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8 【崎素】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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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3-28 22:0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28 【崎素】捉妖

写在前面：
中二沙雕白开水文风，捉妖师崎 X 莲花妖素，这其实就是崎路人捉妖，一不小心捉到了素小妖孽，结果被素小妖孽吃干抹净，最后把自己赔光光的故事。

[ 此帖被小貓笑我在2022-03-28 22:1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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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1樓發表於: 2022-03-28 22: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傻莲花，你这么心软，会被人欺负的啦！”
——“素还真，今天……我总算是真正的了解……你。”
——“崎路人，我终究，是活成了你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1

    烟柳画桥，十里荷香。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繁华自古钱塘。
    堤岸背荫处的一处茶寮，粉衫罗裙的少女盈盈一笑，将一盏刚泡好的龙井新茶放到少年的面前，“师兄不是忙着捉妖么？不往名山大泽，怎的来了这江南繁华之地？”
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约莫比她年长两三岁，浓眉大眼，满脸英气，一头浓密的黑发松松的随意束在脑后，衣着甚是朴素，背上负了个极大的布袋，鼓鼓囊囊也不晓得装了什么宝贝，即便是坐着饮茶的空当，也不曾放下。
    “师妹觉得，人多的地方就不会有妖怪么？”少年端起茶盏，牯牛吸水般的一口饮尽，咂了咂嘴，也不知有没有品出茶香，“越是钟灵毓秀之地，越是招引妖物聚集。你看堤上那些柳树，再看渠里那些荷花，长得这般好，可见此地灵气极盛。”
    “小师妹——”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市集里熙熙攘攘的人流，压低声音道，“你说此刻前面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里，会不会就有几只化身人形的妖物？”
    “什么？那边有妖怪？”
    看着少女漂亮的大眼睛里陡然浮起的紧张情绪，少年拍桌大笑，“骗你的啦，采铃真好哄！”
    “崎路人师兄！”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我跟你说实话，”少年略略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其实，我是追着一只蝶妖来的这里。”
    “蝶妖？”
    “嗯，我追了它快一个月的时间，追到这附近，不小心被它溜掉啦！”他顿了顿，“我在这边转悠了好些天了，都没能找见它的踪迹，突然想起采铃你家也在这边，就想着把你约出来问问……”
    “果然师兄的脑子里还是只有捉妖啊！”被唤着采铃的少女叹了一口气，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来了都好些天了，到今天才想起我这个师妹么……”
    “我知道你们风巫世家世代行医，以岐黄之术传家，盛名远播，享誉江南。小师妹你家学渊源，又跟着师父学医多年，医术精湛。我想问问，最近，你家的医馆里，有没有收治过什么奇怪的病人？”
    “奇怪的病人么？让我想想……”风采铃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开始数数，“一、二、三……到还真有那么……好几十位……”
    “好——几十位？”崎路人吓了一跳。
    “嗯，大约从两个月前开始，我家的医馆陆续收治了一批病人，都是些未出阁的女孩子，有世家大族的小姐，也有寻常人家的女儿，病状都是全身僵直，瞳孔失焦，无知无觉，就像是……得了失魂之症。我也瞧不出病因，现在回想起来，那情状，倒很像是……妖物作祟？”
    “未出阁的女子？蝶妖采补？可如果从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的话，时间却对不上。”
    “那些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崎路人一边皱眉沉思，一边端起风采铃刚给他续满水的茶盏，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治……好了。”
    “治——好了？噗——”猝不及防的答案，崎路人一个没忍住，满口茶水直接就喷了出来。
    “瞧不出来啊？采铃现在的医术已经这么厉害了？这也能治？”
    “不是我治的。”风采铃侧身避过扑面而来的茶水喷雾，笑得花枝乱颤。
    “不是——你治的？”
    “嗯，不是我。”她笑着重复了一次，“师兄你听说过秦假仙这名字么？”
    “秦假仙？”
    “钱塘城里的小混混，绰号‘百事通’，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士。”
    “当时医馆里已经收治了好几个这般症状的病患，我一时束手无策，一筹莫展，既查不出病因，也不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秦假仙就找上门来，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他家有祖传仙药，能治好那些女孩子的失魂症。”
    “我自然是不信的，不过那个秦假仙拍着胸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这次纯粹是为了做善事，才忍痛割爱把自家的祖传仙药拿出来救人，这药只白送，不收钱，试试又有何妨？有个得病的穷苦人家女孩的父母当时又正好在场，反正不知道怎么治，死马当作活马医嘛，当即表示愿意让自家的女儿试药。”
    “最神奇的是，那药服下去，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那女孩就回了魂儿，除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得的病，得病后又发生了什么，脑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活蹦乱跳就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因为一直都有得了这怪病的女孩子陆续被送来医馆求治，打那以后，每隔十天半月，秦假仙便会来一趟医馆，送上他所谓的‘祖传仙药’，每次一小瓶儿，三五七颗不等。那药丸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入口即化，药到病除，百试百灵。而且那秦假仙也真的只是把药交到医馆就转身走人，从来没有收过一分一厘的药钱。”
    “‘祖传仙药’么？”崎路人反复咀嚼着那四个字，一双黝黑的眼眸闪闪发亮，“采铃你就没有研究过，那药丸里都有哪些药材？”
    “我当然研究了，”风采铃抿嘴苦笑，“我甚至还偷拿了一颗，一直带在身上。”
    她从怀中贴身处摸出个小小的琉璃瓶，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摊在手心。
    白色的药丸安静的躺在她的掌心，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映着少女掌心娇嫩的肌肤，带着一点薄薄的浅粉色。
    粉粉嫩嫩，很像是这炎炎夏日里，迎着第一抹朝阳初绽的新莲那粉白色的瓣尖。
    一抹清浅的香气从少女的掌心逸散开来。
    崎路人抽了抽鼻子。
    “是莲香。”风采铃莞尔，“我很仔细研究过，这药丸唯一的成份，就是——莲花的花瓣。”
    “可是我试过，单纯的莲花瓣，并不能救治那些失魂的女子。”
    “不，不是普通的莲花。”崎路人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风采铃掌心那枚小小的粉白色药丸，那张素来嬉皮笑脸不着正形的俊脸，少见的端正了神色，“是梵莲，佛前的梵莲。”
    “这颗药丸里，蕴藏着这世上最干净澄彻的佛气，虽然只有极细极微弱的一丝，却足以让神鬼诸邪辟易！”
    “这——才是这枚小小的药丸，能让那些得了失魂之症的女子迅速痊愈的真正原因！”
    他抬眼看向风采铃，神情颇有些严肃，“帮我安排一下，我要会一会那位秦假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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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3-28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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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说吧，你那‘祖传仙药’，是哪里来的？”崎路人双手交叉环胸，翘着个二郎腿，笑嘻嘻的坐在石桥的阑干上，两条腿晃啊晃啊晃，晃得瘫坐在桥面上的秦假仙有些眼晕。
    石桥的另一头，风采铃素衣罗裳，盈盈而立，浅笑嫣然。
    “是神仙送我的啦！反正我说了你们也不肯信——”秦假仙吸了吸鼻子，低声咕囔道。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信？要不，说来听听？”风采铃微笑着偏了偏头。
    “钱塘湖东岸不是有一大片荷塘么？两个月前的一天晌午，我在荷塘边堤坝下的柳荫处睡觉，梦见湖里面冒出来一位白衣白发的好看仙子。仙子跟我说，他在堤岸下的桥洞里放了瓶药，可以治疗最近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失魂症，让我把药送去风巫世家的医馆，但是不许收钱，也不许告诉别人这药是他给的，只说是我老秦家的祖传秘方……我一觉醒来，跑去堤岸下一看，还真有那么一瓶药在那里，脑子一抽，就给风姑娘您送了过去，不成想那药还真有奇效……”
    “那位仙子，你多久会梦见他一回？”崎路人笑嘻嘻的打断他。
    “还能有几回？这么好看的仙子，我老秦倒是想多梦见几次！天地良心，就那么一回！”秦假仙撇了撇嘴，“后来听风姑娘说药用完了，又有新的病人陆陆续续被送来，我就又跑去那桥洞下看，结果发现又有一瓶药放在那里。此后每隔几日，我就习惯性的去那桥洞下看上一眼，发现放了新药了，就拿了给风姑娘您送过去……”
    崎路人和风采铃对视一眼，跳下阑干，走到秦假仙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起来，那个桥洞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钱塘湖东。
    此时正逢仲夏，十里塘荷，连天蔽日，开得旖旎娇艳。
    崎路人和风采铃，两个人四只眼睁得大大的，怔怔的看着桥洞，有些发呆。
    桥洞里端端正正的放着个小小的琉璃瓶。
    琉璃瓶小巧精致，和风采铃此前给他看过的那个，可说是一模一样。
    “我说吧我说吧，瞧瞧，又放上新的了。只要传出有人得病，一准儿会放上新的……”秦假仙犹在喋喋不休。
    风采铃瞧了崎路人一眼，上前取出琉璃瓶。
    瓶盖儿一拧开，一股浓郁的莲花香气便扑面而来。
    风采铃将瓶口凑到崎路人眼前。
    粉白色的药丸静静的躺在瓶子里，只有三枚。
    待风采铃将瓶子收入怀中，崎路人笑嘻嘻的一把抓住想要瞅机会跑路的秦假仙，提了提他的衣襟：“你先前说，你是在哪里梦见仙人的？”
    “就在那边……”秦假仙颤巍巍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柳荫如盖，绿草如织，的确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
    崎路人笑了笑，“你到是挺会挑地方。”
    “我梦见的仙人，就是从这片湖里走出来的！”
    “这些荷花是怎么回事？”风采铃掩口惊呼。
炎炎夏日，本是荷花开得最盛之时，然而，靠近这边湖岸的一大片塘荷，竟是偏折歪倒，花叶萎靡，少有的呈现出枯萎颓败之势。
    “我也不晓得，大概是染了什么怪病。”秦假仙叹了口气，“两个月前，仙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这些荷花开得还好好的，甚至比那边湖岸的荷花开得还要更好一些，最近这段时间，突然就衰败起来，这一天天可怜见的，估计再过得十天半月，这一片就看不见什么荷花了。”
    崎路人凝神端详着那半塘残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悠悠的吐了一口气，淡淡道，“秦假仙，你走吧！”
    “你放他走？”惊讶的语气。
    “我可以走了？”惊喜的声音。
    “要我送送你么？秦大爷！”
    “不用不用！”得到崎路人的首肯，秦假仙脚底抹油，一眨眼就跑得踪影全无。
    迎着风采铃询问的眼神，崎路人笑了笑，“他知道的已经都告诉咱们了，你再强留着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要不，我派人悄悄守住那个桥洞？”风采铃咬着嘴唇，用力的眨了眨眼。
    “没有用！他应该已经知道，秦假仙泄露了他的行踪，所以不会再往那里放药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崎路人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面前的这片荷塘，嘴角翘起，嗫唇打了个忽哨，“采铃你不必着急，线索断了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回头再想办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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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3-28 23: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3

