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02 【藏溫】禳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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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椰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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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10-02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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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 【藏溫】禳蠱

預計是一篇篇幅中長但是很龜速的連載……假如邯盧族曾經的少主奪權巫教當上了族長，和前來談和的羅碧將軍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我竟然有一天會寫甜文還是中長篇，這是我自己沒有料到的|(￣3￣)|

禳意思是向鬼神祈禱消除災殃，禳蠱大概就是解蠱的意思。四個分篇的名字是我去查的一些巫術蠱毒的名字。

大綱已定～放心追更～除了龜速沒其他擔心的🌚🌝這次會在老福和36同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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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10-02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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禳蠱其一鬼蝴蝶 \.c
+]I7]
上

苗王話音一落，周遭一時寂然無聲。

無怪衆臣們啞口無言，百年間，以巫蠱之術和陰險莫測聞名的巫教，一直是苗疆從王公貴族到平頭百姓都避諱極深的所在。這股神秘危險的力量，本一直蟄伏，但近年間，自巫教新族長上位以來，巫教勢力擴張迅速，頗有占據苗疆半邊天的勢頭。以苗王的多疑和獨裁，早晚會設法將其攘除。

但這份突如其來的任命，卻是無法讓人不多想。在苗疆與巫教尚未發生正面衝突之時，突然派遣剛剛大獲全勝、班師回朝的羅碧將軍出使巫教。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不僅如此，羅碧，我還須你與他們約法三章。其一，巫教要上書承諾將臣服于苗疆，不得與苗疆爲害；其二，巫教須定期向苗疆上貢以示誠心；第三，巫教須向苗疆呈上煉蠱之術。此三項缺一不可！”

周圍群臣中漸漸響起了竊竊私語之聲，但被苗王一瞪又瞬時平息了下來。

只見大殿正中的羅碧將軍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過了一會兒，他緩緩抬起頭來，眼神緊盯著寶座上的苗王。

“臣羅碧，領旨！”

去往巫教的道路上，羅碧在馬車中一時站起，一時坐下，又或是掀開車簾看看窗外行路的情況。

他確實是坐不慣馬車。行軍路上，騎慣了他的寶馬，在馬背上，天地寬闊，行退由心，好不自在。如今雖然沒有馬背的顛簸，卻有種惶惶若失之感，一時竟不知行往何處了。

他不由得又在心裏暗罵苗王陰險。如今看他戰功赫赫，隱隱有功高震主之意，就起了這般念頭。且不說巫教對待苗疆來使該是如何百般刁難，光是苗王向巫教提出的條件，就這般苛刻無理，以巫教傳聞中的蠻荒嗜血，若是不應，對他下了殺手也是有可能，此時苗王再以報仇之名舉兵征伐巫教，既除了他，又能得巫教，還不落史家口實，一石三鳥；若是巫教不肯全應，回朝之時即是羅碧辦事不利被清算之時；又或是巫教這麽好說話，竟全盤答應，苗王平空吃到了巫教的好處，日後再慢慢算計他羅碧也不遲。

待到斜陽昏昏，車已漸漸行至苗疆邊境人迹罕至之地，羅碧掀開車帳向外大喊：“停車！”

幾聲馬嘶之後，車隊緩緩停了下來。

“今晚就在這裏紮營吧，明天白天我們就要到巫教總壇，大家好好休息，分好崗哨，先生火找水源……”

一番安頓，一夜無話。

第二日，晌午過後，車隊終于緩緩開入巫教總壇。

只見四周，青山成險，翠木成障，將這處小聚落嚴嚴包裹起來。寨中依地勢建起了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吊腳樓，許多參天古木生于其間，蔭蔽出片片暗處，烈陽高照時也難看清，更添了些許陰森。他們在寨中穿行，一路上男男女女或警惕或好奇地向他們看來。漸漸走到寨子中央，是一座十幾層塔形的鼓樓，高聳在廣場正中。

見他們停車，有幾個侍女迎來，爲他們掀開車簾。

羅碧的手下意識按在身側備的刀具上，卻見有個大侍女模樣的女子笑著迎向他，“將軍不必警備，來者是客，請將軍和各位使者隨我們來。”

此時旁邊一座吊腳樓的頂層，卻有一個戴著銀面具，渾身藍衣的青年，站在欄杆邊端詳著下面的來客，嘴角漸漸露出笑容。

旁邊侍女好奇問道：“族長可是看出了些什麽？”

青年的眼神在底下那行人中爲首的羅碧身上逡巡已久，才爲那侍女指道：“你看那爲首的黑衣人。”

侍女探頭望去，卻只見一個身形挺拔、容貌俊朗的男子，跟在班若姐姐身後，神色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她搖搖頭說道：“沒看出些不尋常的。”

青年笑而不語。他的眼神卻是未曾在羅碧削薄的嘴唇、飛揚的眉峰和健碩的身段上離開過。

這位苗疆將軍，從各個方面說，都不大尋常啊。

他們將苗疆帶來的禮品安置好，已經是日暮時分。不多時又有一位侍者前來，“我們族長已經安排好酒宴，請各位使者們入座。”

一路上前來，巫教對他們的招待，都是行雲流水，忙而不亂，有條不紊。羅碧其實也隱隱察覺到，這處的“族長”，或是其後某個主事的人，必也是有些手段的。

酒過三巡，才聽見那裏傳來一陣小小騷動，不多時又平靜下來。

緊接著，一個身著華麗衣衫的男子在幾個侍女簇擁之下，從後面繞了出來。

他身罩一件寬大的藍色外衫，其上綴著繁複的銀飾，在燈火輝映下閃耀奪目，羅碧一時眯上了眼睛；再看時發現，他頭上也戴著高聳的銀冠，漆黑發藍的發絲自其間傾瀉而下。他臉的上半部被一副雕刻精細的銀面具遮住，只露出玲珑的鼻尖和淡色的嘴唇，比羅碧想象中殺伐果斷的中年人要年輕不少。

