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2 [凤凄| 琅笑衣X禁世凄狂] 黑光（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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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离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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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1-12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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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 [凤凄| 琅笑衣X禁世凄狂] 黑光（代发）

    黑光

    一扇虚掩的门。一道缝隙。

    像一道黑色的光。

    门内的人想出来，门外的人想进去。

    他们就这样进进出出。

    我在黑光里想你：白天三次，夜晚四次。（注：《黑光》徐长森）

    0

    每一个冷寂的夜晚大抵都是相似的，沉甸甸的夜色，黯淡的星光。却很少有这样连风都沉寂下来的夜晚，时空像是静止的，树影鬼魅一样矗立。两个人坐在窗前，无声、无言，窗外有一点光透过铁栅栏落在两人的脚下，不是月光，在这空气都无法流淌的夜晚，不会有月光肯透过云层流泻下来。

    琅笑衣抬起一点头看眼前的人，那人背靠着墙，侧着脸正从一点点大的窗缝隙仰望外面的黑天。他的神色平和从容，与平常并无二致，夜色给他的脸镀上一层捉摸不清的阴影。就这特殊的夜晚来说，他的平和反倒令人惴惴不安了。

    “凄狂。”他喊了他一声，其实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想问，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被喊的人一定听见了他的呼唤，依旧认真注视着外面的黑夜，仿佛那儿有什么值得细细端详的事物。这片天他们一起看过了太久岁月，在告别的前夕，仔细再看一看也是应该的。

    “凄狂。”他又喊了他一声。被喊的人收回了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如既往的缱绻温柔。心忽然像被轻轻揉住了那样泛着酸疼，琅笑衣一瞬间很想上前去搂住他，亲吻那双永远含情的眼睛。如果不是这样的夜晚，如果不是在告别前夕。

    “看月色吧。”那人说。

    好。

    于是他们就这样枯坐了一晚，谁也没合眼，像一个庄重的仪式。黑色的光照了他们一身，也照着地上正仰躺着的一张死不瞑目的脸。两个人一具尸体，在狭小的囚间之中，犹如一幅端正安静的油画。

    1

    苦境的人都知道浮屠，一所关押罪大恶极犯人的监牢。关于关押这件事情，几百年间众说纷纭了好一阵子，有说极刑犯就该就地正法的，也有说搞浮屠这种东西摆明是在占用公共资源，总之都是批判大于支持。对这些纷争，梵宇高层给出的回应少见的强硬。他们说犯罪之人都应有一个反思悔改的过程，若能将功赎罪，也应该得到缓刑。“罪而不知改，其罪非命可赎。罪而改之，尤有作为。”宗佛圆寂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成为了梵宇立身的根本，也奠定了今后几百年苦境的形势——凡罪大恶极者一律关押浮屠，能改，放之；不能，杀身取命。

    琅笑衣与禁世凄狂对面而坐，两碟最普通不过的餐食摆在他们面前。旁边的桌子上还坐着其他人，穿着统一橘色的服装，以统一的姿态低着头小口咀嚼。全身警备的浮屠工作人员端着枪站在房间的四角，偌大空间能听见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这是一天之中最平常的片段，在固定的时间起床、用餐、学习、入眠。没有争吵和矛盾，甚至连交谈也不必有，如同规训在瓶子内的老鼠。咽下最后一口饭的琅笑衣将手中筷子整齐地码放在餐盘边上，双手叠放在膝侧。正巧这时禁世凄狂也同时结束了进食，两人在抬眸间交换了一个眼神，仅仅一个瞬间的事，马上又分别被狱警带出房间。

    麻木、无觉、无可抵抗。

    入夜是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琅笑衣躺在自己不足两尺的狭窄床上，睁着眼睛透过窗照进来的微光。禁世凄狂睡在他的临床，不知道是否睡着，他们尚且无法交谈，狱警的目光还未离开这小小一隅。他悄然将手探入身下木床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那里藏着一颗磨尖了头的钉子。他用疼痛警告自己清醒。

    房间里还住着禁世辉煌，同样不知是否入睡。应该是没有的，活着的人总需要自由喘息的时间。等了不知有多久门外的脚步终于离开，琅笑衣缓慢吐出胸口滞留的一口气，刚想从床上坐起来去寻找禁世凄狂，身侧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来人悄无声息的滑上他的床亲吻他的颈侧，如同涸辙的鱼。琅笑衣同样回报以炙热的拥吻，吮吸着黑夜里干涸的唇，寂静没有声息的房间内，两个人无声地爱着。