    子夜时分，明月高悬。
    “啦啦啦……啦啦啦……”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背着个大布袋的少年，披一身月色星辉，踩一地萤火蛙鸣，口中哼着五音不全的曲调，蹦蹦跳跳的踏入了白日里曾涉足过的那片枯败荷塘。
    “我又来了……”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半塘残荷在夏夜的晚风中轻曳，湖岸边一片静谧，只不时响起几声蛙鸣。
    他在和谁说话？
    崎路人半眯起眼睛。
    “你不愿出来见我吗？”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是不肯主动出来见我，那我就只好对不住你了哦……”
    “一……”
    没有反应。
    “二……”
    还是没有反应。
    “二之五……”
    等等，二之五是什么鬼？！
    “二之六……”“二之七……”“二之八……”
……
    “二之九七……”“二之九八……”“二之九九……”
……
    “二之九九七……”“二之九九八……”“二之九九九……”
    ……
    “二之九九九九九……”
    ……
    半个时辰后，少年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我数累了。”
    “三！”
    水面依旧是一片静寂，波纹不生。

    百无聊赖的少年吐掉口中衔着的草叶，在湖边坐下，开始……脱鞋。
    然后，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将赤着的双脚泡进湖水，愉快的搅动。

    “啊！”
    湖水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陡然泛起大片的涟漪。
    “太过分了，竟然让我喝你的洗脚水……”明明是在表达愤怒，声音却很是温柔好听，软软的，糯糯的，带着浓浓的江南俚语的韵味。
    浮出水面的少年有着姣好的身材和令人过目难忘的精致容颜，杏眼星眸，双眉有漩，眉心额红一点，一头及腰的雪色长发被湖水浸湿，带着滴滴水珠，湿答答的披在他赤裸的身体上。
    果然……是个大美人儿……
    不过真正吸引住崎路人目光的，还是少年的肩背、腰腹和手足腕处，在那里，有大片的雪白莲花瓣，如鳞片一般，层层叠叠的贴裹在他迹近透明的玉色肌肤上，晶莹剔透，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美得……让人窒息。
    咦，不对啊？他是……男的？
    流鼻血啊！犯规啊！没天理啊！男的……怎么可以好看成这样？
    莲花瓣？果然是莲花妖……等等，为什么会有花瓣？那些花瓣是怎么回事儿？
    竟然，还是只没能完全化形的小妖？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莲花香气，浮出水面的小花妖狠狠的剜了崎路人一眼，剜得崎路人心尖尖都是一颤。
    然后，小花妖抬起了双手。
    他在干嘛？
    这个手法，有点象是在……结印？！
    “百气凝霜！”
    随着少年口中一声轻叱，空气中充沛的水气在他纤长的指尖瞬间凝结成冰莲花的形态，冲着崎路人的方向飞掠而来。
    不愧是花妖，连结个印都这么好看……
    等等，有话好好说啊，小花妖你要干什么？
    卧槽我不就是在湖里洗了个脚么？不过是让你喝了几口洗脚水而已，你丫至于这样？！

