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18 【潇君】北固（现paro君奉天单性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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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1-19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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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8 【潇君】北固（现paro君奉天单性转）

题文无关，其实是引“过危楼欲飞还敛”这句的意思。

净龙云潇在仙门的官方称呼是净天龙护，外号叫姑爷。
起源于许多年前一个玩笑。净龙云潇来仙门第四年，玄尊喜得千金，于是龙护工作之余添一件带小孩的工作。因为玄尊树敌不少，老来得女后生怕有人害死君奉天，不敢把独生女给心腹以外的人。这对于净龙云潇算好事，他本就混得开，打着照顾太子女的旗号更是万事可为。
譬如推辞应酬，人家说龙护不再喝点吗，这才八点而已。净龙云潇说不了，我要回去哄老板的女儿睡觉。
席上有外人不知仙门内幕事，看玄尊年纪大，猜测着他女儿应是二十出头了，那倒正好跟净龙云潇相配。再一想，净龙云潇年纪如此轻，若不是与玄尊攀亲带故哪里坐得到这个位置？他自作聪明，心想不若趁机拍个马屁，忙给净龙云潇敬酒道：“原来是姑爷，刚才冒犯了。”
于是酒桌上一阵哄堂大笑。净龙云潇跟着亦笑，被人当靠裙带关系上去的小白脸确实好笑，不过这事落在他自己身上，笑就显得威胁十足了。他仍与那人干杯，说：“我们老板的千金上周刚刚满月，竟没请你去？”
又一阵笑。净龙云潇生而一双剔透琉璃的杏眼，朝下打量时真可谓洞察人心，冷冷地盯着那人。后者只觉周身发寒，酒全醒了，刚要道歉，听到净龙云潇笑笑，“不要紧，我先走了。”
这事到此为止，但姑爷的外号也传了出去。只能说有些人生来是做姑爷的料子，纵使年纪差得那样大，正主不认这帐，这外号还是叫开了，而且很多人信以为真。净龙云潇前脚说，少主昨天不乖我打了她屁股。后脚公司里传，姑爷长得斯文玩得很野嘛，和公主玩bdsm呢。净龙云潇算命，人家说命格极贵然也坎坷，要靠庚辰年的贵人渡劫。好事者由是更咬定了，君奉天正是庚辰年出生，世上岂有这么巧的事？姑爷真是好命啊。
除了酒桌上那次，净龙云潇再没对此发表过意见。个中意愿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而往往是不能说的。旁人可以用此事开玩笑，揣度他年少功成的原因，断言他来日要凭姑爷的身份接手仙门。他自己却不能说要娶没长开的公主，要姑爷的特权，要仙门的基业。风月宝鉴的两面只能看着一面，他如果追讨名义上的好处，便显得是要权而顺手牵走了君奉天；他如果真有不曾湮灭的真心，那就认命吧，把爱和权力分开方能证明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其中之一。
其实净龙云潇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他很乐意左手君奉天右手点股票，可是没这种便宜占。净龙云潇有种古典而至今仍实用的处世哲学，中庸的本质是利落，既要有见识又要够舍得，看一眼能争取，自然可以拼命；早知道无法可想的事情，多一秒也不许惦念。而这也只是一时的原则，将来能变通，能稍微放自己一马。他这样松手又收紧，十分有条理地捏着人心玩，唯独对君奉天手软一些。
