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18 【颢天丹阳】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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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渡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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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6-18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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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8 【颢天丹阳】向死而生

【顥天丹陽】向死而生

Summary：這只是一個開始，桃源將重新擁有一篇新的桃花林。
Attention：末世AU。前面有很多廢話。顥丹小料本《莊生夢》部分內容公開。

“星區決不能退讓！”
“我也不能退出，我不能退出。”
“如果我們失去派遣隊的半數席位，屆時四區合議，星區還能決定什麼？”
顥天玄宿又夢到了那次爭吵。
夢中的畫面總是很不清晰，照明燈光仿佛出了故障，頻頻閃爍，將他視野中的世界照得光怪陸離，令人暈眩。
而丹陽侯提高聲調又一次表示了拒絕。
顥天玄宿聞聲望去，他的師弟在他每一次該在的位置來回踱步，眉峰緊蹙、表情難看，那雙赤金色的眸子裏滿溢的仍舊只有熾烈的執著。
他慣常是這種很難回頭的人，而自己不是。
所以，這一次的爭吵，他仍舊未能說服他。
顥天玄宿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消毒水的味道混著電子元器件特有的金屬臭氣沖進了他的鼻腔。
再然後——

“師兄。”
“師兄。”
“師兄！”
顥天玄宿在熟悉的呼喚聲中睜開雙眼，恍惚了一陣才想起吩咐“天師”把鬧鐘關上。他撐起身來揉了揉額角，遲起的混沌感持續糾纏著他，以至於過了足有半刻，他才逐漸意識到當年蒼蒼淘氣改掉的鬧鐘，竟一直未被他換掉。
要不是他終究有了年紀，連兩夜都熬不起，大概便一直沒機會享受被師弟叫起床的待遇吧？
統轄星區二十餘年的顥天玄宿難得在師弟以外的事情上感受到了一點挫敗。
此時已是9點過半，四區組會是不可能趕上了，他在管理群裏打了聲招呼，把握剩下的時間享受了一頓正常的早餐。
雖然也只不過是能夠坐在桌前自行擰開蓋子，以正常飲水的速度將營養液灌進喉嚨罷了。
深度變革了社會結構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後，人類花費了二百餘年繼續攀登名為科技的通天塔，試圖進一步攫取掌控無上權柄的神明桂冠，可惜自然的偉力輕而易舉地碾碎了所有不切實際的醉狂與進取心，一夕降下的“大災變”在短短三十天內徹底奪走了人類享受美食的閒暇和權利，甚至連生存權也一併收回，進行了毫無邏輯的二次分配。
名為“異化”的異變賦予了生命全新的含義，原本活著的、未曾活過的、不應存在的、生於臆想的，全部張開了代表“自我”的孔竅，人類關於未知的所有大恐怖一次性具現於人前，變作無數夢魘行走於地上。
人類稱呼它們為“異種”，一如既往地毫無創意。
而就像所有末世題材文學作品所描繪的那樣，保留生命最後火種的基地被一一建造，也如出一轍地在“異種”襲城造成的次生災變中逐一崩解湮滅，直至剩下最後的九個。
顥天玄宿身處其中之一的“桃源”，而桃源之外，盡皆地獄。

然而桃源又真的是桃源嗎？
顥天玄宿點開每日“天師”自動發送的加密高管報告，即使略去前後一成不變的規範用語，也仍有90%的內容完全無法向公眾公開。其中就包括持續靡費大量人力、物力得來的人口數據及配套量表測度結果。
一開始，這僅僅是為了基地政府能夠第一時間處理屍體，尤其是在令人不喜和恐懼的已早非死亡本身之後。
但很快，人們發現生命消逝並非是“異化”唯一的起點。
那些渴望結束自我的、憎恨整個世界的、試圖顛覆人倫的，竟也被“異化”格外垂憐，他們活著，活成了他人新的恐懼。
是以，災後曆第3年，人類被隱秘區分的歷史再次增加了新的維度，彌留監管與精神測評成為護佑“正常”生命的第一及第二道防線。
也是唯二的兩道。

顥天玄宿身為桃源四區管理層——紫微星區的最高統治者，每日的工作之一，便是二次批復兩道防線給出的高危紅標申請。
今日的數據是147人。
這其中，因生命將盡而自動升級為紅標的人數僅有25。這意味著經過最初的全面崩盤，人類的醫療水準終於開始向災變前靠近，正常死亡率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而剩餘無法控制的——是精神測評量表給出的對象。
並非無人質疑這種單純依靠AI判定的結論。
但還未等到做出這一決定的基地政府調配人員為普通民眾進行解說，或者進一步甄別其中渾水摸魚的野心家，這些質疑者中的大部分就很快變為了新的紅標寄宿者。
顥天玄宿翻開這一季度的常規分析報告，“天師”給出的結論仍舊毫無變化。
正如高危對象得以撤除紅標的比例連續17年停留在0.3%以下，這些人的平均生存期也未越過1.75年這條魔鬼紅線。若非有上天賜予的意外恩惠，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很快就會帶著紅標直面死亡，或者乾脆直接抱擁第二次非人的新生。
自然代謝掉不安分者的效率，甚至遠遠超過了人類自己。