    崎路人双手抱头，就地一个翻滚。
    冰莲花从他的身体上方险险拂过，重重的砸在他身后的空气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后，四分五裂。
    不对，那朵冰莲花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
    身后的空气剧烈的扭动，一只巨大的火红色蝴蝶，在半空中现出了踪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蝶妖啊……我追了你好久，原来你躲在这里。
    你也在觊觎这朵香喷喷的小白莲？
    咦？这只大蝴蝶虽然也是周身红彤彤的，但和自己一直在追的，好像并不是同一只？

    这边崎路人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的大蝴蝶双翅一振，一大片火云轰然暴起，尖啸着，呼啦啦的飞向悬停在湖面上的小花妖。
    火系对水系，好看！
    崎路人兴致勃勃的瞪大了眼睛，想欣赏小花妖怎么接下这一击——
    结果——
    火云拂过，小花妖一声惨叫，重重的跌回了湖中。
    实在是……太弱了。
    崎路人捂住了眼睛……
    没眼看，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作为一只妖，你丫竟然弱成这个样子？
    弱成这样，你丫也好意思当妖？

    他这个念头勿勿闪过，那边，刚刚打发完小花妖的火蝴蝶已经转变了攻击的方向，一大片火云冲着自己奔腾而来。
    啊啊啊……蝴蝶老兄啊我这段日子追的不是你啊咱们俩无怨无仇啊你方向不对敌我不分啊啊啊……
    “砰——”火云重重的砸在一大片水屏风上，应声而散。
    连自己的衣角都没燎到一片。
    耶？哪儿来的水屏风？
    小花妖不知什么时候从水里又钻了出来。
    冰莲花再次凝结成形，奔向火蝴蝶。
    哦——原来他还是会防守反击的，就是这结印的速度嘛……嗯，有点慢。

    再次看到小花妖，蝴蝶老兄兴奋的舔了舔嘴角，摇动着它粗壮的触须，放弃了崎路人，向着小花妖的方向直扑而去。
    崎路人终于得了空，从身后背着的乾坤袋里，抓出了一大把黄符纸。
    “雷厉风行！”黄色的符纸在空中飞舞，化作一道金灿灿的闪电，直接劈向大蝴蝶。
    金灿灿的闪电比小花妖中看不中用的冰莲花管事多了，大蝴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背处冒出一道青烟，连看都没敢再看崎路人一眼，就向着远方的夜空飞遁而去。

    崎路人本来是有点想追的，不过他刚兴起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就看见湖面半空中的小花妖身体肉眼可见的抖动了一下，又一次重重的……栽进了水里。
    真的是栽进去的，还是头朝下的那种。
    崎路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追蝴蝶的念头。
    作为一只生在水里长在水里的莲花妖，你丫要不要每次回湖都回得这么——惊天动地？
    他扔掉背上的乾坤袋，脱了衣服，跳进湖里，将晕得人事不省的小花妖捞上了岸。
    要是自己不下水救他，他会不会成为世上第一朵被淹死的莲花精？

    气喘吁吁的游回湖岸，崎路人放下怀中的小花妖，准备起身去拿自己先前丢在湖边的衣服。
    兀自带着水珠的长睫毛抖啊抖，小花妖睁开了眼睛。
    月光下，湖岸边，两个人，哦，不对，是一人一妖，赤身裸体，坦——诚——相——对——
    这画面……有点美。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刚才我们一起打跑了蝶妖，你晕过去了，我怕你淹死，刚把你从湖里捞上来。”崎路人一脸尬笑，瞧着小花妖，嘴角有些微的抽搐。
    “初次见面，合作愉快！”他向小花妖伸出手。
    小花妖深深的看了一眼赤条条的蹲坐在自己面前的崎路人，又低头瞅了瞅自个儿还横躺在地上的光溜溜湿漉漉的身体，气呼呼的鼓了鼓腮帮子，犹犹豫豫、不情不愿的伸出右手，回握住崎路人的手。
    “合作——愉快。”
    “愉快”两个字，明显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叫崎路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叫字的尾音被拖得有些长，小花妖的声音突然停顿，好看的眉头皱了皱，面上流露出一抹痛楚的神色。
    似乎要记起自己的名字，于他而言，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呃，我好象是叫……”
    “是叫……”
    “素还真？”
    竟然是……不确定的疑问口气？
    末了还添上两字儿——
    “对吗？”
    崎路人心头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小花妖，咱俩今晚头一回碰面，你叫什么名字，你竟然来问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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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3-2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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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自称“素还真”的小花妖双臂抱膝，蜷坐在地上，看着崎路人拧干头发，擦干身上的水珠，穿好衣服，又把那个大布袋背到背上。
    “你背上背的，是乾坤袋吧？”
    死死的盯着崎路人背后那个大布袋，小花妖的精神有些萎靡，神情有些沮丧。
    崎路人点点头。
    “所以，你是捉妖师？”
    崎路人继续点头。
    “你是来抓我的吧？”
    崎路人点点头，然后，又飞快的摇摇头。
    “不是？你……不打算抓我？”小花妖流露出诧异的目光。
    崎路人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
    小花妖：“……”

    “好吧，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帮我打跑了那只蝶妖。”
    “你……为什么要帮我？”
    “它是妖，我也是妖。”小花妖叹了口气，“在你们捉妖师眼里，我和它，不都同样是祸害人间、不容于世的妖物吗？”
    “呃，大概是因为——”崎路人眨了眨眼，“你长得……比它好看？”
    小花妖：“……”

    “小花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刚才说了，它是妖，你也是妖。”崎路人满脸堆笑，“我就不明白了，大家都是妖，怎么你的妖力就弱成这样？”
    “就算你们植物系的妖，天生比他们动物系的要弱上那么一丁点儿，可你一只半化形的小花妖，竟然被只还没化形的蝶妖欺负成这样，我这辈子可算是头一回见！”
    “我说小花妖，你该不是把修炼得来的灵力全用来长好看了吧……”
    “崎路人！”小花妖面色愤愤。
    “啊？”
    “不许叫我小花妖，我有名字！”
    “素还真么？这名字还怪好听的，谁给你取的？”
    “是……”是字到了嘴边儿，小花妖突然醒过神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呗，小花妖……”
    “是素还真！”
    “好好好，素还真！”
    崎路人笑嘻嘻地将自己的大脸盘子凑到被他三两句话逗弄得炸了毛，哦不，是炸了花瓣的小花妖素还真的面前，“嘿嘿嘿，不逗你了，我其实是想问，刚刚那只火蝴蝶，是冲着你来的吗？”
    “啊？……是！”
    “为什么？你们有过节？”
    “什么为什么?！”素还真扁了扁嘴，表情有些委屈，“他是蝶妖，我是花妖！蝴蝶采花，多正常的事情！我们花妖的妖丹，于蝶妖而言乃是大补……”
    “采……花？”
    崎路人眯了眯眼睛，望着面前的小花妖被片片晶莹剔透的玉色花瓣包裹点缀的洁白无睱的身体，脑海里有一百零八式画面翻腾而过……
    “是啊，采花！”素还真悲愤的眨了眨眼，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喂！崎路人你这是什么奇怪表情？

