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人非獍在慕少艾的面前喝醉过很多很多次,羽人非獍总想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哪里又斗得过早是老狐狸一只的慕少艾。 `[fxyg:u
谈起他在慕少艾面前第一次喝醉的那个时候,羽人非獍的第一印象是,慕少艾这人真是有够自来熟的。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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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抛去羽人非獍救了慕少艾一次,抛去慕少艾眼巴巴在落下孤灯等他回来的那一次,此后慕少艾再带着些名为报答救命之恩实则自己享受的礼物来拜访的两次,再下一次,羽人非獍回到落下孤灯时,已经开始有些习惯这个性格很随和的男人待在自己的家了。 I]`-|Q E
那一次,除却慕少艾,落下孤灯还多了一个小小的火炉。 [wnDHy6W
哎呀呀,羽人大侠可算回来了,慕少艾眼尖,尖到不用转身就知道羽人非獍回来了,在人离开之前用一句话堵住了羽人非獍的道路,药师我这次可是专门从花树的树根地下挖出来陈年珍藏来和你一块分享的,羽仔要这么无情不给我面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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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这么说了,羽人非獍再想走就显得不厚道了——更何况若是此次离开,待下次挤在见到慕少艾的时候,不知道这人又要怎么编排自己,或许是假作难过控诉一下自己的无情,或许是笑着坦荡说或许我和羽仔还不那么熟悉,呼呼,没关系,药师再在这里叨扰几天,羽仔就能好好了解我了。对于慕少艾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巴,完全不在寡言少语的羽人非獍理解范围之内。 Ond'R'3\E
他走到雪中小亭里坐下——隔着黄杉人一臂的距离。亭中对方带来的那把小小的火炉提供的温暖远比羽人非獍想象得要充足,亭外吹进来的白雪落在炉盖上,发出短暂地滋的一声后,又化作一点点微薄的白雾化去了。慕少艾一张一合的口中,也是飘散出这样白色的水雾,羽人非獍想。 j2 %^qL
人在拍开酒坛泥封之后,将清冽酒液倒入小小的一个玉壶,一边说着喝酒也该有些品味直接对着酒坛喝像个什么样云云,一边又将玉壶置入小火炉上小小的一个陶土做的水盆里温酒。那水盆做工十分粗劣,和玉壶完全是两个极端,慕少艾见羽人非獍正看着自己的动作,又笑道,这水盆是家里的孩子游戏时做的,药师我也不算富裕,这样算是物尽其用了,啊……我家那孩子叫阿九,改日羽仔和我一块去看看?不过我想阿九一定也很乐意来落下孤灯认识一下他的新叔叔。 z@ 35NZn
羽人非獍正想说哪来的新叔叔,却见慕少艾又十分熟稔地凑过来,把原本一臂的距离缩成半臂,自然地拿过羽人非獍搁在一旁的二胡,将之架到自己翘起的腿上,径直拉了起来,乐曲开头的时候他笑着同羽人说,羽仔,喝酒怎么能没歌呢,你之前拉的曲子也太苦闷一些,这次还我拉给你听罢。 , X{>
同一把二胡在慕少艾手上展现出来的是截然不同的音调,羽人非獍先是注视着小火炉燃烧跳动的火光,陶土的小水盆里不断蒸腾起来的薄薄水雾。耳边跳动的音律中慢慢夹杂了一些男人的哼唱声,于是羽人非獍便转过头去看,看慕少艾摁着琴弦的竹节般的手指,看他轻轻哼唱时上下稍稍起伏的喉结,看他被风吹散的发和与众不同的长眉,看他温和的眉眼和不该出现在其上的黥纹。 EcL-V>U#M
羽人非獍想,慕少艾确实是有些好看的。 ~@W*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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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入神,直至慕少艾停了拉奏,也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咳了一声,收回目光。那厢慕少艾又笑了笑,也不戳穿羽人非獍的尴尬,只是将二胡收到一旁,起身取了那玉壶来,又不知从哪掏出两个配对的杯子,给自己和羽人都倒了一杯酒。 ]/X(V|t
慕少艾说,羽仔,这是药师我精心酿制的绝代珍品,名叫百年传香,这卖的嘛当然就是他的香气,这酒虽然尝着不怎么烈,但后劲…… TFQ!7'xk)
羽人非獍已经喝下去一杯,清冽的酒暖过之后,从舌尖滑到身体深处的感觉竟然仍是清冽的,回甘的口感才刚刚涌上一丝,浓浓的酒意就直冲天灵。羽人非獍将手中酒杯再次伸到正小口小口抿着酒,好似怕烫一般的慕少艾面前,待人再给自己斟满酒时,又一饮而尽,道,慕少艾,你是不是想灌醉我? 5\fCd|
慕少艾笑道,羽仔,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已经是哦鞥有了,找朋友饮酒有什么不对吗? DGESba\2+
羽人非獍不出声,自己提了酒壶又倒了一杯,看着杯中酒液在雪映月光下莹润的光泽,心想,慕少艾怎么可能灌得醉自己呢,自己又怎么可能会醉呢——早在他从罪恶坑出来那会儿,他就不知道喝过多少酒,醉过多少次,到后来,更是想醉也醉不得,借酒消愁好像对自己而言就是个笑话,难不成有罪的人便该被上天夺去喝醉的资格吗。 KK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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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人非獍醉了。 TI|/u$SJ<Z