他周身盡是蝴蝶的圖樣，發冠上、銀飾上、衣料上；在他手持的羽扇上面，還雕了一只藍色閃蝶模樣的裝飾，栩栩如生，翩然欲飛。

“這就是你們眼裏的苗疆蠱王，”坐在羅碧身旁接待他的長老悄聲向他說，“巫教的主持者，蠱罐中飛出的藍蝴蝶。別看他這樣年輕，卻已經弑了自己的親父和義父，把巫教裏表了異心的人，都給埋葬在盤根的榕樹林底下了。”

那樣的一只藍蝴蝶，蹁跹棲上了主座。銀飾之間的一雙眼睛，含笑地看向了羅碧。

之于嗅到危險的警惕和興奮之間，羅碧的那一顆心，一瞬間就揪緊了。

-待續-

[ 此帖被唐椰爾在2020-10-25 03:2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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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10-12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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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卻見那巫教族長，如蛇的目光在羅碧身上黏著了片刻，又不著痕迹地移開。

隨著他入座，周圍的談笑聲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諸位。”

他開口，音色清亮澄澈，語調卻自有一股年少老成的沈穩與泰然，使人不敢輕慢。

“我族自處窮山惡水之間，禮天生地養之恩，馭蛇蟲巫蠱之術，蟄伏於此不與他族相通。雖地處苗疆，百年來苗疆王室還是第一次遣送使者前來巫教。此處美酒，是我族人用采自山林泉溪的佳珍釀制而成。我就用這酒，敬祝三杯，以慶今日盛會！”

只見在座的巫教衆人紛紛朝向族長的方向，低首傾身，拱手過額，齊聲說了一句什麽。羅碧沒有聽懂，想是應和族長的祝詞之類。

那族長展袖，向面前銀杯中斟了滿杯，又端起杯子，自己站起身來。

“一敬天地，蘊養我山川草木，生生不息。”

他手舉酒杯，高過頭頂，虔誠一拜，隨即一飲而盡。

“二敬靈蠱，庇佑我聖教族人，薪火不盡。”

他將第二杯酒盡數傾倒於座前。

再斟滿一杯，卻是端著那杯酒從主座上繞出，一步一步，向席間走了過來。

滿座鴉雀無聲，唯有巫教族長華麗長衣上滿垂的銀飾，或刻花鳥，或雕蟲蝶，下綴細銀流蘇，此刻隨著他的步伐，刷，刷，一下又一下清脆作響。

羅碧垂在桌下的手下意識握了握刀柄又放開，面上卻不動聲色，舉起了自己的酒杯，微笑著向那族長示意。

他心裏清楚，即使看起來養尊處優，不惹世事，但面前的年輕人，卻是滿座巫者蠱師之中，最危險的那一個。但他也明白，若是巫教想要發難，奇蠱詭術憑他一柄冷刀怕是抵擋不住，也不必留待此時由族長親自動手。

心念電轉之間，那族長已幾步到了羅碧面前。羅碧鼻中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似花香，他卻從沒有聞過。

“第三杯……”

他傾身過來，與羅碧碰杯。距離這般近，羅碧甚至可以看清面具之下那雙狹長含笑的藍眸。

薄唇輕啟，卻非是衆人構想中兩族之情，百年之交的場面話。

“敬苗疆的羅碧將軍。英才絕倫，惹人傾倒。”

沒等羅碧反應過來，他已經將自己杯中的酒仰頭飲盡。見此情狀，羅碧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喝下這杯酒，算是承了這句美贊。

他意圖再起個話頭，說些場面話提及兩族的會盟，手伸向酒壺正要再斟一杯，卻被一只寒涼的手輕輕按住。緊接著，撲面而來的甘甜酒氣熏了他的眼。

那族長毫無預兆地俯身——一瞬間的距離近到甚至像是親吻——嘴唇貼近羅碧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清的氣聲說道：

「將軍，我句句誠心。」

羅碧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他看著那藍蝴蝶施施然離去飛向他的棲處，與此同時身旁長老一張臉霎時變得鐵青。但座中竟無一絲竊竊私語，幾聲抽氣聲難以抑制地響起，此後便再無動靜。

那人重新入座揮一揮手示意宴會繼續進行，身旁歡聲笑語才重新心懷鬼胎地響起，羅碧也只能假作無事發生，繼續這場非比尋常的酒宴了。

歡宴俟盡，夜幕已深。

衆人回到寨中，四散而去。羅碧四處張望著，尋找隨行的副使，卻見白天曾見過的兩位侍女迎上來。

“將軍，副使和使團其他隨行之人已另有安頓之處，請將軍隨我們來，去您的住處。”

羅碧挑了挑眉，點頭答應。他倒要看看，一天的試探下來，這巫教還有什麽出人意料的戲碼沒有上演。

他這破罐破摔的想法，卻是又成了真。

當他聽見門落鎖的聲音，隨即看到巫教族長一臉笑意從他“住處”的屏風後頭走出來時，腦子裏霎時千回百轉無數個荒誕念頭，諸如，“將門撞開需多大的力”，“從這全寨最高的吊腳樓上跳下怎樣少斷幾根骨頭”，或是“巫教族長放蠱後能有幾多時間逃出生天”——

