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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崎路人接素还真回家,刘师傅特地歇业一天,那架势仿佛是送嫁一样。也确实是送嫁,一大早就在做最后的准备,给素还真换上红袍。 9Ux(
红袍的来源是托梦。 VI&x1C
他们这一行总是相信偶都有灵,却也只是这么相信,毕竟谁也没见过,都是道听途说,传来传去。刘师傅也不例外,除了外头的传言,同他最接近的一次是他在他师父的嘴里说他师公的师父曾经有过被托梦的经历。那时候他不大,全当个故事听,即便长大后也还是当个故事说给下一辈做传承。不然呢,想想可不那样,否则雕偶师傅们岂不是天天做梦都要被烦死了。 _F;v3|`D@<
所以那托梦是真托也好,是恰好做个梦也好,反正就像当时和崎路人说的,亲儿子嘛,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一个月前梦到,一个月里背着崎路人暗暗准备,这是一半原因,事实上还有另一半。 J~k9jeq9
看着已经换上大红里衣的素还真,刘师傅的眼神十分柔软,摸着他的长发道:“乖仔,这算不算是你给阿爸的机会。” F~mIV;BP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读过几年书就辍学给人当学徒去了,起初学的根雕。少年人嘛,哪有什么心思能够沉稳地坐在那里雕刻十几个钟头不挪窝的,学一半懒一半,没少忍饿挨打。直到过了几年开始雕人像,意外的有天分也有了兴趣,慢慢地只专注雕木偶。也因为这个和妻子结缘,只不过快乐的时光并没能持续多久,妻子逐渐觉得他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摆弄木头,心思都没在身边人身上,慢慢有了怨言,嘴里蹦出的话越来越难听。通常这时候他依然沉默,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后来女儿出生以后也还是那样。直至有一次,妻子加班到深夜回家才发现孩子高烧,而作为父亲的人,眼里手里竟然还都是那些破木头。当时的妻子浑身颤抖,红着眼眶不发一言,只深深看了丈夫一言就转身离去,眼底满是冷意。原本由木偶结的缘变成了孽,很快离了婚,女儿由妻子带走。 X g6ezlW
然后……然后再也没有然后。 uw}Rr7q
如今这把年纪,愧疚有之,后悔却无。陈年旧事,陈年旧事。 ?l0Qi
摇摇头,刘师傅的注意力回到手上,重新给素还真一层一层地穿上红袍。 |`5IP8Z
彻底弄好,只等约定时间来到。 >X*tMh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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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又多走了半圈,人没有出现,刘师傅不禁微微皱眉,细想昨晚约定的时间到底是几时。 g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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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手机,刚想要打电话,想了想觉得对方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在忙。直直盯着屏幕,任由光熄灭。 kOYUx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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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刘师傅睁开眼的时候,店外已经一片漆黑,原来从午饭后他已经一觉睡到了现在。 t~) P1Lof\
崎路人,没有出现。 pjWRd_h.
拿过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几口水,起身将中午习惯性多点的那份外卖拿去后头的微波炉加热,边等边打了个电话。 a#YK1n[!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NRppPqL
“Sorry, the subscriberyou are dialing is power off, please dial it later.” Xu]~vik
看来是真的有什么事在忙。 o|kykxcq
将外卖拿回素还真身边坐下,刘师傅边吃边开口:“小朋友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没来成。别垮脸,明天他来,阿爸好好说他,好不好?” b dgkA
素还真只是静静坐着,平时明亮的双眼,似乎因为这会儿店内只开了小灯而显得异常暗淡。 8D='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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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手机对话框里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的信息。 UlYFloZ
刘师傅扒了扒头发丢开手机,心想或许直接去店里等着就能见到人。和预想中不一样,一整天下来,店里的活人还是只有他自己。 4<y
是遇见了特别棘手的事情吗? e8F]m`{_"
不敢确定,也不好再贸然打电话,于是飞快打字发送信息。在就要按下发送的那一刻又觉得自己神经兮兮,怎么疑神疑鬼的,忙起来不回消息很正常吧。 a5D|#9
删掉草稿,退出信息界面,拿上钥匙,离开店里回家。 WAa45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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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天过去,刘师傅将素还真抱在怀里给他整理衣装。 4ax{Chn
连日来没有崎路人的任何消息,一人一偶的情绪都不高,做起事来多少都带着心不在焉。 _%w680b'
“他该不是不会再来了吧。” <^5!]8*O
喃喃自语出声,手指被头发缠住不小心扯了下,下意识低头。对上素还真的脸,刘师傅顿时慌神,堪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z5E%*]
“乖仔,乖仔,阿爸乱说的。小朋友那么认真给你想名字,还参与你的每一步完成,怎么会不要你。呐,小朋友给你起的名字叫【素还真】,是不是特别好听脱俗。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绊住,阿爸陪你一起等,别难过。” x< A-Ws{^V
刘师傅轻声安抚着素还真,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u_(~z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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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已经恢复营业,因为之前连续几天的歇业,眼下人来人往,刘师傅自然也就放轻了心思。也因为人多,即便素还真依然被放在另一个角落的位置还是被不少客人注意到,见过他的人无一不夸赞他的精致与传神,渐渐有人开始问价。 {213/@,
一天下来,疲于应付。 n|(lPbD
终于送走最后的客人,不免再次盯着和崎路人的手机对话框,依然是那条孤零零的信息挂在里头。看着身边的素还真,轻抚着他的后脑,心里有了决断。 m=dNJF
明天还是再歇业一天,就当是安心。 ;8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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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出去,天快黑才回来。 \T7Mt|f:5
坐在回店的出租车上,刘师傅依然眉头紧皱,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和素还真交代。本质上他和崎路人是买主和卖主的关系,也称得上朋友,所以他以朋友的身份去了对方的学校。校方爱惜名声,自然不会随意泄露学生的隐私,能得到的结果唯有【休学,出国】。出国,又是出国,换做其他什么答案都好,偏偏是出国。这两个字听在他的耳中是那样的沉重,不好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不是怨,不是恨,是深深的,无力。 "4N&T#
用力忽视自己的酸楚,脑海里翻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要不就说崎路人暂时有事,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空?或者说崎路人最近手头很紧,所以不能接他回去要等等?再不然就说…… I|Oco?Q"
一个借口刚想出,那个借口就被推翻,一个想法刚兴起,那个想法就被按下。 <LHhs<M'
直至回到店里,刘师傅还是没能想好要怎么说。 %5o2I_Cjz
掏出钥匙进门,将素还真取出抱坐在沙发上,刘师傅在另一端坐下,下意识伸手点开茶几上的煮水器。随着时间流逝,水被慢慢煮开,氤氲的水汽逐渐在空气中蒸腾,模糊了他的眼,也模糊了对面素还真的表情。 "H-s_Y#
“他不会来接你了。” s|=lKa]d!"
空荡荡的店里,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话一出口,刘师傅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竟然没有任何修饰地将事情直白地说出来了。停顿了几秒,他抬头隔着雾气看向依稀间仍是面无表情地坐着的素还真,灯光从头顶打落下来,精致的脸上映着头发和饰品的倒影,仿佛笼上阴霾。内心突然强烈地意识到之前为了安抚而把名字说出,恐怕会引发非常非常糟糕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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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nvwRQ
担忧成了现实,隔日素还真的偶头隐约出现许多裂纹,再仔细看去好像又没有,先前看到的痕迹仿佛只是错觉而已。但细看之下整张脸的确没了光泽,就像粉底掉尽,恢复原生态的木质偶胚一般。 (Ou%0 KW
以指轻蹭,虽粗粝滞涩,裂痕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