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4 【谪云|剑谪仙×剑风云】寸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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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3-14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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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4 【谪云|剑谪仙×剑风云】寸光天

*玄幻武侠pa大概
全文1w2

会日何短。隔日何长。仰瞻曜灵。爱此寸光——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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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儿寻到剑谪仙那日，正是他从攀玉趾安排出门的第二个月。他对这一师祖算不得熟识，他救起此人时连是正是邪都不具体知晓，只能依据此人周身气息醇正不似邪道判断是名可救之人，况且剑谪仙并不爱留像，他就更不知晓原来这位重伤近死的剑者，便是他义父的师尊，恒山剑谪仙。

逼近的煞气浓重，显然追杀这伤者的人尚未放弃，风云儿心知自己阵法只学了个皮毛，便心一狠，将此人以蚕丝缚绑好与自己捆作一道，在阵法中留下障眼的术法，便从中遁走，指望从这旁近的山岭中寻出一所容身之地，好叫他给此人处理一下伤口。

蚕丝缚系攀玉趾所与，风云儿心慈却不软，在他义父看来是适于江湖行走的，只是为父之心总是为子女计议得多，怕他不下杀手惩戒，寻常绳子又捆不住恶人，便将这一束用药水泡过强韧数十倍的蚕丝缚交到他手中。此时虽绑缚对象有别，却也算正派上用场。至于阵法有缺，攀玉趾本就不擅长这个，教给义子的东西便也少，去汤问梦泽进修过的琴狐倒是于此颇通，但小三仙相聚主为探案却非授课，风云儿也就明白得一知半解，此时背着一人在林中疾走，听闻身后半里处一声阵法突破的石响，倒也不算意外。只是……他扭头看了一眼伤者紧蹙的眉，心道：果真麻烦，这便是你蹙眉的缘由吗？

于是眼见前路一者峭壁，一者深林，风云儿只好入死地而后生，做了些许遮掩，便寻枯藤而下，自那极狭山谷的入口进到谷底。

追杀之人声响细碎，眼见另有一路，便下意识认为该往那边而去，只留了两人在峭壁勘察，遍寻无果后也追着大部队而去。风云儿此时已下至山壁半腰，枯藤已尽，他换了借力的东西，人则藏在峭壁内凹处算不了洞穴的洞穴内，旁边一丛茱萸倒是生得好，他听见那两人脚步声已远且并无返还的迹象，一时少年性起，伸手折了一枝念：“今年重阳，我却不在论剑山庄内，也不在麒麟阁，不知琴狐和小仙儿会不会想我……总之遇了这桩事，我是归家不得，只能叫你们遍插茱萸少一人了。”

他这厢说着话，却将那厢剑谪仙吵醒了。剑谪仙不曾言语，风云儿却耳力过人，听闻呼吸有变便偏头去看，正对上那双于满布血污的脸上仍旧显得好看的眼睛，一时间浑忘了自己犹不知此人身份，便已经顺着他的言语伸手解了绑在自己身上的那端蚕丝缚，待要下放才惊醒：“慢着，你还有伤，自然是我先下去探了路再来接你的稳妥，怎么你就要自己下去了？”

剑谪仙将他看一眼，似乎是不知晓这凭着意气救人的小子还有这样细心，竟是微微笑了一下：“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谷底有我的布置，你若不放心，绳索这一端你也略微看着如何？”

他这样有商有量，风云儿只讷讷地答出一个好来，竟生出一种先前学剑，义父十天一考时的紧张来。他未细察，直到将蚕丝缚攥在手中绕上两匝，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满手的汗，他赶忙往衣服上擦了数下，免得到时候绳索打滑，不止要将手勒出血，还要牵连上一条性命。

剑谪仙虽晕过一次，被他捡着的时候身披数创，此时却显出尊长的风范来，见他没准备好也不做催促，只在好了后轻轻地拽紧绳索，而后一步一借力地下落过去，远没有风云儿带着人时爬得艰难。他离谷底还有约莫十丈时，蚕丝缚已尽，他寻到落脚地，已不需绳索，便略微施力使之向上收起，直至风云儿面前。

风云儿心知他这是不必人再帮忙的意思，只是想及他的伤，又见他什么包袱都没有，自己至少还在身上缀了几个装药的口袋，放心不下便另寻了个方便扯动的固定物，再慢慢地下去。等他到剑谪仙面前，归鸟纷乱，已是入夜时分。

剑谪仙听得动静，知晓他虽见机却也是个过分热心的个性，否则不会救下自己，于是也不意外，只静静地等着，见他用了十成十的力将另一端缚住半块山岩的绳索拽下，方才生出几分笑意：“入了谷底便取下绳索，虽可以避开仔细搜查，却难免断了一条出谷的路径。后辈，你便不曾担心此点吗？”