但仍有一類人可以免於紅標的苛責。
桃源之外的無間地獄，是“異化”造就的修羅惡鬼的溫床，也可能是藏有透徹“異化”本質微末希望的綠洲。
這是個還有機會開啟第二次的潘多拉盒子，缺少的只是能夠發下“我不入誰入”誓願的英雄。
與大多數基地的選擇並無不同，“桃源”早期深入外域探索的隊伍規模同樣不小、以軍人為主，首要目的是佔有物資、搶救災民，同時對流落其間，窮兇極惡的罪犯、惡棍、亡命徒以及威脅過大的異種予以具有針對性地打擊。
然後，在折損掉40%左右的青壯年人口以及比例更高的軍隊後，所有人都得到了教訓。
“它們是活的，它們又活了！！”
“活在我的手上、我的腳上、我的眼睛裏——”
“噓——你聽到了嗎？”
“祂在看我。”
“嘿，我殺掉它了。第79次。”
“我覺得祂愛我，祂正在吃我……我們在一起了嗎？”
零星傳回基地的影像、音頻或者文本資料似乎都在訴說同一件事情，傳遞背後令人戰慄的新訊息。
他們拼殺掉的每一個活物、挽救回的每一條生命、收入囊中的每一件珍寶，都有可能演化出更多的、更恐怖的敵人，而更多時候，這個敵人甚至會是他們自己。
以及——這一切的背後，祂，祂們垂下的巨大陰影。
人們喚之，“深淵”。

存在更高層次的異種。
這樣的結論被反復確認並達成共識後，基地政府紛紛減少了派遣隊的人員規模，花時間篩選出更具穩定性的個體擔任團隊領導。
英雄們的特權中也隨之增加了在原有量表基礎上擴充3倍指標的每日測評，跟隨終身的精神監控，以及高於紅標等級、用以表示極度危險的紫標。
畢竟，處於當前境況，比起攫取更多資源與更多隱秘，能夠最大程度保存有生力量、帶回有效資訊、克制自我主動遠離“深淵”，同時不帶回麻煩的英雄才是最好用的。
這直接導致基地內部隱晦的勢力與話語權競賽，將下轄派遣隊數量作為了新的、權重甚高的衡量指標。
這也是丹陽侯一直汲汲於心的東西。

每日的高管報告最後都會附上九大基地共用、即時更新的深淵種圖鑒。顥天玄宿將這部分拖到最後，最新的資訊還停留在436天前被發現的“赤輪”這裏。
人類逐一為這些能讓人無所知恐懼的恐懼本身命名，再用鮮血與生命澆築出祂們各自的資訊與偏好。
最後發現，頗值得玩味的是，大多數深淵種並不鍾情於人類的聚居之所。
祂們的挑食顯而易見，相比大量的、嘈雜的集體情感，也與人類基地滿溢的沮喪、悲傷、頹敗、絕望相背離，恒定的、正向的、穩定的意志更被偏愛，就好像吞食這些能彌合祂們的某些不足一般。
也正因如此，遊蕩在外域的派遣隊往往才是深淵種眼中（如果他們真的有這種器官的話）的美味佳餚，是祂們主動接近並誘捕的獵物。在這一過程中，甚至有極少數深淵種通過人類未知的方式，學會了擬態、共感等更具有欺騙性的手段，以確保入嘴的食材在最後的最後仍能保持在他們最好的狀態。
好在，儘管至今無法實現思維上的溝通，深淵種仍舊表現出了高度的智慧，和已經成型的社會關係，祂們彼此享有自己的地盤和領域，如非人類無法解讀的必要，極少越界，大多數基地需要高度關注和警惕的深淵種變限定在2到3只。
如果能謹慎選擇外出路線、克服來自深淵的誘惑，盤踞在基地外側的深淵種，甚至能夠成為防止普通異種次生災害的強力武器。
更何況祂們帶來的“根源性異化”（同樣毫無創意的命名不是嗎？），甚至能促進人類完成二次進化，掌控大災變前根本無法想像的各類自然權柄，比如風、比如水、比如雷電、比如重力——從而擺脫舊稱，成為新的人類。
當前桃源的四區高層無一不是這種“異化”的受益者。
從這樣的角度來看，祂們是否很像蒙昧時代歆享愚民供奉的邪神呢？取於信眾的豐沛篤信與新鮮血肉，最終也將還諸於信眾，只不過還於的並非是原來的信眾罷了。
然而這樣的神明，一直過於貪婪。