只見面前青年手一抬，沒有放蠱，沒有發難，卻是伸向了自己的面具——

眼前這幅面孔，未免過分年輕了些。

柳眉底下一雙狹長藍眸在搖曳燭火映照中溢著爍爍光彩，額心一抹藍色蠱紋，爲這於男子來說略嫌秀氣的臉又增添了一絲妖異。臉龐輪廓瘦削，然而飽滿的兩頰與光滑的皮膚又昭示，若非保養得當，巫教令族內外無比忌憚的族長，光看長相，怕是最多不過廿歲有余的年紀。

此刻那雙藍寶石般的眸子正半眯著，帶著探究與谑意，自下而上望進他的眼睛。青年戴滿銀戒指的手搭在羅碧的肩上，整個人蛇一般朝他的胸膛攀附了過去。

羅碧皺了皺眉頭。

他的身量要比青年高上一個頭。不苟言笑的苗疆男人扯住身前人的後衣領，抓小貓似的將人半拽半提從身上扯了下來。

“這就是你們巫教的待客之道？”他不再克制自己的不悅，低頭逼視著，來自這位常勝戰神的威壓隱隱地釋放出來。

青年舔了舔唇角。

“羅碧……”

“族長請自重。”

“我名，溫皇。”在羅碧的扳動下，青年終於把攀在他肩上的手挪開。

但隨即又撫上羅碧的臉，大拇指腹在他奔波幾日未來得及刮去的胡茬上摩挲著。

然後被羅碧一掌拍開。羅碧眉間緊皺的溝壑已足以夾死一只小飛蟲。

“诶……只是個玩笑，將軍莫要見怪。”溫皇終於縮回自己不安分的爪子，輕輕揉著被拍紅的地方，“溫皇請將軍來此，實乃不得已而爲之啊。”

羅碧算是看清了，原來所謂高高在上的巫教族長，不過是個矜貴其表乖戾其中的頑劣人物罷了。

“且說說你那不得已。”

“我深知將軍的難處。”溫皇也不再逗他。他從袖中掏出一封開了封的信，遞給羅碧。羅碧接過，卻見信中赫然是副使的字迹，將今天路途中和宴上的種種事無巨細記得周全。

待羅碧看完，他又將信拿了回來，塞回拆了火漆封的信封。只見一只米粒大的小蟲自他腕口出現，沿著修長的指尖爬上了封口處。眨眼功夫，那破了封的火漆就被小蟲一點點修複了起來。

“這封信，是貴團副使將要寄回給苗王的，被我的人悄悄截了下來。”

溫皇把信放回桌上任小蟲補縫，又轉回向羅碧說道：

“我也可向將軍開誠布公。將軍的處境，苗王的圖謀，乃至整個苗疆的軍事布置，許多將軍和苗王以爲隱晦的事情，溫皇都了如指掌。自以爲算無遺策之人，焉知誰才是真正的黃雀？”

“本來將軍一人的局促，該與溫皇毫無幹系。但是不巧，溫皇也有自己身陷的局要破。當兩局有了紐合之點，原本的死局，或許能現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破綻。”

燭火已滅，銀白月光從竹窗中傾灑而入，照得窗邊桌案一片通明。

羅碧躺在床的外側，身後是和衣而眠的溫皇，淺淺的呼吸聲響起，他已然睡熟。

而羅碧自己，卻是難以成眠。他腦中各種信息交雜在一起，白日的種種，苗王與溫皇的算計與博弈，他夾在其中的位置與處境，還有孤注一擲做出的合作的決定。

溫皇此人，究竟可不可信？他所謂的破局之法，又能否奏效？

心緒如麻，終於困意遲遲上湧，將他的思慮漸漸衝淡。最後，只剩下溫皇那句話，還在腦海中盤旋——

羅碧，群狼環伺，山窮水盡，你我都已經走投無路了。

唯有我們合演這一出戲，或許還能於罅隙中覓得一線生機。

-鬼蝴蝶·完-

——鬼蝴蝶，奇蛾也。徑逾碗口，身具灰絨，時入人室，苗人以爲蠱，見擒之，火燎以除。

*關於蠱術的玄乎描述是我自己根據參考資料瞎編的，有很大的添油加醋成分，看個樂別記筆記就行。後邊章節裏的也一樣。

[ 此帖被唐椰爾在2020-10-24 22:3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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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睛恰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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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10-17 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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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教！！！是我超想看的故事了！很少有人写温皇会带他神秘的过往，最想看的情节+最喜欢的配对，期待值无限大！！！！
然后罗碧和温皇族长第一次见面当天晚上他们就同榻而眠了吗？！什..什么，这进展好像有点点快啊……他们是不是以前认识（总感觉温皇一副“找到你了”的样子
还有补火漆章的小蛊虫也太可爱了吧……！！温皇的蛊虫简直无所不能啊！

[ 此帖被恰睛恰西瓜在2021-03-26 03:1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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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i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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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0-10-17 13: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是蛊术天才和少年将军太棒了！好少有写藏和他少年相遇故事还是巫教背景的，而且太太文笔真好细致又流畅，非常喜欢！！
一身小蝴蝶银饰的温真是惊艳啊，一见面就调戏藏真的好吗不愧是他哈哈哈，后面拉了人家去自己房间议事也是真为所欲为，懵懵的罗将军后面不知道会不会掌握主动权。
期待他们的合作破局之法和更多可爱小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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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y.car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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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0-10-19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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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太有感觉了，期待后续故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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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椰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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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0-10-24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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禳蠱其二日班篤 {HV$hU+_)Q
%-~W|Y
上

