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09 【素续缘中心】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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凊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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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樓主發表於: 2023-02-09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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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9 【素续缘中心】梅花

（上）

細細的小雨落在瓦片上發出「叮」的脆響，正在看書的人連忙擱下書、起身將曬在屋外的草藥盡數收回，然後將它們小心地鋪在桌上，想著一會兒天晴了再搬出去。又闔上了窗，將寒氣送來的雨珠拒絕在外，免得它們染濕了案幾上的紙。那是一封信，信紙上無任何字跡，只畫了一支含苞欲放的梅花。

雖然密密細雨在不斷落下，街上卻也沒有冷清多少。撐了傘出門的小姐們總是一抹艷麗的色彩，她們在各種首飾攤位前駐足不僅為攤主帶去了錢財，也帶去了幾份人氣。小姐們挑飾品時圍在一起，也就順便討論了一下誰家的公子最俊俏。

其中一位小姐說：「各位姐姐說的雖然都很帥氣，但是依妹妹看，還是昨日新來這裏的那位公子最神仙！」

「妹妹怎能用『神仙』二字來形容呢？」

「可是，那位公子的穿著看上去雖如同其他富貴家的人，但是他舉手之間的氣質絕非常人所有。若只是用俊美形容，未免太單薄了些；若是用其他的詞……唉，妹妹也不知該用什麽來形容的好！就是覺得他可能是神仙下凡，就用這二字了。」

「真是胡來。」

小姐們嫣然一笑，便又去討論別的話題了。

素續緣收起了幾上的信，將它對疊、放入一個小匣子裏。又拿出了一張新的信紙，磨了墨。他想畫一支開了花的梅花，轉念後卻只附上寥寥數語表達自己的關心。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回些什麽了，因為在此之前他已經回了同一人數十封信了，無一例外全是問候的話語。或許是今日寫的字數著實有些少，素續緣最後在信紙的左下角畫上了一朵梅花。

「風隨行，幫我寄一下。」

素續緣四處雲遊行醫，約一個月前來到這裏。此處不過一個平凡的小鎮，與有些小鎮同樣遠離江湖，但從未離開於江湖。俠士會偶爾留宿此地，佛者、仙者、賢者亦會途徑於此。沒有與世相絕，也不是特別顯眼。

風隨行將一件厚重的大氅披在素續緣身上，那是屈世途親手做的。屋內已經被小火盆烘得暖乎乎的，可主人渾然不覺。上次雪峰芥子的寒氣侵入素續緣的體內，他雖遵照天不孤的醫囑調理自己，卻還是落下了病根，如今入了冬更是難耐。

突然有人敲門。「素大夫在嗎？」

素續緣去開門，見是一位秀氣的姑娘。

「是穆姑娘。」

竟是疏樓龍宿身邊的穆仙鳳！

「咳咳！」穆仙鳳掩嘴輕咳了幾聲，隨後接著說，「吾不慎染了風寒，但是又不想讓主人費心。吾聽聞有位醫術很好的素大夫在此，就想讓那大夫給我抓些藥，沒想到竟是素公子。」

「姑娘既染了風寒，不宜在此吹風。快請進。」

素續緣將人請進屋，風隨行接過來人的雨傘，轉身給她倒了杯熱茶。

「勞煩素大夫。」

「姑娘客氣了。且讓續緣為姑娘把脈。」

風隨行準備了紙與筆，素續緣在紙上面寫了一會兒便起身去開了藥櫃。儒門龍首也在這裏嗎？他突然想到。偏頭看向了案幾上的匣子，待回過神，已是輕聲嘆氣一口。

「咦？素大夫有心事。」

素續緣搖搖頭：「並無。」

穆仙鳳見素續緣只是垂眸為她抓藥，也就不說什麽了。離開時，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盒子代替素續緣怎麽也不肯收的治病費用。

素續緣接過盒子打開一看：「啊，這株植物只生長在充滿陽氣的地方，任何其他氣息流過都會破壞它的生長。如此珍貴，這如何能收下？」

穆仙鳳一甩袖子，說：「不過是普通的藥材罷了，素大夫若再拒收，仙鳳可就要生氣了。」

素續緣聞言也不再推脫，把盒子遞給了風隨行。

「多謝穆姑娘。」

「誒，不過一株草物，何需這般客氣？」這不是穆仙鳳的聲音，聲音來自她的背後。

優雅的儒音讓穆仙鳳一楞，隨即側過身、恭敬地彎腰：「主人。」

疏樓龍宿撐著傘、搖著扇子大方地站在素續緣面前。「鳳兒給素大夫添麻煩了。」說著，將扇子輕點穆仙鳳的額頭，「竟然瞞著吾跑出來。」

「龍首。」素續緣一時語噎，便先將人都請進了屋。疏樓龍宿一聲「打擾」，儒門龍首的訓話卻沒有被打斷。

「今早尋不著汝，差點以為汝被何人綁架了。」

「仙鳳知錯。」穆仙鳳低下頭，趁著素續緣為她的主人泡茶的時間悄悄湊過去壓著聲音說：「那草藥，主人您再不送出去，就不能用了！」

疏樓龍宿看了她一眼，拿著扇子的手往上移了些，正好擋住二人的交談嘴。「這就是汝昨夜一定要站在窗口吹風的理由？」

「主人，仙鳳實在擔心，就想偷偷地打探一下消息。」穆仙鳳認真地說：「素續緣是大夫，這樣接近比較有理由。」

疏樓龍宿附之一笑，隨後將扇子移開了。穆仙鳳也退到了一旁。

素續緣擡起頭，見穆仙鳳站在邊上，儒門龍首似乎已經不是不悅的模樣。想來，這件事應是翻過去了。他將茶遞過去，那人將扇子交給了穆仙鳳，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真是好茶。」