“師兄，你忘記提交了。”
顥天玄宿的視線停留在“赤輪”“移動中”的狀態標識上甚久，被師弟的聲音喚了才轉開。
他再度點亮因為久未操作而自動熄滅的簽字屏，將自己的簽章重新謄寫，然後提交了今日的高管批復。
為了避免被丹陽侯念叨，他從衣櫃中翻出外套披好才出門。“天師”自動識別了他思維中的目的地，操縱高層電梯將其送至地下36層，這裏是桃源的“溫室”之一，自基地建立後便負責收容和教養6至16歲的青少年。而出於特定的教育目的，溫室的走廊裝設往往保持著高度一致。
比如左側，懸浮在牆面上端的投屏一般會持續輪播人類目前能夠確認的“異化”常識，教你如何識別自己和他人身上的異化危機並主動報告（然而事實證明舉報比自首要容易得多），間或穿插一些英雄人物故事和人類災變史講解。
而右側——
顥天玄宿伸手拂過懸停在自己面前的大量電子照片，它們中的大部分自動繞開了它的手指，只有正對著他的那張被他抓住了，停留在原地。
這些人物大部分都沒有面孔。
囿於大災變後長達數年的混亂，這些主動或被迫英勇為保存人類生命火種而獻身的“英雄”，就這樣簡單地變成了一個個名字和可以自動播放的文字介紹。
直到最近7、8年，這種情況才伴隨著人口監控的不斷完善得以緩解。
照片牆按照時間正序，顥天玄宿從文字走到圖片，停留在最後的幾張面前，側後方就是蒼蒼在的教室。

蒼蒼是他和師弟十年前收養的孩子。
末世消耗成年人的速度，足以給他們的親生子埋下“異化”的火種，為了有效保持人口活力、降低未成年人“異化率”，“天師”審核非親子關係下構成新家庭的申請一年比一年嚴苛，很難說當年他們得以成功，其中沒有顥天玄宿星區區長的許可權在作推手。
好在蒼蒼也幸福了足够久。
他成長到12歲的整個童年，除了前兩年的懵懂無知，基本未曾與他倆長久分離過。
儘管丹陽，顥天玄宿不得不承認這點，對他總是過於苛刻，不能掌握漂亮的教育訣竅，而自己大部分時候又遵循“自然生長”的教育理念，很會放手，他終歸也成長為了很好的孩子。
現在，甚至有點兒太好了。

“師兄！”
顥天玄宿聞聲側過頭去，伴隨著電動輪椅極細微的聲響，他在走廊盡頭看到了自己的師妹天雨如晴。
活著已是幸運，但活著也並非全然幸運。
桃源基地相對好些，異化初期被強行中止後的個體致殘率一直維持在80%左右。但殘疾往往只是開始，當科研資源持續全力向異化研究與武器開發傾斜後，民用科技以驚人的速度倒退，包括義體在內的，提高人類生存品質的技術大部分被用於軍備，就算曾經或者現在還是桃源高層的天雨如晴，只要她主管的仍是星區後勤，那麼便不能享有特權。
幸好電動輪椅的配額並不屬於特權。
天雨如晴經過此處時總是目不斜視，她逕自靠近顥天玄宿，在輪椅上向師兄揮手致意。
“師兄果然在這裏。”她將載有早會紀要的電子屏滑向顥天玄宿的個人介面。“我看師兄今日沒有出席，想必是昨天又和植物那幾組熬了一宿。”
“是啊，”顥天玄宿笑著肯定她的猜測，“我也年紀大了啊。”
“那便更應注意身體。而且師兄的能力——”
顥天玄宿沖他擺擺手，一邊打開紀要，一邊繼續道：“桃源致力於找回原生桃花已經快40年了，植物復原團隊想要更多激勵也是應該。畢竟，桃花對這裏總是不同的。”
天雨如晴咬著唇，並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對方的避重就輕，她點出自己的電子屏，乾脆說回正事。
“‘赤輪’再次向這裏移動了。以當前的速度估計，不出10天祂就會進入‘無常元帥’的勢力範圍，區長們一致認為這次事件需要升級了。”
“而且這也證明他們，”顥天玄宿頓了頓換了個說法，“我們之前的懷疑，是很有可能正確的。”
“是的。”
“但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貿然行動，一旦再次引動兩個深淵種開戰——”顥天玄宿勉強笑了一下，“誰又能保證桃源這一次不會因之崩潰呢？”
“……但桃源也不能再出現一個逍遙遊了。”
沉默難耐地發酵起來。
“是啊。”
很久或者很短的時間之後，顥天玄宿認同了天雨如晴的判斷。