风云儿正按着攀玉趾教他的方式将蚕丝缚收好，闻言歪了头：“前辈既说了有布置，便不会只有这一条路，我何必担心？”

他的信任来得太快，总是擘画操心的剑谪仙倒因此生出几分不适应，本该还有话问，此时也都罢了。另一条路虽私密却也并非不能示人，至于风云儿这太易信人的个性，左右自己并非坏人，信了也无妨。他便向风云儿略微颔首，权当是应下这个猜测。

剑谪仙所说布置，不过一间陋屋，一潭谷底湖，风云儿看不出关窍，便只当是前辈布置得隐秘，不在自己眼下。虽然歪打正着，却更显出他江湖经历少，看不出从剑谪仙带他往那间陋屋走最后百步开始，便处处是杀机，只是因剑谪仙在此，杀阵未起，他便难能察觉。若是舒龙琴狐再与这救过他一命的前辈相见于谷底，只怕步步胆颤，唯恐落入阵法死门之中。

而风云儿已到与此人庐内对坐交谈起此地名姓的地步，才想起自己未曾报过家门。他没有防人之心，更兼不知什么缘故，他分明知晓剑谪仙这副长相在他人看来只怕会联想到塾师、座师，他看剑谪仙只觉得见之可亲，便如倒豆子一般用了千八百个字将自己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交代了个一清二楚，末了还要添补一句：“我知晓前辈有此布置一定是心有成算，不见得要我这没什么力可出的小子帮忙，但若果真有，还请前辈看在彼此皆为道义而为的份上不要拘礼。”

剑谪仙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倒是好耐心地一下也未打断，先应了他的话，说自己正有求，只待时机便要交托于他，再将方才洗净却有几处残缺的羽扇停了：“是我欺你年幼了，却不想现今仍有认不得我的后辈。我名剑谪仙，与你早先便有渊源。”

这渊源不止在攀玉趾与他的师徒之义，还在旁处：“当年你义父从荒地救下你，重序百日，行宴当日我来看过，你年少活泼，先捉了剑龛，大约是握不住，又来捉此扇，险险将你义父吓着。于是我接来抱过，看过根骨，允了你义父代我授恒山剑诀。只不过不担师徒之名，不止他与你，我与你也是一般。”

再看风云儿，便是傻了一样地呆了一会儿，连眨眼都慢下来，似乎在理这关系，他救下来的前辈竟然是他义父的亲师尊，那位他仰慕其名甚久却始终未得一见的剑谪仙。

他恍恍惚惚地哦了两声，试图拿话掩住自己的呆愣，却反而起了个极坏的话题：“当日我还小，拿不住轩昂剑龛在情理之中，前辈看了可不准笑我。”

剑谪仙无奈，只好将当日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当日你义父教训你不够乖觉，是我说的无妨。风云，无妨的。”

要风云儿一时半刻回神，只怕是困难，剑谪仙也不急，只是将剑龛自羽扇化出，再放到他手上：“剑龛本已传于你义父，三年前布阵所需，我只得向他商借，故而这三年你们不常见他拔剑，就算有，也只是凡铁所铸。可惜的是，此时仍旧未竟全功，剑却已快承受不住。我需请风云帮忙的便在此处。”

风云儿虽神思恍惚，听到正事却也马上机灵回来。他虽没什么江湖经验，观察却细，眼见剑龛从羽扇化出，便知前辈为障眼他人也为方便，已将二者绑缚在一起，羽扇有缺并非是因本身有缺，而是在反应剑龛状态。他将手中的剑龛细细看过，发觉除却一眼便能察觉的那几处，内中代天与行道两把剑也不能独善，剑身已是细纹遍布，心中便因此有了猜测：我非铸者，自然不可能拜托我来修补，但剑龛总有来处，或者总有在前辈这里挂了名的铸者可以修补，我轻身功夫不差，大约是要我赶着时日送去。

于是剑谪仙将后续去寻玉龙隐士的交托刚刚讲过，他便已亮起眼睛，说自己愿往。就算是剑谪仙，此时也顿了一下：“不急这一刻，况且，要如何寻他，我还得细细讲与你。”

-
风云儿闻言倒是没有马上就要冲出去的架势了。他是个坐不太住的性子，此时拿着剑龛却站不合适，和剑谪仙对坐又觉得有几分害羞。百日宴上的行为他早没有印象，但显然剑谪仙没有骗他的必要，所以这些听来害臊的事情多半是真，只是攀玉趾并不擅长说话，这些琐事也就未曾提过。思来想去了一阵，反倒是剑谪仙开口解围，教他念了幻化口诀再请他递还羽扇，又问可有伤药在身，他虽为‘仙宿’比旁人多二甲子寿元，但到底是肉体凡胎。而肉体凡胎，都是会伤、也会因伤而亡的。