羅碧是在窗外一片嘈雜聲中醒來的。

他甫一睜眼，便感受到胸口與雙腿莫大的壓力。原來身邊人睡熟之後，整個人便死死纏上來，手腳箍著他周身上下，令他動彈不得。

被子已被踢去了床榻一角，想是這人睡相不佳，半夜蹬被，感覺涼了又往身邊唯一的熱源蹭。好在羅碧平日裏未曾落下鍛煉，受凍了一夜也不見身體有何不適。

羅碧輕輕一掙。這禁锢紋絲不動。

溫皇睡得酣甜，手勁卻是不曾放松，頭埋在他頸窩裏，柔軟腹部正被羅碧的胳膊肘抵著，手安放在他堅實的胸膛，腿與羅碧的勾作一處。總之是一個縫隙也不放過。

羅碧沈默良久，一胳膊肘向外擊去。

差點在床上和羅碧打將起來的溫皇，拖著一腦袋起床氣在床榻上翻了一圈，將委屈縮在床角的被子扯來抱在了懷裏。

“外邊做什麽這麽吵？”

“我倒想問你……”羅碧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你們巫教，就沒一時一刻不露蹊跷的。”

“你代我出去看看。”溫皇悶悶的聲音自被子堆裏傳出來，“門鎖已經開了。”

“你還要睡？”

面對羅碧略帶戲谑的诘問，溫皇無動于衷，仿佛已經和他的親親被子歸爲一體。

“他們明知道這時候我應當還在睡覺，也不知誰這麽有膽色敢來吵我。”他細細嘟囔著，“待我醒了好好整治他。你去吧去吧。”

羅碧一時好笑，只覺得這人沒睡足時，那些機鋒與僞裝好似一下褪盡了，以他的身份地位來看幼稚得簡直不像話。但他轉念一想，若是人人面前都這樣懶散隨性，只怕這暗流洶湧的巫教早就易主了。卻是想不通，這隻翅膀脆弱的藍蝴蝶哪來的底氣，在豹一般骁勇危險的敵軍大將面前如此不設防。焉知這是否又是一次蓄意的迷惑？

撲扇蹁跹、或停或棲的蝴蝶，最擅長用閃爍的花紋迷了人的眼睛。

他暗自緊了緊心思，在這人身邊，他永遠無法確認下一刻是否會有設好的陷阱相待。起身披上自己的外罩，看了眼床上背對著他安靜側臥的人，羅碧還是不作聲地拾起了佩刀。

推門出去，只見一衆侍女與幾個護衛推搡著，相持不下，而昨晚招待他的那個長老，正與大侍女爭論著。看到他出門，衆人一時寂靜了片刻，隨即那長老推開人群幾步衝上前，滿面怒色地踩上竹樓梯，向羅碧走來。

“怎麽回事？”羅碧問道，眼神在長老與樓下的大侍女之間逡巡著。

長老走到他面前站定，似是要去抓他衣領，在羅碧威視之下又作罷，轉頭向樓下護衛喝道：“上來將他押走！”

一聲铮鳴，羅碧的刀直出了鞘。

就在此劍拔弩張之際，竹門吱呀一聲，一步，一步，青竹鋪就的樓梯輕盈地顫動著，卻讓門外亂局一時陷入死寂。

“忌族烏都。”

青年沈怒的聲音響起。

“誰教你這麽做事的？”

羅碧眼見面前須發斑白的老者，被二十幾歲年輕人的一句話，激得下意識僵了下身子。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情。烏都長老很快反應過來，向樓下衛兵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又轉身朝溫皇行了禮，回他道：

“族長大人，我今日越俎代庖，管上族長的私事，冒著僭越的罪過，卻是爲了向族長問清，此乃苗疆重臣，他國骁將，”說著一手指向沈默不語的羅碧，“第一日至，留宿族長內室，意欲何爲？”

重戴上面具的青年緩步下樓，走到他們兩人身邊，手從背後搭上羅碧的肩，卻不似先前調弄，更似宣布所屬一般。

“族中事務，長老尚有權布置；至于我長夜無趣，找個露水情人，卻不用長老置喙了吧。”

“這……！”長老一時氣得吹胡子瞪眼，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算有了心理准備，聽了這句話，羅碧還是心裏一梗。但他只是不作聲地默認了這天降的“恩寵”。

烏都長老的目光直要在他身上燎出一個洞來。

“羅碧。”

溫皇沒管長老的反應，卻是轉向高大的苗疆使者，滿眼生生造出的柔情看得羅碧不著痕迹地避了避他的手。

“你可先隨班若回使團其他人駐紮之所，安排你的事務。我留在這裏，有話，要與我們的烏都長老談。”

回到使團營地，副使一臉焦急地迎了上來。

“將軍，你可有受他們刁難？昨晚您一夜未歸，他們只說您被巫教族長請去做客，我們差點和他們起了衝突……”

你將軍我可不止受了刁難，三十來年的貞操差點都搭進去了。羅碧腹誹，嘴上卻說道：“我無事。許是忌憚苗疆威名，那巫教族長暫且沒有爲難。你將衆人叫來，商議近幾日的安排。”

巫教議事廳。

烏都長老沈默地跪在廳中。溫皇坐在主座，自上而下看著他。

“你方才在我的竹樓前說過，羅碧于苗疆是什麽地位？”

“苗疆大將，朝中重臣。”

“不僅如此。”

溫皇斜倚在座上，不緊不慢地說道：“他十幾歲便殺敵無數，成名沙場，苗疆百姓將他譽爲戰神。出使巫教前，他剛剛還爲苗疆又立下大功。回到苗王宮，封賞未至，急令先行。長老可知我巫教在他族眼中是何種存在？瘴毒化骨，蚳蠱蝕髓，這樣一個凶惡之處，苗王爲何還舍得放他屢立功勳的戰神來此試命？”

不等長老回答，他徑自接道：

“羅碧功高震主，苗王多疑，欲借巫教之手除他，再尋由攻下巫教，對局之法，乃出其不意，與苗疆將軍合作，行制衡之術，令苗王有所疑慮忌憚，不敢輕舉妄動，同時借由對苗疆失望的羅碧之口，知敵深淺，方得先機。至于通敵，你還指望羅碧回朝，能再得重用？”

