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02 【藏史】木兰花令（2.04更新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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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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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02-02 10:0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02 【藏史】木兰花令（2.04更新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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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罗碧！罗碧啊！”
千雪孤鸣慌慌张张地冲进罗碧的帐篷里的时候，后者还没有坐下休息一刻钟。罗碧刚想从军用水壶里喝一口水，现下只能皱着眉头停下，灰头土脸地瞪着自己的老朋友。
他们当然是在荒郊野外，不过这地方的环境相当好——比罗碧早年在戈壁上刨楼兰遗迹的时候的环境好多了——外面是一片花红柳绿的，春天桃花梨花的香味和着暖风一股脑灌进来。
罗碧被呛得打了个喷嚏，只能更用力地瞪着千雪。后者漫不经心地道了个歉，然后就急急忙忙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罗碧啊，刚才我和温皇在外头捡了个人！”
有那么两秒钟，罗碧肯定是没反应过来的。最近他们对那个古墓的发掘工作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开主墓室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所以的确是得原谅他，罗碧实在是没想到除了那个主墓室以外的事情。
所以他顺口说：“什么？你们挖出人骨头了？”
“……我们捡着一个活人！”千雪崩溃道，要是真的只是人骨头恐怕都不够他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而且还是一个穿着古装的活人！”
——罗碧终于抬起头来。

罗碧是个考古学家。
天地可鉴，他本来不是想学这个的，如果不是他上大学的时候把他调剂到这个专业，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相关的东西打交道。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干这一行很多年了，而且从来没有遇到过眼前这种情况。
他们这次工作的地点——往往被他们称为“工地”——位于群山之中，这地方离最近的村子活活有七十多公里，这还是直线距离，翻山的路可不算；手机信号时有时无，3G网则是从来没见过。所以，他们在山里搭起了帐篷，住着他、千雪、温皇还是二十多个民工。他来这里这么长时间，除了有一次见到几个迷路的驴友，还从来没有见过别的活人。
……除了现在他们面前躺的这个。
离工地二百多米的山脚下，开着一大片蒲公英，之前温皇问他们要不要摘了叶子去泡茶来着，被其他人残忍的拒绝了。现在，有一个穿白衣的人就躺在那一大片蒲公英之间，而温皇蹲在离那个人有半米的地方，也不知道聚精会神地看什么，就差捡根小棍上去戳一戳了。
罗碧一来就看见了这样如同小屁孩玩蚂蚁的场景，险些掉头就走。
不过千雪就在他后头一脸复杂地盯着他，他实在是不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跑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一步，而眼睛就自然而然地落在那个人的身上。
——就这一眼，他就明白温皇的聚精会神、还有千雪扭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人穿了一身古色古香的服饰，白衣上面绣着浅色的精致花纹，胸膛轻微地起伏；复杂的发饰束起的黑发沿着肩膀流淌下来，就好像在花丛里散开的黑色锦缎；那个人闭着眼睛，鸦羽一样的睫毛轻微地颤动，好像是在睡梦中。还有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看上去好像比他们年龄大一些，眼角已经生出了细微的皱纹，但是，那张脸长得跟罗碧一模一样。
到了现在，罗碧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如果一个人猛然看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真的只会受到惊吓。他感到脑海里“嗡”的一声，一句话脱口而出：“这什么玩意？！”
“唉呀，这不是什么‘玩意’，好友。”温皇保持着那个玩蚂蚁的姿势，口吻十分的沉痛，好像罗碧忽然智障了，“这是个人。”
罗碧差点踢他一脚。
从大学到参加工作，千雪基本上在他们两个身边当了十几年的和事佬，现在就熟门熟路地先把罗碧按住了，然后皱着眉头开口：“我觉得现在问题只有两个吧！第一，这个人是谁，第二，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千雪说的十分有道理，问题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大侦探，所以大概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温皇看起来完全没有把这个人挪地方的意思，就搁那儿看着他，好像是在观察什么无辜受害者的遗体。片刻之后，他说道：“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他是罗碧失散多年的兄弟？”
他的口气十分地敷衍，而罗碧皱起眉头来，恶声恶气地说道：“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孪生……兄弟……”
这话越说越没有底气，温皇向着他挑起眉来，而千雪特别善解人意地说：“算啦，你也不知道是吧。”
……不开玩笑，罗碧还真不知道。据说他小时候是被人贩子拐卖的，被解救之后送到了福利院。那个时候警方的DNA系统还完全没有建立，他也就一直没有再找到他的家人。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七八岁的时候被罗天纵领养，一个连自己怎么丢的都不知道的小孩，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个兄弟呢？