無人知道“無常元帥”是何時、最初又是被什麼吸引向桃源而來的。
祂像一團多變的迷霧、一個過世的幽靈、一種不存在的夢魘。
時至今日，人們唯一知道的仍然是，曾經的桃源高層、四區元老之一的逍遙遊，以“護衛桃源”之心回應了他。
而逍遙遊是一個不借助深淵種力量，就自行完成了進化的新人類。
也許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逍遙遊都忍受著深淵種無法逆轉的精神污染，沒人知道他都聽到了、看到了或者許諾了什麼。他在這之前就因為救助自己的摯友浪飄萍，身體與異能都遭到重創退出了管理層。
然而最終的結果是，歆享了這頓無上精神盛宴的“無常元帥”，於3年前成為了桃源最外層，最堅韌不催的一道屏障。
這沒有身體的幽靈，甚至以絕對的深淵種之力與同為深淵種的“血神”爭鬥，只為獨自佔領基地周邊半徑130公里左右的神明的領域。
這為桃源竊取了難得的緩衝時間。
雖然無法扼制人群中的“異化”，但可免於異種帶來的次生災害，而新人類的比例也在穩步提升的，這是所有正向數值中唯一一個略有起色的。
但一切安逸都明碼標價。
逍遙遊的意志與執念什麼時候會被“無常元帥”吞食殆盡呢？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而一年前，“赤輪”又出現在了桃源可監控的最遠範圍內。

時至今日，人類世界也並未積累太多與融合新人類的深淵種的遭遇經驗。
主動襲擊中原基地的“帝鬼”和“燭龍”未被發現有融合痕跡，應該本身就是攻擊性極強的深淵種。確定有融合跡象的“戮世摩羅”卻是意外，中原基地兩代領導人的恩怨情仇顯然不能成為人類基地內部通行的參考。
是以，儘管有“無常元帥”的經驗在前，桃源仍舊無法判定“赤輪”接近人類聚集區的目的。而在“天師”的每日監控之下，也未能發現有人出現不明原因的幻視、幻聽等症狀。
那麼，剩下的可能便是，吸引“赤輪”的東西是更高的、更難以被判定的、更熟悉量表的——桃源高層或者派遣隊精英。
這是誰也不想得到的結論。

“那就安排一次高層篩查吧。”顥天玄宿在沉默中突然開口。
名義上，他並非桃源的最高領導人，逍遙遊事件後，“天師”的許可權鑰匙“雲杖”成為了四區區長輪流保管的物品，涉及重大決策需要使用時需要進行高層集體投票，並集四區之力開啟對應比例的雲杖許可權。
然而顥天玄宿作為新人類的能力極為殊異，他原本就可以憑一人之力啟動雲杖80%左右。大多數時候他並不會讓人意識到這一點，直到真到了需要事急從權節點。
當著天雨如晴的面，他越過四區合議直接安排好篩查，隨後發佈了事項溝通，抄送四區負責人。
飛淵和士心那邊並無異議，想是在早會結束後就已經回區內和其他管理徹底討論過了。
千金少的回復則遲遲沒有來。

