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4 【君王/武君罗喉X戢武王】长恨人心不如水（BY 十四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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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gs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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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04 16:0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0.04 【君王/武君罗喉X戢武王】长恨人心不如水（BY 十四朔）

作者十四朔

架空古风AU

（序）

　　茶棚人声嘈杂，喧闹是常事，到达极致之后，猛然安静下来。

　　事情发生的时候，罗喉手中酒碗刚下去一口，动作就被迫止在半空，在眼前桌碗饭菜和手中灰碗之间，毫无犹豫选择了前者。

　　计都反刃而出，千钧之力亦向前无止，飞来的男子撞上，只觉得后背一股巨力，不仅停住了斜飞的趋势，下一瞬对方伸手一推，他就冲着飞来的方向，半个身子朝下栽了去，正正倒在一双靴子前方三寸。

　　“啊——”

　　配套的声音随后而至，让人闻而不忍，罪魁祸首之一的玉辞心只是对着把人扔回来的罗喉遥遥拱手以示歉意，一眼都没往脚下瞧过。

　　计都甩了个花放回原位，罗喉瞥他一眼，微微点头，另一手敲敲桌子，示意店小二重新换上碗——刚刚出手之时，他就随手把碗扔掉。

　　店小二诺诺上前，为他刚刚展现出来的力量咋舌，杀戮碎岛武风浓厚，这般勇武也是少见。

　　那是罗喉初见槐生淇奥。

　　彼时他刚离开天都半年，独身于诸国间流浪，没有目的地，只有满怀抛弃原点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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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1樓發表於: 2022-10-04 16: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

　　罗喉第二次见到槐生淇奥，山林大雨阻步。

　　视线尽头的一抹灰云横亘天外，暴雨打湿了他的衣袍，可他迈步在雨滴飞扬中，除了稍微急促的步伐，再无其他的狼狈姿态。

　　风雨加身，他却是雨中最鲜明的痕迹，踏过泥泞与水潭，罗喉终于在一处破庙中停步。

　　一簇火光照亮黯淡的寺宇，无声说明早有客人借宿，罗喉沉静目光打量片刻，计都撞上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穿透了淋淋雨声。

　　——他在提醒自己的到来。

　　应答声几乎同时响起，朗然又轻快，“半途遇雨，既然有幸相逢，何妨进来一同躲避。此处柴火尚干，客人请便就是。”

　　“叨扰。”

　　声音响起同时，罗喉同步迈入，雨声被抛掷身后，门前一道高大的阴影出现又消失。

　　火光映出玉辞心含笑的面容。

　　她认出了来者，茶棚中一面之缘，留下勇武印象的何止店小二，她的记忆一向很好，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罗喉沉默在她不远处坐下，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停顿的时间微不可查，他大概也有同样的认知，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路行来，他遇到过许多人，在他生命中如砂砾般流逝而去，未曾让他停步，亦未曾让他回头。

　　柴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音量不大，却冲淡了这番无言的静寂，玉辞心起身续上一枝木柴，主动打开话匣，“观壮士衣饰举止，似乎并非是杀戮碎岛本土人士。此间正逢不平之时，敢在此刻踏足风波，却是一番好胆识。”

　　她话中似有探究之意，可落句的赞叹又发自真心，罗喉对她开口有些意外，却仍是沉声答复，“天地广阔，计都在手，便无处不可横行。”

　　“果然气魄不凡，”玉辞心抚掌而笑，“倘若刀名计都，是否就该人唤罗睺呢？”

　　那话语像是漫不经心的猜测，又浑似了然于胸的自如，对面男子闻言眼也不抬，拾起近旁的树枝补上火光，倏然映照他如火焰如鲜血般炽烈的红眸，“名姓不过一句称谓，是罗喉是罗睺又如何？”

　　“哈，倒是吾孤陋寡闻，想来敢以凶星为名，自然是一世豪杰。”

　　“你不亦然。”

　　罗喉两三步退回原处，视线穿过火光照不到的黑暗，望向庙外缠绵的夜色。暮来寒雨直至夜半，簌簌雨声不但没有停止，还越发淋漓放肆，雨声固然嘈杂，却是一件极好的陪衬，能将不该有的声音尽数遮掩，能将不久后汹涌的死亡尽数洗尽。

　　正是风雨之中，潜藏的杀手蠢蠢欲动。

　　“身处危机面不改色，足以称得上不凡。”