千雪和温皇也知道这一茬，于是都不开口了。罗碧打量了躺着的那个白衣人半天，忽然说：“你们觉不觉得他有可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温皇毫无助益地补充道：“有可能是另一个时空的你呢，前世今生什么的。”
他们其实都有这种想法，但是由于不想让事情再往伪科学的方向发展，就一直没有人提出来——他们几个好歹都是专业学这个的，看个东西还不见得会打眼了。
就说眼前躺着的这位，穿着的都是典型的明代服饰，而且绝对都不是现代工艺，到了现代，基本上都不会有仿古仿到这么好的衣服。所以说那些穿越剧，那些傻狍子似的女主角一穿越到古代就开始“天哪你们不会是在拍电影吧”，那都是瞎扯，恐怕整个横店都找不出一件那么靠谱的戏服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千雪就一阵头疼，但是他还是伸出手往那个人腰间点了一下，说道：“我就说一句，你们就看看那块玉佩的成色……就算是现玩，十几万也拿不下吧？”
他说得很有道理，三个人一阵沉默，罗碧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睁眼的方式不太对，最好回去重新睡一遍。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来路不明的白衣人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醒了。
那个人的目光默默地聚焦，当然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站在他正前方的罗碧身上。在那个瞬间，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个很小的笑容，他动了动嘴唇，但是因为声音沙哑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漏出了两个残破的音节。
出于什么罗碧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他忽然觉得心里一动。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事情发展得更加超现实了。
等到他们把史艳文弄到罗碧的那个帐篷里——千雪拿随身的水壶喂了那个人几口水润润嗓子以后，他自己说自己名叫“史艳文”的，反正罗碧是没怎么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给自己家男孩子起名“艳”字——让他缓过来一点，至少不再显得那么病恹恹的时候，史艳文把这个前因后果大概地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他是这么解释的：我有一个叫燕驼龙的朋友，他有一天在研究一个新型阵法拿我做实验，然后阵法不小心出问题了，结果我就过来了。
……你是怎么这么心大的给别人当小白鼠的啊？！
罗碧觉得有槽没处吐，史艳文倒是很淡定，而且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微笑着说道：“你们不必担心，燕驼龙前辈对我说，如果阵法出了问题，我被传送到陌生的地方，只要等在原地，他研究出来破解的阵法我就能回去了。”
这心的确是太大了，千雪差点在后面噗的一声笑出来，好歹堪堪忍住了。罗碧目光跟刀子一样一眼瞪过去，千雪捂着嘴使劲踢温皇，意思是让他别看热闹了，赶紧过来解围。
于是温皇款款站起来，假模假式地说道：“那么，史先生你现在想不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点去？”
史艳文轻轻地答道：“劳烦温皇先生了。”
温皇的动作顿住了，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嘴角勾着一抹模糊的笑意，他问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其他两个人都是一愣，如果思考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就让人觉得格外地毛骨悚然起来。
温皇继续说道：“所以说，是不是在你那个时代也有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呢？这个人——”他指了一下罗碧，然后才说下去，“你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这也是千雪想问的问题，因为，就算是前世今生，像是史艳文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也不可能和罗碧是同一个人，他们几个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内心都是这样认为的。
史艳文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可以想见，如果温皇不问的话，他是肯定不想说的。他停顿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我有一个同胞兄弟，也叫罗碧。”
一阵沉默。
然后史艳文的目光落在罗碧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有点小心翼翼的，只是说：“不过现在看各位的意思，恐怕你……还没有遇到。”
罗碧的脑子里很乱，随便一个人得知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心里都不会很平静的，更不要说这个消息还是一个古代版本的你的兄弟告诉你的了。
罗碧盯着自己对面这张一模一样、但是在什么地方好像还有一点微妙的不同的面孔，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到，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那他应该在做什么呢？那个人的名字也叫史艳文吗？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自己呢？
最后一个问题矫情到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慌忙厉声道：“如果这么多年都没想到来找我，那么不见也罢！”
温皇：“哎呦呦这个口嫌体正直……”
千雪终于爆发出一阵笑声，罗碧爆喝了一声千雪，这个三十多岁了还是没个正形人跳起来，往温皇身后藏过去。然后罗碧忽然意识到史艳文还在场，他们把大学男生宿舍那一套拿出来好像不太好，就赶紧回头去看史艳文，却见到这个人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史艳文看见罗碧在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三位的关系真好。”
