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7 【俏默】樹（短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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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7-17 13:2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17 【俏默】樹（短篇完結）

靈異向小短篇，一發完結~~
用的在線簡繁轉換，如果有錯別字請見諒~

　　史精忠今年二十七歲，在一所大學念博士。
　　他的導師是一個很受女學生歡迎的中年男子。照女生們的說法，他長得像哪個明星。
　　雖然如此，每年新生入學的時候，他手裡的學生卻常常收不滿。原來這位導師帶學生的方式是出了名的鬼畜，常常一言不合就推翻別人辛苦準備的論文稿，當面提問要是答不上來，即使對方是女生他也會毫不留情地批評。這魔鬼教師的名聲一傳開，漸漸地就很少有人報考博士時會選這名導師。
　　史精忠那一年選博士生導師的時候，聽他的碩導說，這位老師周末跑到他碩導的家裡，點名要收他這個學生。
　　他雖然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地方讓這位傳言里極其嚴厲的導師刮目相看，但是他剛好對這位導師的研究方向很感興趣，而且這位導師的科研能力在整所大學裡也是公認的強，就同意了選擇這名導師。
　　結果到了開學，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位導師今年收的唯一一名學生。更誇張的是，他上幾屆的幾個學長，不是出國就是肄業了，也就是說，這接下來的一年裡，他將會是這位導師手裡頭碩果僅存的獨苗。
　　他的幾個同學都說，他是倒了大霉才會落到這個魔鬼導師的手裡。
　　不過，他自己卻不覺得這位導師有傳言的那樣嚴厲到不近人情，只是在他有時候算錯一點數據、弄錯一些概念的時候，指正時的嗓音大了那麼一些。
　　開學後過了兩三個月，他和這位導師慢慢熟悉起來，也已經習慣了這種教學方式，可他卻漸漸發現了這位導師身上另外一個奇怪的地方：他好像……從來沒有吃過東西。
　　他們學校的實驗室比較大，幾個導師和他們各自的學生常常聚在同一間實驗室里，到了吃飯的點，不是一群人約好了一起出去吃，就是打電話喊外賣。他們學校這方面管得比較松，外賣可以一直送到實驗室門口。
　　作為唯一的一名學生，史精忠自然是需要關心一下自己的導師的。他看他的導師到了飯點，還無動於衷地坐在那兒，認真地觀察着設備上的各類數據變化，不得不開口問道：“默教授……我準備出去吃個飯，你要吃什麼嗎？我可以給你打包帶過來。”
　　他的這位導師姓默，叫默蒼離。姓氏很少見，人也正如名字一般，不論什麼時候，神情里總是帶了點疏離的意味。
　　默教授聞言，總算把目光從設備上移開，看了史精忠一眼。
　　“……我還不餓，你去吃吧。”
　　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好幾次。
　　有一天，他們試驗的數據中途出了問題，兩個人在實驗室從早上忙忙碌碌到晚上將近八點，期間史精忠喊同在實驗室的同學帶了午飯和晚飯。他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吃飯的時候，忍不住抬起頭來看着他那位導師的背影。
　　這十多個小時，他不但沒吃飯，實驗室里女生們帶來的零食他也一口沒動過，認真回想起來，連水也只喝了小小的兩杯。
　　
　　除此之外，史精忠覺得默教授整體上確實算得上是一位認真負責的好博導。
　　一轉眼，第一個學期已經接近了尾聲，他整理了行李，準備和默教授請個假，提前回家過年。
　　他走進默教授的辦公室時，剛好教授在打電話。他就靜靜地坐在一邊。
　　“……不行，我那篇論文的數據還有問題，禮拜一絕對趕不出來……不是我不想幫你，我也只有兩隻手、一個腦袋。”
　　他沉默了半天，終於又開口：“……好吧，下不為例。”
　　他掛了電話，抬頭看向史精忠。
　　“你找我有什麼事？”
　　史精忠請假的話都到了喉嚨口，竟然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默教授……剛才你電話里說的那篇論文……”