　　纵然雨幕中努力收敛气息，仍然瞒不住罗喉敏锐的感知，正如对方所言，罗喉踏足杀戮碎岛时日不长，并无结仇的道理，那杀手的目标，就只能是他身边这位。

　　“一些聒噪恼人的虫子，却是扰了清净，”将屋外的危险轻描淡写划过，玉辞心拍拍袖口起身，明亮的暖光中，正有一把狭长的剑鞘挂在她腰上，而她眸光潋滟，浑然如冰雪蕴光，“虽说勇气可嘉，不过今夜雨势甚急，打湿了新做的罗裙，被湘灵知道怕又要念叨吾不爱惜身体。”

　　“便只能委屈你们在此长眠。”

　　那语气说来婉转，剑光却如旷野惊雷闪过，一瞬惊心动魄。长剑出鞘刹那，罗喉好似亲见铺天盖地的霜雪自山巅跌落，澎湃壮阔中透着凛然杀机，卷袭着致命的危机，擦身而去。

　　美丽至极，又危险至极。

　　计都替他发出轻鸣，那是窥见旗鼓相当对手的喜悦，罗喉却安静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琼花弥漫的落处不是他的位置，而是雨夜中的不速之客。

　　她就这样携着飞雪消失，又在几声细碎的声响过后陷入沉默，这个过程或许很短，在罗喉脑海中又格外漫长。

　　风雨尤然大作，踏碎杀戮之人翩然归来，剑尖残余着快被冲刷殆尽的鲜血，和着隐约的血气证明刚才的行动不是一场幻觉，而她步履轻快走来，裙袂沾染雨露层层，一身风华未有缺损，反而越发高远难及。

　　火光摇曳中，罗喉的目光越发清寂。

　　一夜再无干扰，直到雨停风止，朝阳拨开云雾探头而出，才重新拉开序幕。罗喉站在门口，看着玉辞心不顾泥泞在昨晚来袭的杀手身上翻找着，她其实本不必这样亲自动手，因为本来就没有太多人选。

　　“希望这点插曲没有影响昨晚的休息，”察觉现场另一份阴影，玉辞心拍拍手站起，满地尸体都是她的杰作，可她的眉间眼眸仍然如霜雪般通透，“玉辞心。”

　　“罗喉。”

　　“看来我在猜谜方面有点天赋。”玉辞心率然道：“胆子不错的异乡人，提醒一句，忘掉昨夜的雨声，你会拥有一份更加愉快的旅行。”

　　“一群蝼蚁，有何惧之？”

　　听着对方自信发言，玉辞心笑得更加开怀，“很好，希望你的实力能够支撑你的胆识。”

　　昨夜夺目的剑芒已被收起，而她摇头转身，利落地丢下一地尸体，和遥遥挥动的右手。

　　“那便就此告别，希望你我没有再见的机会。”

　　“为何？”罗喉突然开口发问。

　　玉辞心转过头，眸中星子闪动，“与我相遇，代表的可是麻烦哦。”

　　是这个国家，最大又最不可思议的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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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10-04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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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缘分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麻烦也是一件如影随形的遭遇。

　　罗喉侧身望着眼前这几位“客气”来请的杂兵，计都在手也没有多少动手的欲望。

　　比之于那场雨夜的一场惊鸿，此刻的敌手却是将出鞘都是一种对计都的侮辱，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如斯惊艳的剑，一如那般不同的人。

　　“离开，否则留命。”

　　刀尖的寒光凛凛，照他面色越发冷然不可接近，罗喉可以容忍自己浪费时间于各地流浪，却难以容忍浪费在这种虫豸身上。

　　可以他的警告并无作用，在饮血之前，一切的话语不过虚妄。

　　于是杀戮又一次上演，玉辞心赶到现场，见到的只是熟悉的身影大马金刀地坐在大石头上，正用撕下的布条擦拭着长刀，冷漠面上是一种被隐藏至深的不耐。

　　“又见面了。”她吟吟开口，吸引来他的注意。

　　罗喉手下动作不停，直到鲜血彻底离开刀身，他才抬起头，面无表情道：“衡岛元别。”

　　这些突然拦下他说要请他去见的人，名唤衡岛元别。

　　杀戮碎岛起义军领袖，此刻正号召衡岛百姓反抗碎岛之主戢武王的暴政。罗喉无意于掺和其他国家的内政，毕竟他连一手建立的天都都处理不好，但这不意味着谁都可以猖狂到他面前。