君奉天过十岁生日时，净龙云潇送了她一件象牙雕的青兕，不是后人仿做，是千年前的古物。因此也不是钱可以衡量的礼物，青兕有市无价。净龙云潇拿得出这样的礼物，毕竟接天云关家底殷实；可他竟也愿意拿出这样的礼物送年轻尚轻的少主，不免让人多想：这是不是青兕做聘的意思？
因此头天净龙云潇送出这份厚礼，后脚他二弟小妹就找来仙门。彼时刚过完生日的仙门少主在净龙云潇的办公室叠纸飞机玩，净龙云潇看一会笑话她一下，这线都没对齐，折得也不够实——可毕竟小孩的手软骨头软，叠不实很正常的。净龙云潇也不是真心责怪，往往说了就罢，还百忙之中腾出手，折一架纸飞机给君奉天打个样。然后，一架折好的飞机飞出去，呼啦啦撞到人身上。
君奉天总记得那一天：她看到一位和净龙云潇相貌相仿的黑发男子，与一个俏丽温婉的年轻姑娘，后来才听说，他们一个叫闇龙漩涛，一个叫默龙萤心。君奉天看他们亲切，见了就笑，却不知这俩人如何看自己。
默龙萤心当时由衷想，青兕是天下独一，净龙云潇更是。她把眼前这个玩纸飞机的稚拙的公主放上天秤掂量一二，觉得太不值了一点——净龙云潇何必送如此重礼给君奉天呢？叫她拥有不配有的东西，实则害了她。
默龙萤心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了可悲之处何在：净龙云潇曾经说，萤心小妹，我老板那闺女倒很像你。这意思是像在年轻、不知事，使他觉得笨拙得讨喜。但默龙萤心忽然想明白，真正的相识之处在于处境：有权力却不会使用，坐在高处反容易跌倒。接天云关对于默龙萤心是一种璀璨的负担，金锁困住她这只天资不够心性尚软的龙，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拥有真心，无论旁人的还是自己的，所有向她开放的爱都索取钱权作为报酬，再也不会有跟在哥哥们身后，睡着了也有人背回家的惬意了。净龙云潇爱她宠她，却也亲手把她推到这般境地。
如今，默龙萤心看着君奉天颈上用红绳穿着的青兕，简直要丢泪——这份礼物真的太重太贵，君奉天没有什么幸运的，这条红绳早晚勒出血来。到时候再哭、再怕，要摘，已经太迟了。
闇龙漩涛全不知妹妹心里这事，还要发火，他不是不尊重自己大哥，反而是太着紧了才觉得净龙云潇不能做这事：送如此贵礼给小孩，多么不值？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说了，这一来净龙云潇的名声更难好了。他一着急什么话也说出来了，带气骂道：“净龙云潇你了不起，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拿来哄小丫头片子。等你死了还有脸回北固山见祖宗吗？”
对于当时的君奉天而言，这一句话实在很复杂。这个小丫头片子难道是喊我吗？她心中暗暗不解。纵然有时候净龙云潇也那么喊她，但是开玩笑地叫，君奉天凭对方的语气判断这不是一句坏话，叫小丫头片子应该和劫红颜喊她心肝祖宗没什么区别，今日听闇龙漩涛一说，却又好似很凶，不像好话；北固山又是什么地方？君奉天看过地球仪，却不知道这个地名。实际上她当时甚至没听得出这三个字，闇龙漩涛拿方言骂的人，君奉天听来，这山的名字叫白虎山。
于是等到一切偃旗息鼓，闇龙漩涛与默龙萤心出了门，君奉天问净龙云潇：“云潇，白虎山是什么地方？”
净龙云潇垂着眼倒茶，四指虚虚拢起荷叶边小盏，吹一口，抿一点，看出他心情不好，连带着哄公主都不是很上心，“什么白虎山？没有这地方。”
君奉天的良好品德之一是较真，也是被厚望和溺爱的小孩的特权，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可是他刚才分明说了呀，你家祖宗在那里。”
