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20 【赤俏】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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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2-20 11:3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0 【赤俏】疗

※旧文搬运赤羽三度来中原酒醉X
※私设多角色属于金光 ooc属于我
——————————————————————

天幕澄碧，疏星低垂，银辉透夜的月色，将一方石桌与它一左一右的两道影子拉得很长。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草药气味。

“俏如来，你醉了。”

“我……我没醉。”

“你饮得已经够多了，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赤羽的折扇堪堪抵在白发青年抬起去拿酒壶的手前面，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分说的强硬。

他很清楚对于有伤在身的人来说，饮酒如同饮鸩，于伤势非但无半分益处，反而会加剧伤势的恶化。但眼下相比起身体之创，他更忧心的是后者的精神状况。俏如来是惯于将情绪压抑在心底的人，这一点与他当初相助中原时别无二致，甚至可以说是变本加厉。

他此番前来，正遇上中原为一场时疫所苦。这场灾疫来势汹汹，病气转相染易，甚为棘手。俏如来主持的尚同会虽适时与万济医会联手，号令中原武林各大派门下放人手到就近所在的城镇协助。奈何杯水解不了燃眉之火，也抵不住形势变化如阪走丸。不过半月时间，中原已有多地告急。一时间人心惶惶的不只身强力壮的武者，更多的乃是素日里矜矜业业，靠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过活的平头百姓。他们怵于死亡的风声，除了相信尚同会，那些个被人传得煞有介事的话也宁可信以为真。因而举家直奔边境去的人不计其数，边境一线的城镇因着激增的难民而不堪重负，而本已息战数年的中苗两界更因此龃龉不断，屡有骚乱。由于病源始终不明朗，一干医者仍是束手，只能一边依循既有药方勉力维持现状，一边加紧着人延请退隐多时的药神出山。

值此混乱之际，每日从各地写给尚同会盟主的书文纷沓如雪片。俏如来只能权其缓急，有的放矢，组织会众驰援各地，自己则赶去情势最危重的几处疫区探视。这样来回的奔波持续了一个多月，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上面，根本无暇他顾，自然也就不知某位藏于暗处却十分“关心”他的墨家师者私下里替他修书一封，漂洋过海地送至东瀛，又几经辗转地到了西剑流军师手中。

东瀛武道的局势已于这些年渐次步上正轨，有上杉龙矢坐镇与立花樱的治理，赤羽也得以稍微卸下重担，专注于西剑流内部的重整。信使来时已近日暮，赤羽将这封笔迹凌乱的信逐字逐句放到灯下细看，面色愈渐凝重。他皱着眉将信纸匆匆地折了，当机立断，又拟了两封信遣人送往竹龙众与血扇流，同时吩咐衣川紫带上她最得力的几名下属，即刻启程随他乘船往中原去。

船在海上行了近一月，甫一抵岸赤羽便径直赶往尚同会，得知盟主人在边境，便又星夜兼程地赶赴中苗边界。

赤羽沿途所见之景大抵是相似的触目惊心，较信上所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封被他压在袖内的信纸，其上虽未署名，言辞间却同他颇为熟稔。按照俏如来的性子，即便真有要事请援，有苗疆、海境两界在前，孤悬海外的东瀛无论怎样看都不会是首选。他到尚同会既然无人接应，显然说明一点——俏如来对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如此观之，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同昔年魔世入侵时类似，必是出自墨家九算的手笔了。

迫于焦灼的情势，他没时间细思其中的利害与算计，不过他带医部的人员来中原总归是无害，尽快联系上俏如来才是他之要务。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饶是墨家钜子、尚同会盟主能凭巧舌化解一场边境干戈，并顺势拿人情换得苗疆的一笔药材买卖，却也未料到自己会在回程途中遭袭。袭击他的这伙贼人看起来不似训练有素的杀手，更像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盗匪。俏如来要自保脱身不难，奈何不能用一车满满当当的药材冒险。是以被人多势众的盗匪围困住，把他连人带车逼向一处向内凹陷的断崖。