　　默蒼離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他鼓足了勇氣才繼續說下去。
　　“可以……讓我幫你處理數據嗎？”
　　
　　第二天是周六，他們約定去默教授的家裡趕論文。默蒼離住的地方離市區非常遠。史精忠乘地鐵到了終點站，默蒼離的車已經在站外等着了。
　　汽車順着路，七拐八拐地開了二十多分鐘，轉上了一條筆直的馬路。這條馬路看起來有些破舊，兩邊都是一些低矮的老舊房屋。他偷偷向外看去，內心漸漸有些疑惑：默教授的家會在這樣的地方嗎？
　　又開出去大概兩三公里，路的盡頭忽然出現了一座同周圍建築風格截然不同的二層小樓。它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像一個漂亮又安靜的外國小孩。小樓後面長着一棵樹，枝葉繁茂，生機勃勃。
　　史精忠被這棟樓吸引住了，他不由得微微探出身去，細細端詳着它。
　　駕駛座上的默蒼離察覺了他的動作，開口道：“那棟房子就是我家。”
　　等到了跟前，才讓人真切地感覺到，這是一棵非常高大的樹，高到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抬着頭，眯起眼睛向上看着。樹枝越過屋頂，一直向上蔓延出去。這一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投射下來。
　　這棵樹看起來起碼有十米高，不……也許有十五米。
　　不知道為什麼，史精忠覺得，它看起來好像是從房子的中心長出來的。
　　默蒼離停好了車，從他身後走過來，看他似乎對這棵樹很感興趣，就說：“我家後院里的這棵樹，樹齡大概有百多年了。”
　　他邊說著，邊掏出鑰匙打開了屋門。
　　“啊，那教授是從祖上起就住在這裡嗎？”
　　“……不是的，”他停了一停，“我是看到了這棵樹，才決定在這裡定居的。”
　　這句話乍聽之下很有詩意，仔細一想，卻好像透露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
　　
　　默蒼離家的裝修風格十分簡約大方，色調也很清新。書房很大，默蒼離先給他拿了一些論文相關的資料讓他熟悉背景，又到書架上抽出一疊裝訂好的論文紙，翻了幾下，從裡面抽出一本。
　　史精忠低着頭翻看着那些資料。他面前的桌上有台筆電，但是他不是個很依賴網絡的人，他更習慣紙筆。他看一會，就在一邊的A4紙上寫寫劃劃一會。
　　默蒼離坐在他側面的一張書桌前，戴起了一副金絲邊眼鏡，“噼噼啪啪”地敲着鍵盤。史精忠平常在學校從來沒看默蒼離戴過眼鏡，不過他也沒有開口問原因，他覺得這也許是人的一種怪癖，就像有的人在家裡一定要穿棉布軟拖鞋一樣。
　　他手上的這幾份資料很難，不知不覺地就寫完了好幾張A4紙。他揉了揉有點發漲的手腕，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已經十二點多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的導師。
　　筆電的光映在眼鏡片上，看不清那人的眼神。
　　“教授，該吃午飯了，要不……我喊個外賣？”雖然這麼說著，其實他心裡有些沒底。
　　默蒼離推了推眼鏡，從鏡片後看着他。
　　“我還不餓。不過，這個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喊到外賣……廚房裡有點吃的，你去廚房找找。”
　　果然又是那句熟悉的“還不餓”。
　　史精忠便放下了筆，向外走去。驀地，他心裡莫名升起一種感覺：他身後有一雙冰冷的目光正注視着他的後背……即使那噼啪敲打鍵盤的聲音一直沒停過。
　　廚房就在一樓客廳的旁邊，他走過客廳，看到飲水機，便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一上午投入在資料里，都忘了喝水，他渴壞了。
　　默蒼離家的廚房是現代風，很大，也很乾凈。他掃了一眼整個廚房，沒發現什麼吃的東西，就打開了冰箱門。
　　第一眼，他就發覺冰箱里的東西有些奇怪。
　　冰箱里有鹽、糖、醬油、醋、黃油、胡椒粉，除此以外別無一物。他拉開冷凍室，又發現了一大塊牛肩胛肉，看包裝上的生產日期，還很新鮮。
　　這些東西會出現在冰箱里似乎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但是，每一種調料的包裝都完好無損，一次也沒有使用過，就這麼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空蕩蕩的冰箱里。
