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23 【默杏♀】高墙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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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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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

樓主發表於: 2021-09-23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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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3 【默杏♀】高墙秋色

*默x杏♀以及四個小孩的中秋團圓飯
*月是默杏的養子

穿過榆花市，沿著東門街巷一路往南走，到了順九茶坊附近，就能看到一家掛了黃白旌旗的醫館，名叫杏林堂。從醫館斜對面的巷口往裡去，左右拐過三個彎，沿青石板路行到最深處，可尋得一家宅院。

宅院大門左右各掛了兩盞大紅燈籠，因為時間已久，被風雨褪了斑駁顏色，中間有一塊字跡模糊的牌匾，仔細瞧也看不清字樣。高高的桂花樹倚著院牆攀附出幾根枝杈，在巷道牆角撒下細碎的金花，浸透一夜的馥郁芳香。

梆子響過三聲，達達馬蹄停在巷尾，將寂靜重歸於夜。守夜的小廝聽到銅環扣響的聲音，一個激靈醒了瞌睡，連忙將門打開半扇，上前接過韁繩，把辛勞一路的馬兒牽回馬廄里。

今夜露重，庭院清冷，近圓的月輪遮在層疊的浮雲後，撇下幾抹薄薄的銀輝，正房東窗卻仍點著一點燭火，在花窗上映出影影綽綽的光。

豆大的燈影搖搖，默蒼離朝安靜的內室看了一眼，用濕布擦了擦臉與手，脫下微涼的外袍，輕手擱在架上。

細碎的聲響還是驚動了床上之人。一隻素手撩起床簾，隔著門問。

「蒼離？」

默蒼離應了一聲，順手關上門扇，走到內室，將燭台放在桌子上：「路上有事耽擱，所以回來得晚了一些。」

杏花小小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來，自然接替過他慢慢解著衣帶的手：「鴻兒他們呢。」

默蒼離道：「他們明日再過來。」

銀剪去燭心，羅紗床帳復落下，枕邊人呼吸清淺，默蒼離偏頭過去，掖下翹起的被褥。

淡淡的皂香混著藥材的苦味鑽入鼻腔，一如往前十多年的歲月，伴夜入眠。

恰逢中秋幾日，各個街市熱鬧非凡，譬如榆花市，五更天一至，便有攤販陸續抵達集市，點燈開張。城中酒樓早早結起彩緞花團，將行街酒巷裝點得華麗繽紛。幾家糕點鋪的中秋祭果，往往未至晌午便售賣一空。

這年歲，天南地北哪裡都不太平。百姓的生活雖然拮据，過中秋節的興頭卻是十足的。並不為其他，單為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願景。

床上響起悉索的聲音。

默蒼離撐著頭坐了起來，就著昏黃的燭光在床頭摸索，沒摸到今日該穿的衣裳。

杏花正在鏡前綰髻，看了眼外頭的天色，轉頭去瞧床上人：「你就再睡一會兒吧——你且告訴我，這兩日統共睡了五個時辰有無？」

莫說五個，四個時辰都……默蒼離自然無可辯駁，單喊了一聲：「杏花。」

杏花不吃他這套，語重心長：「沒事少折騰自己，多少歲數的人了，還當自己銅牆鐵壁呢？」

默蒼離「嗯」了一聲。

燈台外罩了個薄紗燈籠，顯得暖光的燭光格外柔和。銅鏡前放著平日戴的銀釵，杏花想了想，還是將壓在妝匣底的那支金葉珠釵取了出來，又在唇上薄薄抹了一點胭脂。

轉頭一看，默蒼離還坐在床上瞧她。

光陰似乎對默蒼離有種特別的眷顧——眼前之人，分明還是二十四歲那年初見他時的年輕模樣；反觀自己，倒是已經生出許多眼角細紋。

那雙琉璃珠似的眸子在燭火下亮晶晶的，看得她心頭一熱，湊過去親了他一口，哄道：「睡吧。」

默老爺這才終於滿意地躺下了。

雞鳴破曉，東方亮了一線，又被橫雲壓了下去。庭院中風葉之聲簌簌，有一人正在庭中練劍。

劍鋒翩若驚鴻，刺破微亮的晨光，並未挑起一絲一毫的聲響。靜，卻也未靜。

聽主屋門扇響動，飛溟順勢收了劍鋒，挽劍入鞘，恭恭敬敬道：「義母。」

飛溟半個月前從蜀中回來，說這次能在府上多住幾日，正好可以等秋後再動身。近一年不見，他看上去高了些，也瘦了些，心裡又裝進了許多事，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這孩子少時生過一場病，病雖醫好了，心結卻隨著年歲日益滋長。杏花向來心疼他。