赤羽的出现可谓十分及时地替他解了围，然而他顾不及按下心头讶异，一支飞矢便趁乱袭向后心，贯入他的右肩。所幸的是上面并未淬毒，但衣川紫替他拔除时，附着在箭镞表面的细小倒刺与肩胛处的皮肉勾连在一起，完全剥离则颇费了一番周折。俏如来疼得面色发白，额上冷汗涔涔，犹一声不吭地咬着唇。直到赤羽将他扶上车驾，连日来的奔波、多思罕眠积压下来的辛劳与疲惫才终于悉数迸发，在顷刻间吞没了他的意识。

俏如来昏迷时，赤羽命衣川紫仔细检查了车上堆放的药材，发现都是些中原少见，只大量生长于苗疆境内的药草，虽然算不上珍稀，对治疗伤寒一类的病症仍是比寻常草药更有裨益。
“紫，你怎样看？”
“数量都不大，又都取自苗疆……只怕是万济医会那边短缺部分关键药材。”
“嗯，看来药方之事已略有眉目了。”
赤羽轻敲着折扇，略微沉吟。
“总归不算是太坏的结果。”
他望着犹在昏迷之中的尚同会盟主，陷入沉思。

劫车之地距尚同会约莫三五日路程，念及这批药材的紧迫与俏如来的伤势，赤羽决定先取道沿途最近的几个枢纽城镇，先联系分驻在其周边一带的尚同会会众。待寻得接头之人后，再命几名属下暗中随行，以确保这些药材得以顺利运回万济医会。

而他们剩下的一行人则乘马车进入一处疫情稍轻的城镇，最后在城东南的一间客栈暂歇。

※※
因着这场疫病的缘故，城中居民先是有大批举家逃往他处，在尚同会介入后，各处的染疾者皆被送至城北的佛寺，由寺里僧众收留看顾。近些时日，虑及有恙者与病殁者人数增多，心慈的方丈便又命弟子在后院之外新辟出两块空地暂时安置，两处中隔十余丈，边围上系绳立木，分别悬了黄、白两色旗幡。此前在城中医馆里当职的大夫抑或是在附近一带行医的郎中，有意者也全数由万济医会统一召集，登记在册，每日轮流到城北寺院诊治病人。

至于留守城中的民众，在初时的惊惶过后也日渐安分守己。各户听从尚同会的提议，老幼妇孺大多闭门不出，仅由男丁外出采买。为防止货源中断，尚同会也曾几度出面，负责与城内的商帮、漕运的人事接洽，协助督运粮食、药材，定期送至城中货铺。而过往生意最为兴隆的几家酒肆客栈，则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为数不多还没打烊的，也都客寥寥，门可罗雀，是以赤羽一行要得几间“天字号”上房并不如何困难。

说是“天字号”，实际也就比普通客房多了一副桌椅，一盏油灯以及榻上的两只软垫罢了。眼下时节特殊，客栈经营不易，实也不便计较优劣。倒是店里招待的伙计见几人衣着相貌不凡，也料想其身份非比寻常，因而态度颇为殷勤，手脚也比平常麻利了不少。

俏如来这一昏迷便是数日。醒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四周陈设简单明净，似在一处客栈之中。他肩伤处的疼痛已退去大半，只是伤及关节又兼久卧在床，到底有些活动不便。他正要挣扎着起身，一双手便稳稳地托住了背部，头顶同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有伤在身，不宜妄动。若有要事，赤羽或可代劳。”
赤羽将软垫置于床头，又递了杯茶水给他，俏如来垂首谢过了。

“赤羽先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已昏迷了三日，现在刚过未时。”
似已猜到他接下来的问题，赤羽又补充道：“先前那批药材，尚同会方面已有人负责接运，吾属下昨日来信说已顺利送至万济医会。”
俏如来“嗯”了一声：“当时碍于情势，还未来得及向先生致谢，若无先生解围，俏如来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你我之间，无须说谢。”
对俏如来，赤羽总不吝重复这句话。

“三年一别，竟意外在中原见到赤羽先生，想必东瀛局势尚稳，暂无烦忧之处。只是中原正值时疫爆发，能让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想必当中少不了哪位师叔的‘安排’了。”