    “差不多够了吧，适可而止。”禁世辉煌压低的声音没有感情，木然得一如一口无波无澜的枯井。

    琅笑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禁世凄狂的唇，后者安抚似的触摸了他的脸颊，回身面对提出异议的人冷笑：“你的耐心越来越差，是已经做好弃暗投明的准备了吗？”

    “为什么不呢？”禁世辉煌反问，“难道会比现在更加不好？”

    “你的恶意并没有被消灭。”禁世凄狂提醒，“真正向善的人不会说出这句话。”

    “恶意永远不会被消灭，但踩着你们没准我可以出去。”禁世辉煌道。说完这句话他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琅笑衣看向禁世辉煌背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杀心在他心中出现。杀心是不对的，至少在这片领域中负面的情感不被认可。对尘世的仇视、对自我的厌恶、对生活的倦怠，都被排除在正常情感之外。每天不听不看不想，大脑依旧源源不断生产着黑色的情绪。有一瞬间他真正思考起梵宇的话，恶者为恶，是天生不可更改，只有经过菩提圣光沐浴才得六根清净。可什么是恶什么是善？善者对恶者的压迫是否为恶？恶者为生存谋划又是否能得到谅解？不可说，无人能说。

    【他快被同化了，迟早有一天会告发我们。】琅笑衣无声地对禁世凄狂说。

    禁世凄狂将手抵住他的后颈，让他能够安心地靠着自己。

    【辉煌不会。】禁世凄狂道。他身上的温度通过后颈的手传达给琅笑衣，舒适的温暖，在禁世凄狂身边的琅笑衣总能感觉到这股温暖。可除了触觉上的温度，他感觉自己正在渐渐对禁世凄狂陌生。他们像是两个仅凭身体连接的可怜虫子，靠着彼此维持一些苟延残喘的意识，却逐渐看不清身侧的脸。

    他们是兄弟。琅笑衣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还爱我吗？”琅笑衣问。

    夜色沉重而凝结，禁世凄狂沉默了一阵风的时间才给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2.

    餐厅弄丢了一根筷子，不多不少，只丢一根。

    醒僧带领着一众僧侣对所有关押在浮屠的人员进行盘问。琅笑衣被单独带到一个训诫室，面前宝相庄严的僧人面带令人不适的笑意，问他是否知道筷子的下落。琅笑衣摇头，他确实不知，不算撒谎。

    “你真的不知道吗？”僧人面带微笑再一次问道。琅笑衣心中涌起一股厌烦，但还是忍下暴躁，答，我不知道。

    僧人没再继续问，嘱咐了一声便让他离开。这件事好像无声无息地揭过了，没人再问那根筷子的去留。

    入夜琅笑衣伏在禁世凄狂的身上紧紧扣住他的双手，侧耳倾听从对方喉咙发出的压抑喘息。汗水让两个人如胶似漆的连结，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麻木，眼中的光逐渐熄灭。只有身处在禁世凄狂体内的时候他还有活着的真实感，似乎那紧紧包裹的温热能提醒他自己仍旧是活着的人。琅笑衣一个挺身完全纳入了进去，缠在腰间的双腿陡然紧绷，眼前带着泪水的眼睛在黑暗月光下如此分明。琅笑衣亲吻了他的泪水，烫的，咸的，他如此爱他。

    东西完全被禁世凄狂吞入了体内，因为床榻不允许有污渍产生。结束后的两人靠在一起呼吸，身上布着薄薄一层汗。禁世辉煌可能睡了，也可能懒得理他们。琅笑衣安静地靠在禁世凄狂颈侧，后者为他整理头发，月光温柔地撒在两人身上。凄狂。他忽然喊了他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寂静夜空格外清晰。

    禁世凄狂捂住他的嘴警觉地环视了四周，确认没人前来才放手，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不解。琅笑衣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降下音量继续：“与其这样暗无天日地活下去，是不是死了更痛快一些？”