　　听到这个名字，玉辞心的笑意微微收敛，“不过是跳梁小丑，且让他蹦跶几日。”

　　“你又是以何身份说出这句话。”确认计都干干净净，罗喉才满意收起，再望向她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我只能说是意外，”玉辞心摊手，“原以为杀人灭口，对方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当然，也可能是阁下太过显眼，三日前，代阳城郊，一队叛军在附近村中烧杀劫掠，被一位用刀的壮士制止，十数人尽皆死亡。据我所知，衡岛元别最近战况不顺，正急于寻找高手相助，想来这就是他找上你的原因。”

　　一番解释，也不知罗喉是否听进去，玉辞心扫视周围惨象，明知对方是追随叛军之人，摇头仍然流露几分不忍。

　　罗喉瞥见她面上的动容，“你在同情他们？”

　　“无知之辈听信谣言，只是可怜可悲。”

　　“妇人之仁。”

　　罗喉语气莫名冷冽起来，“人民总是愚昧的，轻易被鼓动而选择背叛，这样的愚昧本就应当毁灭。”

　　被讥讽妇人之仁，玉辞心竟也不恼不怒，“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掌权者不以慈擅事，却也不可妄以杀戮改事。”

　　“……迂腐。”

　　虽然知道对方没有暗讽自己的意味，罗喉还是有被冒犯到。

　　玉辞心兴味盎然望着罗喉，“说来也奇怪，你既然这般蔑视百姓，又为何愿意拔刀相助。”

　　“欺凌老弱妇孺，人人得而诛之。”罗喉语气更冷。

　　这话让玉辞心弯眉笑开，春风融化冰雪，一时花开几度，“倒是我小人之心，只是你既然杀了衡岛元别的人，他不会善罢甘休，为一时意气惹上这一道纠缠，并非妙事。”

　　“他敢来，结局只会是死亡。”

　　“以一人之力对抗万千之众，未免不智。”

　　“你想说什么？”罗喉不再与她周旋，对方话语几番曲折，罗喉非是不明，只是懒得计较。

　　“与阁下讨一番合作。一番两全其美的合作，”玉辞心挺直身体，“阁下替吾走一趟，吾替阁下解决问题。”

　　“你是以何方立场在此发言？”罗喉一针见血道。来碎岛一段时间，罗喉也耳闻过碎岛鄙女习俗，然而玉辞心作为女子，实力高深举止不凡，在外行走又有杀手埋伏，显然不会是寻常身份。

　　“吾为戢武王特使，奉王命处理衡岛元别之事。”坦然告知自己身份，没见着对面之人诧异神色，玉辞心不知为何愉悦起来，“吾之身份已被衡岛元别知晓，前些日子的杀手正出于他手，当然那并不为惧，只是衡岛元别手中握着一个关系重大的秘密，吾王需要知晓他手中情报。阁下来此时日不久，又是外乡人士，他不会过于警惕，吾有人手埋伏于他身边，只要阁下愿意援手，助吾完成王命，吾王自然不吝赏赐。”

　　“你便不怕吾将此事告知衡岛元别。”

　　“几分识人的能力，玉辞心自认不差。何况愿为弱者拔刀，岂非是英雄豪杰之为，便是为生灵不再涂炭，愿请阁下援手。”

　　“英雄……哈……”

　　一声轻嘲，千万情绪翻滚，罗喉侧目见她仍是盈盈笑意，似乎笃定他不会拒绝，对视而来时，又衔着份不言而喻的信任。

　　“吾对弱者的悲欢并无兴致，只是挑衅于吾，衡岛元别也该付出代价。”

　　声音冷然如故，话语内容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玉辞心先是一怔，随即明悟，一时为他这份别扭好笑，拱手一礼，“玉辞心在此，替碎岛子民谢阁下一片赤心。”

　　面对谢意，罗喉给出的回应却是背影，赤红色的眼眸凝结血色，是否多年之前，也曾有相似的话语响彻耳畔，最终成了一场荒唐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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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10-04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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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说服罗喉之后，玉辞心的计划顺利进行。