「續緣這裏簡陋，委屈龍首了。」

「誒，往來無白丁，何陋之有呢？」

素續緣也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這確實是好茶，這是屈世途因為跟素還真置了氣，於是把他的珍藏寄給他了。

「前輩來此，是？」

「嗯？不過是隱退後無聊，出來遊山玩水罷了。」疏樓龍宿搖搖扇子，又遮了半面，用那雙靈氣的眼睛望著素續緣，「以及，前來收個答復。」

答復？素續緣拿著茶杯的手輕微地抖了抖。他瞥向那個小匣子，又低頭看回了自己面前的茶湯。

「前輩要的，可是三個月前那個問題的答復？」

茶湯映出了一張臉。

「若沒想好也無妨，吾不催汝。」

一旁的穆仙鳳見兩人又要陷入沈默，不禁出聲：「主人這幾個月，早上盯著天色看，傍晚就盯著雲霞看。」

那是什麽表情？

於是抿住的嘴唇開始微動：「前輩，續緣的答案是……」

是期待嗎？

此時，疏樓龍宿突然傾身、擡手點住了素續緣的回答。「噓。」

忽然的舉動讓素續緣不敢再動作，只是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人。一股隱隱的香味隨之飄來，香氣清淡，卻足以迷了人的神，擾亂了心。手中的茶杯也不知在何時被人壓下，眼中所見的，就只有那抹高雅的紫色逼近。珠串發出悅耳的聲音，伸手扶去，正觸及一片冰涼，又被人送了溫度。

窗外的細雨也漸停了，陽光重新撒了下來。小屋的門被從裏面打開了，是主人將客送至門外。

穆仙鳳抱著已經派不上用處的雨傘，跟在疏樓龍宿身後離去。目送客人遠去的主人家敞開著門，微風從他的身邊經過，帶起了身後桌上的一片花瓣，吹起了一封尚未寄出去的信。

「主人？」

疏樓龍宿腳步不停，只是擡頭望了一眼掠過天空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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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1樓發表於: 2023-02-09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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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一片青翠的竹林，即使如今已是冬季，也有春的氣息。竹林靜悄悄的，連鳥兒飛過也是消聲的。在竹林的深處有座小屋，窗沒有關上，直可見主人家不在。

一座茶樓，出來的人撐了紙傘，與其他過路行人一樣離去。今日又冷了更多，鎮子已是一片銀裝素裹，那些肯雨天打傘來逛街的小姐們也足不出戶了。

小鎮的一角，風隨行獨自在屋外掃雪。雪花被帶起、堆在一塊兒，如果他有興致，還能為它們畫上一張臉。突然察覺到有人靠近，風隨行望去，四目相對。他點點頭，停下了手裏的工作，轉身將人領進屋中。

門被推開的瞬間寒氣便爭先恐後地湧入，屋內的溫度驟降。盡管風隨行以最快的速度闔上了門，抱著手爐取暖的人還是不禁一抖。

「伸手來。」

素續緣聞聲擡頭，隨即乖乖地伸了左手：「有勞醫邪前來給續緣看診。理應，是續緣前去千竹塢。」

「不必多禮。」天不孤將傘靠在一旁的墻上，出手紅線繞上了素續緣的手腕，「冬日的寒風一刮，你如今還能起身，看來已經好很多了……雖未痊愈，但已無大礙。」

「嗯。」

大夫撤走了絲線，素續緣便將手收了回來，攏了攏身上的衣物。風隨行擺上了兩杯泡好的茶，天不孤自覺身上已驅散了剛進屋時寒氣，這才應邀坐下。風隨行想要繼續去門外掃雪，素續緣向他招手讓他來抱著手爐，自己則拿起茶杯。

天不孤稍稍瞥了眼安靜得像塊木頭的人，說：「你的身邊，熱鬧了一些。」

「是。」素續緣抿了一口茶，「風隨行原本被爹親派去保護四叔，但是一個月前四叔回來，他不放心續緣一個人，便又將他派來保護吾。」

「多一個人，好過獨自承受嚴寒。」

就在不遠處的案幾上，未全闔的窗前，一支梅花正盛開在花瓶中。

「這梅，肯定不是用來入藥的。」天不孤玩笑著說。

「昨日龍首造訪，送了續緣一株梅花。大抵是看續緣這裏過於簡樸罷。」素續緣說著，頓了一下，「大夫前日便到了吧？風隨行昨日上街采辦的時候聽見了一些談論，而這裏難得會有陌生的人停留，故續緣大膽一猜。」