　　冰箱門上的蛋格里也沒有雞蛋。
　　他關上冰箱門，又環視了一圈這個廚房。沒有找到米袋，也沒有看到電飯煲。
　　灶台乾乾淨淨，抽油煙機的油網上也沒有一點油煙。
　　他回想起來那句話：“這個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喊到外賣……”
　　大概……默教授習慣開車出去吃吧。他勉強地這麼想着，卻還是慢吞吞地退出了這個似乎有些詭異的廚房。
　　他掏出手機，在最近的一家餐館點了一份外賣。
　　
　　他回到書房裡。
　　他的導師見他回來，也沒有問他在廚房裡弄了點什麼吃的，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早上那些資料看得怎麼樣了？”他站起身，走到史精忠的桌子旁。
　　這讓史精忠又有了那種被不擅長科目的老師查作業時候的危機感。他連忙拿起紙筆，邊說邊畫，把對資料的理解講給自己的導師聽。
　　默蒼離聽了一陣，也沒說他理解的對不對，回到自己的桌上拿了兩張論文紙給他。
　　“第二頁最後有三個數據打了紅圈，你替我重新算一下。”
　　他剛掃了一眼這兩頁紙，腦袋裡就嗡得一下像炸開了鍋。
　　論文有着默蒼離寫作時的強烈個人風格，用詞犀利又精準。第二頁上有兩張數據流程圖，他光想象了一下建模的複雜程度，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起來。
　　默蒼離像是看出了他這個學生心裡在想些什麼，拍了拍他的背：“不用急，慢慢算。”
　　“啊，教授，”他喊住了默蒼離，“我想借用下洗手間。”
　　“上樓右手邊第三間就是。”
　　樓梯在客廳里。他又走過那台飲水機。
　　他現在並不渴。可他的目光卻還是投向了那台飲水機。
　　其實他看的並不是飲水機，而是飲水機上的一片樹葉。
　　他走過去，將那片樹葉拿在手裡。
　　他對植物沒有多少了解，看不出這是一片什麼樹的樹葉。他也不知道這和屋後那棵高聳的樹是否是同一種。但是，他知道這片樹葉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因為他上次在這裡倒水、喝水的時候，飲水機上乾乾淨淨的，沒有灰塵，也沒有樹葉，水桶是滿的，像是剛換過。
　　客廳的窗關得好好的，一絲風也吹不進來。
　　默教授沒有和他提過自己是不是和人同住，或者……他是不是養了貓、狗之類的寵物呢？
　　他隨手將那片樹葉放進了衣服口袋裡。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平常的他根本不會在意。可今天，這些事卻像石頭一樣壓在他心裡，越積越重。
　　上了二樓之後，他推開右手邊的第三間房門。出乎意料地，門後是個過道。他以為洗手間會在更裡面，就往裡走去。
　　走出七八米，那過道向左一轉，牆角邊孤零零地伸出一根樹枝。
　　是盆栽嗎？
　　他這麼想着，朝着前面走了幾步，便向左轉身。
　　他看見了樹葉。
　　他看見了樹枝。
　　他看見了……鋪天蓋地的樹枝和樹葉，在他面前這個突然開闊的空間里蔓延開去。
　　有些樹枝在空中。有些樹枝鑽入了牆體內部。更多的樹枝，衝破了玻璃材質的天花板，向更高遠的天空生長出去了。
　　這麼多的樹枝和樹葉在這一秒鐘內齊齊衝進他的眼睛裡，讓他產生了一種幻覺：這些交錯雜陳的樹枝正是這座房子的血管，它們輸送着看不見的血液從房子的各個部位到這個地方來。
　　這個一二層打通的開放空間四周是一圈欄杆，他向前幾步，趴在前伸的欄杆上向下望。
　　一樓仍然鋪着地板，深色的實木地板，和這所房子里的其他房間一樣。遇到有樹根的地方，地板便細緻地繞開了。正中央的樹榦直徑有三四米粗，大概是生長得太久，顏色和其他樹枝有些不同，泛着暗紅色的光芒。
　　他的目光順着樹榦爬升到二樓，看到在幾根樹枝的遮擋下，巨樹的樹榦上似乎有一扇圓圓的小窗。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就向右移了幾步，這才看清，那樹榦上確實開着一扇氣窗。不僅如此，原來，正對面的欄杆那裡還開着一個口子，有條細細的木吊橋一直通到這棵大樹的樹幹里。他剛到這裡的時候，吊橋正好被粗大的樹榦擋住了。
　　他腦子裡出現了默蒼離平日縝慎且略帶嚴厲的模樣。他覺得，這個充滿了童真和幻想色彩的樹屋似乎和他導師一貫的形象不太契合。
　　也許他有個女兒……
　　他這麼想着，忽然覺得自己還站在這裡，對房子的主人來說很不禮貌，便趕緊退回走廊里，從剛才的那個門裡走了出去。
　　他又數了一遍門。
