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08.09【万聆】未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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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里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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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8-09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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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万聆】未展眉

私设有，女扮男装书生万雪夜*银杏树妖聆秋露|OE预警　

　part1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破烂的小寺庙，叫做石榴寺。石榴寺里有个老和尚和一棵银杏树。
　　树稳扎佛门净地，生得参天，枝繁叶茂。它的周围摆了几套石桌，供人乘凉休憩，可是哪来的人呢——万径人踪灭！
　　山脚下有个镇子，山腰上有个村子，石榴寺在山顶，越往深处越是寂寥，石榴寺已经大半年没有过香客了。一来是山路难寻，二来是这个小破庙确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除了那棵树，树也不是非看不可的。村子里的老农偶尔会给那个老和尚送些干粮，每逢春节都会爬上山去烧个香，给香火钱的人却几乎没有，放上一挂炮的人也算是个乡绅了。但是老和尚不介意，上供的东西他照收不误，穷乡僻壤也拿不出什么荤的。
　　
　　老和尚穷，闲起来敲敲木鱼，也种地，还收养了一个小姑娘，名叫“聆秋露”。那是一个深秋的晚上，寺院中传来婴孩不住的啼哭，老和尚披着袈裟循声赶来，只见那棵银杏树下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婴，她面色蜡黄，裹在襁褓中，还未足月的样子。
　　老和尚当即一声长叹：“阿弥陀佛······”随后连夜下山找大夫，寻到人之后那大夫却说了一句“没救了”，将一老一小拒之门外。老和尚手足无措，看着怀中的婴孩像凋零的落叶一样慢慢没了动静，他终于还是放弃了，佛可以渡众生，而他顶多算泥菩萨。
　　他瘫倒在地，醒来时周遭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吆喝着贩卖东西的人满大街都是，他起身迈开老腿，感觉整个人空落落的，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他警觉起来——它去哪儿了？
　　临了一个大娘一直注意着他，打量片刻后从菜筐子里抱出一个襁褓递给老和尚。老和尚看了一眼婴孩的尸体，忙不迭地道谢：“阿弥陀佛，老施主······”那大娘摆摆手道：“这孩子认人，早上的时候应该是被人抱走了，他们见她是个女娃，便又悄悄抱回来了，嗐，真可怜，饿了老半天呢。”
　　老和尚闻言，忙拨开襁褓去瞧——此女面色红润，正有劲地吮着大拇指，冲他展露出一个咧嘴笑，哪里有半点夭折迹象呢？一旁的妇人也有些唏嘘，只见老和尚连连道谢，抱着婴孩走向了市集口。
　　庙下面那村子里的人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至多去过镇脚赶过集，但是他们偏能安居此地，一年到头除了抱怨抱怨贼老天拉不出尿来，也就不会拥有过多的烦恼——此地偏僻至极，征收关税的人也不容易寻得到。
　　村里的孩童打东边儿坡跑到西边儿河，大一点儿的就会在旁边帮着干活儿，种豆、种瓜、犁地······简直无所不能。那些小脸儿憋的直流汗，嘴巴紧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只管拔草、锄地。有妇人携竹筐来地里给丈夫孩子送饭，隔着梅花树林子，吆喝声已经传入家人耳中：“老万、光儿、雪夜，来吃饭啦！”
　　只见田地里头大家都把目光移到那边，人高的草丛里飞快钻出两个身影，为首的是姐姐，殿后的是弟弟，最后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戴了顶破洞斗笠遮阳，上半身打赤，一身黑黝黝的皮肤，他光着脚站在田埂上，跟乡里打趣：“你们咋恁慢哦！”