    琅笑衣目光投向窗外的月亮，每当固定的时间点就会碰巧经过他们的窗前，今天刚巧是满月，月亮又大又圆。他躺倒在禁世凄狂的腿上，脸颊缓慢摩梭着：“我的梦里有时会出现蓝天白云，让我想起自己是否曾经活过。但我确实依旧活着。好像在天上飘，又好像马上要被拽到地上。凄狂，我是醉了吗？”

    禁世凄狂没有回答，小心捋顺着他的头发：“笑依，你说起胡话来了。”

    “没说胡话。”琅笑衣坐起身来，静静看着禁世凄狂的眼睛，“你说如果当初没有加入隳魔众，我们现在会在哪里呢？”

    禁世凄狂的动作停下了，就这样与琅笑衣对视。但也没有对视很久，琅笑衣忽地笑了，再一次躺倒在禁世凄狂的身上，道：“也不对，我们天生就是隳魔，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呢。对了凄狂，我有点饿，你有藏下一点吃食吗？”

    “在老地方，你自己拿吧。”禁世凄狂回答。

    于是琅笑衣便伸手去摸禁世凄狂床缝的间隙。他想禁世凄狂毕竟曾是隳魔首领，哪怕在这样严厉的看管下也能藏下一点吃的分给他。东西藏得很深，废了点力气才拿出来，但当他试图将手抽出来时似乎被什么给扎到了，尖锐的一样东西从另一道缝隙里扎出来，如果不是近距离看，它隐蔽得几乎看不见。

    趁着禁世凄狂不注意他借月色看了一眼，是一根头被磨得很尖的筷子。

    那根丢失的筷子。

    琅笑衣回头去看禁世凄狂，后者毫无戒心地朝他微笑。

    3

    “你见过那根筷子吗？”

    “没有。”

    “你见过那根筷子吗？”

    “……没有。”

    “再问一次，你，真的没见过那根筷子吗？”

    “……”

    隔绝信任的是怀疑，尤其当猜忌的种子在环境的催化下破土疯长。琅笑衣不愿去怀疑，但狂轰乱炸的逼问依旧令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他的动摇被僧人看在眼中，面前投射来的目光一瞬间犀利，僧人笃定：“你见过。”

    “我没有。”琅笑衣矢口否认。

    僧人又一次微笑起来：“谎言同样是恶行的一种，但揭露谎言却能成为善行啊。罪者，你站在了人生的选择路口，生存还是死亡，尽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没有。”琅笑衣依旧不改他的回答。

    “好。”僧人不再坚持，“如果改了答案，你知道该怎么做。”

    琅笑衣离开的时候脑中还回荡着不断重复的拷问，甚至入夜之后狱警离开，他依旧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反倒是禁世辉煌觉得奇怪了，无声打趣：“今天是怎么，失去兴致了？”

    禁世凄狂安静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琅笑衣忽然感觉他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明明与昨夜的缱绻温柔并无二致，心中却因猜忌而同床异梦。

    “凄狂，你有事瞒我吗？”琅笑衣沉着问道。

    “没有。”禁世凄狂回答。

    “你有。”琅笑衣肯定，“那根筷子是你藏的，你想用它做什么？”

    “……”禁世凄狂摇头，“你我之间，我从不骗你。”

    琅笑衣笑了一声，忽然感觉失去了任何说话的兴致。他从不怀疑禁世凄狂，他也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更讨厌这样下去琴弦紧绷的氛围，斤斤计较到吹毛求疵的地步，一根筷子，一根筷子！他们曾经为着隳魔的前程挥斥方遒的时候，可曾料到有一日会为了一根筷子锱铢必较？

    一切都没意思透了。琅笑衣盯着禁世凄狂的眼睛，在想自己究竟是否该当着他的面将他藏起的东西揭发出来。但比起这么做他可能更想用那根筷子捅向禁世凄狂的心脏再捅向自己的咽喉，他早该这么做了，只是生物本能对活命的渴求盖过了一些惨淡的现实，如今倒是被一些疯魔的想法激出了本性。

    一起死，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笑依。”禁世凄狂忽然喊他，“你想出去吗？”

    没等琅笑衣回答，他又继续：“但我们三个，不可能一起完完整整地出去。”

