也是名伶，再无聊的戏码也能例无虚席，台上随着唱词作功，水袖稍摆也是无限风流。
赤命却恨恨想，贔风隼是化作鬼，来找他讨命的。
那讨命来的鬼，一次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唱着词，却用一双怨恨交缠的眼望着他。
于是赤命一次又一次的要扼死这企图将他拉入黄泉的鬼魂，那鬼魂脸色青白着，可声音仍在他耳畔幽幽。
“谁记年少风发时，丹心赤诚歃血誓……”
那声音随一股阴风吹入他的心，让他顿涌出凄恻寒意。
鬼方赤命、鬼方赤命，那声音时而遥远的仿佛天边，时而又近在耳边，像是亲昵凑在耳际的低喃。过去，贔风隼也喜欢如此，凑在他耳边说着话。
他不停地喊着赤命，又得意又狎昵，然后索取着他。鬼方赤命的脸色因为回忆而难堪的泛起血色，他如今早已不是深陷牢狱的鬼方赤命，他明明已经胜利，却为什么要受着这样的折磨。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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