千雪从温皇的肩膀后面冒出个头了，问道：“在你们那里，我们的关系不好吗？”
“嗯……之前有一些矛盾，”史艳文想了想，说道，不过他的深色很轻松，大概是没什么大事，“不过这些年已经好很多了。”
罗碧看着史艳文含笑的嘴角，也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抽了一下，忽然问道：“那你和你兄弟呢，关系怎么样？”
史艳文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头有许多笑意，就好像有什么浓烈的感情要破土而出那样。史艳文轻轻地说：“小弟是……我的爱人。”
“……？？！”
不管罗碧想说什么，现在都噎住了。而千雪居然是反应最快的，他拽着温皇一跃而起，嘴里说道：“罗碧！这位史艳文就交给你照顾了，你不是有换洗的衣服么，给他换一下，别让他穿的这么显眼——至于工地那边就交给我们了，等挖到主墓室我在通知你，你就安心地陪客人吧！”
然后他就抓着温皇一溜烟跑了。
罗碧瞪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并没有人回头，温皇和千雪都毫不犹豫地逃离了这个修罗场，完全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这两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帐篷的门帘被千雪掀起来，现在又飘飘悠悠的落下，露出了门外的一片花红柳绿。
不知道怎么，罗碧不太敢回头看史艳文，就好像自己窥破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一样。可是，他还是听见这个人叹息一般低低地说了一句：“……小弟还在等我回去。”
他不知道怎么接茬，干脆就没有说话。这个时候门外漏进来的那点暖风已经带着花香飘到了他的鼻端。罗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又到了春光烂漫的时刻。

[ 此帖被sherlia在2017-02-04 10:4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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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7-02-02 10: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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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 \GioSg

罗碧和史艳文在荒野里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事情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主要是由于罗碧误交损友。现在千雪和温皇是特别愉快地走了，活像是出笼的藏羚羊，结果罗碧还得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跟着史艳文，还要一边消化“古代的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而且古代的我还和他哥哥在一起了”这种信息量很大的新闻。
……他现在感觉都有点消化不良了。
史艳文现在也十分别扭，可能主要是不能管眼前这个容貌实在是很熟悉的人叫“小弟”，结果他现在也是实在不知道称呼他什么好。他们走过长出绿芽的草地，这山谷里面开了很多粉白的桃花梨花，竟然能装点出一点点虚无的热闹的氛围来。
罗碧忽然听见史艳文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几百年后的话……这里也没有什么变化。”
罗碧瞥了他一眼，问：“你来过这个地方？”
“我就住在这附近，”史艳文轻轻地回答他，罗碧总感觉这个人的眼里有什么复杂的东西，隐隐绰绰总是看不真切，“那个阵法也是在这附近发动的，怪不得我一睁眼就来到这里”
史艳文这种人瞧上去风光霁月的，总感觉应该是那种乱世中的大侠。罗碧不知道他在一个小山谷里面隐居个什么劲，不过他也没有问——或者，他的直觉是有的东西他是不应该问的，他大概也不想听答案。
他没话找话地说：“你弟弟也和你住在一起？”
“算是……在一起吧。”史艳文笑了笑。
现在简直是要比他们两个谁比谁更尴尬，说完这句话两个人活活沉默的三分钟，然后史艳文忽然问道：“那……你……结婚了没有？”
罗碧：“……？？！”
你要干啥？！
罗碧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因为史艳文看着他，忽然噗的笑了一声。他大概也觉得自己的笑容大为不妥，于是赶忙摆出一副正经脸，低声说道：“不是的，主要是我小弟……和我在一起之前结过婚，还有一个女儿。”
罗碧把萌萝莉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忽然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于是他皱起眉头来，问道：“结婚？和谁？”
他直觉史艳文说出的人物在他们这个世界里也存在，毕竟温皇这种作死怪都存在，还会有谁不存在。
“她叫姚明月。”史艳文说道，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在你们这里也有这么一个人吗？”
罗碧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了。
——他说的是姚明月吗？！就是那个当年在他们系的元旦晚会上穿黑丝跳钢管舞的姚明月？！！古代的他的品味是怎么回事，那还不如就真跟史艳文这种人在一起……诶？？！
史艳文肯定不知道罗碧心里的飙出的一百八十万的弹幕，只是带着一点点关切地看过去。这个人的眼睛真是蓝得过头了，罗碧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能放空大脑想一下这个，不过两秒钟以后他就反应过来了，于是果断转移话题道：“那，你是不是也有孩子？”
史艳文用一种跟买菜一样的平淡语气说道：“啊，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史艳文你很行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不太想说话了，可能是这个话题听上去太怪异，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两个人默默无闻地在野地里面晃悠，反正既然温皇和千雪胆敢跑路，就不要指望着罗碧去古墓发掘现场了。
