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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4 【网空】归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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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末天寒地冻,乌鹊南飞。西岭深处一方洞天,寒冰遍布,四壁都是浩瀚的幽蓝,宛如冰中凿洞,鬼斧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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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网中人背手走进山洞,曼邪音已候在洞中。戮世摩罗横陈石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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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手捧木匣,里头装着一根隐隐泛金的白骨,长约一尺,是取魔的骨头,裹上秘药,于寒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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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少,秘药更少,这根骨头堪称万金,有价无市。戮世摩罗身上二百零六块骨,一半已换成魔骨,脏器也只有七分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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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睁眼,见是网中人,便问:“这回没有存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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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天寒,他衣袍外裹了一件黑皮袄,细碎绒毛拂着苍白的下颚,如白骨落在黑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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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冷哼,手里已提着一只瓷罐,示意曼邪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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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衣褪去,蛛毒霎时刺入戮世摩罗身体麻痹他全身。网中人目不转睛,两指作刀,剖开戮世摩罗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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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寒冷,石床更是极阴,在这上头剖开的人,血都流不出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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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耳畔尽是骨头磨着肉吱嘎直响,不由叹道:“第几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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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道:“一百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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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抛出一截旧肠子,发灰枯萎,落在地上几如老蛇,透着将死的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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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罐内的新鲜肠子替换进去,肉擦着肉,泛着血泡,叽咕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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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原本不会医的,如今也算外行,独独这给人换骨头脏器,拿捏得精准无比。近百年时光,他有了一根人骨磨成的针,用来穿蛛丝刚好,飞针走线迅疾如风,眨眼将戮世摩罗的肚皮缝上,又划开他右臂,切下尺骨将魔骨替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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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身上饰物都除去了,一件黑袍裹身,一干二净躺着。他被毒素控制,本不该觉痛,竟倏然睁眼,紧盯着曼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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闼婆尊身经百战也被他吓着一跳,沉声催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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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回应,戮世摩罗又阖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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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忍不住问:“妖神将,你次次都能弄到骨头,可魔世哪来那么多废骨头?策君说这些骨头不能腐烂,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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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置若罔闻,五指抚着戮世摩罗翻开的皮肉,沾一点血摆在嘴里,许久才冷冷道:“只管看着。”手上不停,很快,那截胳膊上只剩一条疤痕,淡红的,爬在皮上如同细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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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是由云外镜而出,径直从修罗国度穿来。洞里寒气四溢,曼邪音早作准备,裹着火蚕丝的裙袍与鸟羽披风,仍被面前场景骇得手脚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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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骨是策君提出,网中人一手包办。二人素来不和,倒在这件事上有志一同。戮世摩罗体内一百零六根新骨头,无人敢问出处。魔世原就是弱肉强食之地,取败者一两根骨头不足为奇,可寻常骨头入不了戮世摩罗的身体,要寻尺寸正好的更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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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每年都能寻到几块骨头交给公子开明。炼过的骨头白里透金,怪奇里透着绚丽,镶嵌到戮世摩罗日益衰败的身体里,如量体裁衣,一分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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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神将被蜕变大法洗去太多记忆,难以掌控。曼邪音暗中提防,生怕那些骨头是来路不明的毒物,却到今天才明白过来,惊出满身的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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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后,易骨告一段落,老旧的骨头与肠子都换作新的。网中人坐到一旁,安静得像一具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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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候在石床边,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戮世摩罗睁眼。他堪称死过一次,嘴唇没有丁点血色,低声呢喃:“真疼……我又被切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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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嗤道:“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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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龇牙咧嘴半天,忽地说:“妖神将,我几岁啊?唉,算了,你记不住。我上月才过的生辰,一百零九了,比新骨头还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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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岁的死人极多,活人罕有。戮世摩罗面无血色,精神倒好得很。百年时光,划在他皮囊上的不过二三十年,与初见时无甚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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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根魔骨足以令戮世摩罗伤在止戈流下,曼邪音掐指一算,俏如来仙逝犹在昨日,细数已是三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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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足够墨家上下动荡,对魔世倒是幸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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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咳嗽两声,捂着肚子坐起来,曼邪音为他披上皮袄,他招呼网中人过来,扶着那只胳膊踉跄下地,低声道:“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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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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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戮世摩罗弯起嘴角:“看你那些存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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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的湖整个儿冻作一块巨冰,倒映着无垠碧天。