仙羽宿一在手时，剑谪仙挥得慢且悠然，便多几分出尘气质，伤口的血迹将一身衣袍沾得脏乱了也不碍事。然而揭开这简朴庄重的衣袍，风云儿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在他看来，这伤势之重，剑谪仙早该如被自己救起时那样昏迷不醒，实则和自己讲了这许多的话。他心中愧疚，便略微显出几分强硬来，一边撕开包袱中一件干净的里衣洒上药粉，一边口中絮叨起来：“我虽年轻头一次出来走江湖，却也是会包扎的。论剑山庄内有些师兄弟要行比拼，虽点到为止，却也偶尔见血。前辈的伤口大多避开要害，却也有入骨伤，况且方才虽避开伤口剪掉了内衫沾着血的部分，现下上药还是得撕开的，实在不可轻忽，还是交给我来的妥当。”

此话毕，剑谪仙略微颔首，果见他别扭劲尽消，一面哄孩子一般地跟他说吹吹就不疼了，一面手法熟练地将几处严重的伤口都敷好，甚至看出了几分门道：“前辈这伤，似乎是一人所为？”

剑谪仙笑意未尽，连答他的那一声‘嗯’都显得尤其温和：“一人造成，还有百来人围攻，和五百人成阵，我避开了小卒，和此人大半招式，要护下引我去阵法处的诱饵却只能生受了一些。好在遇见风云，不至于落入我为自己排布的下策。”

“此时又有你的药和包扎，我欠你不止一声多谢了。”

风云儿听他言重，忙撤了自己在他背上研究如何打结不容易散掉的手，摆得恨不得将这两件事都从自己身上撇掉：“前辈这是哪里的话，我能习得剑诀，还有赖前辈首肯和留书呢！”

剑谪仙却在此时正色：“你我本就有缘，授你剑诀不过是该为之事，也是小事，当不得你的谢。”

他本意是想说自己不过锦上添花，比不得雪中送炭来得珍贵，却不知风云儿听他如此说，更觉得自己有好理由推脱：“那我救前辈也不过是该为小事，更当不得前辈的谢了！”

闹得剑谪仙也一愣，不由失笑，只好收起彼此推卸的客套，言说既都是该为之事，那此后便也无需这样谢来谢去了。风云儿答应得爽快，又去碰他身后那个结，布料稍微有些不够，便让那个结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在剑谪仙说无碍，接着就披上外袍，阻拦了风云儿关心的视线。后者略微想了想，觉得有外袍做隔绝，应当是不容易弄散掉的，便放下心来。

他放了心，便自觉去奉箕帚，将这间破败的草庐简单打扫一遍，便要生火做饭。剑谪仙再如何神通广大，显然也是顾不上这间谷底小屋的，这一通打扫便费了不少功夫，好在这是三年前布置下来的东西，柜中还有些衣物，炊具也尚算完好，洗净之后都可使用。

风云儿本来担心炊烟上飘会叫人发现，剑谪仙却叫他出门观天，说他自然会领悟为何草庐要选在此处。他便放了手中的干粮，往窗户外一探头，只看见黑漆漆的天，一颗星也不见。而他分明记得此时正是十五，便是不见星也该见月，只有那一线天。

他自下到谷底，便没想起抬头看过，此时发现关窍，忙匆匆地回头求证，便见剑谪仙肯定的颔首，心中终于明了：“原来此处有这样的用意！那如此天险关隘，前辈可有为它命名？”

不等剑谪仙说出否来，他见得脸色便又兴冲冲地接着问：“若是没有，寸光天这样的名如何？前辈的伤口敷了药，若是过会儿发痒睡不着，我们便去外面看天，月上中天越过那一线的样子，一定很美！”

剑谪仙早前便看过此景，却也应下一个好字，既是答他的命名，又是答他的邀请。

但他未把风云儿的话太放心上，哪知便是比旁人会算百倍的自己，也会遭遇出乎意料的时刻。仙宿一贯从容，何曾为麻痒所苦，然而论剑山庄的伤药就有这么好，略过了一刻钟，他那几处伤口便都痒得厉害起来，确实不得成眠。

风云儿看着他的脸色，见他还能笑出来，佩服前辈到了这般地步还能克己，心里却不以‘忍一忍无妨’这样的标准为然。风云儿虽于江湖经验有些不通，为人处世上还是自有成算，知道方才讲过的事再点破一回只怕于面子有碍，便只是笑眯眯地在屋内生了火，将两块干粮烘软，递到剑谪仙面前，等他就着温水一道用了，半点不提伤口的事情。