    琅笑衣转头看向禁世凄狂与禁世辉煌的眼神，同样带着不明的色彩。他的心中悚然一惊，一股凉意从后背爬向头顶，如同十二月坠入冰窖。

    “总要有牺牲的。”禁世凄狂说，边说边将手探入床的缝隙。琅笑衣在他动作以前率先一步跳下了床，囚牢的门上装着精密的防破坏装置。他用力地摇晃着那扇门，警戒装置被强行触发，刺眼的的红光大作，琅笑衣被靠在门上残忍地朝禁世凄狂笑。他的脑子是浑浊的，他不知道禁世凄狂想要怎么做，可无论他要怎么做，琅笑衣都先一步背叛了。该出去的人是我，琅笑衣想。哪怕离开这个地方同样没什么不同，也一样是我，必须是我。

    红光里禁世辉煌本就狰狞的面目更显诡谲，他似笑非笑地说：“看吧，我早说过他没那么爱你。”

    禁世凄狂的表情反倒显得平静从容，像早已预料到事情的发生。他看着琅笑衣如同初见时的画面，青天迟暮，静水桥头，淡薄而无所着点的惊鸿一瞥，从此一生纠葛，刀林箭雨，最后化作红光中再无言语的两人。

    “来吧凄狂。”禁世辉煌道，侧头看向狭小窗户间漏进的纯白月光，“什么佛什么善，拖泥带水磨磨唧唧。这世上本就是烧杀抢夺，批了外皮就有资格定人的罪么，不过是非我族类祸心当诛罢了。凄狂，我们有多久没见到蓝色的天空了？哈哈，很快就能见到了。”

    禁世凄狂在琅笑衣的注视下抽出了缝隙里的筷子，却不是刺向琅笑衣，而是直直捅入禁世辉煌的咽喉。鲜红色的血液自动脉喷溅了禁世凄狂满身，同样溅了几滴在琅笑衣脸上。他看见禁世辉煌咽气前依旧死死盯着窗户的眼睛，也看见一身浴血的禁世凄狂在警铃红光中朝他温柔地笑，如乱世佛陀。

    “总要有牺牲的。”禁世凄狂说，“所以笑依，对不起。”

    4.

    “你发现他藏起了那根筷子，在告发之际他想杀你灭口？”

    “是的。”

    “混乱之间他错杀了另一个囚犯，而你先一步触发了警铃？”

    “是的。”

    僧人怀疑的目光锁定着琅笑衣的眼睛，琅笑衣不躲不闪会看着他，僧人最终低下头做下了笔录：“好，那鉴于这样的情况，你将被调离浮屠到梵宇内部继续服刑。罪者，这只是你的一个机会，只有经过渡世三昧认定你真的摒弃了恶念，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这一点希望你能知晓。”

    “是，我知晓。”琅笑衣千依百顺。

    僧人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那从今日起你便叫做凤忏，取忏悔之意，入梵宇明镜台洒扫观察。至于那位不肯悔过的罪者，一会儿就将带到刑场处理，你们君臣一场，有什么话需要帮你带到吗？”

    琅笑——凤忏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他没有话再要讲。”

    这一天晴空万里，凤忏坐上了驶离浮屠的车。透过车窗看外面天蓝如洗，许久未见的天光在不自觉涌出的泪意中倒映出层层幻影。凤忏拭去了眼眶的潮润，正襟危坐，准备好迎接自己新人生的到来。

    同时出发的还有另一辆车，在同样自由的天光里开往相反的方向。抵达梵宇时凤忏似乎听见了一记惊天动地的枪响，又似乎没有，抬头只见风吹落了菩提的叶子。往后几年他常梦见最后一夜的场景，黑色的光洒满监牢的角落。他与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对立而坐，肆无忌惮放任自己被那双眼睛看着。醒来不可言，活着不能说，

    又过了几年，梵宇已经不再拥有当初那样一手遮天的威慑力，从浮屠出去的人得以拥有相对自由的生活空间。琅笑衣曾去过一趟当年的刑场，没人陪同，只他自己一个。他看到一大片一大片未经修理的杂草，在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荒原。好在天是湛蓝的，也有一点点野花缀饰，想必多年前的风景也一样不算特别糟糕。

    他蹲下身试图寻找过那副枯骨，可荒草地太大了，他的一切行为都显得那样徒劳且茫然。最终他捧回了地里的一抔土，聊表一些纪念。其实土也很多余，除了梦里那抹黑光，他心中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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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 [凤凄| 琅笑衣X禁世凄狂] 黑光（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