天地间几点深色,是三人孤独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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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八十步,西十二步。曼邪音心中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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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川凝冻霭,冰层厚重足有两尺。网中人寻得地方,飞身一掌熔化湖盖,从底下拖出一具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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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身一袭红衣,头发亦是红的,似窜天烈火破冰而出,虽说死去多年,皮肉并不腐败,面具下的左眼窝怪异地凹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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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只看一眼便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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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两眼本是金色,摘了眼罩才看出来,他左眼已成了血红的。红眼的魔物不多不少,近里就有一个,曼邪音恰好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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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了蜕变大法的人,死后自然复生。网中人死死生生二十余次,八十多年前轮回一遭,没想到将上一世的尸首藏在了西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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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比戮世摩罗高大,要为那人易骨,就要将尸首里的骨头挖出打磨。慢工费时,难怪一次只能带回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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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掀开面具,两指摩挲尸体脸上的蛛网刺青,饱含喜悦道:“你可真是为我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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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又叹道:“如今才觉得,人太易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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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仓促地打在三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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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拉紧衣襟,目送网中人将那具尸体抛回湖里,没头没尾地感慨:“我恐怕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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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自然恼火,低声骂他几句,再为他裹紧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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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立在冰上,脚踩同僚昔日尸骨,心底也如冰原一片,悲凉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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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神灭死,炽阎天死,修罗国度注血换肉,一路来物是人非,唯独此二人间的暗火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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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掌灯人,合拢双掌只为留存火苗,而今烈焰燎原,无需护佑,她自不能免俗,要将两手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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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魔土,从此一火如灯,再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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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逝世前后,中原有过一波大动作。时年八十有四,墨家钜子已不下卧榻,仍有千万人奉之为圭臬。即便魔世边防森严,也被敌军杀过了妖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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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在这危急时刻,军中漏出消息:钜子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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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子将俏如来的讣告送至鬼祭贪魔殿。戮世摩罗毫不惊奇,掐指算算,乃是耄耋之年,难得地说了句好话,称他是功德圆满,并无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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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网中人经过寝殿,见戮世摩罗躺在榻上冲他招手,便过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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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样貌年轻,口气却像八九十岁的老头,拍着网中人手背,假惺惺夸赞他年轻,又假哭几声,自称老了不耐受,连与爱将同床的资本也没得。网中人习惯了他满嘴胡扯,掐他脸皮,掐得戮世摩罗连声叫痛:“你懂什么叫尊老爱幼?我长你二十多岁!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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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转生多次,加起来早已几百岁,实在不愿与他争孰老孰幼,凝如钢冷如铁,任他磨破嘴皮也不予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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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他不便再走,干脆和衣躺到榻上。二人并肩,戮世摩罗摸过来握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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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骨入人体,是将魔气一点点化到肉身里,戮世摩罗气走周身偶有瘀滞,好比是练了邪功,掌心时冷时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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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十岁,如何疲累都能倒头就睡,随着年纪上去,睡意渐无,便把脑袋搁在网中人肩头,说了一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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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虽大,还是冷清。钜子一死,散勇便如拔了牙的田鼠,又散又弱。魔世兵渡三关直逼远山,捎回几颗人头做战利品,无不是昔日故人的子嗣。戮世摩罗原想将它们蜡封存在贪魔殿上,又心意变动,命人带去厚葬。失却魁首的散兵再无翻身之劲,被闼婆尊与妖神将左右夹击,败走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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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胜绩连连,足称佳话,面上笑意却敛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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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没有赢,亦不会输。他的死讯是这一仗真正的伏击,翻越万山万军,避无可避地扎进戮世摩罗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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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死乃是必然,必要发生在战中,才能最大限度破去戮世摩罗魔的外壳,用生而为人的遗憾刺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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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桂月,戮世摩罗将鬼玺取出,与月牙诚一并托付给公子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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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与人不同,耐得住岁月,公子开明又是魔里极具耐心的,月牙诚生来非凡人之躯,拜在他门下最是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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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开明成日装疯卖傻,突然多出个徒弟,难得地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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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诚异能在身,年至上寿还是青葱少年人的面相,对着比他矮一截的公子开明竟很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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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小聪慧敏感,最能分辨何人得罪不起。