慕少艾亲自酿的酒不是吹的,慕少艾唬人骗人的技术不是吹的,慕少艾千杯不上头坊间传闻万杯不倒的酒量更不是吹的。慕少艾看着已经没有动作的羽人非獍,喝光了自己带来的最后一点百年传香,心想,呼呼,羽仔,和药师比,你还是嫩了一些。 Q><0[EPj3
他饮完这一杯,又用内力收了还未落入地上的雪,一齐引到他新换上的药壶之中,又从袖里摸出解酒良方投进去,等小火炉慢悠悠地煮着醒酒汤的时候,慕少艾才走到羽人非獍面前。人是没睡,只是依旧皱着眉,愁得能让看他的人也发愁的眼神定定看着手中的空酒杯。 }iB|sl2J
慕少艾和他抢还没抢过,最后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羽人非獍皱起的眉心那一块凸起来的皮肤,无奈道,人家都是借酒消愁,羽仔,你怎么喝醉了酒还是这么愁? ;]2s,za)qs
这话不是慕少艾瞎掰的,他认识的人里,泊寒波酒品不好就不说了,朱寒醉了也是跑出去高歌的程度,至于西风小妹——慕少艾发誓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给西风灌酒了。 {-/^QX]6
羽人非獍的脑子转得很慢,他消化了一下慕少艾的问题,才缓缓说,借酒消愁,只是把愁从头里转到胃里,愁还在那里,谈何消呢……而且,我没醉! J9~i%hzr
慕少艾觉得好玩一般,点在羽人非獍眉心的手指挪到人脸上,大着胆子揉了一把对方好像在落下孤灯这样的气候里早被冻僵一般的脸,说,是是是,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醉。 l`9t}
羽人非獍真的醉了,对慕少艾这样冒犯的举动也不恼,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笑盈盈的他,最后说,慕少艾,你好看。 s@4nWe
慕少艾捧着人脸的手顿了顿,又揉了一把——他努力让羽人非獍的面部肌肉摆出一个笑的姿势,最后发现是徒劳无功,这张脸好像天生就缺乏笑的天赋。慕少艾说,羽仔啊,夸别人漂亮这种话,要笑着说出来别人才会开心……但是你的赞美药师我收下了。 =@x`?oev
羽人非獍缓缓闭上眼睛,竟是慢慢把自己的重量挪到慕少艾的两只手上,他说,不行,我笑不出来……我这一生,或许就不该有笑的机会。 nk"NmIf
慕少艾听着心中一紧,想说这世上哪有人不会笑,哪有人不能笑,就算是自己,现在不也天天被自家的阿九说药师一把年纪了笑成这样恶心的话。能言善辩的药师突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对羽人非獍说些什么——其一是他不确定羽人非獍酒醒之后会不会记得这段记忆,其二是他俩到目前确实不太熟,全靠他慕少艾自来熟加上高超的喝酒技术才这样,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去触碰青年愁苦之下的伤痛。 T#@lDpO
慕少艾最终打定主意,给人灌完醒酒汤之后就让人好好睡一觉。正要动作,羽人非獍的手忽的一下贴在了他的手背上,慕少艾一惊,本想抽回手,但现在羽人非獍完全靠着自己这边,若是抽出去只怕人也要栽下来。 I{'f|+1
羽人非獍只是按着那只手,稍稍侧了侧头,让那只温暖的手更多地覆盖到自己的面颊上,他眼角忽地亮了亮,一道晶莹的水珠滑了过去,慕少艾一愣,缓缓挪动着自己的手,直到手指可以贴到眼角的位置时,只从那里摸到雪融化之后的温度。 5K%SL1N
这个人,从初见那时开始,慕少艾就知道他背负着很多东西,从他的脸他的态度他拉出来的曲子甚至于是他住的地方,慕少艾都可以感受到浓重的悲伤,可是这该是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他连最放松的醉酒时刻,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x3+oAb@o/
羽人非獍的嘴唇贴在慕少艾的掌根处,微微地动了动。 G"5D<]
慕少艾赶忙凑过去,却听羽人非獍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母亲……你可不可以……哄一哄我…… 8)*2@-Rp
刹那之间,慕少艾不知自己心中是何种滋味,是真的年纪大了容易共情了,还是他注定就和羽人非獍有缘,才看不得他这样作践自己,这样独自一人背负所有伤痛。 Y*oDO$6
慕少艾最后叹了一口气,捧着羽人非獍的脸凑了上去,在对方长久虬结的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而后将青年的脑袋小心抱在自己怀中,像安慰不肯睡觉的阿九那时一样温声道,羽仔,睡吧,睡吧,我在这儿,已经没事了。 ^ <`(lyph
良久良久,被他抱着的羽人非獍才发出了一个嗯字。 Z4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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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慕少艾也没问羽人非獍记不记得那晚的事,羽人非獍也没主动和慕少艾提过。慕少艾后来还去了很多词落下孤灯,也半拉半拽地带着羽人非獍去了很多次岘匿迷谷,和阿九一起处了很多次。 2NGeC0=
羽人非獍肉眼可见的不愿意与慕少艾喝酒,但是哪里斗得过慕少艾,后来在慕少艾面前喝醉的次数慢慢多了,羽人非獍自己也自暴自弃一般,不再总是要慕少艾下套才同人一起喝酒。 <yA}i"-1W
他喝醉之后眉头总是凝着的,慕少艾就揉着羽人非獍的眉心想,借酒消愁他已经不指望了,但是,羽仔,希望我的存在可以让你消去哪怕一点点的愁 y;cU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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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YV% 5y1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