    “呃……它每夜……都会来……骚扰你吗？”崎路人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强忍笑意，努力的将那些奇怪的画面逐出脑海，“你以前……是怎么打发掉它的？”
    “不！今天是第一次！”素还真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它们虽然一直都在找我，但并不确定我藏身在哪里！那只火蝴蝶，今天其实是一路跟着你，才顺利找到我的……”
    “跟着我？”崎路人挠挠头，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我大意了，害你暴露了藏身之处！等等，你刚才说啥，它……们？”
    “不是……一只蝶妖吗？”
    “不是一只，是一群！”
    “它们是天蝶盟的蝶妖，有好几十只，为首的老大叫灯蝶，是一只非常厉害的大妖。”
    “两个多月前，天蝶盟突然来了江南。它们四处为祸作乱，专寻未出阁的女孩子进行采补。被它们采过花蜜的女孩子，都会被妖毒所伤，迷失心智。”
    “所以你便以莲花入药，假借秦假仙之手，将药送往风巫世家，以莲花的清圣之气，驱逐那些女孩子身中的妖毒？”
    “嗯，”素还真点了点头，“这些蝴蝶其实是冲我来的！它们四处祸害那些女孩子，是想用这种方式探查我的所在，逼我现身。”
    “它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我！”

    “你……为什么会被它们盯上？”
    “天蝶盟是妖族中的大族，灯蝶也算是是妖族中排得上名号的大妖。就算是蝴蝶天性喜爱逐花，花妖对他们有天生的吸引力，可这世上花妖无数，你一只连完整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妖，也值得整个天蝶盟为你倾巢而出，如此大动干戈？”
    “我……”素还真紧紧的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崎路人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玩笑神色。
    “素还真，你不是寻常的莲花精，你是佛前的梵莲！”
    “你是佛前梵莲化形成妖，你的身体是天地间最纯净的芬陀利华清净无垢体，你在佛前聆听禅音千年，得佛气伐体洗髓，血脉中流淌的，都是这天地间最澄彻的灵气，你的妖丹于这世间所有的妖而言都是极品大补，灯蝶如果能采到你的花蜜滋养精魂，不但有望晋升顶级大妖，若修炼得法、机缘得当，甚至可以从此炼去妖身，坐地成仙！”
    “我说得对吗？素还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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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3-2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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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哦，原来你已经知道啦！”
    很轻松的语气，就像是在和朋友说：“哦，我已经吃过饭啦！”
    崎路人怔住。
    被自己戳破了真身，素还真不但没有生气发飙，反而还——开心的笑了笑？
    好挫败，完全没有成就感嘛！

    “怎么发现的？”
    崎路人叹了口气，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小小的琉璃瓶。
    “普通的莲花瓣去不了妖毒，治不了那些女孩的失魂之症。只有梵莲的花瓣，才会有如此立竿见影的除垢净秽的神奇功效。”
    “哦。”
    哦得还真是轻描淡写。

    “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没想明白——”
    “什么？”
    “你既然是梵莲成妖，沐天地灵力，又得佛气相沃，妖力应该远胜过寻常花妖。怎么会弱成这个样子？连化个形……都维持得这么勉强？”
    “我……”
    “你应该不是担心暴露自己的真实妖力，在我面前故意示弱吧……”
    毫无征兆，崎路人陡然出手，屈指成爪，扣向素还真右腕脉门。
    梵莲妖力堪比顶级大妖，崎路人这一招出手毫无保留，运足了十成十的力道。他不敢将招式用老，指掌间更是预留了十余种变化与后着，只待素还真还手，便要加以拆解应对。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十余种变化与后着，一种也没有用上。
    手指顺利的穿过手腕间花瓣的间隙，牢牢的掐住了脉门，素还真发出一声惨叫，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弄疼我了！”
    崎路人：“……”

    脉门是妖身灵气流转的枢纽之地，一但被锁死，纵是再厉害的大妖，也要受制于人。所以无论大妖小妖，都绝对不会毫无反抗的任由自己的脉门被除妖师掌控，除非——确实没有反抗之力。
    而除妖师也可以籍由查探脉门灵力的流转情况，准确的了解对方的妖力深浅，无论是妖术多厉害的大妖，都无法掩饰隐瞒。
    所以崎路人几乎是在自己的手指触及素还真的手腕的一瞬间，便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指间的这朵梵莲——绝对不是刻意隐藏实力，他是真的……灵力稀薄。
    怎么……会这样？
    不对！
    除了如滴水般若有似无的涓滴灵力，还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腕脉间滑过，锋利如刀，震得自己的手指都有些发麻。
    那是——
    崎路人看向素还真，惊讶的张大了嘴？
    “有人……在你的身体里下了禁制？封印了你的妖力？”
    “是佛气！好可怕的佛气！那个人……竟然把这么凶猛暴戾的佛气，直接灌进你的身体?”
    “刮髓伐脉，梵言锁莲？”

    崎路人看向素还真的目光里只剩下同情。
    素还真纵是梵莲所化，本质仍是花妖，于佛气有天生的畏惧。那人将大量凶猛暴戾的佛气强行灌入他的七经八脉，这些佛气便如洪水猛兽一般，几乎将他体内本身的妖力侵蚀殆尽。自己连手指接触到他脉门，指尖都被震得发麻。那些佛气日日在他的身体里循环往复，就好似无数把锋利的尖刀，无时无刻不在刮洗他的骨髓经脉，吞蚀他的妖力，那种疼痛苦楚……崎路人光是想想，都觉不寒而栗。
    难怪他妖力会那么弱，连只蝴蝶都打不过，就连结个最简单的冰莲花法印，都要费上半天功夫……
    如果自己的身体里有这么折磨人的可怕东西，自己大概会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你……不痛吗？”
    “痛……不过痛久了，慢慢就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素还真怔了怔，张了张口，半晌，却只是轻飘飘的吐出一句“他是为我好”，便没了下文。
    崎路人注意到，说那句“他是为我好”的时候，素还真的面颊微微有些泛红，眉眼间竟是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娇羞和温柔……
    那个人，那个用这么残酷的手段禁锢他、伤害他的人，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等等，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自己，在嫉妒？
    嫉妒一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就为了面前的这只小花妖？

    悻悻的松开素还真的手腕，崎路人突然觉得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你不回去么？”他指了指那一池枯败的荷塘。
    “你真的……不抓我？”素还真惊讶的眨了眨眼。
    “你把我抓走吧！”
    崎路人挠了挠头。
    得，这世上还有盼着捉妖人把自己抓走的莲花精？