戮世摩罗钦点的师父深不可测,实难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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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开明假意看徒弟,视线早越过月牙诚,落在后头的戮世摩罗身上,笑容暗藏几分深意。戮世摩罗活了百来岁,心性已然成精,一眼便接下话茬,自嘲道:“老骥伏枥,遭不住你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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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一抛,鬼玺稳稳落到公子开明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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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开明是国中与戮世摩罗打交道最晚的魔之一。几十年前修罗帝尊曾有过老相,短暂如昙花一现,不出十年让魔骨治了,由那时起,始终是青年人模样。今日一见,隐隐察觉有些东西已经变化,想来知天命一事与年岁并无关系,是人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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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开明掂掂鬼玺,叹道:“哎哟哎哟哎哟,我比你年纪大得多得多,我都不曾服老,你怎能说这种话?简直是当面欺辱人,瞧这鬼玺,都被我眼泪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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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却一摆手,转身朝门外候着的网中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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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公子开明持鬼玺继任第三十五代帝尊,闼婆尊、木魅辅佐,月牙诚师承帝尊,掌三方兵权。戮世摩罗退居二线,与妖神将一同请调沉沦海,阔别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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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过脏器要在洞天内多待几日,以免内伤未愈,一动就撕裂。戮世摩罗虽能下地,还是被网中人按在石床上睡了五日。床面极寒难耐,他裹了三层厚衣,连网中人的披风也抢去裹上,仍冷得牙齿打颤,一个劲让网中人把手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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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上一世得了炽阎天功体,周身暖热不畏寒,完全成了人形暖炉,被戮世摩罗抓在身边。天寒地冻,前任修罗帝尊躺在他臂弯里哭惨,别有几分趣味。那些嚷嚷他半个字没听进去,望着戮世摩罗一金一红的阴阳眼倒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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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按点来送吃食,可惜山洞太冷,汤水进来就结冰,还要妖神将大发慈悲取来解冻。戮世摩罗端着碗,委屈得像只被人砸了饭盆的野猫,嗦上两口热茶,眉头才又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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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咬着碗边,不住抱怨:“我年纪一把,这几天却活得比狗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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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眼刀冷冷扫来,“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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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反驳:“狗的肠子是狗的,我的肠子是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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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网中人白他一眼,又笑道:“只不过啊,做狗比做人快乐得多,让我来选,我也宁可做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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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两指捏着食盒盖子,不住摇头,“能开玩笑,帝尊想必伤好了。”见戮世摩罗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方才想起他早已不是修罗帝尊,该称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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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吃完就睡,窝在衣物堆里,活活裹成一只肉脸粽子,“过几日回去,我们也养条狗,你想几个名字,记得挑好听的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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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想了想,“小空。仗义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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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些时候,残阳消尽,西岭静如死地。网中人靠在洞壁旁闭目养神,戮世摩罗大约是睡着冷,窝到边上,将脑袋蹭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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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窝在角落,戮世摩罗垂着眼,行将睡去,又半梦半醒地问:“网中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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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声音极轻,近在咫尺仍显得不够真切。网中人附耳过去,听见他轻笑着,说了句:“我想过了,还是不许你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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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靠到网中人肩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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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由他倚着,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猛地心中一动。反手探他口鼻,已然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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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地大,生死最大。然而生死二字,对于网中人不过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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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没了呼吸,脉搏也停了,安静得乖顺,倚在他怀中一动不动。网中人静坐许久,起身将他抱到石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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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闻讯赶来,竟然还带着公子开明和月牙诚。网中人面见帝尊,连礼数也懒得尽,公子开明不愿在此时同他计较,探了戮世摩罗脉搏,长叹一声:“恐怕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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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霎时慌乱而沉重。一百零六根魔的骨头,戮世摩罗根本算不得人类,死的时候却与他兄长如出一辙。人之死,说无预兆也可,说天命将至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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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那日戮世摩罗自称时日无多,竟不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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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拳头紧了又松,最终取出两副香,点在山洞两头。白烟袅袅,更衬得石床上尸体面白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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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对网中人说:“先帝曾放过荡神灭一回,我替他还了。你从前救驾有功,就当我僭越,也一并还上。