净龙云潇定神想了想，忽然间笑起来，抱着君奉天举高，一时之间乐不可支，小孩正是这点可爱，君奉天正是这点有意思，不会看眼色，又容易误会——他记得从前有次，君奉天把一个明汝窑的青瓷方瓶摔成两半，他指着那碎片问是谁干的？这是明知故问，要骂人了打个预防针而已。君奉天竟然毫无察觉，神态颇自然，毫无要受罚的恐惧，对着他一字一句很清楚地说：是我干的，云潇。仿佛唯恐他听不清，又或是要表明自己回答得很认真，甚至复又补充一句：“君奉天干的。”
于是净龙云潇叹口气，与弟妹争执的不快已散去大半，颇有闲心地开玩笑道：“你说北固山啊——是有这地方，我家祖坟在那。可惜今年的行程都排满了，下次放年假才有空带你去。”
君奉天翻了翻脖子上挂着的青兕，这个象牙制品很精巧，虽然不多么符合小孩的审美，但她还是极其感兴趣，相比之下，净龙云潇提的那山反倒无趣：原来不是白虎，是北固。这样想来山上也没有老虎可看，她要去做什么呢？
不过净龙云潇并非开玩笑不经心的人。实际上，龙护做事谨微滴水不漏，到了堪称可怕的地步。他说出的话有一句算一句，都掷地有声。今天既然提了，不多时便有方案，等来日一定真会带她去祖坟看看。君奉天心中想，那么看看也好。
结果净龙云潇这一次却失约了。他既未当驸马，也没有在仙门坐更高的位置，甚而没有再见君奉天一面——回过头来君奉天也问自己，为何如此？她好像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对于仙门内部之事更毫不知情。
她照旧活着，照旧长大，记忆斑驳模糊，象牙青兕放进抽屉里不再取出——十岁生日过完还有十一岁，十二岁……吹一次蜡烛，往日就更远一分，轻轻的一口气仿佛能将时间都如此推走。
人人不再提起净龙云潇，而小孩的记忆本也不够牢靠。似乎什么都督促她忘掉这一切。姑爷的玩笑，青兕做聘的奇谈，如果落在小孩身上还很好玩，落在玄尊的独女、仙门未来的继承人身上，只显得不合时宜。它们需要被抹去。
君奉天过完十七岁生日，玉逍遥忽发奇想约她回玉门。玉门世家在南方，可以走水路过去，迢迢千里。当时正是夏天，江面宽而水波涟涟，三教五流的人都坐船，因为渡轮大且便宜，虽然慢一些，也很好玩。为省钱的、为体验生活的、为看风景的……玉逍遥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见到什么都指给君奉天讲一通：这担子里一半放的是螃蟹，一边应该是莲子，在船上就买了，可惜我们都不做菜，买也没用；那个削竹子的是做小竹笛，告诉你，我可是吹得很好喔，诶你什么表情啊奉天，信不过师姐的音乐造诣……君奉天白她一眼，其实心中也感兴趣，不止玉逍遥说，她自己也留心看着听着。
只见船尾很偏的位置上做了一对老人带小姑娘，也许是爷爷和孙女。女孩咬着一瓶调制乳的吸管，含含糊糊问：“我们在哪下呢？”
老人替她扶着瓶子，“北固山。”
“去那里看白虎吗？”
君奉天几乎一下就听出这误会的缘由，她哑然失笑，不知道那老人要如何回答：纠正她听错了吗？那小孩恐怕要觉得失望了。
老人点点头，“就去看白虎。”
“北固山哪里有白虎？”君奉天一时吃惊，问道。
老人看看君奉天，显然不知这年轻姑娘为何挂心此事，但仍是不吝回答，“接天云关的祖坟不是在那吗？前几年新关主回来，修了白虎守门，说是祭奠母亲。”
江上水波浮沉，人在船里，脚底也不安稳，一摇一摇的，太阳晒到额前，君奉天只觉心跳得砰砰，难说好坏。她忽然想起那条象牙青兕——这趟出门怎未带着？连带着想起自己曾经多么宝贝，多么喜欢这件生日礼物。算到如今已有八年不见了。也许早已丢了。
物是人非，君奉天这样迟钝的人也忽有此感，北固山有白虎能坐实，青兕做聘竟反倒作假了。

姑苏城外寒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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