「是。雖然今日才是約好的時間，但吾前日便已至。」天不孤說。

「大夫為何不提前來找續緣呢？」

「你有貴客。」

素續緣慢慢地吹著茶湯，天不孤便也捧著茶杯暖手。病人有心事，但大夫是怎麽也開不出心藥的。

「前輩。」素續緣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龍首，三個月前問了續緣一個問題。他問續緣要不要，與他一同隱居。三個月後再給答復。」

「你昨日的回答呢？」

「續緣……拒絕了。」素續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天不孤不語，他只是看著那支梅花。梅，素有堅強、謙虛的品格，這便都是指向一個人；而盛開的梅花，亦是一種祝福的象征。素續緣，你應當明白。

風隨行也看向幾案，隨後，他動身去案面上拿起了什麽又折回到了素續緣身邊。那是一張紙，光亮透過映出了幾個字。天不孤看不真切，但他清楚地看見了畫在角落裏的梅花。

「啊，這封信……」素續緣似乎是才想起來的樣子，他接過信，顯得有些為難。這封信，應是要寄出去的。「如今，卻有些不合適了。」

「你只是拒絕了他的邀請。」天不孤將茶杯放下，「卻沒有拒絕他。」

「……或許，是吧。」

素續緣擡頭，天不孤的身後也有一扇未闔上的窗。藍天上，一點黑影掠過。今日也有大雁飛去過冬。「廣四海、遊九洲，風遠白雲秋」，「立蒼茫、騁遠誌，徜徉天地意」……終究還是不能隨那人停留。

午後的雪已經停了，溫度卻依然令人發抖。茶早已沒了暖意，被擱置在一旁。天不孤隨著素續緣去了後院，那裏有著一些初雪過後才會長出的植物。他本不同意素續緣出門，但卻被哄了過去。

天不孤無奈搖頭：「大夫尚在這裏，你便如此不顧自己，可想之前你也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大夫教訓的是。」素續緣答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他拂去了一層雪了，露出了下面翠綠色的葉子。「它們只有在雪後才會生長出來，續緣實在是不能等待。」

而天並沒有停很久，很快又開始飄白。風隨行將傘和大氅拿了出來，他想過去給蹲在地上的小孩擋雪，傘卻被天不孤接過。

「衣物你且拿著。」

素續緣小心地將一株株藥草摘下，裝進籃筐裏，轉身才發覺等候已久的人，風隨行將大氅披在他身上，接過籃筐便回屋去了。天不孤示意他也回去。

「大夫，這會兒下了雪，鎮北的梅園一定很美。既然出來了，就去看一看吧。」

「再受寒，那味龍首送來的藥不如拿去餵羊。」

「這不是有大夫嗎？」

「哈。既得如此信任，一會兒回屋天不孤便好好給素大夫做個檢查。」

天不孤說得平靜，素續緣聽了不禁是一抖。一會兒他怕是會不好受。「豈敢勞煩大夫。」希望這是一句玩笑話。

「這有何勞煩？」

誒呀，完了。

「素大夫執意要去，還是早去早回的好。」

素續緣應了聲，囑咐風隨行看家，便領著人往鎮北走去。路上冷冷清清，只有一兩位拉著公子陪自己出門的小姐。天不孤聽著素續緣聊些在鎮子上的趣聞，撇了眼經過身邊的幾個人，將傘靠過去了些。雪下得比他來時還要大了些，又有些起了風，他見素續緣微微抖了一下。

「回去吧。」天不孤說。

素續緣卻搖搖頭，攏緊了身上的衣物。「這裏雖不涉武林之事，卻從未離開過江湖。」他說，「這裏來來往往的人甚多，即使一時隱於集市，也會重新染上風塵。續緣不能久居，大概，三日後就要離開了。」

「梅花何處沒有？」天不孤說著，將素續緣帶進一旁的店裏。店內是賣綢緞面料的，此時沒有什麽客人，老板見兩人進來便熱情招待。素續緣也不說話，跟著天不孤在店內兜了一圈。

「大夫卻不常見。」素續緣突然說起。他看著面料，想著要不要給屈世途寄一些去。

「你有觀路圖。」

「總不能冒然打擾。」

「你上次來的時候，有這種想法嗎？」

素續緣啞然。

雪，無聲落下，更添幾分寒冷。天不孤打著傘又將素續緣送了回去。

兩天後的晚上，風隨行收拾著行李。正準備將一封信收入匣內，突然記起這封信素續緣尚未看過。匣子內收著許多的信件，都是素續緣寶貝——它們是素續緣了解武林大事重要途徑。雖然有一半都是與疏樓龍宿的往來信，但是與洛子商等人的通信也很多。

「這是天大夫寄來的信？」

素續緣接過。信封中有一張紙，以及一塊繡了梅花的手絹。

「風隨行，我們明天繞路吧。」素續緣看著那張紙說，「去好友家喝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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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9 【素续缘中心】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