剑谪仙本不是吃穿用度上挑剔的人，便是简陋的干粮也如品珍馐一般嚼用地细致。风云儿观他神色不改，并无不好下咽的表现，略微松了口气，只觉得他们二人都不具一副难以伺候的胃口对现今的状况真是一件好事，不过前辈有伤在身，总不能顿顿都吃干粮，明日还得做点计议才行。

于是就在他委婉邀剑谪仙来赏的清风明月下，风云儿开口便是煞良辰美景的话：“前辈既然有所布置，那一定也知晓谷底潭水中是否有鱼，以及林中是否有些能可猎来的走兽吧？”

剑谪仙听得清楚，八风不动，将问细细答了，还说屋后应当有些能可食用的野菜，不过滋味不佳，多半有些清苦，又说此处有些野雁，若有兴趣风云倒是可以做弓猎来。风云儿听得眼睛亮起，一面嗯嗯不停一面手去解绑在腿侧的匕首，准备去削一把弓出来，弦则用看明日是否能猎到大一点的走兽，取用蹄筋，应该够韧。

剑谪仙见他兴趣起来，也不催他睡，只是往内侧靠了几分，留出距离：“风云也上榻来吧。”

于是风云儿遭遇他出行两月来的头一次失眠，似乎是要与前辈并头夜话所致，然而实际上没有并头也没有话，只有夜，便足够叫他紧张异常，若非是怕吵到剑谪仙，他都要翻来覆去起来。分明睡在树上的时候都没这样让他煎熬，迷迷瞪瞪到三更才昏睡过去，又在早晨被鸟鸣惊醒。他心想到底睡不着，不如起床寻些菜做羹，便窸窸窣窣从衣服堆中收拾了个人样，将昨夜收进屋免得沾了露水的那些衣服晾出去，再拿上匕首与做了个雏形的弓出门。他不贪心，但至少猎只兔子或者呆笨的雉鸡回来。

他这边学了些猎户的手艺，剑谪仙也渐渐将息得够了，便将未留书在册上的剑招寻光面石块刻下以为图本，教与风云儿。

在此之前，还有一事，剑谪仙向风云儿问询，是否愿意随他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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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本就有这一层师祖与后辈的渊源，再有了这相救的情分，确实比一般相识更为亲近，却也不至于到一者为另一者赐名的地步。但剑谪仙作为都非是无所凭依的，他未提出此话前便做了铺垫，答风云儿所问那一句：“我不收你为徒，或者不叫你义父代我收徒，是因百日宴上见你那一回我便算出你我命星，竟在同一颗。”

风云儿奇道：“难道前辈还精于卜算？”

剑谪仙将羽扇轻摇，却只是简单掐指数下，是风云儿都会的粗浅手法：“我也不精此道，所会也不过眼看手算，只是境界所致，不卜自明。”

他见风云儿似乎有话要说，猜得泰半，便继续讲下去：“但如此卜算也实在有限，看你也不过是能隐隐见得命星闪耀之处与我重合。这两月来你我能在谷底安得如此生活，却是算不出的。”

风云儿因此笑起来：“若是前辈连这都能算得出，只怕也无需身涉险境还要提前数多时日来做远谋了。不过——前辈现在才将此时告知我，也不管我担忧自己资质不足担忧了多久，前辈该如何赔我？”

大概是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他笑了一阵又顿了一下，咳嗽几声再做了增补：“前辈分明愿意指点甚至亲授剑诀，却一直不提收我入门之事，就算我自认学得不慢，却也总是叫人担心的嘛。”

“你我有如此缘法，要做师徒才是我要占便宜。现下风云该便不会担心了。”剑谪仙并非多么擅长察言观色之人，但见风云儿脸上似有窘迫，还是出言宽慰，又要应他玩笑的那一句，“我不善想这些，况且既然是风云提出要赔偿，自然要由你开提条件，我好履约。”

风云儿见他当真，赧然地撤开一步好像要逃，又硬生生忍下，只是稍微红了脸：“赔偿一说只是说笑而……”

然而已字未竟，风云儿抬头一见剑谪仙的笑，方才推脱的词便忘了干净，临时改口：“暂且还未想好，不如就此寄下，想必前辈也不会赖掉我一个条件。”

剑谪仙向他略微倾身，像是应下此约的一礼：“以剑谪仙之信用，这是自然。”

有此前情背书，剑谪仙征询风云儿的意见问他是否愿意易名便算不得越界。

按说风云儿成年之后该随他义父姓攀，然而这一整名字着实不好听，他又是个爱玩爱闹爱说笑的年轻人，既未想到新名，便寻思仍旧如此称呼也不错，至少便宜且悦耳。到了此时，他才知晓这名字的机缘落在此处。