“我說這些，是要你知道此事顧我族大體的考量，打消你構陷我‘通敵’之罪的念頭。”他在通敵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語氣。

“至于你自己明裏暗裏的動作……”溫皇的聲音逐漸冰冷，“想想當年的清算，想想其余人的下場，千萬不要忘了你是如何保下一條小命，我可不像老頭子那樣昏頭，你若再犯，且看誰能算計了誰？”

一陣寒意順著烏都的脊骨向上蔓延。

“今早的事端相關的，暫且到此爲止。我還要你做一件事：在族中散布苗疆將軍與我做了情人的傳言，我要這消息傳至苗疆其余使者耳中，讓羅碧再無回旋的余地。”

烏都離開後，溫皇才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向他寬敞舒適鋪著軟墊的座上靠去。

一直沈默立在一旁的侍女長忙上前來，貼心地爲人捶起了背。

“班若，我上次讓你准備好的那些材料，都備妥了嗎？”

“都已經安排好了，放在主屋臥室後的小間裏。”

“沒讓人瞧見吧？”

“沒有。您放心，奴甚至沒給其他侍女知會，都是奴親自上山林間找尋毒蟲草藥，再趁出入的間隙一點一點補進去的。”

“那就好。”溫皇惬意地眯上了眼睛，忽的問她，“你猜猜，那些蟲藥是用來做什麽的？”

文靜能幹的大侍女愣了一下，說道：“奴對蠱藥一竅不通……”

溫皇悠悠開口：“此蠱俟成，能解百蠱之毒，巫教蠱志裏稱爲‘禳祭蠱’，就是說它效用如祭神禳蠱般，可以消弭最惡毒的蠱咒。只是正如祭祀須有祭品，這蠱救人性命的同時也會傷及經脈。普通人可能一生無法行走，習武之人則會功體受損，修爲盡失。”

“我自前人所載中摘取蛛絲馬迹，終于配出這份佚失已久的蠱方。將來，會有機會用它來救一個人。”

“是誰？”班若不禁好奇地問。

“與你無關。”

班若知趣地閉上了嘴。

溫皇一笑，示意她停下按肩的動作，向她的方向轉來。

班若看著他眼中漸漸流露的難得的鄭重，一時怔住。她與其他侍女都是巫教各族中失怙失恃的孤女，自小被族中送來侍奉巫教族長。先是前任老族長，後又是這位少年老成的小族長。跟了他許多年，或許是少數見過他成年後真容的人，卻和其他人一樣，從來沒有窺見過他心中的思緒與感情。

“不出一個月內，苗疆必將布兵攻打巫教。屆時，你不用管其他人，帶好你的姐妹們，悄悄從寨子裏逃走。今後天各一方，自己找個好去處，別再回來了。”

“可……”班若一時茫然間生出了無由的悲戚，急忙問道：“可您怎麽辦？寨中其他人怎麽辦？苗疆……羅碧將軍不是還在這裏，您方才還與長老說，只要與羅碧將軍合作，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怎麽突然要來打我們？”

“老昏頭一不知苗王其人，二不識戰局時機，又怎能想到這層？你只需照做便是，在那之前，你也決不可向其他人提起這件事。”

“這是我對這地方最後的仁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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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0-10-25 02: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仿佛已经和他的亲亲被子归于一体”下床凶凶早上却还赖床的温真是太可爱了！张嘴就露水情人不愧是脸皮厚厚的温，搭肩还被躲了哈哈哈。
两人的处境都好凶险啊，有了谣言加身藏看来不合作也要合作了，新的虫虫看起来也双刃剑很难用的样子总之期待期待！

藏既然已经被强行夺了贞操，后面会不会再被温拐去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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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椰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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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0-11-08 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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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人們總愛落定了時日，編排了花樣，晦澀婉轉，爲一個相逢的契機。於每個久居一隅的族落，這樣的時日也不盡相同。每一年冬日將盡時，中原家家戶戶團圓相慶。山茶花盛放的時節，苗民耍花山，歌圩遍地，情歌愛曲順著山溪淌下。

羅碧一行造訪，卻是恰好碰上了巫族的花山節。

二人站在高聳的吊腳樓上，自樓邊廊上向下望去。時近黃昏，寨中廣場上仍是一片熙熙攘攘。年輕姑娘和小夥們身著自己最美最豔麗的服飾，成雙結對歡歌作樂。小夥子吹起高高低低的蘆笙，引著姑娘的舞步起起落落。繡花的袍袖翻飛，好似芳蕾于風中驀然綻開，泛濫作春山間一片洋溢的花海。直到夜幕從群山中緩步傾瀉而下,家家戶戶的燈籠漸次亮起，都還不舍得離開。

“你不下去和他們一起？”

“我？怎有可能。”溫皇搖著他那花哨的羽扇，輕嗤一聲，“族長需立威，下去穿得花花綠綠，和男男女女混跡在一處，被小姑娘們調笑。你說那些長老蠱師還會聽我的話？”

羅碧不置可否，雙臂相交，斜倚著欄杆，轉頭端詳著他，兀地問道：

“怎麽什麽都敢同我說？”

“你又怎麽什麽都敢問我？”溫皇皮笑肉不笑地瞟他一眼，又轉頭回去，看向下面的廣場。時候不早了，人群已經散得七七八八，只余三兩對年輕人，還坐在角落裏，依依絮說著衷腸。

羅碧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皎月臨空，沾了一抹霜白的月色在那人鼻尖。

“你會跳那支舞嗎？”