香只有两柱,天明之前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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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诚在旁急道:“那先帝的遗体,是否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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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开明却挥手制止,反问他:“先帝是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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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诚一怔:“算……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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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可是我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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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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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开明道:“既然如此,不过是落在魔世的一条人命而已,如何发配就交由妖神将吧。我这个人,最讨厌揽事,这种事自然越少越好,你开心我开心人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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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不发一言,面容被蜘蛛面具挡去大半。若说先前他还有些烦躁,此刻已完全沉寂下来,又成了冷硬的铁块,静静伫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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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地站了许久,直至天黑透,旁人散尽,才将洞中灯火吹灭,径自遁入到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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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一支笔,将过去慢慢写到网中人眼前。这样的事不是头一遭了,三五十年前为戮世摩罗更换肝肺那夜,他的呼吸就停过一次。过了半刻复活过来,咳着血来抓网中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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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手暖,戮世摩罗的手却凉得吓人。他胸口爬着一条细细的红痕,像是被尖锐指甲划过,落下个亲昵私密的痕迹。他把网中人的手拉到那处按着,心脏砰砰直跳,说的话也断断续续,混着血腥味散在屋里:“……我刚刚死了?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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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会是同样的情形,还是另一幅光景?网中人不住地想,生生死死,当真是那么庄严不可触碰的边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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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如今,究竟是活着好,还是死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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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的骨头内脏全换掉,他算是人还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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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从来只想过戮世摩罗活着要怎么对付,却未想过人的死期真正到来,魔又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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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VZwQtm
蛇褪下的皮套到另一条蛇身上,能算是崭新的蛇么?真真假假死死生生,活着的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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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手立着,洞外月色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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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盖着尸身,加上防腐香,足够网中人考虑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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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曾有那么一刻,他的生死握在戮世摩罗手里。那一回他们都活着,而今天,戮世摩罗成了案上鱼肉,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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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要三根骨头,五根、七根,就能让那人重新睁开眼。
B*fBb.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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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映在雪上,寒如刀光,刺着他的眼睛。天地都远去了,世间只余一具尸体与一个永不能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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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势如人类,若说哪里比魔狡猾,正在于:人可共生,却会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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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月落参横,东方泛起青灰色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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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网中人如一块磐石,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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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横里插出一只手,直刺他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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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V6w}b:
这一击又快又狠,直奔他的命而来。网中人堪堪避开,一掌将那人劈翻在地,正是两眼空洞的戮世摩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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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XgUI,
魔求生的欲望比人更强,哪怕脑子死了,身体也会千方百计活下去。戮世摩罗的身体偷袭他,恐怕是想从他下手,寻求续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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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帝鬼曾以法术控制他,网中人无缘得见,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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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戮世摩罗再年轻些,或许可以在妖神将手下多过几招。但易骨伤气伤身,重伤之躯不足为敌,两三下便被网中人制服擒在手里,脑袋温顺地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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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右手铁爪一般钳着他,带他往山谷里走。魔骨驱动戮世摩罗的身体,令他自发迈步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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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径直行到最高的山头,俯瞰四下。正值极寒,江渠已合为陆,天野也浩瀚无涯。须臾,落雪纷纷,愈下愈猛,掩去了连绵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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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若冻死在苍茫大雪里,是很有“人”味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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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在戮世摩罗睫毛上,他垂着眼,视线凝在网中人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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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第一缕光落下,他动弹了一下,似乎要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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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指尖动了。只一下,就斩下他的脑袋。无头尸体扑倒在雪上,头颅划过半空,稳稳落进网中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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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冻着伤口,断口上一滴血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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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S.