剑谪仙真名已不可考，然而称号流传遐迩，于是后辈应下之后，他略一思忖，再确定了一回不会有误，便用手指蘸了蘸釜中的清水往风云儿掌心书了三个字：“你既承我衣钵，便为你之名添一字在前，定为剑，也算一丝你我的牵连体现，只是不必有师徒名分。风云二字，从虎从龙又一派潇洒，十分衬你，也就不用我画蛇添足。”

剑风云三字的水痕在掌心重叠，少年郎将重在一起的字看得仔仔细细也只能看到水滴汇聚最后汇到了手心凹陷的最低处，但他不敢抬头，怕叫前辈看见自己通红的面，只能听见剑谪仙和缓的声音响在耳边：“日后你便可向外人自报名号，是为恒山·剑风云。”

剑风云沉默了许久，久得连剑谪仙都怀疑自己是否取得太不合小辈心意，后者又不好推拒只得沉默，半刻钟过，才有一声重重的类同抽噎的声音响起，是剑风云应下了这个名：“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多谢前辈了。”

剑谪仙知晓自己不会听错，剑风云抬头时却看不出端倪，便只是避开了这个谢字：“本就不必谢我，况且此前有约，你我之间为情为义该为之事，日后无需谢字来间开亲疏的。此名，风云就当是我有心回护便可，毕竟，还要你受用才好。”

剑风云猛地点起头来，引得剑谪仙笑了一声，虽有几分滑稽，却将剑谪仙心里最后那点担心打消，来叙三个月前的旧事：“我曾担忧你轻信，还问过你怎么不怕救了坏人。”

剑风云笑嘻嘻地应他：“那前辈可还记得我说的那一句？我并不长于此事，要再说一遍倒是难为我了。”

剑谪仙已跻身半个非人境界，寿元、神思都与凡胎生出差别，便是三个月前之事也记得清楚，于是就他的话续下去：“那一句我很喜欢，风云讲得很好。是，若坏人教而不化，便一定要收拾，凡风云救下的，你都会负责到底。凭此一句，便可见你心性。”

剑风云方才缓了缓，陡然又被这么一夸，忍下去的面红又有复返的趋势，当即拿话岔开，又说了句谬赞过誉，前辈这是看自家子侄太过宽容，等剑谪仙摇其扇来显出一派虽然放纵却也‘我心知你赧然只是不道破’的揶揄，才彻底受不了，扭脸不看他，只急匆匆地发问要将这段故事引出别的话头：“前辈既有这样的好记性，可还会忘事？义父交托于我的事情，若不靠纸笔记下，些许细节便会被遗漏，若是件件都如前辈这样记得清楚，我就可以省却笔墨的麻烦了。哎——前辈看我的资质，还需多久才能至你的境界呢？”

这神态看在剑谪仙眼里，就如小狮子炸毛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便是仙宿也觉得有趣，于是有条不紊地将对方好奇过的问题一一答了。

“若不留心，还是会忘的。除却你义父，我门内还有几名弟子，有一位还未出师的，便是你那位大侦探朋友行三的小弟。琴心……”他话未讲完，剑风云先唔了一声，心道琴狐怎么连这都不同自己讲，他们小三仙休戚与共早是铁打的关系牢不可破，难道这个还要藏着掖着。

剑谪仙被打岔一下，见他表情茫然，心知琴狐是未讲过这些，便将羽扇倒转按住，却用自己的手去抚了抚剑风云发顶：“琴心与他的两位兄长曾为我所救，之后便入了我门。不过他志不在武，却于厨有兴趣，我以为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待日后想学可以再学，将引气入体与防身之法细细教过，便任由他凭兴趣择选了。”

“恒山之上并无什么仆从，从前只我与小弟无缺在山，一切从简，那时多了琴心也并不更麻烦，所以下厨之事由我，若我不在便是琴心。他既有心于此，自然越做越好，后来难得逞起威风叫我不得再自己动手——好生不敬地讲我下厨远不及他，还是免得麻烦的好。但那时我已测算出近年武林将起波澜，布置已经开始，往往三五月一归家门，又到得晚，不愿搅扰他，便将这句忘了，只好第二日迎着他或含谴责的目光出门。”

剑风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以为前辈为师，自然是如高天明月，可以敬仰却不可触更不可谴的，哪晓得这么宽和？”

“本也不必如此。”剑谪仙被笑了这一下也不恼，只将仙羽宿一又摇起来，“虽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却也无需间出比陌生人还谨慎的距离。况且小子年幼，正该活泼一些，只是琴心是个乖巧的性子，瞪我一回便要懊恼三天，连着做九顿不重样的吃食还带夜宵。”