不过，最后倒是史艳文先开口了。
“你是不是觉得，”史艳文的声音很低，低到要融化到风里面去，“和你谈这个，是想劝你爱上……这个世界的我？”
他说得太直白，说出来了好像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耳尖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罗碧转头去看他，身边有一个人仿佛人形自走读心机的感觉真是不怎么样，有点话连事儿精的温皇都不见得真的会说出来。
现在他真的是有点词穷了，把眼前这个史艳文送走以后他活该长出白头发来。他只得问道：“你有这个意思吗？”
“没有。”这句话史艳文回答得倒是很干脆，他们这个时候已经绕过了一个小山坡，面前赫然出现了一片种的稀稀拉拉的桃花林，而史艳文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很多事情都很难说……如果不遇见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这话说得挺奇怪，罗碧简直觉得自己手一滑拿错了什么言情小说的剧本，他想了想，只能真诚地说道：“你真挺奇怪的。”
“是吗，”史艳文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也经常这么说。”
春天的空气还是发凉的，风里有丝丝缕缕的花香的甜味。山坡上有一棵很大的桃树，不知道长了有几百年了，巨大的树冠在天地之间伸展开来，上头开着烂漫的花朵。
他们两个沿着山坡走上前，然后史艳文忽然说道：“啊，这棵树有可能是我种的。”
罗碧看了他一眼。
“我住在这里以后没什么事情干，就种了一些花树。”史艳文静静地回答道，他的嘴角嘬着一点点笑意，身上穿的罗碧有点宽大的白衬衫被风吹得翻飞起来，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鸟，“看着这颗桃树的位置，八成真的是我种的。”
罗碧看着他抬起手去，从这老得要成精的桃树上折下一根桃枝，那上面只开着零星的几朵小花，看着有一点孤苦伶仃的意思。罗碧忽然问道：“为什么要种桃花？”
史艳文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的桃枝递到他的手里，轻轻地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们就在这附近晃悠了几天，千雪和温皇是真的再没敢招罗碧，要不然恐怕真的要被打了。
罗碧和史艳文实在是没什么事干，也不知道史艳文在自己那个时代的队友到底靠谱不靠谱，这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罗碧简直觉得自己变成了想要孩子想疯了的傻爸爸，整天盯着老婆肚皮的动静，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老婆的问题还是在家的问题。
……呸，这什么破比喻。
他们在这周遭结结实实地转了好几圈，还能免费听史艳文指点他在自己的时代对着周围做了什么改造什么的，说道罗碧都觉得自己如果穿越到史艳文的年代，闭着眼睛都能在这片小山沟里毫无障碍地走路了——几百年过去了，周围哪里还能留下什么遗迹，只能找到史艳文说他那时候筑过的一口井，那地方的井台都塌没了，只能看见被土埋了一半的井口。
无非是什么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史艳文脸上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带着一点点虚浮的笑容。罗碧看着他，不知怎么就觉得他那表情瞧上去有点可怜。
他想了想，最后十分别扭地说道：“反正你马上就回去了，也许等你回去了以后就觉得这地方不好，很快就搬走了呢——一些房子物什的，没人打理了以后很快就……”
“是，”史艳文低低地说道，嘴角还是带着那么一点点笑意，“这地方不是小弟挑的，你觉得不喜欢也很正常。”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罗碧真的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史艳文这么难哄的人，当下恨不得原地蒸发了才好，也就是这个时候，千雪匆匆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过来，一看见他们两个就大声喊道：“罗碧啊——我们挖到主墓室了！基本上都塌干净了，但是温仔清理出两句棺材来，你要去看看不？”
“是合葬墓？”罗碧眉毛一挑，但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史艳文，顿时又犹豫起来。
史艳文来的第一天他就大概给史艳文解释了一下自己是干什么的，结果，对方脸上就清清楚楚地写上了“你怎么能做挖坟掘墓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史艳文来自几百年前，会这么想其实也不奇怪，但是情景还是尴尬极了，两个人差点没聊下去。
……史君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藏镜人和狼主合伙挖过神蛊温皇的坟啊。
罗碧刚回头，目光就撞上了史艳文的眼睛，后者好像已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说：“无妨，我和你一起去吧。”
罗碧的目光中有几分审视的意味，看得史艳文浑身不自在，他慢慢地说道：“前几天你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还对我说‘如果不是我们这么做，谁还会记得过去那些死去的人的故事’。”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轻轻地说：“虽然那些人下葬的时候恐怕没有指望后人记得……但是，其实也不错。”
罗碧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场景有点怪异，不过他还是很快做出了觉得，于是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就走。”
他转过头去，大步向千雪的方向走过去，于是就没有看见史艳文在他身后无声开合的嘴唇。
——“而且如果是你的话……也没有关系。”

罗碧站在隔梁上，史艳文就站在他的身边。
就像千雪说的，这个古墓塌得真是十分的厉害，下面的坑里根本是一片灰扑扑什么都看不清楚，墓室的圆顶早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地碎砖头，间或能在碎砖头下面看见一个碎陶片，而温皇在那聚精会神地鼓捣那两个棺材。