　　杀戮碎岛如今是戢武王槐生淇奥当政，此人年少俊杰，接替已死的雅狄王，曾击退火宅佛狱的进攻，止戈弥兵，佑民生息，在国中声望正盛，绝不至于天怒人怨到引发起义的地步。

　　但衡岛一笔烂账是自上任雅狄王就遗留下来的，衡岛元别以戢武王得位不正为名起兵造反，牵连几岛一时战火不休。

　　起义好镇压，关键是衡岛元别的口号，他宣扬雅狄王仍有一子在世，遗诏所示他所属意的继承人另有其人，槐生淇奥不过是鸠占鹊巢，本不该接替王位。

　　本来这种事在戢武王眼里就是耳旁风，她的地位何须雅狄王的遗诏而确立，奈何长老殿纠缠不休，更兼之衡岛元别曾在前任摄论太宫身边侍奉。众所周知，棘岛玄觉自雅狄王任上便是重臣，深受倚重，传言消息来自于他的身边，一时之间风声四起。

　　戢武王这才不得不派出玉辞心核查此事，只是走漏消息让她不方便打探，衡岛元别又将对方身份捂得严实，事情卡住之间，刚好有个罗喉自己撞了上来。

　　来自异乡与各方势力没有牵扯，实力气度都卓然不似常人，玉辞心并不欲探究这个明显来历不凡之人，她只要确定这个人能为她所用，能为她完成任务就好。

　　让罗喉打入衡岛元别身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几番拒绝招揽，直到忍无可忍的衡岛元别亲自上门，对方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一看就是被纠缠厌烦才点头同意。

　　衡岛元别看出他的不情愿，乃至于本人从里到外散发着干完事赶紧离开的气息。忠心这种事绝对没有，但衡岛元别不需要他的忠心。

　　他看中的是他勇猛过人的武力。

　　他需要一位高手去破开阵法，让他找到某个不肯出面又关键无比的人物。

　　“只是这个剑阵？”

　　罗喉打量着层林掩映的小径，听着衡岛元别沉重的话语，显然这些日子每况愈下的战事让他颇为焦灼，“没错，只要你能破开阵法，见到其中的主人，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

　　“你最好言而有信。”罗喉瞥了他一眼，提刀进入其中，转了一圈后又步履坦然归来，“我可以破解，但需要一些时间。”

　　“多久？”衡岛元别精神一振。

　　“三日。”估量了传达消息及赶来的时间，罗喉给出范围。

　　衡岛元别虽觉得时间有点久，但想着他这边除了罗喉没谁有这份武力，于是时日再久也不得不接受，否则见不到剑之初，一切都是空谈。

　　到了承诺的时间，罗喉果然一路势如破竹将阵法拆解干净，直到与深处的主人交手，才略微升起些正视。

　　阵法的最后守关者是一个剑客，一个顶尖的剑客，衡岛元别望着战成一团的两人，呼喊停战却无人在意。

　　他心中被焦急覆盖，又不得不强制自己忍下，只要见到剑之初，不急于这一时。

　　“唉……”

　　叹息声在这种场景中格外无力，衡岛元别攥紧拳头，期待罗喉能带来一个满意的结果。

　　“好热闹的场景，我来的不晚。”

　　有女声悠悠传来，如南风过处，万物初醒，衡岛元别转头警惕，便见女子拂风掠叶而来，一身清华曜曜，比朝阳更加明亮，比霜雪更加清绝。

　　他的面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玉辞心！”

　　玉辞心却无意施舍给他目光，视线追着交锋的刀剑，随手抽剑拦下衡岛元别的进攻，声音浸透了清寒，“留你到此时，已经足够。”

　　倾雪斩风而起，几招便将衡岛元别解决，闹人者闭嘴，玉辞心终于能安心处理眼下的情况。

　　剑芒骤然炸裂在刀剑争锋中，兀然斩断了剑之初与罗喉的联系，玉辞心强势插入战场，余威波及树木倾倒，却不及尘烟消散处，那道倩影宛若姑射神人，世俗难及。

　　罗喉见玉辞心出现，也后退一步收了刀锋，眼神示意向玉辞心。

　　玉辞心颔首相对，“多谢。”

　　“嗯。”

　　他低声应下，却是鲜明表达了自己态度。

　　好好的争斗到了眼下的局面，剑之初也没有再出剑的心情，他目光在衡岛元别身上停留，又转到玉辞心精致面容上，半响挤出句，“雅狄王。”

　　“没错，”玉辞心甩个剑花收剑，“看来你并非一无所知。”

　　剑之初的表情似乎是很无奈，无奈中还有几分苦闷。

　　“进来吧。”