说到此处，他将仙羽宿一轻轻扣上剑风云的额头，虽只轻拍了两下，却也显出亲昵的揶揄：“比不得我眼前这位，不仅要向我使嘴，闹脾气便要别开脸不看我了。”

方才引开的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剑风云才扒拉开羽扇要做气鼓鼓的模样，便见那张清俊含笑的脸，一下什么都说不出，只吭哧吭哧了半天，自顾自红着耳朵嗯嗯起来，好半天才想出下文：“我哪里是不看前辈，实在是前辈生得太好，我见了害羞！”

剑谪仙确实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旁人为他周身气度所摄，反而不怎怎么就容貌说事，上次夸他相貌的还是戾祸，只是言辞也未免流于戏弄，并不像剑风云这样，虽是辩解搪塞，关于此点却是发自胸臆。剑谪仙见他窘迫，便忍了笑不再逗他，放轻了声音补上一句：“所以若是不将事放心上，我也是会忘的。”

这话却比他的声来得重和急太多，几乎是明明白白在昭示：我将你放心上。

剑风云察觉此意，只觉得心跳紧锣密鼓地捶起来，如鼓擂一般响得他耳膜也一震一震的。他自己晕乎乎地想了会儿感觉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当即不敢再答，只静静地听剑谪仙回他方才所提的另一个问：“依风云的资质与心性，到我这一境界至多半甲子子，而后便能再有二甲子寿元以供精进，直至触及人力极限。我如今便是如此，只愿身死道消之前，能可多为武林出力了。”

身死道消这四个字砸下来，倒好像是四堵墙将剑风云围追堵截住，密不透风，也就让他喘不上气，呼吸也一时紧了起来，最后只能声音干涩地漏出一声好来，连谢都忘了谢，等话题终了，便提着他的剑出门去。他又为此警醒起来，这三月时间是为后面做准备的，虽可偶尔玩笑，但大体上是不得松懈的，他有任务，便是要将现在化为羽扇的剑龛送至玉龙隐士手中，其中或有围追堵截，所以他要争分夺秒，搏出一条不会殒命半途的路来。

-
世人皆知剑谪仙有一把神兵，却不知关窍在于剑龛，而非其中的双剑。无论是布阵，或者行招，以龛代剑而作，都更为顺手，也更为叫旁人以为威胁。

剑龛因此素有凶名，虽有一身正气，却凛凛然叫人亲近不得。然而及至事前半月，它因剑谪仙排布要他们彼此熟悉以免出行时露了纰漏而落进剑风云手中，却亲近得十分容易。剑风云因前时一时心动，近一月来话少了许多，以免牵动心绪叫自己一时冒失唐突了前辈，然而此时难免生出好奇，便问剑谪仙。后者本就寡言，只是有问必答，剑风云这段时间问得少了，他便也话少，此时也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答：“剑龛与你有缘。”

剑风云知晓自己此时不该笑，更不该发散出旁的话来，但果然牵动那一线情丝，话就像一串水底气泡咕噜咕噜地翻腾出来，他分明体察不妥，却又似乎不察地那样笑了起来：“那它一定是见我与前辈有缘，才愿意赏面叫我拿起来了。”

剑谪仙知晓这是玩笑，但不以之为错，反而点头应下，说：“或有此可能。”

此话出，倒像是他真的在想剑风云之话有几分道理，听得叫人害臊。剑风云本就心旌摇动，听他应下彼此有缘的这话，便丛生杂念，再练不下去。他心知剑谪仙也许只是将他当做一名可以亲近也需关怀的后辈，却也忍不住想多几分——如此有缘，这世上只我与前辈二人，我缘何不能多肖想几分去？

况且剑谪仙孑然独身又年长于他，就算自己唐突告白，于情于义他都不会有过。只是剑风云仍旧不敢，去碰一碰他眼中这轮孤高皎白的月。他怕自己得寸进尺之后，对方便要蹙起眉毛，退开更远的一丈去，那便连此时这一点亲近都不存了。

想及此处，便是最不爱叹气的剑风云，也轻轻地叹了口气，惹来剑谪仙发问。他自然无从相告实情，只说这是他们躲在此处的第一百零五日，将将好会有满月，而夜间所见光芒的时间便亦不止于寸光阴。

话尽意未尽，剑谪仙已经明了意思，将他方才递还的剑龛放下，道：“及至入夜，风云便该走了。”

半月前他们便说过此事。剑谪仙不精卜算，却也远高处世人的境界，向剑风云指出能可利用的机关以及拦阻最少的路，便将剑龛交托于他，说明详细。剑风云关心则乱，虽见他处事从容毫无身处困境的窘态，却也急道：“那前辈岂非毫无防身之物傍身了？”