赤羽不置可否。
只是有些事由俏如来亲口证实，心中难免含着几分失落。

“无论算计为何，处理中原之危乃是尚同会盟主的责任，西剑流实不必……因此卷入。何况，让先生与衣川姑娘等人以身涉险，也非俏如来所乐见。”

俏如来说这些话时，目光里的忧虑是真切的，脸上的神色是沉静的。可这股沉静看在赤羽眼内，既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在他周身笼上一层透明的障壁。这份疏离的客套，对方显然是已习惯且熟练地用它婉拒过许多不请自来的关切了。

这般想着，西剑流军师心头莫名生出烦郁，只他脸上的薄愠尚未露出端倪，便因觑见对方眼底的青黑而消退大半。

“哈，看来盟主有所误会，赤羽此行并非代表西剑流。”

他忽地朗然一笑，笑里锋芒毕露，话意也直截了当。
“墨家的挑衅，吾从不介意收下。吾，赤羽信之介，便为处理与墨家的私事而来……更是为你————”
“墨家钜子俏如来而来。”

※※
纵是这些年经风历雨，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如这般直白的关心犹是让年轻的钜子怔住，手指忍不住捏了下被角。

他垂眸不语，脑海却闪过与赤羽相处的诸多画面：有被玄之玄当众逼杀时挡在身前的凤凰长刀，有和忘今焉恶战方休后九脉峰洞穴里的相顾一眼，有同处斗室之内见他黯然泪下的温言安慰，还有归帆将离于岸边互道“珍重”的执手话别……

一切清晰得仿佛昨日，又遥远得已过经年。

“你肩上的箭伤虽不致命，但痊愈尚须时日。紫新调配了一些伤药，约莫会晚些送来。”

他思绪回笼时，赤羽已放下叮嘱转身离开。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了些，明媚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进屋子，客栈内院所植的花木亦在床边投下婆娑的影子。

俏如来就这样盯着影子，呆呆地出了会儿神，直到心绪逐渐恢复平静。随后，他下床将那扇窗户重新掩上，开门走了出去。

实是满庭春色无心赏，又不忍辜负有心人。

※※
客栈所在城镇并不大，沿主街走小半刻就能出城。俏如来出门前，特意向店家打听了城中疫情，之后就径直往城北的佛寺赶去。

此时时过午后，日头正盛，寺院红漆斑驳的大门向外敞开着，内中景象尽览无余。

只见偌大的佛寺人满为患，不论殿前、阶下都有衣着各异的人或坐、或站、或倚、或仰躺在地，伴着咳嗽声、哀呼声、号哭声甚至是咒骂声嘈杂交织。寺中病患四散各处，其间只零星有一些大夫布巾覆面，背着箱箧往来察看，不时给病得倒地不起的人切脉问诊。而寺院的另一头，僧众们先前所架的一口大锅米粮几乎见了底，只剩下十分稀薄的汤水勉强施予来人。
昔日僧侣清修之地，此刻尽染尘世疾苦，而本该循声救苦的佛，却囿于数步之遥的释迦金身，依稀低眉慈目，无声悲悯。

苦，不过众生苦。

“阿弥陀佛，敢问佛友是来此寻人的吗？”
俏如来如梦初醒，循声回首，见是一位须发俱白的老僧口诵佛号出言询问。
“在下还俗已久，已非佛门弟子。我见贵刹慈悲，垂怜生者，所以心生感喟。却不知大师可否告知……死者现今置于何处？”
这老僧正是寺内的住持，闻语一顿，浑浊的双眼露出沉痛之色，双手合十而揖：“老衲修行未至，只恐诸事力有未逮，还请……施主随我移步院外。”
“有劳。”

俏如来随住持一路穿过正殿，绕过后院，最后来到了院墙的外围。尽管来时心内已有估计，可真正见到时却又是另一番怵目惊心，不忍卒睹。

白帆拂动下是成片放置的遗骸，近处的尚且用几副草席裹了，稍远一点的就只来得及拿草叶砖石遮挡住面目，而更远处的，则由于不暇措置而曝尸在外，和尘泥虫蚁混作一处，变成模糊又狼藉的一团。