　　迎来一句：“该你吃！快滚！”
　　梅姨替孩子们盛上满满一碗饭，往雪夜碗里添菜的时候忽然瞥到一眼她头上的小方巾，于是问道：“大热天的，你戴这干嘛呀？”说罢作势要解。
　　万雪夜忙捂住头巾道：“天太热了，我把头发全部缴了去，太丑啦！”
　　梅姨顺手又夹了块菜送到她的碗里：“你说你，女孩子家家的，干嘛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又嫌丑？戴这个破布就好看啦？”
　　光儿打趣道：“其实很好看的，姐姐这样就像男孩子，像哥哥。”
　　万爹道：“哈哈哈哈光儿说得对，雪夜，把它摘了吧。”说话间迎上万雪夜的目光，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好看。”
　　雪夜不像别别扭扭的姑娘，举手投足都像个男孩儿，于是解便解了，爹妈老弟都说好看，那便是好看，哪还怕人笑话。
　　
　　一日，村子里来了个形容怪异的人，自称是个大夫，周游山水误入此境的。他那一身荣华富贵的气派，哪里半点儿像个周游山水的大夫呢——一袭蓝色衣袍，头戴冠足蹬履，一副养尊处优的好容貌，尤其是他的名字：杏花君，这不着调不靠谱的，谁信呐？且看他只管走到田间地头，见着人就没完没了地侃，诸如此地何地、年岁多少、一家老小这种问题都要盘问仔细。
　　村头的人都是农人，懂不得太多，敷衍他几句之后，愀然作色地拔腿就跑，生怕这是什么官府派来的走狗。
　　杏花君也不气馁，当即敲定：我要给全村的人治病！我要在这里办一所学堂！
　　他抱着一腔鸿鹄之志，愤然走出村子，登上山顶，以为行至山重水复之时，却被一棵擎天的银杏所吸引——那一幢破旧的庙宇似乎都要给这树连根带起，给人以压抑与无尽的遐想。于是杏花君信步走去，沿着庙宇外墙饶了一周，他纳闷地瞅着青石板地——不见人影也不见落叶。
　　须臾，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他耳边，他看见前面有个人，一个身披袈裟，年近七旬的老者，正提着扫帚轻轻扫去落叶。他的身旁蹲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裙，露出一截洁白似嫩藕的小腿，一头黑发随意以绿绳作结，垂到地上，像是榕树的气生根。
　　小女孩儿首先发现了杏花君，噌的站直了，拉了拉老和尚的衣袖，躲到后面去了。
　　老和尚忙拍了拍系小女孩儿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怕，又向来人施礼：“阿弥陀佛······施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杏花君摆摆手，毕恭毕敬道：“大师不必客气。”
　　老和尚跟他寒暄了几句，热情邀请他进去喝水。杏花君觉得此地又怪异又温馨，站在墙外看墙里的树伸出葱郁的枝干，会莫名地认为自己是一朵午后阳光下的野花······
　　杏花君跟随二人缓步前行，又注意到那个小姑娘，她蹦上台阶，稳住一步后继续蓄势，随即一跃！裙摆迎风鼓起，发丝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在阳光下翩跹起舞。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这个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呐？”
　　“是老衲收养的孩子。”
　　“您可真是有善心，不过观她良久，她是不是不会说话？”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迟疑地说道：“确实，先天不足。”
　　杏花君从那白眉下狐疑的目光中看到了不信任，忙开口道：“诶，我是个医生，看出这些不是很正常吗？我可不是人贩子啊。”
　　谁知那老和尚咧开豁牙的嘴，笑说：“老衲不关心施主是什么人，根本没人能带走她，她的根在这里啊。”
　　杏花君也笑着问道：“小姑娘难道打算出家当尼姑吗？”
　　“施主可曾听说过那句话？”
　　“什么话？”
　　“万行不如修白业，一心何苦恋红尘。”
　　开门便看见那一棵老树扎在院子中间，透过阳光，树叶都绿油油的，衬得古寺幽静而清寂。穿过游廊，旁经正殿，佛像慈祥地端坐莲花台，手指轻捻。杏花君不爱来这种地方，赶紧随老和尚遁走了。
　　正殿后是一个宽敞的院坝，裂缝中长了些许顽强的杂草，比旁边辟的一畦地里的菜都要茁壮。紧靠着正殿后面有三两进低矮的房屋，门前种了一颗芭蕉树，正好纳凉。三人拾级而上，顿觉阴凉。
　　“秋露，去给这位先生倒一碗水喝。”
　　那名叫“秋露”的小姑娘点了点头，极力想说句“嗯”，只发出些许音调，于是转身跑开了。
　　杏花君便借着由头跟老和尚提起他的想法，他意在为村里孩子们开一间学堂，想着这个地方应该行。