剑谪仙闻言竟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他与往日有别的扭捏和此时的表现已经在自己心中勾勒出一个粗浅的答案，只是用事实劝慰：“风云，我的能为不止于剑，放心。”

剑风云如何能可放心，然而要请剑谪仙熟识之人出手，也许确实唯有出示剑龛这一个办法。

半月后的如今，他仍旧不放心。况且经此半月，他那点因剑谪仙而牵动的少年情思可说越来越纷乱，只有更牵挂的，不可能真如剑谪仙所言，安心去往而不返此地，他退后一步请辞，躬身行礼：“我知前辈布置，心知自己眼下最该做之事便是将剑龛送去玉龙隐士面前，只是前辈本就有伤在身，风云实在难以放心，只怕不能应前辈不要再回的嘱托了。我定快去快回。”

剑谪仙答了好字，待其离去，方长太息一声，却也心知，他意已决，自己是拦不住的，只希望返程路上不要再遇波折。

但世间种种，总与愿违。

去路是剑谪仙推算准了的，剑风云果然找见论剑山庄之人，再随之一路去往玉茶山庄，寻到了茶博士。岳云深果然在此，省却了一通经由茶博士验明正身的麻烦，剑风云拿出书信和剑龛交托给他，又稍加解释：“我与前辈所在之处纸笔匮乏，只好以布帛代替，劳烦玉龙隐士以此为凭再做排布了。”

岳云深将少年郎看了几遍，便笑着请了杯茶：“少侠替我们跑腿一趟，我还未招待你茶水，实在不周。现下想起了，也不算太迟吧？”

待剑风云饮了，岳云深才问姓名，而后出乎对方意料地，道破他与剑谪仙的关系：“剑风云，你便是与他命星同属一位的囝仔吗？”

剑风云下意识戒备，然而见岳云深笑意不改，隐现亲切，又兼此人是前辈好友，才放下捉剑的手，答了句是。岳云深心中好笑，将他与养在身边的寄尘寰做了下比较，心想倒是看不出谁年纪稍微大些，都还是孩子，又将自己绘制好许久的路观图递出：“上有深谷我们所布全部机关的指示，轩昂剑龛交我，你既心忧，便先去吧。”

然而回程路上，便不止此方布下的机关了。剑风云一路向玉茶山庄而去，虽有心隐匿行踪，但到底做不到尽善，还是有消息走漏，于是对局之人里外数十重地围住寸光天，再遣其中一半下至深谷，其余的分散入林，借助天险阻拦一切对剑谪仙的外援。这其中自然包括匆匆赶来的剑风云。

他在谷底从剑谪仙学艺三个月，招式已然烂熟于心，然而对敌却是首次。往常剑谪仙与他切磋不过是给他喂招，连伤他都未曾，更不用说这样以命相搏的打法。

他方要将剑回揽，左前便窜出一道绳索，剑刃为之作缚，正后方又有人追上，往他因回撤不及而露出的面门刺去。好在布在此处的陷阱被他投石问路之法堪破，甚至还陷了对方两人进去，否则他要招架的还不是面前三人，而由五名配合娴熟且长于杀人的武者组成的杀阵。

剑风云当机立断，弃剑不用，任其用绳索将剑卷去，同时借此力道腾空踢开那一柄直刀，手将腰间匕首掷向那执索之人，于其一命呜呼之际抢回兵刃，从空隙间杀除刀客。

不过几息，剑风云便已汗湿重衣。而他仍旧不敢放松，这是他遇上的第七队，而越至寸光天草庐所在，围杀之人只会越多。

直至他闯至剑谪仙面前。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以剑谪仙当日情况看，所伤不止一处经络，更需时间将养，然而不过数月，他便又要面临如此局势，又要动武，还少了他最为趁手的兵器，只有剑风云放心不下而留下的一把短刃。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然而剑风云带着左肩一箭的伤出来时，剑谪仙仍站着，甚至还处上风。他的凭依是草庐百步内的阵法，和他无需兵刃便能胜于武林高手的能为。他对剑风云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只是意外于时机，此时已是深夜，他抬头所见却仍旧不见命星——在谷底这数月，他一次也未见过，直至剑风云走，也终结于剑风云回来。

他见到了剑风云的伤，也知晓那支箭一定带毒，只是他看中的后辈一定做了处理，所以剑谪仙仍旧向他扬声：“风云已经到此，可还有气力再杀入阵中？”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倏地亮起，正应上屋内遥遥一灯的颜色，同样高声应道：“前辈既对我作此寄望，剑风云自然不得辱命！”

他将剑持在手中，往外踏出一步便现一个血脚印。他今夜杀的人太多，血将袜履沾湿，惹出一阵腥味，连同他身上气势叫人不得小觑。旁有人悍不畏死冲了上来，却也只是一剑，承自恒山，而后在恒山此时的主事者面前用出，除却修为光就招式，已不比剑谪仙相差几分。