　　一、二、三……四。
　　原來他第一次開的是樓梯右手邊的第四扇門。大概是他上樓的時候太心不在焉，走錯了門，這才看到了那棵穿越了地板、牆面和房頂的參天巨樹。
　　
　　他又回到了書房。
　　他的導師仍然坐在自己的書桌前，不緊不慢地敲打着鍵盤。
　　那兩張論文紙上的內容很難，數據建模的步驟很繁瑣，這台筆電上軟件的版本又和他慣用的不同……總之，他一頭栽了進去，像陷入迷宮的小白鼠，一會奔跑，一會原地團團轉，徒然地尋找着迷宮的出口。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覺得肚子餓，這才想起來自己還點了一份外賣。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兩點多了，就打開手機軟件，催了下單。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送外賣的電話才終於響了起來。
　　那送外賣的小哥一臉的歉意：“真不好意思！其實我早就出來了，中途車胎爆了！”
　　他還指給史精忠看他那輛摩托車剛換上的新車胎。
　　接過餐盒的時候，那小哥又再次道歉，倒是弄得他不好意思起來。
　　他走回餐廳，終於坐下來開始吃他的這頓午飯。
　　他點的是一碗雞樅面，盒蓋剛一打開，就撲出來一股特別的香氣。
　　麵湯還很燙，像是剛下好不久。他慢吞吞地吃着，思緒也慢悠悠地飛着。
　　默蒼離站在屋門前，輕飄飄地對他說：“我家後院里的這棵樹，樹齡大概有百多年了。”
　　“……我是看到了這棵樹，才決定在這裡定居的。”
　　他在冰箱里翻找着，過了一會，從裡面拿出來一整塊牛肉，查看着包裝上的日期。
　　他將那枚樹葉裝在口袋裡。
　　他站在那棵從屋子中心生長出來的巨樹跟前，驚得目瞪口呆。
　　那個小哥笑嘻嘻地指給他看自己新換的車胎。
　　這一切的一切都蒸騰起來，混合著湯麵的熱氣和雞樅的特殊香氣，慢悠悠地升到空中。
　　
　　吃完後，他回到書房。
　　剛跨進去一步，默蒼離就敏銳地抬起頭來，盯着他看。
　　“這是什麼味道……”他嫌棄地捂了捂鼻子。
　　“啊……是我吃的雞樅菌……”他拘謹起來，趕忙聞了聞自己衣服上的味道。
　　“……快坐下來吧，”默蒼離推了推眼鏡，“你建模做得怎麼樣了？算到了哪一步？”
　　他大致把自己的進度說了一下。
　　默蒼離踱到他身後，看了一會他寫的代碼，指出了他邏輯里的一個錯誤。
　　史精忠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覺得很羞愧，忙不迭地把那段錯誤的代碼改了過來。
　　書房裡很安靜，只有兩個人敲擊鍵盤的聲響，偶爾夾雜着紙筆摩挲的沙沙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默蒼離摘下了眼鏡，用手按壓着自己的腦門，靠坐在椅背上。
　　史精忠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閉着眼睛，很久沒有動作。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灑在他的書桌前，顏色已經變得金黃。
　　看這天色，應該是大人們下班，孩子們回家吃飯的時候了。
　　他又望了望默蒼離有些疲憊的側臉。
　　“教授……你還沒有吃東西，要不……我去廚房給你煎塊牛排？”
　　話剛說出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默蒼離把手放了下來，慢慢睜開眼，轉過頭，盯着他看了好久，久到他覺得自己脖子後面的頭髮都豎了起來。
　　“……那就麻煩你了。”
　　出乎意料地，默蒼離竟然答應了。
　　
　　他從那塊牛肉上切下來一片，又打開了冰箱里的那些佐料。
　　鹽、胡椒、黃油。裡頭的佐料雖然不算齊全，煎一塊牛排卻是綽綽有餘了。
　　他將牛肉表面抹上了鹽和胡椒，為了入味，便想着把牛肉放個十幾分鐘，再起油鍋煎。
　　他抓了只椅子來，坐在了廚房門口，又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一安靜下來，他就回想起來那棵怪異的巨樹。
　　一個人的房子里有一棵這麼大的樹，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而且，默教授顯然並不想讓他知道，才會特意告訴他那棵樹是長在自家後院里。
　　可是……他看這棵樹的長勢很猛，有些樹枝還被砌進了牆體里，這樣生長下去，時間一長，不會對房屋結構造成破壞嗎？