　　老和尚说：“那谁来教呢？”
　　“我啊，你啊，懂得什么教什么。”
　　老和尚笑了笑，答应了。
　　村落里的人们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纷纷把孩子们送来上学，这下似乎是赶趟儿似的，生怕去晚了落不着好。往往在清晨，人们纷至沓来，有些孩子有人送，长辈要么给他们塞块儿饼，要么给他们念经：“到了学堂里一定要听老师的话······”那些孩子往往都是个小不点儿，连饼都拿不稳——家长送其至此压根儿就不是为了让他念书，而是交给教书先生，自己好去干农活。有些大点儿的孩子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几乎把庙门口的门槛儿踏破，他们眼里都是新奇的眼神，寺庙是旧寺庙，人却是新人。
　　人群里有两抹亮色，一是蓝衣的教书先生，面容沉静而严肃。二是那蓝衣先生身边的绿衣小姑娘，她面容白皙，跟这些跟烈日打交道的孩子们大不一样，穿的是裙子，扎的是漂亮的小辫儿。
　　人群里很快有人自惭。
　　一个女童走上前去，跟那个小姑娘熟络地讲起话来，她说：“你好漂亮，听他们说你叫聆秋露？我叫春桃。”春桃长得其貌不扬，面部扁平、鼻梁短小、嘴唇稍显厚重，唯一是眼睛还有生气，但是她人并不坏，当她看向聆秋露的时候，她的眼里，满是钦羡之意。
　　聆秋露冲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又赶忙摇摇手，示意她自己不会讲话。
　　春桃一顿，明白了，又继续问她一些问题，诸如对方识字否，会读书否云云。
　　旁的万雪夜都看在眼里，她嗫嚅着嘴唇，道出一个名字：“聆秋露。”
　　万雪夜同样作为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自幼生长在这个山村里，其实是很艰难的，她懂得在这里的生存之道，于是似乎每天都开心不起来，比起人，她宁可把心事全部告诉家里的大黄。她的弟弟很快跟其他学生打成一片，她却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寺里那棵大银杏树下，要么温习功课，要么盯着一处撒癔症，要么索性躺在又长又宽的石凳上睡觉，都无人打搅她，她为此乐得清闲。
　　这日，先生布置了作业——将刚学的古诗《相思》背下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万雪夜趁着中午休憩，回了趟家，把家里的牲口照料了一番，又赶紧揣着书返回学堂。路上一面走一面看，口中念念有词：“红豆生南国······”甫一踏过那朽烂的门槛，便头也不抬地奔向大银杏树，树下有人乘凉，她也不在意，只管坐在自己中意的位置上，继续背诗。
　　过了须臾，那个乘凉的人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她起初并未察觉，直到那人的身子几乎要靠住自己了，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合上书，怔怔的望向那人——这个人好像叫“聆秋露”，是这里的老住持收养的弃婴。聆秋露伸出一截雪白似莲藕的玉臂，轻轻覆上万雪夜的手，继而翻开书本，冲她莞尔一笑。
　　万雪夜咽了口唾沫，试探的问道：“你想，听我念诗？”
　　聆秋露点点头，盯着她。
　　“好吧。”万雪夜便滚瓜烂熟的开口背诗。
　　聆秋露低头盯着脚尖，她穿着一双绣花的浅绿色鞋子，而万雪夜只趿拉着一双破草鞋，十根脚趾争相探出头来。
　　此时万雪夜已经念完了诗，她默默地看着万雪夜的脸，万雪夜也瞧着她，万雪夜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美的人会无法说话。
　　这时，万雪夜听到她在讲话：“你叫什么名字？”
　　万雪夜吓了一跳，双眉都紧紧拧在一起了。她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怎么会说话啦？”
　　只见聆秋露狡黠地笑了笑，摇头晃脑地说道：“因为我本就会说话啊！只是没有缘分的人都听不见而已啦。”
　　万雪夜更加错愕，问道：“那么、难道你是妖怪吗？”
　　“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
　　“我叫万雪夜。”
　　“好，万雪夜，我其实没有秘密的，你天天都能见到我，还不知晓我是谁吗？”
　　万雪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道：“你是在骗人对吧？你明明会说话，却装成哑巴。”
　　聆秋露也不跟她恼，只神秘兮兮地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万雪夜绞尽脑汁：“我真的不知道。”