虽然现在他还能在隔梁上站着，可是估计也站不了几分钟了，等到温皇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他和千雪就都得下去，把那些碎到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出土文物整理登记，然后封袋保存，根本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然后一个来自百年之前的古人的一生就会被他们笼统地记在笔记本上或者写进论文里，运气好的话可能会被登上报纸，可是他们都知道，没有人会真的为一个死在几百年前的人感到悲哀。
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看看身边的史艳文，后者脸上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沉静。他想，等到这个人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对于生活在现代的他自己来说，这个人也无非是死了。
他想，史艳文的心里也应该是知晓的。只是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未曾提到而已。
这个时候中午的阳光正刺眼地射下来，照在白茫茫一片的裸露的土地上，晃得人除了温皇的蓝衬衫以外什么也看不清。过了许久，温皇才满意地站起来，对着上面的人说道：“事情有点奇怪。”
千雪在烈日下面被晒得蔫巴巴的，没精打采地说道：“怎么个奇怪法？你挖出了大恐龙？”
……这人是怎么三十多年如一日的保持着这种童趣的啊？！
温皇不赞同地扫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两个棺材里的尸骨都是男性。”
在那么一瞬间，罗碧心里出现了一种特别奇怪的念头，就好像是模模糊糊的、飘过去的一朵云那样，让人抓不住具体的形状。都是还没等他想清楚或者是说出来，站在他身边的史艳文就冲口而出道：“怎么会是两具尸骨？！”
罗碧猛地转过头去。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觉得他好像已经明白了。
温皇在下面发出轻飘飘的一声笑，在烈日下面无端带了一种令人心底发冷的意味。这个家伙可能早就猜到了，罗碧想。
于是温皇慢条斯理地说道：“史先生，说吧……这到底是谁的墓啊。”
在那个瞬间，史艳文好像有点想后退，但是被罗碧一把抓住了手腕。罗碧的手心是热的，那种热度从他的手里一路烧到史艳文发冷的皮肤上去，于是他看见这个无时无刻都带着笑的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仿佛无处遁逃的表情。
又过了许久，史艳文才慢慢地说道：“这个地方应该是……我给小弟立的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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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7-02-02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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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顶顶

期待蘑菇的后续~~~~

相信着HE的TAG……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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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o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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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7-02-04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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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一下！一直都很喜欢蘑菇的文章，以及始终坚信结局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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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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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7-02-04 10: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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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已逐回风去，花本无心莺自诉。”

这几天罗碧已经听到了很多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消息，自己认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顶峰，但是听见史艳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愣了好几秒。
又或者有一些合理的不合理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面隐隐约约穿成一条线，仿佛成为了一段可以讲述的故事。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现在他看着史艳文，中午有些刺眼的阳光把四周的一起照得白亮而无处可遁，春天那一点点柔和的光晕被消解了，于是他就发现了史艳文那蓝得过头的眼睛里那一点点仓惶的、破碎的东西。
罗碧沉默了几秒，才把那个他们都想问的问题说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在一场战争中……小弟去世了，”史艳文的声音有点过于低了，罗碧能听到他隐藏在声音里的那轻微的颤抖。
他慢慢地、慢慢地说道：“……尸骨无存。”