仅仅是这短短一眼，胸腔里就像被人塞入千钧重的铅块，亘在内腑里直发沉，连气血都因之凝滞。俏如来伫立了好一会儿，重重地呼出几口浊气。他双眼刺痛，喉间发苦，口鼻间尽是淡淡的铁腥味。
“这些人……在这里多久了？”
“短则小半日，长则两三日。”
“大师可知晓其身份姓名？”
“难。若一直无亲眷朋友前来辨认，便只能作无名之尸处置。”
“尸首葬于何处？”
“这……原先是由本院的弟子收埋于北郊，可这些日因病身亡者只增不减，不少弟子也因此染疾不治。故老衲万不得已，只能将其中许多就地焚烧。”
见身旁青年闻言沉默，住持不免心有戚戚，遂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老衲自私造业，妄自做主毁坏亡者肉躯，施主可因此觉得老衲残忍？”
“非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已尽渡生之责。”
“但……”
“大师无须忧虑，凡是尚同会能为之处，俏如来必定全力以助。”
乍然听得“尚同会”三个字，年迈的住持精神顿时一振，打量了身旁之人的形貌，连声道：“请恕老衲眼拙，不知是盟主到来，失礼之处还望盟主海涵。”

“大师言重，是俏如来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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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2-20 11: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赤羽甫从商行回到客栈，就听说俏如来独自出门去了城北，而且就在他走后不久。说实话他并不觉得多么意外，毕竟后者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在意向来不及他对中原大小事的上心，这次很明显也没将遇袭受伤的事情放在心上。

赤羽到底是担忧，脚下也由快了几分。赶到城北，俏如来却不在寺院中，问过主持才知人是去了北郊的乱坟岗。

这座寺院建在郊外，再望北走则地势渐升，山上草木蓊郁，林色幽深，到了黄昏时分更是阒寂无人，只偶尔有几声嘶哑的鸦鸣从头顶掠过，透着几分阴森。赤羽拨开山道上丛生的枝杈，循着苔痕上的足迹一路往上，未几，便在青灰色的树木间发现一抹白色的身影，身形样貌是俏如来无疑。

再走近稍许，赤羽看到他身旁立着的两座新砌的坟墓，一大一小，紧挨一处，坟前未书半字，只简单用几块土石压住坟头，便明白这是一对在疫灾中身亡的百姓，兴许是父子，又或者是母女，不知怎的就病亡在外，成了无名无姓的山野孤魂。

俏如来衣袖高挽，露出两条白皙的臂膀。他将地上的枯枝败叶全部拾掇到一处，从水囊倒了清水洗净腕上与手掌上的泥土，随后放下衣袖，后退几步，双膝跪于枯枝之上，双掌合十，口里轻轻念诵起经文：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一则《往生咒》毕，既是为拔除业障，亦用作超度亡灵。持诵者虽未来得及行焚香、沐浴之礼，但至诚一心已足以让听者感其肃穆。

从始至终，俏如来做这些事的神情几无变化，清清冷冷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更好似浑不在意被蔓刺划破的指间殷红，与僧衣下摆沾染上的褐色泥泞，赤羽只能从他回身行来略有不稳的脚步中，捕捉到情绪外溢的一线罅隙。

这样下去，必然身心皆惫，不堪负荷。
赤羽心思如电转，忽生一念。

“让赤羽先生在此久候，是俏如来失礼。”
来者语声温煦，却掩不住苍白面色。

“失礼不止一处，依礼当如何？”应答的人挑眉含愠，亦是佯作嗔怒。
“依礼……该罚。” 俏如来知他佯怒，并不拆穿。

“那便罚依金谷酒数。”赤羽果断言道，这回换作俏如来微讶。
“据我所知，先生不像贪杯之人。”
“我在苗疆的一位朋友，断不会这样认为。”
“可中原没有风月无边。”
“有尚同会盟主，墨家钜子作陪，劣酒又何妨。”
“但……”
“趁着天色未暗，随我一道买酒。”
俏如来推辞的话还没出口，赤羽竟一把拉过他手腕，疾步往山下去了。

wb:銞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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