　　聆秋露狡黠一笑，凑到她耳边，属于对方的气息环绕着自己，只听她说：“那我给你出个谜题吧，猜对了你就知晓我是什么人了。”
　　万雪夜蹙着眉，算是答应了。
　　只听她道：
　　“白果生此乡，秋来黄金台。愿君多乘凉，此物最遮阳。”
随即，万雪夜眼珠子滴溜一转，终于还是说出那句话：“······不知道。”
　　聆秋露无奈，笑着说道：“万雪夜你好笨哦。”
　　之后的某一天，万雪夜回家之后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到了一双绣花鞋。那是一双米白色的绣花鞋，上面绣了几片银杏叶······万雪夜纳闷之余，也在揣测这双鞋的主人······并且上面绣着银杏叶，这让她联想到那个谜语。
　　谜底莫不就是银杏？
　　万雪夜为这个想法而吃惊，聆秋露分明是好端端的人啊！她越发地不敢去想，只能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悄悄回想着关于她的一切——每天都穿绿色的衣服，扎绿色的发绳，穿绿色的裙子，这似乎很符合夏天的银杏的形态······不对，难道她到了秋天还会穿黄颜色的衣服吗？那那那、她、她、她、到了冬天岂不是没有衣裳穿？
　　啊！万雪夜你在想什么！？
　　忽然，耳边一阵惊雷：“我的小雪夜，你在干嘛啊？”
　　万雪夜惊呼一声回首：“啊——”来人正是聆秋露。
　　聆秋露赶忙捂住她的嘴，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万雪夜点点头，随即，门外传来一声轻唤，是梅姨，她问道：“雪夜？怎么了？”
　　万雪夜赶紧把被子掀起来盖住聆秋露，一面又道：“没事儿，我看见了一只蝙蝠而已啦，好像是我忘了关窗。”
　　梅姨开了门进来，万雪夜整颗心都悬吊了起来······只见梅姨径直走向窗户，将其关好，再径直走向门口，絮絮叨叨的：“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万雪夜答道：“好，义母也早些休息吧。”
　　梅姨应了一声，随即把门关好了。
　　万雪夜揭开被子，一个身影钻了出来，躺在她的旁边。万雪夜家里没有照明的事物，到了晚上便都不怎么活动了，只在床上摇扇子，月光下数星星······
　　万雪夜往里面挤了挤，给她腾出位置来，继而又小声说道：“我知道那个谜底了。”
　　“你说吧。”
　　“你是怎么来的？”
　　“嘻嘻，飞来的。”
　　“你或许是树妖？”
　　“你害怕我吗？”
　　“不，不怕，你居然不怕走夜路。”
　　“嘻嘻，我才不是树妖呢，我是树神，我是神仙。”
　　“你怎么知道你是神仙？谁告诉你的？”
　　“你见过什么妖怪会生在佛门净地？”
　　“也是，那，你为什么来我家啊？”
　　“喏，给你送东西啊，那双鞋请务必保管好，过年的时候我要带你去街市上逛逛！”
　　“离过年还有好久呢。”
　　“不急，在这之前还要过好多节呢。我都带你去玩！”
　　“可是，我还得······”
　　“神仙什么都能解决！”
　　“啊，其实不用啦······”
　　此话一出，沉默半晌，万雪夜小声问道：“你走了吗？”说话间，小心地将手搭在旁边被褥上，果然没人了。
　　\
　　此时，石榴寺里，聆秋露干坐在银杏树下，手中不断比划着施法手势，快急哭了，跺着脚：“我就没见过像我一样资质差的神仙！”似乎是法力告罄，她只能作罢。
　　part2---part2-----------
　　万雪夜觉得她像一只小狐狸，总是在人少的地方独自享受阳光，但是在那夜之后，小狐狸常常邀请她结伴而行，其中或有春桃——春桃也常常和聆秋露在一起，两人几乎形同姐妹。万雪夜怀疑春桃也是能听到聆秋露讲话的，比起自己，春桃有更多时间跟聆秋露待在一起，她常常为此撒癔症，双眼无神的望着某处，她想：
　　春桃跟她几乎形影不离。
　　秋露简直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渐渐地，就自惭形秽起来。
　　往往快要堪破的时候，家人总会吼一句：“吃饭啦！”于是一切思绪便又石沉大海般扑通一声落下了。饭后，又开始打捞。聆秋露曾经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发愣，那一剪秋水覆在长长的的睫毛之下，令人恍惚想要拨开去瞧。聆秋露便这样做了，她轻轻地用指甲盖掀开了万雪夜的睫毛，万雪夜被吓着了，往后一仰，方才嘴唇险些碰到她的手——她慌乱地想着。
　　聆秋露赶忙扶住她，连声道：“对不起！我没有吓到你吧！”
　　万雪夜忙不迭地摇手：“没有！我知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聆秋露笑了笑，略至歉意，她那一颦一笑，从此在万雪夜的心上烫了个疤。