“什麽？”似是沒想到羅碧會有此一問，溫皇詫然轉過頭來，把目光認認真真賞給了他。

沒有針鋒相對，不再咄咄逼人，羅碧難得地笑了。他補充道：

“那支，他們剛才在跳的。和著蘆笙。”

溫皇挑眉，訝異逐漸蛻變成為興味盎然。

“哈。”

羅碧，學會了敲中他柔軟的辦法。

被看清的不適與隱秘的喜出望外相合，雜糅成奇異的心神不寧，最終指向的，是雀躍。那一瞬間他察覺，面前一貫凜然銳利的金色雙眼，似乎正欲刺穿他嚴防死守的心門，在他剛伸出蜂尾小鉤意欲試探時，驟然擒住了他的柔軟雙翅，卻將甘蜜飲呈上了他的嘴邊。

舉起羽扇，掩住了自己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可從未在他人面前跳過。”話音一落，他施展輕功，三兩步躍上了樓，那高樓最頂層的小臺。羅碧緊隨他的腳步，負著手穩穩落在了地上。

月色自四角飛簷之下湧入，空裡流霜，清光滿閣。他站在光與影交融之處，斜月映出半張清俊的臉，另一半隱匿在黑暗中，叫人看不真切。藍衫流轉，俯身收袖，忽而一展——

翻飛的衣裾綴著琳瑯銀飾，一時間花了人的眼。無樂音相和，無鑼鼓相引，只有銀墜清脆的敲擊聲，鈴鈴擾動著雙耳。

此刻的他已忘記了真實，或者連在場他者竟也相信了，此處沒有生殺予奪的一教之主，只有輕盈起舞的秀麗少年，飛揚髮絲間一雙清亮眼眸能攝人心魂。

翩翩舞姿，時如泉邊掬水，或似松間擷月，請盡山風，又催草木，蝶逐落花般，輕盈飄忽叫人捉不著行跡。

他足尖一踮，於高臺正中，抖開兩袖，斜身旋步。舞至高潮，月光被翻飛的衣袂打碎，散落一地，余頭頂銀冠與胸口那隻銀蝶，仍懸掛幾許熠熠光輝。其中人舞得沈醉，其外者，一時卻看得癡了。

無聲一舞落定，收身啟步，幾個輕躍，於人面前停駐。他額角帶了汗，三兩縷髮絲黏在臉側，呼出熱騰騰的氣來，忽而仰頭看向羅碧，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湊近了得意道：

“如何？”

羅碧也笑了，扣住他的腕子輕輕向下扳，使自己的下巴與他冰涼的手指保持安全距離。

“巫教的藍蝴蝶，名不虛傳。”

溫皇聞言，樂得翻了個白眼，“哪裡想來這麼酸臭的名字？”

羅碧轉頭避過他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走吧，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

與此同時，寨子另一頭的使者營處。

副使將印信仔仔細細地摁在了火漆上。信鷹已在窗邊等候。他再次確認信封封緘無誤後，將其固定在信鷹身上懸著的信槽中。

信鷹騰空而飛，一頭沒入茫茫無際的夜色中，再難看清。

那密信中，只潦草地寫了幾句話：

「……

寨中傳羅碧與族首生情

夜宿其居五日未歸矣

……」

“鬼針草、槓板歸、七葉一枝花……這些都是行軍時用得上的常見蛇藥。你用這些做什麼？”羅碧撚著手中的藥方不解道，“而且這處……寶……母？這又是什麼？”

“那是浙貝母。”溫皇手上一刻不停地忙碌著，將砵中草藥搗出青綠汁水。

羅碧一時凝噎，“……好好的字，寫成這樣胡喇喇一團，誰認得？”

“哎呀，”溫皇仍是沒有抬頭，面不改色，強詞奪理：“此言差矣。凡事不必件件向著完美無瑕，我的字，自己識得便足矣，追求美觀工整，實屬贅余呀。”

草藥盡數研好，溫皇接過羅碧手中的藥方，在最後一項上也打了個勾。接著，他的手一起，一個陶質小罐從不遠處藥櫃上飛進了他的手心。他輕輕扳開瓶塞，踡縮其中的，赫然是一條通體青綠、比小指還細的小蛇。他將蛇與各色藥物一起，統統倒進了蠱盅，接著立即將蓋子蓋上，使力摁住。其中頓時傳出掙紮撲騰的動靜，大約半刻鐘的時間，才漸漸安定下來。

“好了。”他向羅碧說，“蠱胚做完，之後再幾步炮製，這蠱就成了。”

羅碧倒是頗覺新奇。苗地蠱術盛行，除了巫教，尚有幾個大小部族手握產蠱之法，也都與朝中有些聯繫，但於羅碧本人，是確乎第一次身臨其境見到製蠱的場面，還是由苗疆公認最好的蠱師為他一一演示。

“這蠱作何用處？”

“此蠱名為日班篤，官話說就是蛇蠱。我製這枚蠱，卻是要用來飼餵一種更罕見的蠱。”

溫皇朝羅碧眨了眨眼睛。

“那隻蠱，幾百年來，獨我一人能煉出。因其蠱方佚失已久，只有隻言片語錄於遺冊之中，是我循跡增補，使之重現天日。此蠱為一子一母雙生蠱，子蠱由施救者服下，母蠱則施與中惡蠱之人。它能解一切惡蠱，救人於生死間。而代價，卻是一命換一命。”

不用他說，羅碧大約也能想到，這般奇蠱，兩命相易時，該有多麼兇險。

溫皇忽而轉身，朝羅碧莞爾道：“從我十二歲繼任族長之位，這麼些年來，你是第一個在花山節上尋我跳舞的人。”