千雪蹲在帐篷后面抽烟。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那是苍白的、细细的一线，挂在山尖上面一点，正是一派凄凉的景色。
而千雪脸上的苦大仇深要比凄凉的月色表现得更明显一点，等到温皇从帐篷前面绕过来的时候，千雪面前的烟头已经摞成了宝塔山，而且还有再往上增加的趋势。
温皇走过去，跟千雪并排蹲一块儿去了。
——他干这事之前还分神想了一下，按史艳文的描绘，几百年前的那个他应该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大反派来着？看见这样懒散的一幕，也不知道会不会一剑劈了他。
……心机温仔，你真的想多了。
而千雪转头看了他一眼，闷声问道：“抽烟不？”
“要。”温皇淡淡地回答道。
等到温皇把千雪递给他的香烟点燃，千雪才开口问道：“他们两个那边怎么样？我一直没敢进去看。”
“你是一直没敢进去看，只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个修罗场里头，还得看着他们两个怕出什么事。”温皇哼笑了一声，他微微地垂下眼睛，眼里似乎出现了一种很少出现的疲惫神情，“不过现在看起来基本上没事了，受害人情绪波动不大，你可以放心滚回去睡觉了。”
千雪对温皇对他的挤兑充耳不闻，他用手肘撞了温皇一下，说道：“温仔，还有什么新消息？”
“有。”温皇沉默了两秒，忽然开口道，那边千雪不引人注目地直起身子，显然觉得他要说出什么重要消息。温皇顿了顿，说道：“史艳文解释了一下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千雪挑起眉毛来：“啊？不是说因为他那个什么朋友的阵法出了问题，结果才……？”
“的确是这个原因，但是之前史艳文有一些东西没说。”温皇轻声说，“他说，那个阵法本来就是用来穿越时空的，只是穿越过来的时间点出了问题——他说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推测，他可能本来想回到他弟弟死之前的时间线上去。但是因为出了问题……所以就到了咱们这里。”
也许，他是想再见那个人一面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也的确是见到了。
千雪梗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刚上大学的时候看得电影，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楚，但是千雪依旧记得那部电影的梗概。
电影大概就是讲，一个科学家的恋人有一天不小心遇到劫匪、不幸被杀害，科学家制造了时光机回到过去，想要阻止恋人的死。但是他发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阻止自己的恋人在同一刻死去，也许死法不同，但是到了那一刻，他的恋人总是要死的。他一直没有放弃回去阻止这件事，也就见证了自己的恋人几百几千种不同的死法……
千雪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他转头看着温皇，后者的脸沉浸在烟头上燃起的一点亮光照着的那一点明灭的光里头。温皇扫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史艳文是不是寄希望于他可以阻止那件事。但是，我还是让我想要阻止过去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就好像是……外祖母定律什么的。”
“我觉得也是，”千雪低低地说道，他想了想，又忽然说，“那你觉得，史艳文会想要离开这里吗？”
温皇又看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千雪胡乱挥了一下手，看上去好像很有一点苦恼似的，“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和他的弟弟一样的人，而且在这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另一个史艳文。”

“你想留下来吗？”
罗碧忽然问道。
史艳文看了他一眼——他对罗碧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的时候还是没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看上去眼圈稍微有点红。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听上去有点发哑：“什么？”
“我想知道……你来到这里以后心里是怎么想的，”罗碧低低地说，就如同千雪产生的那么一点模模糊糊的忧虑一样，其实他的心里也多少有那样的想法，“毕竟，呃，这个世界里有我不是吗？”
他记得他上大学的时候被数学系的默苍离的那个小师妹——叫凰后还是叫什么的——拽去参加什么鬼的社团活动，参加社团活动就罢了还刚刚好坐在默苍离边上。有名的大冰山的温度一般人真是承受不起，那一天的活动好像就是吃零食看电影，那帮人可能就是想用社团经费来光明正大地吃吃吃而已，罗碧坐在默苍离边上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以一种惊人的毅力盯着屏幕看。
看那电影的画风八成是凰后亲手挑出来恶心默苍离的，那就是一个穿越故事，傻狍子女主角在古代好容易和一个什么王爷爱得死去活来，然后忽然咔嚓一声回到现代，只能万念俱灰地开始新生活。
当然，在电影的最后，抒情音乐响起，女主角一不小心回个头的功夫里面，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和那古代王爷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马路上车来车往画出的流光里面。
默苍离冷哼了一声，说道，愚蠢。
他吃着爆米花想也是，毕竟古代那个人和现代那个人会是一个人吗？——不过那就不是编剧要考虑的问题了。
而他现在看着史艳文，忽然就又想到了那个问题。
他突然挺像知道面前这个人的想法。
“……我会回去的。”史艳文好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只是低低地笑了笑，“说真的，你跟他很像——或者说，可能你跟他就只是不同时代的同一个人。但是，你知道……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个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罗碧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不过，怎么说呢……能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史艳文慢慢地说道，语气听上去不太自然，“至少我知道，我们最后终归合葬一处，有可能是他没有死，以后的哪一天回来找我了，也可能是最后我最终找到了他的遗骨……那都是不错的事情。”