　　久而久之，万雪夜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观察到：除了春桃跟自己，秋露没有其他的朋友。她不知道春桃能不能听见秋露说话，经常揣测着秋露是否还有别的“有缘人”。
　　某一天，她向秋露问起来：“除了我，你还可以跟谁说话呢？”
　　秋露解颐道：“只有你一个人哦。”
　　这时候她又不免高兴起来，仿佛全天下最好看最馥郁的那朵花就握在她手里。于是她开始每天都盼着见到这朵花，或许说不上话，也不会故意去找些什么话题，就只静静地看着她，心底也跟吃了蜜一样甜。
　　她明白这或许就是“相思”。
　　
　　一年很快到了头，万雪夜蓄起了长发，也不管好看与否，全数撩上去扎了个马尾就算了事。聆秋露也并没有因为冬天到了就没有衣服穿了——整个冬天，她的装束都以杏白色为主，系着金黄色腰带，由于树上被挂满了红色的祈福带，她的头上就点缀着一根红色的丝带，斜斜的从发丝中穿插进去，和着发丝编成一条细长的麻花辫，坠在耳畔，非常可爱。
　　整个学堂里，万雪夜的功课做得算是非常优秀的，今年学期结束的时候，杏花君点名表扬了她，并对她寄予厚望。私下里，杏花君也对万雪夜的父母议及此事。万曙天是个老农，没上过学的，徒有一身蛮力，干活是有模有样的；恋红梅虽只学过一些皮毛，也只认得两个字，平时都在家做些家务，万曙天从不让她做脏活累活。这夫妻俩拿定主意，不肯让万雪夜埋没在了这穷乡僻壤，况且在寺里念书用不着花费银两，一拍即合似的，央求杏花君一定多加照拂这个孩子。
　　“那是自然，不过，只有一点······自此之后，雪夜得伪装成男子······”
　　
　　“雪夜！雪夜！”聆秋露叩响门扉。
　　“你来啦？”万雪夜解开门栓。
　　恋红梅在屋里生火取暖，时值除夕，漫天的雪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大地上一片素白，望也望不到边。聆秋露穿着一身杏白的绣花短袄，披一件红色披风，万雪夜见她发丝都被雪浸润，赶紧拉她进了屋。
　　恋红梅为聆秋露端来一杯热姜茶，拂去她发丝上的雪，问道：“恁孩儿是来找雪夜玩儿的吧？”
　　万朔夜立马强调说：“义母，你忘啦？我现在叫万朔夜。”
　　聆秋露惊讶地抬起头：“为何？”
　　万朔夜解释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名男子，我要考取功名！”
　　恋红梅笑说了几句话，兀自忙去了。
　　聆秋露握着滚烫的杯，无言半晌。万朔夜轻轻捧住她滚烫的手心，用手指一笔一划写道：朔夜。
　　聆秋露紧盯着她：“朔夜，今天，再做回雪夜好不好？从明天开始做你的朔夜。”
　　万朔夜不解：“雪夜和朔夜都是一样的。”
　　聆秋露收回手，双眉紧蹙，仿佛欲哭。
　　万朔夜不忍，于是轻唤道：“你千万别为此伤心，我答应你就是了。”
　　聆秋露为她换回一身女装，绾好发髻，戴上一枚小巧的金叶白果钗，那面庞也不算精致，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皮肤像是茶叶蛋，尽管滑嫩，却不比树精的白皙。偏又给秋露瞧出几分英气，秋露不舍这女子，双眉越发紧蹙。
　　二人与家人协商好，去到镇上玩耍，这时已经走到山脚下，离镇上至多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二人走得筋疲力尽，山林中偶有野物出没，人迹罕至。聆秋露无奈变出一辆牛车，乘着它往镇上赶才不费脚力。
　　雪不约而至，渐渐地漫过了对面的山，被淹没了的视线，只能瞧见车辙印。万雪夜被风雪裹挟着逼到角落里，眼前模糊不清，她伸手探到了聆秋露的衣角，聆秋露则紧握住她的手掌。树精不惧雨雪，却见万雪夜不由分说地解下披风，弓着腰为她遮掩，只听她道：“秋露你别怕，抱紧我！”
　　聆秋露拽着她，迫使她蹲好，二人面对着面，温暖的鼻息萦绕在彼此之间，一时竟腾起一股暖意，渐渐染红了耳根。聆秋露为她拨开乱蓬蓬的碎发，捧起她的脸，一双黑瞳穿透了风雪，正看向她，只听聆秋露道：“没关系的雪夜，马上就到了。”
　　于是二人紧紧依偎着扛过了风雪，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天色渐渐明朗了起来，二人终于来到镇上。
　　抢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根红柱，柱顶燃着两簇火焰，为照明所用。万雪夜忽觉陌生，虽则她不爱出门，但是短短几年间，镇上就变了样，着实使人好奇。于是二人绕过镇口的通天石碑，转眼间，镇上景色暗换，来时大雪漫天，此地却浑不似刚下过雪的场景，这里的人们虽则都裹着御寒的袄子，却似乎处于鲜少下雪的南国，根本寻不到半片雪花的踪迹。
　　这天似乎是赶集的日子，丈来宽的街道上人们埋着头摩肩接踵，街边一爿爿商铺张灯结彩，挂出高高的幌子，斗大的字在万雪夜看来却糊作一团，仿佛有什么雾气萦绕在它们的表面。