羅碧看著溫皇的目光一時間變得複雜。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巫教族長高貴威嚴的外殼下掩藏的，卻是無人知曉的冷清。不知年紀更小時，他望著欄外同齡人追逐嬉戲，又轉身面對爾虞我詐的紛爭，該是何種心情。

“你或者已經聽說，我的親父與養父，都死于我之手。”溫皇語調平和地敘說著當年驚心動魄的往事。“我本是邯盧族長之子。當年巫教惟忌族一族馬首是瞻，邯盧勢力日漸壯大，引來了忌族的注意。正如今日苗王忌憚巫教，要設法吞併一般，”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羅碧一眼，“當時的忌族族長已有心要將我族剷除。”

“我幼年便十分聰慧，於蠱術一道有天縱之才。由此我父日日囚我於蠱房之中，惟毒蟲古籍為伴，要我研製奇毒‘三途蠱’，襄助他奪勢。忌族同樣對三途蠱的蠱方虎視眈眈，我便一日攜了我父的首級，與我完成了一半的蠱方，投於忌族帳下。”

他輕描淡寫說著，卻讓羅碧不禁汗毛直豎。

“到忌族，忌族族長喜愛我伶俐，又圖謀利用我的蠱術，將我納為義子，日日帶在身邊，實則為了監視與控制。後來我終於先他人一步製成三途蠱，又設計殺了忌族族長與反對我的諸長老，幾番波折最終奪下了巫教大權。”

他說完，一時間兩人對坐無語。

還是溫皇先開了口。“羅碧，如我初時所說，助我，你能擺脫進退維谷的局面，我亦能一了我的夙願。”

羅碧聞言神態肅穆，緊抿嘴唇，開口卻問道；“他們究竟還對你做了什麼，竟讓你深恨至此？”

溫皇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看他一幅落寞神情，羅碧一時竟生出了心軟憐惜，他鬼使神差地上手，逗小孩兒一般，捏住了溫皇高挺的鼻尖。

這動作一出，兩人俱是一愣。

呼吸受阻，溫皇也不張口呼吸，也不伸手阻攔，只用一雙藍盈盈的眸子平靜地看著羅碧。過了許久，羅碧都怕他要窒息，忙鬆開了手。

“你也不怕自己被憋死？”

他只是搖了搖頭，朝著羅碧輕聲說：

“死在你手底下，我也願意。”

魔音貫耳，羅碧直呆成了寨子門前大樹一般。

溫皇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破功，大笑出聲。

“羅碧，你一副鐵石心腸，有待錘煉啊！”

他轉身離去，留下羅碧一人，赧也不是，惱也不是，一會兒回過神來，直氣得跺腳。

那製造了鬧劇的罪魁禍首，此刻已不知帶著滿腹壞水溜到哪裡去了。

-日班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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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0-12-01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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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密信至，苗王震怒。

“荒謬！”苗王氣得將案上的文書紙筆一併掃到了地上，嘩啦啦的聲音在大殿內迴蕩，無一人敢上前整理。

他驀的站起身，因盛怒而顫抖的手指在座下指點了一圈，卻找不到能予追責的人。因那羅碧三十有三仍是孑然一身，父母早逝，無有妻兒，這一去竟真是了無牽掛了。

一眾文臣武將屏息靜待。不多時，苗王復又落了座，親點了若幹將領出列。看到面前幾個魁梧的武人遲疑著上前，低眉順眼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他在心裡為悍將羅碧的叛離又增了三分恨意。

“爾等三日內，清點麾下兵馬軍備，布下行軍陣勢方略，與我通報，第四日即刻開撥，討伐巫教！”

殿內氣氛愈加侷促，終於有一文臣出列，向苗王詢道：“王上，未察敵情深淺，未悉局勢明晦，貿然出兵，是否不妥？”

苗王嗔目豎眉道：“巫教此事，一刻也拖不得！得了羅碧，既削我戰力，又明我深淺，敵已先我一著。為今之計，唯有攻其不備，奪其先機。還等那巫教厲兵秣馬，兵臨城下，再議不遲？笑話！”

文臣即刻噤聲了。

苗王又用他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掃視一周，掠過大殿正中那幾員大將低低俯下的頭顱，愈添嫌惡。

“下去吧！”

信鷹騰空而起，載著的，正是苗王令副使查探巫教地形與教中情勢的密信。它羽翼一振，蒼白多雲的天空之下，葳蕤蔥蘢的山林之間，急急而過，直到縮成天際看不清的一吋黑影。

正當苗疆全軍上下枕戈待旦之際，巫教這邊，卻仍做得一番一派祥和的表象。

既已心照不宣做了族長“枕邊人”，會談之事自然也被幾方有意無意擱置下來。羅碧與副使，彼此心懷鬼胎，認認真真立約談和的事情，反而已經不為眾人所提起了。

種種下來，羅碧反倒有餘裕專心扮起了這溫柔鄉中人，綺羅帳下客。他們二人從早到晚只作一處待著，食同席寢同榻，山間寨中形影不離閒逛，或又是在竹樓裡一待就是一整日，旁的人一開始也頗覺不適應，到如今竟都已經見怪不怪。

其中情意，幾分真假，也只有這二人自己清楚。

“羅碧？”

羅碧聽見裡頭傳來的呼喚。其時他正在外間書桌邊，讀著溫皇隨手給他的一本小冊子。巫教典籍鮮少用正統苗語撰述，大多採用自己的文字。這本算是書架上找到的少數羅碧能看懂的了。看起來，應是外頭山下小村鎮中零星流傳進來的，通篇偽作半通不通的經史筆調，狎昵敘著些不入流的俗記野傳。看得羅碧有時覺得趣味，有時又不禁皺起眉頭來。

聞聲，他頭也不抬，“怎麼了？”