　　他又想起來，好像……在教授家看到的所有東西，都很乾凈……桌椅的死角，容易積灰的地方，全都沒有一絲灰塵。
　　他之前用的菜刀上，甚至連水漬都沒有。
　　他掏出那片樹葉。隔了大半日，那片樹葉仍然綠得很精神。他自嘲地笑了笑，將那片樹葉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眼前是一片綠色。
　　他撥開樹枝，發覺自己正站在那座細細的吊橋上。
　　吊橋不太穩，晃得他頭暈目眩，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幾步。
　　樹榦上開了一扇墨綠色的木門。門的上半部分裝着玻璃，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門內的情形。
　　儘管他心裡在掙扎：不！不要進去！他的手卻像是有着自主意識，握上了門把，只輕輕一推，那門就開了。
　　幸好，門內沒有什麼恐怖的妖魔鬼怪。
　　只有一套小小的木桌椅。椅背上掛着一件模樣有些奇怪的西裝，他想不起來自己的導師之前是不是穿過它了；桌子上則擺着一個老式的檯燈，燈下，放置着一面樣式古樸的銅鏡。
　　他走過去，拿起那面銅鏡——
　　他的心臟忽然狂跳起來，手裡的樹葉掉到了地上。
　　他清醒了過來。
　　原來，他靠在椅背上，竟然睡著了。
　　他急忙掏出手機：時間剛好過去了十五分鐘。
　　
　　他去書房的時候，默蒼離正趴在書桌上小睡，聽見他進門的聲音，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着他。
　　“教授，牛排煎好了……你來吃吧。”
　　默蒼離抓了抓睡亂的劉海，順從地跟在他背後來到了餐廳。
　　史精忠坐在他對面，看着他抓起刀叉，慢慢地從牛排上切下來一小塊，送入口中。
　　他其實心裡有些緊張，他不知道自己的導師是不是真的會吃東西……雖然這樣的擔心聽起來很可笑，可他就是忍不住往一些奇怪的方面去想。
　　默蒼離嚼得很慢，但最後還是把那口牛肉咽了下去，又重新切了一塊，叉起來，拿到眼前看了看。
　　牛肉的切面色澤鮮紅，微微地滲出一些肉汁，還冒着熱氣。
　　“……教授，是不是……太生了？我為了讓牛肉嫩一些，可能煎得時間太短了點……”他想起來默蒼離畢竟是個中年人，可能吃不慣太生的牛肉，急急忙忙地問道。
　　“……不，剛剛好。”默蒼離微微閉上眼，把牛肉放進嘴裡，慢慢地嚼着。
　　史精忠在他對面枯坐了一會，覺得這麼看着他吃有些尷尬，便借口要去洗手間。
　　他走到二樓，剛要推門進去，忽然想起了那個夢，那個吊橋，那扇木門。
　　那棵巨樹對他似乎有着一種無形的吸引力，它站在暗冥之中，朝他揮着手，向他喚着：你來，你來。
　　他鬼使神差地推開了第四扇門，走過了那條走廊，又看見了那根伸出的樹枝，轉個彎，就是那棵樹了。
　　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著那座懸空的木吊橋走了過去。
　　吊橋是用粗大的麻繩固定在天花板上的，走上去搖搖晃晃，很不牢固。他向下望了一眼，雖然只有一層樓那麼高，卻還是有些心慌。
　　他又向前幾步，漸漸看清那樹榦上的門：那是一扇木質的門，刷着墨綠色的漆，似乎是年歲久了，有些地方的漆已經掉了。木門的上半截是玻璃的小窗。
　　一切都和他夢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停下腳步，拿不準主意是不是要繼續往前。一方面，這個房子處處透着古怪，理智告訴他應該儘快離開；另一方面……他實在是想知道這個樹屋內到底有些什麼。
　　最終，好奇心佔了上風。
　　他走到那扇木門前，透過玻璃窗向里望去。
　　玻璃有些毛了，但隱隱約約還是能看到樹屋裡的東西。
　　屋內有一套木桌椅。
　　椅子上掛着一件西裝。
　　桌子上擺着一個老式檯燈，一面銅鏡。
　　他驚得倒退一步，卻感覺背後撞上了一個人。
　　他轉過身來。
　　他的導師正站在他身後，冷冷地看着他。
　　過了一會，他開口了。
　　他說的不是“你怎麼在這裡？”也不是“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說的是：“你為什麼還沒死？”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這天晚上，史精忠差點沒趕上末班地鐵。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