    “我没有妖力。”
    “现在的我，连只没化形的小蝶妖都打不过。”
    素还真的情绪有些低落。
    “我不能离开水太远，离水的时间也不能太久，这片荷塘已经暴露，那只逃走的火蝴蝶，一定会把我的行踪报告给天蝶盟。”
    “就算你不抓我，被他们抓到，我一样会死。”
    “还会死得……很痛苦、很难看。”
    “与其落在天蝶盟手里，我到宁愿自己……能死在你的手上。”
    “梵莲对蝶妖是大补，对捉妖师而言，也同样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药材。”
    “你的乾坤袋里有炼制丹药的炉鼎吧，你可以把我炼化成丹药，可以帮你提升功力、避毒驱邪、延年益寿……如果你自己不爱吃，也可以拿来救人……”

    “素还真，你在胡说什么！”
    崎路人看着素还真，眼框有些发红。
    “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我就把你丢回荷塘里去！”
    “说吧！怎么才可以带走你？”
    “要用这个乾坤袋，搬走整个荷塘吗？”
    “你愿意，带我走？”素还真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
    “你的乾坤袋里，有没有可以盛水的容器？”
    “你只要去荷塘里盛一碗水，放进乾坤袋里，随时带在身上就可以了！”
    “我很好养的，只要能经常泡泡水就行……”
    “还有还有，你身上有没有那种可以随时化出水雾的符纸？”
    “你可以给我一套衣服，把符纸贴在衣服里，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走……”
    崎路人：“等等，为什么跟我要衣服？你是妖耶，你自己化不出衣服吗？”
    “我连花瓣都收不住，怎么可能化得出衣服……”素还真垂着头，委委屈屈的瞧着自己身上闪闪发亮的莲花瓣，满面羞红，声如蚊呐：“我要是有办法化出衣服，又怎么会让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你面前杵了一整晚？”
    崎路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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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3-2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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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天刚蒙蒙亮，沿街的商铺已经纷纷打开了大门，恰逢早市，街道两侧都是挑着货担、推着小车的小商小贩，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
    即便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从长街尽处并肩缓步行来的两个少年，还是吸引了街道上不少人的目光。
    一个英姿飒爽，一个秀雅温润。

    崎路人一边走，一边拿眼角的余光偷瞟身旁的素还真。
    不得不承认，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是随手从乾坤袋里翻出来的、款式简单的一件紫色外衫，穿在他身上，竟无端穿出了飘逸出尘的气质?味。
    宽大的立领和略略有些偏长的衣袖，很好的遮掩住了他脖颈和手腕处的那些亮晶晶的莲花瓣。
    崎路人找了个紫色的莲花冠，将他一头丝滑如水的雪色长发高高绾起，再从脑后垂下，穿过外衫的立领，散散的披在后背，又将他耳后那几片小小的花瓣小心的藏在发间。
    妥妥的一枚漂亮少年，完全看不出是妖的样子。
    崎路人现在有些后悔。
    ——小花妖这张脸，实在是太吸睛了。
    ——应该再找个带面纱的斗笠，把他的脸给遮上的。
    终于能远离湖岸踏入集市的某莲花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惹人注目，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样样都透着新鲜，瞪着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看得津津有味。

    “大婶，请问风巫世家的医馆怎么走？”
    崎路人上前半步，拦住一位正路过两人身旁的面目和善的大婶。
大婶抬头看了一眼崎路人，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眼角余光瞟到站在他身旁的素还真，张开的嘴就没再合上。
    崎路人：“……”
    “大婶，请问风巫世家的医馆怎么走？”察觉自己肇了事的某罪魁祸首很是乖巧自觉的主动凑过来帮忙问路。
    “啊……顺着这条街过去，拐过那个街角便是。”被某莲花的美貌定住了穴位的大婶立马满血复活，满脸堆笑，“需要我给你们带路吗？”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过去就好，谢谢大婶！”
    崎路人：“……”

    离开钱塘湖东的那片枯败的荷塘后，崎路人先带素还真去的，其实是风巫世家位于城南的府邸，结果门房告诉他，小姐一大早就被医馆的伙计叫走了，说是天不亮医馆就来了好几位病情很严重的病人，平日里常驻医馆的几位老大夫都束手无策，所以来请小姐出面救治。
    风巫世家的医馆位于钱塘城西南一条极为热闹繁华的街市，崎路人也是头一次来这边，两个人沿着城中的道路七弯八拐兜兜转转，沿途问了好几次路才找对地方，远远就瞧见医馆门口聚了不少人，有人正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的朝大门内张望。
    崎路人领着素还真刚走到门口，就见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朝两边自动散开，一个人拨开众人，慌慌张张的从医馆里直冲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昨日里才见过面的秦假仙。
    那秦假仙似是正被人追逐，一边向外跑，还一边回头张望，口中兀自喋喋不休：“风大小姐！风姑娘！我的风大姑奶奶！您就高抬贵手行行好，饶了我老秦吧，我手里是真的没有药了！”
    他慌不择路，竟是一头撞进了此时正堵在医馆门口的崎路人的怀中。一抬头，就瞧见崎路人那张熟悉的脸正笑嘻嘻的看着他，顿觉魂飞天外，瘫坐在地上，抱着崎路人的大腿就是一阵哀嚎——
    “大大大大大爷！那药的来处和放药的地儿，我老秦昨天可是一五一十都说与您和风姑娘了，今儿一大早听说城里出了事儿，我还专门又去那地方看了一次，并没有放上新药，我现在是真的没有药了啊啊啊啊啊！你们为难我老秦能有什么用啊啊啊啊啊……咦？”
    他一边哀嚎，一边偷眼观察崎路人的表情，这一抬头，目光正好越过崎路人的肩，对上了正从崎路人身后好奇的探出半个脑袋，上下打量他的素还真。
    “你你你……”在瞧见素还真的一瞬间，秦假仙两眼放光，满腔悲切顿时化作了无尽惊喜，“你不就是那个……神神神神神……啊唔！”
    崎路人眼疾手快，抢在秦假仙吐出下一个字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还来不及出口的那个“仙”字，生生的摁回了嘴里。
    “神什么神！神你个大头鬼！跟我进去！”
    然后，他在围观众人的注目下，微笑着冲追在秦假仙身后出现在医馆门口的风采铃施施然点了点头，又回头冲身后的素还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紧自己，拎起秦假仙的衣领，将他一路拖进了医馆的大门。