　　最后他放弃在此情此景中深谈，主动引路向林中深处走去，玉辞心当即迈步，后来又想到什么，回头瞥见罗喉原地不动，几秒的对视后，他突然后退几步，拎起失去意识的衡岛元别，迈步跟了上去。

　　玉辞心先是愕然，而后轻笑出声，脚步步伐更加从容。

　　“戢武王特使，你应该明白我的来意，”玉辞心三人在深处林屋中停步，而她开门见山，主动挑开话题，“雅狄王的子嗣，希望衡岛元别没有判断失误。”

　　剑之初在院中石桌前坐下，表情越发沉闷，“没有，你的判断也没有失误。”

　　玉辞心含笑不语，“那么衡岛元别的主张，我能否认为其中有着你的默许。”

　　几乎是一上来，她就摆出了极为紧迫的态度，剑之初顶着她笑中含锋的视线，缓慢又坚定地摇头。

　　他是雅狄王一场风流后的产物，是一场错误与失败，怨恨与质问随死亡一同付诸东流，于是这个男人也在他的生命中远去，当他拿着剑走入林野中，就为自己选定了未来的道路。

　　所以他拒绝了舅舅的建议，拒绝了衡岛元别的邀请，他在隐居地外设下阵法，期望借此隔绝尘世的喧扰。

　　然而喧扰无处可避，阵法破碎毁灭，他还是见到了宿命相对的一方，来做一份最后的了结。

　　“无论你是否相信，吾对那座冰冷的王宫从来没有过期待。”

　　“有些身份注定存在就是一种错误，”玉辞心听闻他这番话语，却是摇摇头，“树欲静风不止，谁又能相信漩涡中的人会甘心被吞噬。”

　　剑之初说自己无心王位，可他的身份注定无法避开，不见衡岛元别拿着一份真假难辨的遗诏就牵连出这样的祸端，何况剑之初的身份是真实存在的隐患。

　　更可怕的是，槐生淇奥有着更进一步的秘密。

　　可能会让她陷入极为不利之地的秘密。

　　“……我无法给你证明。”

　　剑之初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这件事，即便它本身就毫无逻辑，他只能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身世无法改变，可道路只能由我选择。”

　　“剑之初与雅狄王，本就该毫无关系。”

　　“这种话你不该与我这个特使说明。”玉辞心叹气道：“你愿意跟我去见王吗？”

　　“不愿意。”剑之初这次回答地极快，一字一句又格外坚定，“你不必试探，如果我对那个位置存在觊觎之心，便不会枯坐于此数年。”

　　他不想与杀戮碎岛，与王族再牵连上一丝一毫的关系，这份信念透过他坚毅的目光传达，玉辞心毫不怯懦与他对视着，在短暂又漫长的对视后，她忽而笑出声来。

　　“哈，我看到了，你的意志。”

　　她从座位上起身，扫去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会传达你的态度，也希望你能做到你的承诺。”

　　“老实说，吾不认为你有威胁王之地位的能为，只是因你而起的战火，终究要有个交待。”

　　“倘若他能成为一代贤王，剑之初无话可说。”

　　“错了，”玉辞心突然转头，“她的东西，她会亲手取来，可不是你的谦让。”

　　剑之初闻言，首次露出诧异之色，而后又点点头，“是吾冒昧。”

　　玉辞心这才松口，又与他讨论几句，便起身选择告别。

　　从始至终，罗喉都默默坐在一旁，看她唇枪舌剑，寸步不让，听她机锋尽露，如剑出鞘，晨光从她身侧走过，而她亘古长存。

　　回去路上，玉辞心再次向他表达了感谢，如果没有罗喉卧底，她也无法这么顺利找到剑之初所在，查明他的态度，衡岛元别的处置也无法如此顺理成章。

　　“你便如此放过剑之初？”罗喉突然开口，“没有君王能够容忍威胁存在。”

　　“剑之初不足为惧。”玉辞心随意道：“吾王数年之辛劳，如何比不过区区一介身份。剑之初的确敏感，但吾王非是赶尽杀绝之暴君，更何况，吾王自认不输于人，又何惧他掀起的风浪，只是怜惜，百姓不易罢了。”

　　“听起来你对戢武王极为了解。”罗喉声音一沉。

　　玉辞心面色微凝，又很快松开，“有幸长伴吾王身侧，不敢妄谈了解。”

　　“那便是自行揣测，”罗喉的声音越发沉闷，“常闻碎岛风气闭塞，少有女子行走，你能得到戢武王的重用，殊为不凡。”