直到這天夜裏10點多，顥天玄宿把蒼蒼都哄睡著之後，千金少來訪的拜會申請才代替他的沒有回復，出現在星區區長個人居所的門禁列表裏。
“這麼晚了還來擾人休息，一個個精神得像狗。”
丹陽侯顯然對此頗感不忿，顥天玄宿抿嘴笑了一笑，已經非常習慣了，自行來到門前把千金少讓了進來。
“你真的決定啟動篩查嗎？”
千金少拎著他不離身的酒瓶子倚在顥天玄宿家陽臺門邊。
陽臺外的夜景是光電子合成的產物，那些夢幻的星雲、清朗的夜空和閃爍著的星子背後都是地下沉眠萬年的黃土。
為了讓基地中無法自由外出的住民儘量保持“大災變”前的健康心態，大筆的資源被投入到這種毫無意義的外觀工程上，是高層默許的浪費。
雖然限制了配額，但酒的作用與此完全相同，只是不再取自糧食和水果，那些或辛辣或醇厚的刺激已完全由逼真的化學模擬替代。這讓災變前嘗過真酒，並嗜好於此的千金少很不滿意，並自此再無法喝醉，所以他此時詢問顥天玄宿只得態度端正又嚴肅。
“總要有人來做這個決定的。”
顥天玄宿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豪邁地飲酒。
他自己沒有與人同飲的習慣，再說酒這種東西，無論之前之後，丹陽侯都管他甚嚴。以往極多的社交場合，丹陽侯留給他人的黑面印象，有泰半是給他擋酒擋出來的。
而更好笑的是，他師弟其實比他還要不能喝這東西，在面上又顯不出。每回社交結束，顥天玄宿都能從丹陽身上獲得很多樂趣。
千金少歎了口氣，回頭看向仍舊保持著笑意的顥天玄宿。
他撓撓頭，腦袋上細密的辮子顯然有嘗試阻撓他粗放的動作，然而意料之中地失敗了，更多發絲探了出來，和他的高馬尾一起甩來甩去。
“總感覺顥天區長相比以前變了不少，”他繼續晃著腦袋，“以往絕對不會是你來主動做這個的。”
千金少是個快樂也瀟灑、生氣也瀟灑、悲傷也瀟灑的好人，所以他能在桃源四區內鬥最激烈的時候做上基地的最高領導人，最後也能無所謂地自行卸任。比起過穿正裝如穿囚服的日子，做個有師弟、有徒弟的區長有什麼壞的呢？
“終究比不得神嘯區長。”這是丹陽，哪怕是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顥天玄宿把話題轉回正事上，“現在我們還有7只隊伍在外。”
“但‘赤輪’往咱們這邊移動也有些時候了，這些隊伍卻一直在四處跑，按道理他們應該沒嫌疑才是。”
“區長忘記浪飄萍了嗎？”
“……老酒鬼啊。”千金少握著酒瓶子的手指下意識地緊了緊，隨後向虛空做了一個乾杯姿勢，一股腦把瓶中剩下的液體一口幹了。
“我還以為他們已經默認老酒鬼被‘無常元帥’或者其他的什麼深淵種吃掉了……他的能力確實可以做到遠程影響他人，但這幾率——”
“九大基地聯席會議上每週都會報告對他的搜索毫無進展，這項任務距離被評估為無價值可放棄已經沒有多遠了，但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顥天玄宿攏著雙手，把自己埋進沙發裏。“以及，我們很久前就已然沒有單純憑藉幾率判斷事物的資格了。”
“嘖，他們還是想要拿到數據好確認逍遙遊的執念何時會消失。以及，感謝提醒。”
“但問題在於，這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變成了道域的私事，就像‘戮世摩羅’……”
“好吧好吧，”千金少用手呼嚕了把臉，又搖晃了下空蕩蕩的瓶子，“明天我會安排神嘯下轄派遣隊的回返和高層評測。”
“多謝。”
神嘯區長起身向門口走去，顥天玄宿起來送他。千金少背對著星區區長揮揮手表示不用，但臨到門邊他仍側過頭說了一句什麼，但又像是不需要對方的回答一樣，飛快地離開了。
“值得嗎？”
顥天玄宿站在徒有其表的星空下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當然值得！他那是什麼話！”丹陽侯回答得很快。
“哈。”
真是驚人的直覺。顥天玄宿一邊安撫念叨不斷的師弟，一邊想著。
大抵以後也能領著桃源走得更遠吧。

接下來的5個工作日，桃源對普通民眾隱秘地提高了每日測評的量表範圍，如果還有人有相關記憶，便會發現這其中很有多大災變前用於研判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指標。同時，為了避免有人利用自身專業知識影響篩查準確性，在四區共同的決策下，“天師”開啟了80%左右的測謊功能。
可惜不存在完全沒有秘密的人類個體。
紅標人數連續多日激增，致使“天師”原本運行平穩的分析程式都有了細微延遲。
而與此同時，“赤輪”還在緩慢靠近著。接到通知的7只隊伍則陸續回返，他們同樣持續接受著“天師”隱秘地注視與考量。可無論是“天師”，還是回返途中必然會經過的“赤輪”和“無常元帥”都沒有什麼新的，突破僵局的異動。
不僅如此，處於異化前期的某個星區派遣隊成員還進行了這樣的彙報。
“阻斷劑明顯比以往的更為有效，但負責我的醫務官卻表示這批針劑並沒有做過更新和調整。”
“我當時左手前臂已經完全鱗化了，但是經過‘赤輪’領地到達基地的這一段時間，這種鱗化一直被維持在這個狀態，這之前它們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見。”
“我們回來的時候繞道了，並沒有同時經過‘無常元帥’的領地。”
他的隊員及隊長證實了這些疑點。