他这么说的时候微微地低着头，显然对自己设想的未来也不太有信心。罗碧不太愿意想象他们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惨烈的战争，让史艳文就算是看见了那个人完整的骸骨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人还有活着的可能。
“你们会再见的。”于是他只能这样含糊的说。
“但愿如此吧。”史艳文轻轻地答道。

到了春花要开尽的时候，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阵才终于又有了动静。
那个时候他们的发掘工作已经到了头，也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罗碧不太敢想如果史艳文知道自己死后几百年可能要躺在某家博物馆里了，心里到底会怎么想，但是史艳文笑起来太风轻云淡，好像是不在意的样子，这就让人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了。
——“而且如果是你的话……也没有关系。”
罗碧反而觉得自己乘人之危了。
另一方面，他们把写论文的事情扔给了温皇，就为了这个，一向不爱动的温皇追着他们俩打了三里地。毕竟，就算是温皇也不知道怎么在论文里写“两个男性合葬十分罕见，但是其实真相就是这两位是一对伴侣，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巧了，有一天我在发掘现场遇到了墓主人，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史艳文半开玩笑的提议道，要不然我写一封亲笔信附在你的论文上得了。
罗碧表示，你可拉倒吧。
他们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到了春天的末尾，谁都不再提起那些旧事就仿佛，就仿佛缄口不言就可以让某些事情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他们都知道那不能，因为遗忘是短暂的，铭记其实才更加长久。
直到蒲公英开完了春天的第一茬，白色的毛毛球都飘散在了风里的时候，千雪最先发现那从蒲公英之间出现了一个其丑无比的阵法。
于是他们就都明白了。
三个人默契而沉默地跑出来送史艳文，那时候那些民工已经在拆这几个月里他们住的帐篷了。卡车停在山脚下，成箱的物资运上去，没有熄灭的发动机还在轰鸣着，发出煞风景的隆隆的声音。而史艳文在站正在变得更浓绿的草地上面，一脚就要跨进那光滑流转的阵法里面去。
还已经换上了他来的时候穿的那一身，就为了不穿着奇奇怪怪的现代衣服回到过去的时间线里去。罗碧觉得，那件衣服总是给这个人增加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是模糊时光深处的浮光掠影，是他对一个幻觉。
就在这个时候，史艳文忽然回过头，微笑着说：“罗碧，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其实鲜少叫罗碧的名字，也许只是为了把这个人与他记忆深处的什么人区分开来。
“什么？”罗碧皱着眉头，问道。
——千雪和温皇特别有默契地齐刷刷后退了好几步，一脸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样子，这两个熊孩子。
史艳文转向他，目光有点过于诚挚了，就让人死活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史艳文低声说道：“我想，你有一天是可能会遇见他的——但是不必要为了我的缘故去爱上他，只要顺心而为就好了。”
罗碧终于抬起头来。
“对了，我还想把这个送给你。”史艳文轻轻地说，他把什么东西递到罗碧手里，后者定眼一看，发现是之前史艳文悬在腰间的那一块玉佩。史艳文有点局促地微笑着，说道：“这个是之前小弟送给我的……但是其实也没用了，你就留着吧。”
他握着那东西，觉得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史艳文只是又向着他笑了一笑，就转身一脚跨进那个阵法里面。
——于是光芒升起来，他们看着这个人的身影在一片轻飘的白里面如同浮雪那般崩落了。有一阵风吹过来，最后晚开的桃花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而蒲公英的种子飘到天空中去。
罗碧握着手中的玉佩，如果不是这东西还坚硬地硌在他的手心里面，上面恍惚有另一个人的温度，那么他也仿佛以为自己做了一场荒唐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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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1)

5樓發表於: 2017-02-04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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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 ~:4Mf/Ca

又一年的桃花开了。
他亲手种下的小树苗才长高了一点点，在料峭的春风里开出几朵零星的小花来。它们在风里哆哆嗦嗦的，却奇异地没有被风吹落，史艳文知道，它们总有一天是会长大的。
他已经看过它们长大的模样。
史艳文很难说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像空空落落的没有东西，又好像满满当当地填满了许多感慨。他知道那些花树会长大，长到很久很久以后让与他容颜相似的人来采撷；他知道那块玉佩会在几百年之后仍旧温润如初，仿佛没有遭到时光的琢磨；他知道，他受着的空荡荡冷冰冰的墓室总要被填满。
……无论被什么填满。
然后斗转星移白驹过隙，他们总有一天还会再见。
史艳文看着那些桃花，就好像是遭受了什么东西的洗练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模样的、假的物件，他仿佛听见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基本上，一步一步的，敲在地面和心头。
他听见一个声音仿佛很不满地说：“史艳文，我给你的玉佩呢？”
史艳文有点想笑，于是嘴角就挑出一点点弧度来。
他低低地、用一种柔软的语调说道：“……当然是送给有缘人了。”
他身后有冷哼声传来，轻飘飘的就好像是一个幻觉，可是他都能想到如果处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脸上那种不屑的表情。史艳文想，我一定是在做梦了。