网中人抹去他睫毛上雪片,吻了那双冰凉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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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直到死了,才能真正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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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个魔,直到死了,才能完全属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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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有一百零六根魔骨与三成魔的脏器,既不是人,也不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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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属于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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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头碗大的疤,这话确实不假。尸体没了脑袋,脖子上伤口却不大,网中人用蛛丝细细缠绕封裹,将那具身体打横抱起,带往冰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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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八十步,西十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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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指作刀,划开自己与戮世摩罗的左手小指,取出一节指骨交换,又将无头尸体与头颅上断下的发丝沉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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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发入水散如飞烟,青绿发丝与鲜红流火交织,其中几缕不知怎的绕上了,如何也不能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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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盖熔了又结,把两张面孔抹灭在厚重的雪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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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将那颗脑袋捧在怀里,沿漫长的山谷行走。尽头处,云外镜已经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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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魔世,他取来一只方形铜匣,恰好将那颗脑袋连头发一起放入。匣盖上刻有修罗鬼面,四角以六角宝莲装饰。一根洁白人骨削成插闩,扣在黄铜的匣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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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匣子埋入地下一年,再取出内里已是森白头骨一块,放在水里洗净擦干,冷白里泛着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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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本要将它摆在架子上,又觉得碍事,便锁回匣子里。偶尔困倦,枕着匣子就是一通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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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块骨头在一起,从来不会做梦。闭目即入黑暗,睁眼又是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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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邪音来过两回,无话可说,只做探望。每当她离开,网中人都取出那块头骨看看,再放回去,仿佛匣子里是一通轰鸣的怒雷,不见人可惜,见了人又觉得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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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经年,月牙诚成亲育有一子,妖界又有悍将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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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魔兵从未见过沉沦海那头的大将,唯独公子开明亲自过来,才有资格劳妖神将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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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有一夜,网中人枕着匣子浅眠,身旁忽有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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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边站着一道影子,没有脑袋,五指成爪上来便杀,架势快狠准,照准咽喉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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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脚尖一点一旋,身形已腾出数尺,手上虚晃两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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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却不恋战,抢了铜匣子便跑,形如飞电。逃至十几里外一处寒潭口,拔开骨锁,取出头骨浸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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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骨遇水,竟奇异地长出皮肉毛发。血红的覆在森白的上头,不出片刻,又成一颗完整崭新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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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尸两手扒着脖子上的蛛网撕干净,托起脑袋,慢慢对准合拢。网中人飞身追至,不急着上前,只在阴影中窥视他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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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的功夫,戮世摩罗摆好人头,对着潭水打量脖子。细而红的刀痕绕在他脖颈上,像是被尖锐指甲划过落下的亲昵私密的痕迹,随时可能渗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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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两手扶着太阳穴,生怕它再掉下来,好半天才放肆地转动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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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照着网中人的靴尖。戮世摩罗望见他,定定看上许久,噙一抹狡诈而莫测的笑,缓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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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他死而复生,面白唇红,似鬼魅也似梦影,眨巴一红一金的眼睛,毫不客气地问:“我是谁?我记不清了。你有我的头,总该知道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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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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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世摩罗大着胆子靠过来,摘下那张蜘蛛面具,仔细打量网中人的脸,苦恼得虚情假意,却专注得情真意切:“我应该认得你,又不敢确定。可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好像……不能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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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浪潮,万千生死,顷刻化作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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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抢过面具戴上,眼中些许暗潮汹涌,很快又凝如铁钢,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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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断头红痕有如姻缘的红线,牵着二人生死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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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中人抚着他脖颈,看了许久,才慢慢地说:“我似乎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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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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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不惯相思苦,休惆怅、好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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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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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03-25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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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覺得自己被虐的心肝肺都疼了,一方面又覺得好像被結尾治癒了,我果然是個大寫的斗M(嘆氣
;%H/^b.c
|tkhsQ-;
猜測是因為有了網中人一半的骨頭,所以也獲得蛻變大法的能力了吧?
(f*0Wp;
希望兩隻魔(再復活的小空應該算是魔了?)之後可以幸福的再一起阿~~~
文坑集散地→魔頭的秘密基地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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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千妃
美人攻是極品。永遠的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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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04-29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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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果然是很萌的一對。
g}\Yl.
前面虐的我心痛 每看一句話 就覺得他們接近離別
~A5MzrvIO2
幸好大大你後面回甜了(大心)
墨如蒼流,主俏如來X蒼狼,歡迎小夥伴一起萌萌derQQ群號:346680686
ALL最光陰,歡迎小夥伴一起為了最最的幸福而努力~~ QQ群號:279166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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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to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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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0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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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不管我觉得这样就是HE了quq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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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7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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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真的写得太好了,我永远喜欢老师的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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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xiao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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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03-22 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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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只果然是要纠缠不休的。说不清是良缘还是孽缘,但是既然彼此甘之如饴,那就姑且算是履行着永生永世的承诺
也是疏狂也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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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l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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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他们以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还以为要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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