“但我們無法據此判斷‘赤輪’是100%無害的。”天雨如晴在事後召開的四區緊急會議上。
“是的，”凱風弼羽補充道，“‘赤輪’尚未與‘無常元帥’有過領域上的任何接觸，我們無法確認祂們是否會像當初‘血神’時那樣……”
“士心……”坐在他身邊的飛淵忍不住開口喚他名字。
而如今身為一區之長的士心向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他確實在那次事件中失去了大多數親友，也因此結果了區長重擔，成長為了了如今的自己。但如果再來一次，他當然會希望這一切全都沒發生過，而現在他也許有機會阻止別的什麼人忍受他當初忍受過的事情。
“嗯，”顥天玄宿轉開視線，當作沒有看到千金少的表情，“所以我沒有停止高層篩查。”
逍遙遊事件後，桃源高層的心理量表由他和專門處理異種事務的組織墨家共同操刀完成了二次修改，顥天玄宿甚至在其上附加了自己的能力。但也為了避嫌，他同樣開放了“天師”的許可權要求管轄桃源眾生的終極AI對其進行不容外人探知的重組，這客觀意義上增加了問題對象的檢出率，儘管誰也不想真正用到他。
“已經這個時間，‘天師’應該已經完成了篩查？”天雨如晴望向師兄，得到了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但是我們沒有收到任何異常回饋。”飛淵捂著嘴說出了最糟糕的事實。

次日的晨會氣氛相比以往明顯壓抑得多。
“所以，除了安排二次篩查之外——”天雨如晴在回報最後停住了話頭。
在座的各位都十分清楚她接下來想說而未說的是什麼。
他們必須去近距離接觸“赤輪”了，去博取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在祂與“無常元帥”碰面前確認這只深淵種以何為目標。
“沒辦法了，組織派遣隊吧。這次我來帶隊——”千金少吐掉嘴裏的草根，那也並非是真的草，主動點破了沉默。
“可是——”
“不要組織了。”顥天玄宿語氣平淡地出言打斷。
“啊？”不僅千金少，飛淵、士心、天雨如晴，全會議室的高層都向星區之主投去了狐疑的視線。
“不要組織了，這次我一個人去吧。”
因措手不及而出現的短暫空白之後，各種聲音交相響起。
“師兄？！”
“顥天前輩？！”
“顥天區長！！”
“你瞎搗什麼亂？”千金少跳起來時一揮手掃掉了桌面上的檔材料，他大部分時候也很難用心全看完就是了。“那可是兩個深淵種，你的心臟？！再說桃源——”
相比他的焦躁，顥天玄宿的表現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冷靜到冷寂了，他緩慢而篤定地補完了他的理由。
“就是因為兩個深淵種。”
“難道還有人有比我更大的機會全身而退嗎？”
“如果不能帶回資訊，這次接觸就太過沒意義了。”
“可、”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師兄，你到底在想什麼？”
“顥天區長，我認為我們還可以——”
“好！”
“什麼？！”
打破一室混亂的還是千金少，他的聲音近乎歇斯底里。
“你去，好，但我們兩個人一起去。”
“神嘯區長，桃源需要你坐鎮，你大可不必——”
這回被打斷的卻是顥天玄宿。
“桃源需要我，也需要你。我的能力讓我很難被深淵種動搖，這也是我的場合，顥天區長。”

隨後，各類事項被異常高效地逐一確定。
而天雨如晴終究察覺了什麼，她在散會後滑動輪椅緊跟著顥天玄宿離開，他們走了他最常走的那條路。長長的回廊右側是懸浮著的電子屏，左側，過往眾多先輩英靈默默注視著、護佑著桃源中的這微末星火。
“師兄，我不明白，你不能這麼不珍惜你自己。”
脫離了公眾場合，紫微星區現在的二把手，語氣終於露出了明顯的怒氣與尖銳。
“如晴，”顥天玄宿停留在他最常停的那個位置上，“逍遙遊事件之後，我們全面停止了高層人員的基地內遠程通訊。”
“什、什麼？”天雨如晴不解的詢問中摻雜著她自己都沒能發覺的微末恐懼。
“有的時候，”顥天玄宿轉頭望向她，笑容溫柔如昔，“我也想再聽聽丹陽的聲啊。”
星區原本的副手，她的另一個師兄丹陽侯則仍是一副眉頭緊鎖、嚴肅端謹的模樣，通過顏色略微失真的電子屏，和活著的顥天玄宿一起凝望著她。
“怎、”
天雨如晴的手指在輪椅扶手上合攏又放下，她想抬起它們挽回些什麼，最終只來得及掩住雙唇，阻止那些將將流瀉於口的絕望質詢，更怔然察覺自己握了滿把濕意，不知何時她已滿面是淚了。