这些年来，他经常会做那样的梦——那是转瞬之间的流光溢彩，醒过来当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只要还能梦到，就是好的。
于是史艳文转过身去。
有风吹过来，卷起了一地落在地上的粉白花瓣。

罗碧坐在火车站边上的肯德基里。
他不怎么喜欢这种熙熙攘攘的地方，搞的带着红帽子的工作人员老是偷眼看他，因为他阴沉的那张脸不像是来吃东西的，倒是像是来砸店的。
而千雪僵硬地坐在他身边，用笑容安慰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其实他们两个何尝不想现在就到候车大厅里面去，但是温皇非要约在这么个地方，说是这次他们的工作还要带上某知名高校的那个教授，在候车大厅里见面太没有格调。
只是别人都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话说温皇想要什么格调，吃儿童套餐附赠小玩具的格调吗？
罗碧心里十分不爽，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他、千雪和温皇三个人搭伙，从来都没和别人合作过，可是这回去哪个遗迹就一定要带上个什么教授，就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这方面的权威。
“叫什么？公子开明吗？”罗碧用一种特别嫌弃的语气说道，“就是那个早上第一节课开讲座，然后一直唠叨到晚上学校食堂关门、最后把十八个学生饿成低血糖住进了校医院的那个公子开明？”
千雪：“……你这听到的都是什么小道消息？”
罗碧冷哼了一下，显然不愿意聊这样肤浅的问题，要和公子开明合作让他很不开心，听说公子开明这个人还是温皇在狼人杀游戏上面的好友，两个人联手坑死了无数人，一想这个他就更不开心了。
千雪没话找话地说：“……温皇挺高兴的，他说这次去的工地交通不便，四个人刚好搓麻将。”
“不玩！”罗碧冷冰冰地说道。
他挤在肯德基窄小的座位之间，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手里无聊地把玩着什么东西——千雪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就是当年史艳文给他的那个玉佩，被他把穗子拆下来以后刚刚好可以握在手里。
千雪每每看见这场景心里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好像大家都知道买彩票有几率会一夜暴富，但是总归不应该寄希望在那上面一样。千雪盯着他看，嘴里不耐烦地说：“别玩了，都快被你玩出包浆来了。”
当然了，罗碧没理他。
千雪也不想瞪他了，只能低下头恶狠狠咬了一口薯条，活像传说里吃小孩的怪物。
而罗碧看着窗外，这是春天了，但是在现代化的都市里面看不见一丝绿色，钢筋水泥的怪物伫立在外头，沙尘暴正从更远的西方扑面而来。或许他的记忆里面还有颤颤巍巍的一枝桃花，在青山碧水里开出来，被白衣人握在手里。
——“你们会再见的”。
那大概只是客套话罢了。
可是他有的时候也会想一想，他们可能真的是会再见的，也许某个人就会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时候他一定要若无其事地对那个人说：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那真是一个中二病的幻想，这样想完了罗碧还要再吐槽自己。
也就在这个时候，千雪孤鸣带着那种透着浓浓的番茄酱味儿的口音说道：“啊，他们来了。”
罗碧看见温皇从人群里挤过来，火车站旁边的快餐店里常年驻扎着拿着大包小包的旅客，这就让他试图穿越人群的行为变得更危机重重了。他手里拿着一个肯德基甜品站第二个半价的那种桃花味的甜筒，真是十分地富有童趣。
……罗碧真的是不想承认自己认识眼前这个人。
温皇隔着活活有几十号人，向着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大事不好。果真，下一秒，温皇就隔着人群向着罗碧他们喊道：“通知一个新消息，那位公子开明昨天走在大马路上一个不小心掉井里了，这会儿腿都打上石膏了，无论如何都去不了了。”
罗碧：“……”你瞎编的吧？
千雪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是污水井还是什么井？”
你的重点呢千雪孤鸣？！
这时候温皇终于成功地挤到了他们身边，先吃了一口甜筒，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是我瞎编的。”
千雪差点把手里的薯条扣到他的脸上去。
“不过公子开明不来了是真的——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一不开心就离家出走了吧。”温皇的语气特别敷衍，显然心思还在甜筒上面，“所以我得为你们介绍一下替补队员。”
温皇向着身后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那个姗姗来迟的替补队员才好容易从人群里面挤出来。
就好像是陨石撞向地球，或者是其他什么出场应当惊心动魄的东西，那个人就这样直直地撞进罗碧的眼睛里面去——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带着细框的眼镜，嘴角挂了一个温和而有礼的笑容。
那个人看见罗碧的脸，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罗碧就站了起来。
那个人开始说：“你……”
于是罗碧就知道，自己的麻烦要来了，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他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麻烦的。
所以他站在那里，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那东西坚硬地烙到他的掌心里面去，带了一点如同往日的热度。温皇的眼睛里面带了某种戏谑的笑意，而他有点紧张地清了清嗓子，紧张地说出了属于自己的台词。
“我叫罗碧，”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他伸出手去，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就好像别人把它交到他手里的那一日一样。
——此时此刻他们在封闭而温暖的室内，外面的风沙正拍打着窗户玻璃。这个地方的确是没有桃花啊，他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
可是不管怎么说，又到春天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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