    医馆内堂。
    “外面是怎么回事？”崎路人松开了秦假仙的衣襟，指了指众人刚刚穿过的医馆大堂。
    “如你所见，”风采铃一脸苦笑，“从昨晚后半夜开始，就陆续有昏迷不醒的女孩子被送来医馆，也有家属来医馆请大夫上门看诊的，病人全都是未婚的女子，症状也全都和我昨日与你说的一模一样，形似离魂之症。这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医馆已经收治了十余位这样的病患。现在这事儿整个钱塘城都传遍了，医馆门口的那些人，大多是来看热闹的。”
    “那他又是怎么回事？”崎路人指了指秦假仙。
    “是我派人把他请来的，”风采铃咬了咬嘴唇，“药不够了。”
    秦假仙不情不愿的吸了吸鼻子，显然对风采铃口中的那个“请”字颇有微辞。
    “十余位病患？现在你手里的药还剩下多少？”
    “全用光啦！”风采铃面上的苦笑更甚，“昨日新得的那三枚，加上我昨日给你看的那枚，全都用了！我还尝试着将药丸分成数份，想试试能否用一枚药多救上几人，结果……”
    “药力不足，不起作用！”崎路人撇了撇嘴，显是对答案了然于胸。
    “对！”风采铃点点头，面露忧色，“药量不够，完全起不到治疗的效果。”
    “现在整个钱塘城流言四起，说是只有风巫世家的医馆能治此病，被送来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多，全城为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病患的家人都眼巴巴瞅着医馆，偏生这治病的药又断了来路，这要怎么办才好？”
    崎路人暗自沉吟，还未接话，秦假仙倒是张口插了进来，“我说风大姑奶奶，能治这病的神仙现下不就在这里吗？你还忧心个啥？”
    “能治这病的神仙？就在这里？”风采铃一脸茫然，旋即脑海中有灵光一闪，惊喜之色溢于言表，“你是说——”
    “就是托梦给我，让我去堤岸下的桥洞里取药，然后交给医馆的那位神仙啊！”秦假仙眉飞色舞，满脸兴奋，“他现在不就在这——咦？人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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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03-2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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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秦假仙“咦”字出口，崎路人心中“咯噔”就是一紧，他之前注意力都在秦假仙身上，还以为素还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此时转头四顾，身畔哪里还有小花妖的踪影？
    “人呢？？？”
    看到素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师兄眉宇间乍然流露的慌乱神色，风采铃很是有些惊讶，吐了吐舌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医馆的大堂。
    “和师兄你一起来的那位么？在大堂里，没进来，好像是在研究那些病患。”
    她话音未落，只觉眼一花，面前一阵风拂过，崎路人已然没了踪影，房间内只留下她和秦假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风采铃：“……”

    “喂，秦假仙，你刚才说，和我师兄一起来的那位，就是让你给医馆送药的人，你没看错？”
    “怎么可能看错！虽说神仙他今天换了件衣裳，可那眉毛、那眼睛、那么好看的脸……只消看上一眼，我老秦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认错啦！”
    “哎……风大姑奶奶你去哪儿？”
    “你等等我……”

    崎路人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回医馆大堂的时候，素还真正侧身蹲坐在一位刚送来医馆的女子的床塌边，先给她把过了脉，又掀开她的眼睑，仔细的观察她的瞳孔。
    医馆的大夫和伙计见他是跟着风采铃进来的，也不敢上前打扰，任由他把此时还留在医馆大堂里的那几位昏迷不醒的病患，挨个儿全检视了一遍。
    看到素还真安然无恙好端端的杵在那里，崎路人抚了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开玩笑！小花妖现在妖力这么弱，简直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自己一个没看顾好，给天蝶盟掳去——
    一只掉进蝴蝶窝的小花妖——那场面，崎路人不敢想象——
    注意到崎路人过来，素还真默默的停了手，撑着床沿站起身子，神色看起来有些苦闷。
    “天蝶盟？”崎路人很小声的问了一句。
    素还真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秦假仙说，他那些药都是你给他的，所以你有办法可以治好她们，对不对？”风采铃也凑了过来。
    素还真看了看满怀期待正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的少女，又瞧了瞧少女身后一脸无辜的冲他摊了摊手的秦假仙，轻轻叹了口气，“我上次给你们的药，都用完了？”
    风采铃和秦假仙两个人一起使劲点头。
    “还有多少病人？”
    “我算算，”风采铃屈指默数，“加上刚刚送来的这位，一共十七个。”
    “十七个？这么多？！”素还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有问题吗？”崎路人紧张的看着素还真——小花妖现在的表情，很像是——一只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
    “没……有！”素还真用力咬了咬嘴唇，“只是这药弄起来很……费事，我需要一间安静的房间，还有，中途不可以有人进来打扰。”
    “不可以看吗？”风采铃有些小小的失望。
    “放心，我会一直守着你，绝对不会让其他人进来打扰！”崎路人倒是一脸兴奋。
    “你！也！不！可！以！”素还真瞪着崎路人，一字一顿。
    “我也不可以？”崎路人惊讶的张大嘴，用一根手指戳了戳自个儿的脸。
    “对！你也不可以！”素还真又重复了一遍，态度坚决。
    “切，不看就不看！谁稀罕！”崎路人撇撇嘴，一脸失望的转身走开，嘴里还小声嘀咕，“不让我守着你，万一天蝶盟的人找来这里……”
    “等等！”小花妖咬着嘴唇，表情有些犹豫和挣扎，“你……可以守在门口，但是没有经过我同意，不许进来！”
    崎路人迅速转身走回：“成交！”
    素还真：“……”
    “请问，除了房间，还需要准备别的吗？比如说，药材或者制药的器皿什么的……”风采铃怯生生的插话。
    “谢谢，不需要！”素还真冲她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崎路人，伸出一只手，手掌平摊，“还我！”
    “什么？”崎路人挠了挠头。
    “装药的瓶子啊！不是在你手里？”
    “哦。”崎路人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那个琉璃瓶，还放到鼻尖，嗅了嗅瓶子上的莲花香气，才依依不舍的把它搁到素还真的掌心，“不就是一个瓶子吗？小气！”
    “还有……”
    “还有什么？”
    “你带出来的荷塘水呢？”
    “你要这个做什么？”崎路人有些诧异。
    “泡澡！”
    崎路人：“……”
    风采铃：“？？？”
    秦假仙：“！！！”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三言两语打发走想要同他一起围观的风采铃和秦假仙，崎路人叼着根草叶，翘着个二郎腿，背靠墙壁坐在房门外的走廊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他之所以如此爽快的答应素还真守在屋外不进去，是因为身为捉妖师，只要他想，他就有无数的办法，在不进门的情况下，探知房内的状况。
    结果小花妖刚进屋，就在房间四周丢了个结界，然后……房内什么动静、什么声音，他都察觉不到了。
    ——明显是早已料到自己打算干什么！
    其实崎路人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素还真布下那个结界的妖力非常之弱，他自信只要弹弹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破解。
    不过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这样做了，素还真会察觉。
    小花妖会不高兴吧？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是很重要的！
    哦，不对，是人与妖！

    房内有极轻微的水声响起。
    结界没了。
    崎路人吐掉了口中的草叶，挺身跃起。
    “好了，进来吧！”素还真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崎路人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花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哑的闷闷的，好像……非常疲惫？