　　真是奇怪！她心下暗忖。
　　她俩穿梭在人群中，聆秋露很贴心地挽着万雪夜的胳膊，带着她远离人流。聆秋露附耳说道：“跟着我就行了。”
　　万雪夜有些受宠若惊，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
　　“嘘······这里是鬼市。”
　　万雪夜惊奇不已，定睛瞧着那路上的行人，细看之下，那些“人”面色皆惨白，脚下没有承托之物，堪堪悬着······骇得她紧紧依靠住聆秋露。聆秋露攥紧她的手，带她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里是一座老旧的大房子，门口的仙鹤，房子上的五彩缤纷的剪纸花以及雕梁画栋都彰显着这家主人的养尊处优。走近了一看，那匾额上写着“天工坊”四个大字。
　　“天工坊？这是什么所在？”
　　万雪夜刚问出此番话来，门口就迎出两个僮儿，双螺髻儿绾，圆领白袍穿，腰系黄绦，腮染猩红······一副纸扎的人偶样。随即，纸偶竟开口说：“聆姑娘，您要的东西，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二位请进来吧。”万雪夜只觉惊奇，便随聆秋露进去了。
　　甫一踏过门槛，万雪夜就忙着惊叹此间竟是万宝阁一般的所在！大厅宽敞，内设烛火若干，整个房子亮如白昼。房内有八面墙，每一面都凿出整齐的壁龛，每一个壁龛中都摆着一件宝物。中央设一螺旋阶梯，上承一座小屋，扃牖洞开，其中一三首六臂的老人竭力向门口探出身子来，给万雪夜吓个正着。
　　“别怕别怕，”老人嗫嚅地说着话，随即将身子扭过去，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聆姑娘你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尔鱼，小心点儿，去拿出来吧。”
　　其中一名叫尔鱼的纸偶得了命令，跳跃着上了二楼，不一会儿，只见他长袖掩盖了手，托着一枝笔下来了。
　　聆秋露检查了一番，谢过天工坊众鬼便和万雪夜离开了。
　　出了门，聆秋露带着人七拐八拐，很快就出了鬼市。
　　万雪夜正纳闷间，周遭又已暗换芳华——只见身后是一座长满枯草的小山似的坟头，坟前烛火兀自燃着，幽幽然骇人得紧。万雪夜朝坟头瞧了一眼，顿悟道：“莫非刚才是进去这里面了？”
　　聆秋露望着她的眼睛，缓缓点头，笑道：“好像是。”
　　万雪夜无奈地蹙额：“你去这种地方不会遇到危险吗？还有那支笔是？”
　　聆秋露道：“当然不会，这支笔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万雪夜接过笔，喜形于色，那是一支兔毫笔，毫毛尖圆如枣核。她摩挲着笔杆，那笔杆被抛光打磨无数次，刻上笔名“占鳌”，以及出处——天工坊。
　　“你喜欢吗，朔夜？”
　　万朔夜定睛瞧着聆秋露，扑将过去，二人撞了个满怀。只听万朔夜道：“我喜欢！”她在心里默念：我还喜欢赠笔之人。
　　part3--------------------------
　　冬辰里的时光不太长，很快，雪停住了脚步，万物复苏，石榴寺里那棵满枝雪的银杏树终于抽出嫩叶，聆秋露果断换上绿装。
　　万朔夜和家人商量好，为了迎接明年初春的童试，她将在石榴寺里住下，每月十五可准回家一次。这样一来，万朔夜便能专心攻读，除此之外，每天都能见到心念之人，便也少了些学杂之余的苦闷。
　　孰料她竟与聆秋露同住一间房！这厢便是诗文里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五月的夜里已有些热了，惹得墙外的蛐蛐儿欢快地高歌，惹得墙里的聆秋露轻轻地摇扇子，为万朔夜驱赶着蚊虫，待到万朔夜困倦不已时，二人才相互打趣着卧塌。
　　烛台上的灯兀自亮着，临了万朔夜才注意到，便要下床去吹灯。聆秋露侧过身，摇着扇子，轻轻罩住了她的脸，骤然间，二人的脸笼罩在同一片阴影下。聆秋露眼里含着怯意，似笑非笑地望定她，继而缓慢地靠近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万朔夜手心里全是汗，十指深深嵌进锦被中，像是攥住了彼人的心。
　　忽然，视野全然漆黑一片，料想是聆秋露使了什么法子将烛火吹灭了，万朔夜打这儿起更紧张了，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烫，越来越近，两片自树上跌落的桃花瓣在暖风中碰到一起了，风随即把它们分开，各自洋洋洒洒地落地上去了，颜色被黄土衬地更红。二人仿佛置身水底，对外界充耳不闻，抱在怀里的人身上冰冰凉地，万朔夜只觉熨帖至极，不愿撒手。
　　“夜娘子，放手啊！”聆秋露作势推脱，忽有些羞赧。