“師傅……”
出發前一天的晚上，一直被哄也沒有睡意的蒼蒼拖著聲音叫住了要走出他房間的顥天玄宿。
蒼蒼清楚自己是星區區長收養的孩子，而顥天玄宿也由著他憑他的喜好稱呼自己，而“師傅”顯然是他覺得最“酷”的那一個。
“嗯？”
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顥天玄宿好脾氣地回應了他，不厭其煩地又坐回了蒼蒼床邊。
“飛淵姐姐說、說——”蒼蒼難得支吾了，他往常只有在丹陽侯才會這樣，“說你要去外面。”
對於大多數未滿16歲的孩子而言，桃源之外只存於大人嘴裏的恫嚇、老師口中的知識，是科普視頻中循環往復播放著的橋段、教科書中需要背誦的長篇累牘的教條。但當他們身邊的親人切實地，要陷入這片不可名狀的洪流中去時，他們也會天然地感覺到擔憂與畏怯。
他們才是桃源延續下去的希望，是桃源哪怕難以復原，也會永開不敗的桃花。
所以顥天玄宿從不敷衍蒼蒼的每一個問題與困惑。
他說“是”，說“這是必須的。”
他摸了摸蒼蒼的毛腦袋，12歲的小少年，擁有著還未長成的圓潤頜角，他總希望能留給他們成長的時間可以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就跟蒼蒼要上學努力學習知識一樣，師傅也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做了就會變好嗎？就不會辜負丹陽師叔、如晴師叔他們的期望？”
“是啊。”顥天玄宿直視著孩子的雙眼，又重複了一遍：“是啊。”
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麼，他想了想，又開口問道：“那，師傅會一直保護蒼蒼、保護星區、保護桃源嗎？”他越說到最後越不好意思，自知提了幾乎算是無理取鬧的要求。
“會的。”但這是顥天玄宿的回答。
“當然會！但是怎麼，你難道還想一直躲在我們背後嗎？沒出息！”這是……的回答。
“我會和你丹陽師叔一起，永遠保護蒼蒼、保護星區、保護我們的桃源。”
“嘖，這麼大了還不爭氣，不像話！我就說不能老縱著他。”顥天玄宿掩上蒼蒼的房門，聽到“丹陽侯”在他耳邊沒好氣地抱怨。
“哈。”
在靜寂空曠的客廳裏，他懷念地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天雨如晴在其他桃源高層，甚至是“天師”的默許下，看到了當年作為逍遙遊事件附件出現的名為“馳突孤燕”的封檔報告。
這是一只隱在“血神”背後完全失控的深淵種，短暫出現在逍遙遊事件末期，一擊重創了當年正在吞噬“血神”的“無常元帥”，又突兀消失，連帶著將桃源在旁觀測的三只精英派遣隊全數擊潰，無人生還。
天雨如晴翻開報告背後的陣亡人員背調及死後異化率分析，丹陽侯最後一次的精神測定記錄也夾在其中。
那是一個觸目驚心的紫標。
派遣隊常年遊走於近距離接觸異種的第一線，他們需要遠超常人的戰力、當機立斷的意志、壯士斷腕的勇氣、穩定自持的真心，唯獨不需要太多的柔軟與愛。
而丹陽侯並不像是擁有這些累贅的個體。
在桃源政府早期的四區議事話語權鬥爭中，他表現出了遠超平均線以上的人類至上主義，這讓他的大部分決策可以儘量摒除感情的額外負累，成為缺乏人性但同時正確的處置。
以他為領導的多只星區派遣隊均因此獲益，相對應的，是那一時期星區穩居其他三區之上的決策權利。
這是顥天玄宿因能力帶來的心臟問題隱居幕後後，星區仍能保持輝煌的一大原因之一。
丹陽侯顯然不想也不會放棄自己在派遣隊中的領導地位。
天雨如晴約略清楚是什麼給了丹陽師兄軟肋，也不難想像他是如何在最後的最後說服自己的師兄，出了他人生中最後一次任務。她不能觸及的，只是顥天玄宿面對被搜救隊送回的，丹陽侯僅剩的頭顱及左臂時，那一瞬、那一晚，乃至綿延至今的心情罷了。但也足夠多了。
她回避的並非只是“溫室”回廊亡者的音容，同樣還有顥天玄宿註定崩潰的靈魂。
然而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的師兄需要且也樂於去處理這件只能由他處理的事情，他會得到他一直想要的，而桃源，也會得到它想要的安寧。