    因为所有的窗户都关着的缘故，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药在桌上，你自己拿。”
    崎路人循声望去，却没有看到素还真的踪影。
    那套他拿给小花妖的紫色外衫，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房间正中的大圆桌上，外衫上还压着那只他亲手给小花妖戴在头上的紫色莲花冠。
    大圆桌的正中，端端正正的摆着那只他用来装荷塘水的青花大瓷碗，大瓷碗里，慵懒的躺着一朵非常漂亮的白色大莲花，雪白的花瓣晶莹剔透，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气，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闪耀着动人心魄的美丽光泽。
    崎路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朵漂亮得不像话的大莲花，用力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触摸它软软嫩嫩的雪白花瓣。
    大莲花弯了弯花茎，鼓鼓囊囊的大花瓣，竟然主动靠向崎路人的手指，还在他的指尖上，亲热的蹭了蹭。
    软软嫩嫩的大花瓣摸起来手感非常舒服，在崎路人的手指与之相触的一刹那，雪白的花瓣竟如害羞般，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从瓣尖处往花蕊方向，泛起一抹淡淡的浅粉色。
    崎路人只觉一腔热血直冲天灵盖！
    太撩人了！
    “这是你的……本体？”舌头有些僵硬打结，不听使唤。
    大莲花抖了抖花瓣，算是点头。
    卧槽……你还撩？！
    好热！鼻血上涌，口干舌燥！
    大圆桌上恰好备着一套茶具，崎路人一把拎起茶壶，却愕然发现壶内是空的，里面一滴水也没有。
    他怔了一瞬，竟然鬼使神差般直接拿起杯子，从那个盛着荷塘水泡着大莲花的青花瓷碗里舀了半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莲花瓣又微微颤动了一下，素还真的声音带着一点点不解、一点点好奇、一点点幽怨，还有一点点的嫌弃——
    “我的洗澡水，很好喝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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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2-03-28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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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洗澡水？！
    崎路人端着空杯子，原地石化。
    哭笑不得。
    别说，还真的挺好喝的。
    清清凉凉，还带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堪称炎炎夏日清热降火之必备佳品。
    甚至比昨天风采铃在茶寮里亲手给他泡的那壶龙井茶，还要更好喝一些。
    而且——见效神速，立竿见影。
    崎路人突然就不热了。

    “你——在干嘛？”
    “补水啊！”素还真的声音委委屈屈的，“离开水太久了。”
    崎路人：“……”
    ——喂，小花妖，从我昨晚把你从湖里捞起来到现在，总共还不到六个时辰好吗？
    ——你的衣服里不是一直贴着聚水符吗？
    ——就算你是朵花，是不是也太过娇嫩了一点儿？

    “喂，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你不是急着拿药去救人吗？”
    “呃……好像是？”崎路人一拍脑门儿，“药呢？药在哪里？”
    “唔……就在桌上……”大莲花在盛满荷塘水的青花大瓷碗里轻快的划了半个圈儿，白里透红的花瓣尖尖朝着斜下方的某处轻轻的点了一点。
    崎路人的视线循着花瓣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方才注意到，那只小小的琉璃瓶，此刻就静静的立在大圆桌上，那只青花瓷碗的脚边。
    他瞅了瞅琉璃瓶，又瞅了一眼漂在青花大瓷碗里的素还真，伸手将瓶子取过。
    “只有十枚。”在水面上飘来荡去的大莲花慢悠悠的舒卷了一下花瓣，“抱歉，我一次……只能做这么多。”
    “你先拿去用着，另外再给我留个空瓶子，等两个……哦不，三个时辰以后，再过来取余下的七枚。”
    “那些被蝶妖采补过的女孩子必须尽快服药。时间拖得越长，恢复的效果越差。如果拖过二十四个时辰，这药就会完全失去效果。所以你们最好排一排顺序，让那些先出事的女孩子可以先服药。”
    “好！不过……”崎路人的表情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崎路人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挣扎，拧眉苦笑道：“七枚，可能……不太够！”
    “采铃告诉我，就在刚刚这一个时辰里，又有五名同样症状的女孩子被送到医馆！”
    “什么！”素还真惊呼出声。
    大莲花似乎非常郁闷，用力的抖了抖雪白的花瓣，房间内顿时水珠四射，溅了崎路人一头一脸。
    崎路人目瞪口呆。
    “是不是……一时拿不出这么多药？如果很为难的话……”
    “不，没关系！”素还真用最快的速度收敛了情绪，只是声音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准备的，你先去送药吧！”

    房间的结界再度打开的时间比素还真之前预计的还晚了近半个时辰，崎路人第二次进屋取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泡在水里的大莲花没有先前那么活泼，雪白的大花瓣软绵绵的耷拉着，崎路人怎么逗弄都爱搭不理的。
    大概是蝶妖们白天不方便作乱，之后并没有新的病人被送来医馆。第三轮等待的时间更加漫长，直至月亮升起，崎路人才总算拿到了最后一瓶药丸。泡在水里的大莲花似乎极其疲惫，雪白的大花瓣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皱巴巴的蜷缩成一团，紧紧的包裹住明黄色的花蕊，花茎软软的低垂着，大半朵花都淹在了水面以下。
    “素还真！素还真！”崎路人唤了半天，大莲花才轻轻的卷了卷花瓣，低低的“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没事，只是……有些困！啊哈……”花瓣又微微卷动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呵欠，“别闹，让我睡一会儿！”
    “好好好，你睡你睡！我送完药就回来，就在门外守着，你要有什么事儿记得叫我！”崎路人不敢再打扰，取过药就迅速退出了房间。

    “师兄？”风采铃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崎路人的眼前晃了晃。
    “啊！什么？”崎路人恍然回神。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风采铃扁了扁嘴，“从下午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模样！跟你说个话，十句有九句你都听不见！”
    “有吗？”崎路人尴尬的摸了摸脸，讪笑着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没事没事，就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素还真呀！之前进去拿药的时候，感觉他精神状态不是太好的样子。”
    “连续不断的做了这么多药，应该是太过辛苦，所以精神有些疲惫吧？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风采铃笑了笑，“放心吧，又不是头一回，之前秦假仙送来医馆的那些药，不也都是他做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对他倒是蛮好奇的！”风采铃轻轻晃动了一下她刚刚从崎路人手中接过的琉璃瓶，“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什么药材和制药器皿都没有要，这些药，他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师兄你不是说，这些药丸的成分，是蕴有佛气的梵莲花瓣吗？要做这么多的药，应该需要很多很多的花瓣吧？这些花瓣，他是打哪里弄来的？”