　　玉辞心这才投过来目光，兴味挑眉，“你想说什么？”

　　“一些无用的感慨，”罗喉面不改色，或者说仍然是副面瘫的表情，“对他有些好奇。”

　　好奇是怎样的王者，才能被她如此推崇，如此心甘情愿追随。

　　“既然好奇，可愿意与吾一同前往王都，知晓阁下勇武与功绩，吾王一定会给予奖赏。”

　　这是她第二次谈起这件事，本以为会是又一番的拒绝，因为罗喉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会听命于王权的人。桀骜不驯藏着沉默外表下，武力让他令人敬畏，身体里某种深潜的灵魂却让他格外可怕，火山的静寂不是因为死亡，而等待着下一个爆发的时机。

　　这是有着一身故事的人，他像路边的山石般不起眼，然而你的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又发现昆仑巍峨，不过如此。

　　总有一天，他会撕下此刻单薄的面具，露出狰狞的真实。

　　玉辞心的思维一时间跑偏得严重，甚至顾不得罗喉的回答，骤然而起的感叹让她的遗憾来得汹涌，“只可惜缺一桌酒。”

　　罗喉用目光表达了疑问。

　　玉辞心笑得神秘，“否则我就可以听一场故事。”

　　酒与故事，是最好的伙伴，只有最好的故事，才会以故事佐酒。

　　“我的故事，只是无聊而荒诞。”

　　罗喉显然听懂了她背后的话语，兴致相投，以酒作陪，兄弟三四，举杯共饮，只是物是人非，又能诉于何人呢？

　　无人可诉，无处可归，只有余下的幽灵，在苍茫大地，浮沉无踪。

　　“只是王都的酒，或许值得一试。”他停下脚步，如此说道。

　　玉辞心与他深沉厚实的身影相对，声音带着些她未能分辨的欢喜，“…值得一试。”

　　“嗯，”罗喉继续大步前进，剩下声音在风中飘荡，“那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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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10-04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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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试试就试试，试试就去世。

　　罗喉到底没能喝上玉辞心的一壶酒。

　　回到王都不久，玉辞心便去找戢武王复命，罗喉无所事事在王都在游荡，耳边传颂的都会关于戢武王的胜利，关于他镇压起义成功的赞誉，所有人都在歌颂他的睿智，无人知晓此事背后，有一位默默无闻的窈窕佳人。

　　许是戢武王那边事务繁忙，玉辞心一直都抽不开身来，几句抱歉的话语倒是收到，只是都成了刀下的亡魂。

　　罗喉下一次得到玉辞心的消息是在一个傍晚。

　　夕阳染红了云朵，呈现出一种像血一样的不详色彩，这让罗喉想起曾经征伐的岁月，同样浸润着数不清的赤色。

　　骚乱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民众的热情如潮水般涌来，那股狂热让他几乎是瞬间被拉入一场噩梦。

　　但噩梦已经苏醒，被他一刀一刀撕扯来，正如此刻，他拉住一个陷入疯狂的民众，将他的头颅架到了刀上。

　　“重复一遍你的话语。”赤色的瞳眸盯死了慌张的面容，“什么叫，王背叛了你们。”

　　“他是个女人，卑贱的女人！王怎么可能是女人，怎么可能！”

　　固有的印象被推翻，心中长久不去的观念让他几近崩溃，随之而来的是被愚弄的愤怒，想要宣泄的愤怒，和将之毁灭的疯狂，这种癫狂甚至让他忘却了脖颈上的杀器，“该死的贱人，义军是对的，她就是无耻占据了王位，她必须偿命！”

　　嘶吼陡然消失，只有鲜血汩汩无声，罗喉扔下手中尸体，面色比夜色更加寒冷。

　　戢武王是女的。

　　他好像触及到了某些真相，可他没有时间去思考，混乱激昂的民意会有多疯狂，他比谁都清楚。

　　民众总是如此愚昧。

　　他悲切着想着，一份男女之别就可以让曾经的守护烟消云散，长久的安定总会让人民忘记和平从何而来，于是英雄也成了罪人。

　　于是英雄成了罪人。

　　计都划开一道血路，他就这样一头扎进了最混乱危险的中央，只因为百口嘲谤，万目睚眦中，有着一轮最皎洁的雪月。

　　湘灵以为自己将要死了。

　　引走追兵的选择未经思考，却是直到此刻未曾后悔，一路的追赶让她筋疲力尽，她却唯恐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直到彻底失去力气，跌倒在尘埃中，见剑锋从头顶落下，宣告着终了之时，她才闭上了眼睛，心中祈愿着来世再遇。