災後曆79年5月14日，桃源第二代基地領導者中的兩位同時進入名為外域的地域。
此時，距離“赤輪”與“無常元帥”的第一次接觸只剩不到27個小時。
遠比顥天玄宿自己想像的或者桃源基地測算所得的更加迫切，當眾多巨碩的金紅色觸手在二人身前悄然降下時，他們距離“赤輪”的統轄區域邊沿尚還有3公里的路途。
那些觸手堂而皇之地在他們面前蠕動著崩散，像一團無形之物那樣摸索著、還原著，最終在末端變化成為了那個他們都熟悉的、意料之中的身影。
他一貫皺著眉頭、嚴肅端謹，只是頸邊有血、臂上有傷、身染風塵。
他粗聲粗氣，像往常那麼多次和顥天玄宿彙報星區事務、討論蒼蒼的教育問題、醉酒後昏頭漲腦的懵懂，或耳鬢廝磨、交換親吻時一樣，喚他。
“師兄。”
“……丹陽。”
顥天玄宿的耳邊傳來千金少急切的呼喚，可他自己並不急切。
他清楚地知道，和他朝夕相處40餘年的丹陽侯、自己的師弟，只是徜徉在眼前擬態中極為細微的碎片，是這本不知名的深淵種吞食了原身屍體，欣享了一頓盛宴之後消化剩餘的殘渣。
在丹陽侯確定死亡、“赤輪”遙遙發出召喚的447天裏（是的，那遠比人類基地發現這只深淵種的時間要早），是他親手將祂澆灌成會叫師兄，會和他對話，會抱怨蒼蒼，會愛紫微星區和桃源的“丹陽侯”。
他不清楚也不在乎祂是否同時學會了如何愛他。
他抱擁著這虛假的幸福，由深淵種種族天賦賦予受害者至親之人的美夢與噩夢，清醒地將祂變成了保護星區與桃源的第二道備選屏障，現在——
是該教會祂何時才需要行動的時候了。

顥天玄宿能感覺到在他身後數步之遙的千金少握緊了他自己的武器。
但這顯然是沒有必要的，他上前環抱住師弟的擬態，並將自己的能力場倏忽展開——那是被賦予了“強權”之名的特殊權柄，機制不明、動力不清，它生而為萬事萬物的領袖，將主人的意志轉化為無法違逆的命令。
現在，它們沖向四方，如一張無形的利網將顥天玄宿懷中的幻象攪碎，並進一步向那之上的，祂的本體延伸。
“該死！顥天玄宿你幹什——”神嘯區長的聲音在曠野上回蕩。
沒有人比顥天玄宿更清楚丹陽侯的軟肋。他其實貪婪得很，他要星區更好，要桃源安然，要蒼蒼平安長大，更要——
而他亦然。
“當然是解決問題。”
他無聲歎息，用對方無法聽聞的聲音笑著回答。

“強權”在這一瞬間無聲擴展到了無遠弗屆的恐怖程度，它將體型難以探查的深淵種徹底包裹，連同它的主人顥天玄宿自己。
隨即，他或者祂們的肢體同時崩解，顥天玄宿成功殺死了“赤輪”，殺死了“丹陽侯”，也同時殺死了他自己，他再也不會做那個重複的夢了。
而在死亡的狂歡、餘韻與剩餘中，新的生命化作巨大的蟲繭再次鼓動起呼吸。
潔白的、無法探明的物質將真正的丹陽侯的遺贈與他師兄的殘餘包裹在一處，隨後共同抱擁原生“深淵種”的精神，他們交融在一起，飛速成長、飛速孵化。
下一秒，帶著星區至高二人的執念與願望，新的“深淵種”，新的神明，於斯降誕。
那是一只右翅膀破碎的紫色蝶形生物，外形與大災變前桃源桃花最盛時常來光顧的蝴蝶幾乎別無二致，只是巨大到凡人只可仰視，一眼無法望盡。
祂跌跌撞撞地嘗試伸展開深廣的羽翅，震顫地扇了兩下便騰空而起，無數深紫色的鱗粉如星子一般隨著祂的動作墜落在地，竟滋養了災變過後再無生機的外域土地。
祂驚人的、看不出情感的複眼望向桃源的方向，似乎遙遙感知到了什麼，但最後仍舊選擇了遠離桃源，也遠離“無常元帥”的西方，毫無留戀地飛走了。

與此同時，百里之遙的桃源內部，又熬了一個通宵的植物復原組內響起了激動的抽泣聲。
“天啊，我們成功了！”
“它開花了，她開花了！”
“是桃源的桃花啊——”
時隔79年，隔著保溫箱堅實的玻璃外罩，在眾多研究人員的屏息注視下，一株原生桃樹的細幼枝條末端，顫巍巍地綻開了她的第一也是唯一一朵粉色花苞。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桃源終於將重新擁有他新的桃花林。
到了那時，最喜此處桃花的蝴蝶，也會謹遵著這年的一句承諾，如護佑桃花一般，成為護佑桃源的第二把劍。
桃源的春天，再次到來了。

[ 此帖被一渡川在2021-06-18 16:55重新編輯 ]

青山入我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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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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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18 【颢天丹阳】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