    醍醐灌顶。
    崎路人的脑海中，轰然响成一片。
    眼前风采铃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她还说了些什么，崎路人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难怪自己每次踏进房间的时候，都会觉得素还真的样子，和他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有些不大一样，偏又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差别。
    花瓣！是花瓣！
    每次见到素还真，他的花瓣都在减少！不断的减少！
    最后一次进房间时，他把自个儿几乎团成了个花苞，又说要睡觉哄自己离开，就是因为，那时他花瓣的瓣数已经少得太过明显，他不想让自己发现！
    琉璃瓶中那些救人的药丸是以梵莲花瓣所制，而那些用来制药的花瓣，又来自何处？
    答案——显而易见！
    连风采铃都意识到的问题，为什么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想到！
    风采铃不知情，可是自己明明知道他是梵莲花妖，明明知道那些药是用梵莲花瓣制成，自己竟然、竟然还一次又一次的……
    天啊，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一念及此，崎路人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返身奔向素还真所在的房间。
    留下风采铃莫名其妙的杵在原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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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9樓發表於: 2022-03-28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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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素还真！”
    伴随着一声懊恼而惶急的呼唤，紧闭的房门洞开，房内原本就妖力羸弱的结界，在弹指间烟消云散。
    “崎路人！你发的什么疯？”素还真愤怒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崎路人没理他，径直走到桌前，双手扶定桌沿，身体前倾，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青花大瓷碗中几乎把自己蜷成个花苞的大莲花，眼瞳中泛着血丝，神情严肃得吓人。
    “素还真，把你的花瓣打开！”极为严厉的、命令的口气。
    “耶？你让我开花我就开？凭什么啊？我不！”意料中的回绝，素来温柔和软的声音，此刻却带着少有的固执和倔强。
    “打开！让我看看你！”要求遭到拒绝，崎路人极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就不！”
    得，花瓣不但没松开，反而还朝里蜷了蜷，抱得更紧了些。
    “乖，听话，打开！”崎路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强压下内心的烦躁不安，尽量放软了语气。
    “偏不！”
    崎路人的脸沉了下来。
    “老规矩，我数到三。”
    “如果你还不肯自己打开，我就亲自动手帮你开花！”
    “一！”
    “二！”
    “三！”
    卧槽！竟然是……连着数的？！
    “三”字出口，余音未落，崎路人已经直接向桌上的大莲花伸出了魔爪，一手攀住花茎，一手揪起花苞最外层的一片花瓣，用力向外掰开。

    “啊！！！”
    被崎路人牢牢抓在手中的素还真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房中有漫天水雾冲天而起。

    水雾散尽。
    青花水碗中，已然没了大莲花的踪影。
    崎路人屈膝跌坐在地上，已然恢复人形的大莲花湿漉漉的扑倒在他的怀中，赤裸的躯体微微颤栗着，还在不断的往下滴水，一头被水浸得透湿的雪色长发凌乱的披在身上，有滴滴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和他身上流下的那些水一起，在地面上聚成薄薄的一滩。
    崎路人惊恐的发现，那些从他身体上不断滑落的水珠，有些……竟然是淡淡的浅粉色？
    穿过那一头雪发扶在他腰间的手似乎接触到了什么不同于水的液体，黏黏糊糊的，湿滑一片。
    满室清浅的莲花香中，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血腥气。
    不！不是！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一定不是！
    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着，崎路人小心翼翼的抽回右手，放到眼前。
    指掌间，一片殷红。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直沉谷底，崎路人几乎是颤抖着手，拨开了乱糟糟覆盖在素还真身体上的、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的雪色长发。
    即便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素还真身体的一瞬间，崎路人还是觉得，自己的整个神魂，都被生生的撕成了碎片。
    心痛到，无法呼吸。
    就在昨夜，他还亲眼看到过这具身体，迹近透明的玉色肌肤，在肩背、腰腹和手足腕处，如鳞片一般，层层叠叠的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晶莹剔透的雪白莲瓣，在皎洁的月华下熠熠生辉，美好得……令人目眩神迷。
    可是，现在呢？
    曾经铺满花瓣的肌肤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凋残的莲瓣间隙，裸露出大片狰狞可怖的创口，因为一直泡在水中，伤口呈现出枯败的灰白色，皮肉无比凄惨的翻卷着，血珠一点一滴，不断从翻卷的伤口渗出、汇聚，又随着他身体的颤栗，与他身上的水珠一并滑落。
    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那些花瓣，那些用来制药的花瓣，都是你从自己身上，一片片拔下来的？”崎路人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飘。
    没有回答，怀中人漩眉紧皱、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双手指尖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背脊，身体犹在不停的打颤。
    紧紧搂着怀中的身体，崎路人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随着这具身体在一同颤抖。
    很难想象，素还真是怎样咬着牙，忍着多么剧烈的痛楚，生生把那些花瓣，从自己的身体上，一瓣一瓣的撕扯下来的。
    他是莲花妖，那些未能化形的花瓣，每一瓣，都相当于是他的本体，与他的血脉精气，寸寸相连。
    割肉啖血，凌迟剜心，莫过于此。

    “素还真，我是个傻子！”
    崎路人的声音很轻，与其说他是在和素还真说话，倒不如说是他失神状态下的喃喃自语。
    “我早该想到的！”
    “秦假仙说过，他第一次见到你，从你那里拿到药，是在两个月前。”
    “他还告诉过我，那片荷塘开始枯萎，也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他说，两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白色的衣裳，就像是天上的仙人。”
    “可是我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你还跟我说，你的妖力不够，没有办法化出衣物，要我借一套衣服给你。”
    “我知道，那些装药的琉璃瓶，其实都是你用莲叶化成的。”
    “可是今天早上，你在准备制药前，竟然跟我要从前用过的旧瓶子。”
    “第一次把药给我后，你让我三个时辰后再来拿药。”
    “可是你给我药的时间，比你自己约定的，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你每制一次药，花费的时间，都比上一次要长上许多！”
    “可是我竟然毫无察觉……”
    “你的花瓣越来越少，你的妖力越来越弱，而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对此竟然一无所觉！”
    “身为捉妖师的我，明明知道那些药是用梵莲的花瓣制成的，明明知道这天下莲花虽多，可真正的梵莲，却只有你这一朵……”
    “素还真，你说我，到底有多蠢！”
    泪流满面。

    “素还真，我傻，其实你比我更傻！”
    “天蝶盟有近百只蝴蝶，它们每天可以祸害多少人？”
    “你有多少花瓣可以拔？”
    “你是打算把你自己，拔得只剩个莲蓬头吗？”

    “我才不傻呢！”
    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匍匐在怀中的人似乎很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抬起眼皮的力气。
    素还真闭着眼睛，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软软的依偎在崎路人的怀里。
    “花瓣没有了，可以再长出来。”
    “那些女孩子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会死！”

    “那些女孩子会不会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傻莲花，你怎么能这么心软？”
    “你知道吗？世人愚钝，每每忘恩负义。”
    “那些被救的女孩子，还有她们的家人，压根儿就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会知道你为救她们，付出了什么！”
    “这些人，不但不会感念你的恩德，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发现你是花妖，他们甚至会对你动手……”

    “我知道啊！”
    “世人畏惧厌憎妖物，天经地义嘛！”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前辈曾经说过，做事但凭本心，不可计较得失回报！”
    “更何况，那些蝶妖真正想抓的是我，那些女孩子受到伤害，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如果她们因此失去性命，我会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前辈？”
    “就是那个给你取名，渡你化形，又在你身体里设下禁制，禁锢住你全部妖力的人么？”
    “……”
    “好吧，我们现在不谈那个人。”
    “可是人各有命，就算那些女孩子因为得不到救治而死去，也是她们自己福缘浅薄，命中合该有此劫数。你怎么能说她们的死，都是你的责任？”
    “众生皆苦。”
    “素还真，你是要把天下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责任，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吗？”
    “你背负得起吗？”
    “世道险恶，人心莫测！”
    “傻莲花，你这么心软，会被人欺负的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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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8 【崎素】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