　　然后她感到一股巨力将她拉起，有刺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茫然着睁眼。随即被陌生的容貌占据视线。

　　“走！”

　　她听到对方的声音，带着急促与慌张，她来不及反应，跌跌撞撞随着他突出重围，刀兵厮杀声在反复回荡，他的双手却一直平稳，平稳地在人海中走出一条生路。

　　意识到身后再无追兵时，湘灵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下来的身体骤然软倒，却被一只胳膊拖住，她听到一句冒犯的道歉，注意却飞到拉住她身体的手臂，紧绷到甚至在微微颤抖。

　　“多谢相助……”湘灵深呼口气，挣扎着推开他的搀扶，“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罗喉的神色一时变得很可怕，湘灵身子因害怕而颤抖，相似的容貌带来的错觉一时消解，于是才让他意识到错认的可能，眼中汹涌的情绪渐渐平复，半响才开口，“你不是戢武王？”

　　湘灵摇摇头，不明白他这骤然变幻的表情，“我不是，王姐，她，你是王姐的帮手吗？我这里没关系，快去找她！”

　　她抬头哀求着他，为了她的姐妹，罗喉片刻失神，难得生出些耐心。

　　“放心，我会去的。”

　　哪怕湘灵不说，罗喉也不可能放弃寻找，他要见到戢武王，去见见那位王者，究竟是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姑娘。

　　戢武王的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一时的叛乱的确让她猝不及防，甚至需要湘灵来为她引来追兵，然而回过神后，她很快找到了暂时栖身所在。

　　她毕竟是这片土地的王者，亲自守护着这个国家多年，一草一木都凝结着她的心血，然而正是这份国家与人民背叛了她。

　　此身纵然无恙，此心荒凉如野。

　　罗喉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倚在桌上，神情格外恹恹，桌面上摊着各种地图纸笔，勾画着一层层的疲倦与心伤。

　　“真糟糕，让你见到我这样的一面。”见他到来，槐生淇奥怔愣许久，才探起身自嘲道：“现在想想你说的很对，人民有时候果然愚昧。”

　　但罗喉没说话，他只是用目光描摹着她消瘦的轮廓，她憔悴的面容，与那眼底相似的寂寥与痛苦。

　　见他一直看着她不说话，槐生淇奥也有些无措，“怎么，你是在气恼我骗了你这件事吗，槐生淇奥与玉辞心。我本想与你把酒言欢时坦白，只是我们都没喝到。”

　　想起那份未成的酒宴，罗喉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会有机会的。”

　　他这样说道，表情也松缓下来。

　　槐生淇奥的心情也似乎稍微不那么糟糕一点，一手提拔的下属毫不犹豫翻脸，却是意外相遇的罗喉，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

　　“是啊，会有机会的，”她重复了一遍，然后仇恨与愤怒爬上她的脸颊，闯进她透亮的眼眸，让她的情绪鲜活起来，“我会把他们杀了，将那些叛徒一一清算，来让他们明白，何为王者一怒，伏尸千里。”

　　她恨恨说着，转而又哀伤起来，为她那同胞的消失，“湘灵，我的妹妹，我要让凶手为你陪葬的。”

　　“她还活着，”察觉槐生淇奥此刻情绪不稳，罗喉开口安抚，“在安全的地方，安好无虞。”

　　槐生淇奥的表情瞬间愣住，而后泪珠从眼眶滚出，悬在心口的大石就这样落在，她的目光也被洗涤，“没事，没事就好，是谁帮助了她吗，是你对吗，是你对吗？”

　　她近乎是口不择言，可罗喉不欲邀功，他只是走近她的前边，话语尽可能的宽和，“她没事，你要保重自己。”

　　“我会保重自己，”槐生淇奥又哭又笑，可是眼底却有烈火燃烧，那火焰要将她燃烧，要将整个碎岛烧毁，“我当然要保重自己，我怎么能让那群叛徒高兴，他们还等着我去取他们性命呢。”

　　许是罗喉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槐生淇奥罕见将自己情绪彻底展露，而无论她口中的报复多么可怖，罗喉的目光都是那样沉静，沉静地将一切容纳，包容。