　　万朔夜一听，立马松了手，只觉得脸上烫得骇人，于是问道：“你······秋露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聆秋露转身背过去，继续打趣说道：“朔夜，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万朔夜聚起目光，黑暗中瞧着她窄而薄的背影，瞧着她如瀑的发丝卧在身侧，只敢轻轻地拾起一缕，放在鼻端轻嗅。
　　而聆秋露的发丝亦如树梢最嫩的叶子，风吹牵动的丝毫动静都会被树干捕捉，聆秋露感受到发丝正温柔地搭在万朔夜的手指上，忽觉五内俱焚，说不出道不明的心酸劲儿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忌惮妖与人的殊途，更加忌惮自己会将万朔夜带上没有退路的歧途。
　　她只能忍。
　　她忍着不与她见面，连夜晚也回归本体，便是日晒雨淋，也好几天不现身见她。
　　万朔夜终于也忍不住了，想要问个究竟，她手握占鳌笔，便来到院里那棵苍天大树下。“秋露姑娘！你出来好不好？我想跟你说说话！”
　　半晌不闻回响。
　　万朔夜便是真恼了，也不会说什么伤人的话出来，她偷偷抹下两行泪，把占鳌笔放在石桌上，转身便离开了。
　　就在万朔夜心灰意冷之际，聆秋露蓦地喊道：“你真的不要了吗？”
　　万朔夜立刻转身，喜形于色，三步并做两步奔到聆秋露面前，在腹中打了个草稿，也不顾羞地道：“我只想要你，我要它干嘛？”
　　“你必须得收着，无论如何，就算我有一天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你也得替我好好保管它，就像对我一样好，可以吗？”
　　“我要了它，还能要你吗？”
　　“要？你怎么要？”聆秋露一哂，继续道：“我是妖怪，你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是神仙吗？”
　　“神仙和妖有区别吗？我是妖你也要吗？”
　　“我要！”
　　只听万朔夜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你所顾忌的我都明白，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怕，我不怕他们戳我脊梁骨，我不怕众口铄金的事儿。我本该活成男人那样，可是我偏为女子，为何我不能像男人那样爱你？所以我最关心的，只有你的感受。”
　　聆秋露拾起笔，两人在对视的瞬间紧紧拥抱在一起，其中一人已啜泣着：“我只是······不想你平白······平白无故遭人排挤······”
　　“聆儿莫怕，”万朔夜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你要是能一直活下去，就等我的转世吧。”
　　只听聆秋露说道：“来世卿当做男，我为女子相从。”①
　　万朔夜是念书的奇才，在次年春寒料峭的时节里顺利通过了县试，于四月里顺利通过了府试，成为正式的童生。村里人虽种了一辈子地，睁眼瞎子一个字儿都不认识，却都为万朔夜感到高兴，村儿里出了一个读书人，简直破天荒第一遭！于是料定是石榴庙里的佛祖显灵了，纷纷踏破了门槛儿给佛祖烧香。
　　万朔夜悄悄地爬上庙里的屋顶，屋顶上正有银杏儿蔽阴，无人瞧得见树后面的情景。屋里头是来进香的香客，屋顶上只余万朔夜徒增无趣。考中功名确实是好事，虽说考中童生却算不得什么功成名就，却是多少读书人苦苦追求的东西。万朔夜自知侥幸，无甚欢喜。
　　忽地，聆秋露整理着衣袂从树中走出来道：“恭喜你呀朔夜！”
　　万朔夜垂着头应了。
　　“你不高兴啊？”
　　“没什么好高兴的。”
　　“为什么？”
　　万朔夜便掰着指头一一道来：“越是参加考试，回家的时间就越短，以后我就越是见不到你。”
　　“谁说见不到啊？你忘了我是什么了吗？我可以藏在占鳌笔中，这样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可是此去路途凶险······”
　　“我还可以保护你！”
　　万朔夜终于露出笑容，答应了。聆秋露见她厢这常为自己着想的模样，终是不忍心，便张开怀抱将她揽入怀中，抱了许久都不放手。
　　良久，忽闻屋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二人这才松开彼此的怀抱，万朔夜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却瞧见一众魁梧的大汉将村民撂倒在地殴打，供台早已被推翻，为首的那个青年不住地嚷嚷着：“万朔夜呢？给我把万朔夜叫出来！”
　　见此情形，二人再也忍不住了，火速下了檐，冲进屋内。万朔夜喝道：“住手！”
　　聆秋露还没落地，忽觉难受，顿觉不妙，于是捏了个诀将自己隐了。
　　那为首的青年闻声回头，眼神飘忽着草草打量了她一番，眉毛轻挑，做出个不屑一顾的表情，连哼声都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万朔夜道：“何故伤我村庄百姓！”