于是布下此局之人当机立断，要在林中拦住援兵的杀手迅速向谷底中心涌来，而本就在此处之人却无需动作，只等剑风云入阵。他们要将这二人一同围杀在此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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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风清，该是良夜，然而两拨人对垒，又能如此良夜何？无非是剑是刀，无非身影相错，再添血迹斑斑，洒在这百步内的阵法之上。

剑风云将至力竭，整个人本紧绷至极端，此时也不由松下去，要靠狠咬舌尖的痛来克制住。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便想着往日收敛多了，是否要在再也说不出话之前，将忍了许久的话告知前辈。他本已心动，见得烛火摇晃映得尤其生动的脸，往常的怯意不存，升起的却是另一种愁肠——若果真这样做，我倒是图了自己爽快，一了百了后的前辈又要如何自处呢？

于是他又断一命于匕首下后做了另一决定，若今夜有幸与前辈等到援军而不死，便要在劫后向前辈一诉心意。

他这样想着，竟微微笑起来，只是新死之人的血溅在脸上，叫人看不真切。

剑谪仙此时也算在强弩之末，只是他惯常持重，除却推旗改换阵法的手时而有几分滞涩，剑风云看不出一点端倪。但是两人本就渊源颇深，此时便是不加目视也知晓彼此状态，他便偶尔抬头去望天，希冀援兵赶至。

直至天将破晓，围杀者已半数毙命，岳云深匆匆来迟，以轩昂剑龛起阵，将草庐百步的机关激发至最烈功效。此阵虽是他与剑谪仙联手排布，他却仍旧心有忧虑，一面为好友递水以便送服丹药，一面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发问，却闻剑谪仙的话音：“不必忧心，此阵所为便只这一回功成，我留心了数百次的机关，定然万无一失。”

这话也安抚了敷上药仍不肯安坐，只一心担心的剑风云。剑谪仙向他看去时，他竟想不出自己该摆什么表情出来，只愣愣的，头回在剑谪仙面前显出几分可说不聪明的样子。

岳云深还待再说，就见好友请他出去，甚至还用上了请：“劳烦，请好友暂时回避，我与风云有话要讲。”

剑风云虽发着愣，眼耳却仍旧注意着这边，见剑谪仙赶人，心道一声坏了，自己做的傻样子叫前辈察觉，又心忧前辈要同自己说些什么。他才定了要剖白心迹的决心，念兹在兹，便也下意识觉得是否有叫前辈察觉，而后又想是否会被推拒，自己先慌了一半，却见岳云深带上门后，前辈只对自己笑了笑：“风云似乎对我有话要说，若是不好开口或者需要时间，我都可以等。”

剑风云气血上涌，只觉得因受伤而失的血似乎因这一句话都补上来，他不是做事瞻前顾后之人，况乎已下决心，此时便且羞且恼地开口：“我……我剑风云心悦前辈已久，未知前辈以为我如何？”

我喜欢你，你觉得我怎么样吧。

他初时吞吞吐吐，说到后半句却又快得像吵架，听在剑谪仙耳中更显出几分少年人才会有的稚气来，只是此时若是发笑，只怕这已生了恼意的小侠客就要更不好哄了，况且自己还有话要问。于是剑谪仙只是点了点头，不叫剑风云看出一点亦是喜欢或者明确拒绝的端倪，顾着他的面子将声音压低压轻，不叫外人有半点听去的可能：“你尚年少，我不会否认你之真心，却会担忧你是否想好，与他人结为道侣便意味着与之休戚与共、气息相连。”

剑风云才冒失一把，此时见剑谪仙温声软语地回他，一时不知作何答复，竟愣愣地秃噜了一句：“可是我与前辈命星本为同一颗，这还是你亲口讲与我的。”

这一句将剑谪仙方才忍下的笑意都逗了出来，一贯沉稳的仙宿笑得肩膀耸动，看得剑风云不知所措，因自己冒失而产生的恍惚尽消，只觉得羞得不得了。他还伸手去拦，意图将笑声拦下，却只被剑谪仙捉住了手，从指尖捋至腕，牵着他覆上面颊：“我亦心悦风云，往后种种，你我同担如何？”

剑风云方才紧张，心声鼓噪不停，此时指尖微动，剑谪仙又未施力，掌心便滑至脖颈，触及武者最为提防他人接近的部位。剑谪仙不躲不闪，任由那只微微出汗的手贴着自己，连同心声一道传过去。初时是两声相离得近的相继响起再空半拍，逐渐变作同起同落，像起潮的海岸，连作一线。

剑风云始知，原来君心同我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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