　　像一团已经死亡的火，静默望着世界的扭曲与疯狂。

　　槐生淇奥就是他眼中的全部世界。

　　“可以，都可以的，杀戮、死亡、鲜血、报复、愤怒，你可以去做一切行动，而我会站在你的身后，一直一直在你的身后。”

　　甜言蜜语不是罗喉擅长的领域，可一切都比不过真心诚意的发言，槐生淇奥坐在桌上，感受着粗糙的手指擦去泪水的温度。

　　“只是复仇之后就忘掉，放下，不再存在，不要让它，令你继续痛苦。”

　　“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放下，”胸膛几乎又要被蒸腾的情绪充盈，“你根本就不懂，那种被至亲至爱抛弃的痛苦，兢兢业业一生，自认对人民无有不善，只因男女两字，被轻易取代，如何能不恨，如何能忘却？”

　　“你不明白罗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你不明白！”

　　罗喉的目光还是那样包容，那种痛苦他明白，如何不明白，寄托着兄弟们的理想，尸骨与鲜血筑成的梦想，最终破碎成灰，任凭他如何嘶吼，都没有回应。

　　“你欠我一壶酒，”他突然开口，“故事等不来酒，只能先欠着。”

　　槐生淇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她听着罗喉开口，讲述那并不遥远的往事，让他选择流浪的往事。

　　故事的开始总是美好的，兄弟与梦想，反派与英雄，然后踏着无数尸骨。有传说拔地而起，那时候他还年轻，以为只要自己守在原地，兄弟们的期望就不会落空，却忘了人心变幻，从来波澜兴起，拨乱英雄，颠倒豪杰。

　　于是英雄成了罪人，于是英雄成了暴君，战争让一切毁灭，无论是回忆还是现实，仇恨的火苗从他身上滚滚燃起，将触及的一切尽皆毁灭。

　　在废墟之上，他终于失去了方向。

　　世间少了一片天都，一个武君，多了一个流浪的刀者，无名的罗喉。

　　“这就是我的故事，无聊又荒诞的故事。”他轻描淡写地为自己下了结论，低头却见槐生淇奥泪流满面。

　　将整个心脏都揪起的悲伤，又藏着无法言说的婉转，曾经奇怪的反应都有了解释，她却宁愿不曾听闻，好似这样，他就不曾有般经历。

　　原来啊，在我们相遇之前，命运就为我们放上了镜子，镜子里面对照的你我，如此清晰又苍白。

　　罗喉的眼前忽而多了一片阴影，一双柔软的手臂将他包裹，他无措于此刻的槐生淇奥的动作，只能僵着身体，感受着肩膀处突然出现的重量。

　　“谢谢你，罗喉。”

　　谢谢你罗喉，谢谢你愿意撕开你的伤口，只为我不再重蹈覆辙。

　　那样的痛苦迷惘与破碎，曾经遍布荆棘的道路，你既然走过，便不要我再重复。

　　因为那条路，实在太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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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gs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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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10-04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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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杀戮碎岛的这次叛乱最终以戢武王的重新登位而结束，妄图登临皇位的什岛广诛被戢武王击杀，在让曾经反叛的子民付出应有的代价后，戢武王还是选择了放手。

　　仇恨是绵延无尽的，更不该因他们令自己痛苦。

　　在确认这一条准则的同时，槐生淇奥亦彻底放飞了自我。

　　她正视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并昭告天下，选择以堂堂正正的女子身份站在阳光下，坐在王位上。

　　长老殿的诘难，不满者的反抗，对于槐生淇奥来说，世间再无什么能够将她打败，反抗者的唯一结果只有死亡，而在死亡之外，新生的幼苗会慢慢成长。

　　她要带领杀戮碎岛走向光明未来，错误的风气，糟糕的习俗，束缚在碎岛女子身上的锁链被她一一扯断，终有一天，碎岛女子都可以如她们的王一般自由而骄傲。

　　这条路可能会很遥远，很漫长，但只要心存希望，只要有人相伴，就不觉得困难。

　　“纵然人心易变，总有些事是恒久的，只要有心去做，一切皆有可能。”

　　英雄终究是英雄，正如希望要靠自己去争取，罗喉被玉辞心拉着走过集市，听她的音调昂扬。

　　“这人世和睦喜乐，也算是诺言成真。”

　　那些在我眼前破碎的理想，被你重建实现，好似年少的梦想，悄然开放。

　　静谧悠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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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04 【君王/武君罗喉X戢武王】长恨人心不如水（BY 十四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