　　为首青年不悦道：“你就是万朔夜？跟我出来，我保证不为难他们。”
　　万朔夜咬牙切齿，狠狠瞪着那青年，孰料刚迈出庙门半步，便被众恶人连拉带拽地拖出去摔在了地上，牙齿狠狠把嘴皮子嗑了道口，血腥气味瞬间溢散在她鼻尖。
　　“怎么这么不经摔啊，跟个娘们儿似的！”
　　众恶人数落声刚落，一顿拳风脚雨便落在了万朔夜身上，万朔夜欲还手而不能，挨着痛挣扎着。
　　这边厢聆秋露也不好受——她只觉浑身上下如万只蚁啃噬、如三昧火灼烧，仿佛根基已坏，树将倾倒！她险些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是万朔夜一声痛呼传入耳膜，使她隐身之法顿时失效，随即将众恶人一概撂倒，扑上前去将万朔夜紧紧抱在怀中。在场之人无不唏嘘。
　　那日过后，聆秋露便终日昏昏欲睡，一倒不起。万朔夜则寸步不离，险些熬坏了身子。村里众人明白俩人的心思，尽管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搬不到台面上来说，但是大家伙都当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苦了这对佳人。
　　聆秋露好不容易清醒一次，于是说道：“夜娘子······”
　　万朔夜紧紧攥着她冰冷的手：“我在！”
　　“你不要难过，我好像······不能看见你高中的样子了。”
　　“为什么？怎么会呢？”说及此，万朔夜早已潸然泪下。
　　“你可知道，我为何能在佛门重地存活······”聆秋露自顾自地说道，“因为殿中佛像已裂，闹事之人有备而来·····请了个法力高强的道士······”说及此，聆秋露已是消残蝶粉、颓容愈深，匍匐病榻上，憔悴不堪细瞧。似是红衣褪尽的枯荷，风斜之、雨凋之，只留碎珠残影——既是草木，四季于她徒留风花雪月与寒暖，复苏的机遇只能苦修来世。
　　不知万朔夜哭了多久，哭到太阳落山，哭到院中寂然，哭到手中空余一枝鲜活的银杏树枝，她悲痛不已，在这世间孤独地活到死去，她宁求一死。于是待到她哭得再无泪水，她仿佛丢了魂似的走回房间，拿起抽屉最深处的一个小玩意——那年冬天她送她的银杏果发钗。发钗珠辑全然散落于地，她吞下那枚长得精巧的白果，但求白果遂她的愿，永远将这段故事藏于喉中，落腹不能。
　　
part4---------------------------

　　公元2021年，万朔夜在清早醒来。清晨第一件事：在床头放置的笔记本上写下“正”字的一划，距离那天，已经过了整整3739年，笔记本都写不下了，从毛笔字书写换到钢笔字书写，整整三千年，每天清晨醒来都会回忆起从前······
　　她死了，不过没死成，生死簿上只写着“万朔夜永寿”几个字，管事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把她轰出地府。
　　在那之前，她在茫茫众鬼中苦苦找寻聆秋露的影子，末了匆匆见了一面，聆秋露告诉她：“用占鳌笔考取功名，再将它种回土中······”没讲完的话，究竟是什么？三千年也未得果。
　　那日过后，镇上那闹事青年带了一波打扮奇怪的人，说是帮乡亲们驱除邪祟的，结果他们洋洋洒洒将庙中银杏树给砍了，那日万朔夜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知情。后来知悉此事，更觉心如刀割，在家好几日不出门，决心要将书读出个名堂来。
　　之后的考试便如同有神鬼暗中协助般顺利，功名考取到手后，她将占鳌笔重新种在原来被砍到的树桩旁，并将寺庙扩建，改名为“聆音寺”。在历史的变迁中，唯独这座庙宇不受战火摧残，不被世人给遗忘。
　　万朔夜洗漱完毕，打开清早的电视，城市频道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
　　“我市聆音寺千年银杏迎来属于自己的季节······”
　　“······”
　　万朔夜将行装打点好，出发自驾去到了聆音寺。
　　她穿着黑色的风衣，在风中踏着金黄的落叶拾阶而上。
　　聆儿，你的夜娘子来了。

[ 此帖被江里皓玉在2024-08-16 23: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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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09【万聆】未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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