「灶房還有幾個胡餅，可吃了？」

飛溟笑道：「已經吃了。」

西廂一陣亂響，房裡探出個腦袋——修儒聽見外頭的交談聲，夢中驚坐起，還以為自己誤了時辰，利索地紮起頭髮，揉了揉迷糊的眼睛。

「師父，該去醫館了嗎？」

杏花笑著敲了敲這小孩的額頭：「今日不是要和你大哥出門？」

月大哥回來，修儒自然高興得不得了，成日與他黏在一塊，中秋這日上街遊玩，是兩人早早約好的。

修儒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到飛溟的身後。

杏花又叮囑了幾句：「今日集市必然熱鬧，城東幾家酒肆都上了中秋新酒，你也可吃些酒再回來——那酒有些度數，不可貪杯。」

天上浮雲層層堆積，絲毫沒有消散的跡象，可憐八月十五夜，也不知還見不見得到月亮。

庭中的桂樹靜了一夜，又慢慢溢出香來。這棵桂花樹有些年頭了，如今長得快有兩層閣樓高，在秋天能填滿一整條巷子的桂花香。每年這個時候，便可摘下大把的金桂花粒，用砂糖腌漬成一罐糖桂花，一直能存到春日裡。

雖然默蒼離面上總是一直是幅無可無不可的模樣，這麼多年杏花還是漸漸摸透了他的口味，糕點喜歡甜的，飯菜喜歡味淡的，若是菜里放了辣子，他更情願去生啃水靈靈的大蘿蔔。

養活倒是很好養活。

城外有家磨坊的水磨年糕做得很好，加糖桂花與它在灶鍋內同炒，年糕軟糯柔韌，帶著一股桂花味的焦香糖殼——默蒼離意外很喜歡。

今年除了月餅桃酥和其他糕點，葡萄、柚子等各色水果都買了些，一併買了六隻肥膏活蟹，正好一人分食一隻，只盼上街的那兩個糖葫蘆吃得少些，留點肚子給晚上。

秋城裡的芙蓉花開得正好，河畔紅紅粉粉一片，又有頑童折花丟入水中，薄瓣一盞隨著水波流轉，載著祈禱與祝福逐漸遠去。

上官鴻信與俏如來過了晌午才到府上，帶了三壇新酒，說是在集市上見著了那兩個，順帶幫他們捎東西過來——他們師兄弟二人正是在抽條的時候，眼見著比上一次見到時長高了不少。到了下午，修儒和飛溟也回了家裡，一人抱著個大西瓜。

難得有如此團圓的中秋。

入了夜，城中四處張燈結綵，鑼鼓陣陣，孩童的嬉鬧隔著高牆，又有戲台高聲喝彩遠遠傳來。修儒先提了一頭今夜的中秋燈會，四個孩子便打算去街上再湊個熱鬧。

默蒼離是個不愛熱鬧的人，就坐在秋夜清風庭院里，慢騰騰地剝他的橘子。

他那雙手是正兒八經文人的手，修長柔軟，指尖染了柑橘皮的汁水，飽滿果肉便很快被剝離開來，像一盞黃澄澄的小燈籠，落在杏花的手心。

杏花咬了一片，又遞了一瓣到默蒼離嘴邊。

「不酸，你嘗嘗。」

默蒼離就著遞來的手吃了。

確實不酸，卻也不算甜。橘肉上結著白絡子，有了這層微薄的苦味，那點甜才顯得彌足珍貴。

中秋新釀甘冽清甜，杏花多飲了幾杯，臉上浮起了微微薄紅。她支手撐頭往天上看，白色的流蘇掃落在肩上，隨著動作輕輕搖晃。

「蒼離，」她微微蹙眉，瞧著天上，「你說這月亮，怎麼就是不肯出來呢？」

月亮為何不出來，凡塵之人又如何能明白？只能知道這雲層後確有一輪又圓又亮的月亮罷了。

默蒼離從不看著天上，圓與不圓，在或不在，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多不同。

不過他還是說：「它會出來的，杏花。」

杏花便認真點了點頭，小嚼了口月餅，歪頭靠在默蒼離微涼的肩上。她有些糊塗得可愛——這樣的中秋，他們分明已經過了很多年。

不論今日、明日，抑或……

而默蒼離低頭看著她。

她的手正擱在他的手上。

幾個孩子的笑聲漸漸從遠處傳來，兩三朵金黃的桂花飄落在衣擺上，沒人拂去。

遮遮掩掩地蒙著薄透的雲紗，滿月總算賞臉露了個面。八月十五的這汪月亮，就如它在無數個夜裡所做的那樣，落在天涯海角，落在高舉的酒杯中，落在那個人的眼底。

豈知，今夕何夕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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