裡頭沈默了一會兒。“你幫我拿一下澡巾，在衣櫃倒數第三層屜子裡。”屏風後頭，溫皇的聲音穿過水汽，顯得有些發悶。

“你等一下。”羅碧站起身，尋得那條澡巾，搭在屏風上，便回去接著讀他的書去了。

一篇新的故事剛翻開，忽而，有幾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肩頭。

他回頭。溫皇正立在身後，俯下身笑吟吟看著他。他一身華飾盡去，只著一件薄薄的白色裡衣。滿頭烏黑的髮散散披下，長得幾乎能籠住羅碧的視線，髮梢還滴著水，讓兩人的衣裳都帶上了濕痕。

羅碧不作聲，站起身來，俯仰的角度一瞬顛倒，兩人視線對撞，剎那間，對將發生的事多少有了些期許。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雖是問句，卻用上篤定的語氣。羅碧沒有笑，卻也斂下了平日裏冷酷攝人的神態。他認真盯著這人藍盈盈的眸子，那雙眼清亮卻永遠望不到底。

溫皇不答。他以毫無懼意的目光回敬面前高大的男人。漸漸地，他的眼神亮了起來。

嘴角泛起笑意，他擡起了手，勾住男人的脖頸向下。

唇瓣與唇瓣之間，慢慢貼近——

“——等等。”

羅碧忽而伸手，一把掐住了溫皇的腮幫子。猝不及防，溫皇被迫使著張開了嘴。只見他舌尖上，黏著一粒棕色的小丸，靠下的一點已經化開。

“這是什麼？”

他此時說不了話，視線不由得開始遊離，躲閃避開羅碧的注目。忽的舌尖一卷，將要把那藥直接吞下——

不由分說地，男人傾身而下，用雙唇封住了他的嘴，將他舌尖攫住。

那粒情藥就在兩人唇舌相爭中，漸漸化開，剩的一半被羅碧奪了去，吞進腹中。

然而這吻卻未就此停歇。

男人一雙鐵臂將他的腰緊緊摟著，閉著眼細細地吮吻他的雙唇與腔肉。溫皇自始至終睜著眼，努力跟上羅碧的節奏，不要使自己落入全然的被動。

這是他第一次與人接吻。與一個男人。與一個比他大上許多年歲，也要高大健碩許多的男人。從那人入眼的第一瞬，他就改變了主意。先時他還只是擔憂，這會否是個好相與的合作者。

現如今。他果然是個好情人。溫皇心想。

他盯著面前男人的臉，一瞬不移。距離近到眼前一切模糊一片，只能捕捉到羅碧修長睫毛的顫動。男人的氣息與身上乾淨醇厚的味道紊亂地與他的呼吸相撞，讓溫皇愉悅地體察到，正情動的不止他一人。

只是被吻的已經快要喘不上氣的，確乎正是他自己了。

羅碧終於放過了他被親得紅潤發腫的唇，幫他揩去嘴角的水跡。

“我的想法，不會為著些旁的花裏胡哨的伎倆改變，知道嗎？”

因短暫的缺氧，他眼尾生紅，氣息帶喘，卻還要仰頭綻出個極明媚的笑容來。

“羅碧，我只好奇，你卻不怕一而再再而三落入我的套中？”

不願去想這是否又是個迂迴的心局，抑或掀開心防時的虛張聲勢，知道順著這人的思路走準沒好事，羅碧乾脆再度封上了他的嘴。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兩人一時洩力，向旁邊一傾，雙雙倒在了床上。

自甘美的餘韻中微微回過神來，羅碧撐起身，看向面前的人。那人側身癱倒在床上，眼瞳失了焦，滿溢的淚痕糊在面上，小口抽著氣，還未能從暴風驟雨中緩過來。

後知後覺的歉疚感自羅碧心中油然而生。許是藥物與情慾衝昏了頭腦，他一時竟未想起，這或許是這個年輕人第一次與人肌膚相親，還做著承受者。

他復又躺了回去，環住溫皇的肩，將人往懷裡帶。汗液已然冷卻，又被雨後的涼風帶過，寒意漸漸透了出來。感受到了久違的熱源，青年下意識地湊過來，直往懷裡拱。羅碧手指插進他汗濕的長髮，按揉著頭皮，又一下一下輕輕順著。

他已屆而立之年，不是沒有碰過女人，但卻乎不曾弄過男人，不曾弄過這樣漂亮的男人。這男人，是一族之主，甚至在一個月前，還是他腦中深不可測的厲害敵手。

想到這裡他又有些心疼地低下頭，去親那人黑色的髮旋。再一看，溫皇已經在他懷裡，筋疲力盡沈沈地睡著了。

將要晌午的時候，還是羅碧怕他睡過了午餐，才將他輕聲叫醒。

他頂著一頭雲遮霧繞的迷糊勁兒下了床，屁股一離床面，便是一個趔趄，唬得羅碧急巴巴又將他塞回了被窩，自己端了午飯來一口一口餵給他吃。

飯食是肉粥，小火燉的稀爛，入口的一瞬，米香與肉香滋潤著味蕾。

他理直氣壯享受著羅碧周到的服務，瞇著眼看窗外的天光，直到羅碧似有所悟地問道：

“你今年幾歲了？”

“虛歲十九。”溫皇眼也不眨回道。

羅碧差點將碗也給摔了。還好溫皇眼疾手快兜住了碗底，否則剛新換的床褥又要遭罪。

他死死盯著那張後知後覺發現嫩得有些不像話的臉，連帶下頭細瘦單薄的腰桿子，感覺自己一張俊臉頃刻要歪扭成村口的老牛。

“才十八？？”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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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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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02 【藏溫】禳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