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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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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06-02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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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2 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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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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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現在過得怎麼樣？」劍子用叉子捲著義大利麵條，午後的咖啡廳非常安靜，他們坐在被陽光照得十分明亮的窗邊座位上，寧靜使他們餐具碰撞的聲音被每個細微空間給包含了，甚至站在最遠的角落都可以清楚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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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啊，現在是我的放假時刻，你知道，我是回來放假的。」龍宿依舊是優雅的，這點始終沒有改變，「倒是你，劍子，你變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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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劍子摸了摸下巴，「都沒運動的關係吧。我看你也都不運動的吧，美國不都是高熱量食物嗎，奇怪為什麼你都不會長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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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質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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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看起來還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國中的時候，你還記得嗎，我們體育課打羽球雙打的時候都被分在同一組，你總是站在原地不動，球到你手上才打，累得我上完課就癱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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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下一堂數學課老需要我罩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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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數學本來就爛啊，唸了三年中文系，我現在連開根號都不會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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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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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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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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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考研究所吧。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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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古典音樂再如何也無法普及大眾，不管是國樂還是西樂都一樣，如果回來臺灣找工作，可能會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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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這種人怎麼會甘於當個小小的音樂老師，當然是要當個偉大的音樂家對吧？就像如果你是我，你會想要當個偉大的作家，而不是小小的國文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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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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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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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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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是一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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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宿眉頭一皺，沒有繼續說下去。兩人沉默的五分鐘內，慢慢解決了桌上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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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得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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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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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起來不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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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不知道我的開心應該是什麼樣子，也許我的心情很雀躍但你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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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應該要笑，把你的酒窩露出來，但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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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開心就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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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應該這樣的啊。我知道你的開心是什麼樣子，我們當了很多年的死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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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很多年死黨跟知道我的開心是什麼樣子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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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是一回事，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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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不想跟你辯。」龍宿將最後一根麵條送進嘴裡，用餐巾紙抹了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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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午後陣雨霹靂啪啦掉了下來，敲得窗戶叮叮咚咚一陣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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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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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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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子瞄了瞄龍宿，略頓頓方說：「你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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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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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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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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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生什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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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算了，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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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很多，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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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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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話變得不直接，拐了很多彎，最後還是只說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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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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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有很多事情你不願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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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累了。我覺得說了也無法讓你理解，你一直在用你的觀點強加在我的語言上面，那讓我覺得無法溝通，因為說到最後你還是會用你的語言來反駁我的語言。但我今天能跟你見面其實是很開心的，我還是一直想念你，只是我覺得要繼續解釋我的話很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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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有反駁你啊。我只是，想要回到國中的時候那樣，如果你說你肚子餓，我就會說你沒有表現出肚子餓的樣子，你會說我為什麼要表現出肚子餓的樣子，我說你表現出肚子餓的樣子我才能明白你肚子有多餓，你會說那我告訴你我非常餓，餓到可以把你吞下去，我會說你騙人你看來不像……於是我們會連續吵上二十分鐘，最後兩個人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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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的是因為我們太久太久沒見面了吧。我不知道，無論如何都無法回到過去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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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這沒關係，兩個很久沒見面的死黨，碰在一起時怎麼會有不一樣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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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個性變了，也在不同的環境下生存，那就有關係了。你說了，我變很多。雖然本質是一樣的，我們還是一樣瞭解對方，但卻無法瞭解對方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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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子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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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造成我們隔閡的元兇也許就是語言吧，因為語言作為橋樑，但走過去之後我還是無法變成你，我仍然無法瞭解你內心的語言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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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麻說隔閡那麼嚴重？只不過是，我覺得我似乎開始無法瞭解你了，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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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跟我也開始無法瞭解你是一樣的道理。所以我說了，無論如何都無法回到過去那樣，沒有心機，大家能吵來吵去而只當做好玩，我不知道，我覺得到了這樣的年紀，就開始會計算怎樣做才對自己有利，就像我覺得解釋下去很累，於是我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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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變很多。對我來說，你是新的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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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改變讓你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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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喜不喜歡的道理，重要的是你開不開心。你開心，我就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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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宿笑了笑，服務生上前撤下杯盤碗叉，換上餐後甜點。窗外的雨聲忽大忽小，下下停停。咖啡廳依舊是十分安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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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與許多年不見從美國回來的Ｙ見面，竟讓人有種想哭的感覺。無論如何，都不是那麼愉快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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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是不愉快，只是不那麼愉快而已。其實彼此都擁有彼此一部份的回憶，然而中間的空白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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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碰觸的。仍然是互相喜歡對方這個朋友，仍然是互相理解對方的習性，然而還是有什麼東西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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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了，於是語言就成為造成誤解的偽裝橋樑。這就叫鬼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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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龍宿與劍子的曾經絕裂也是由此而成。
[ 此貼被涉江在2007-06-02 01:04重新編輯 ]
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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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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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06-02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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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是連接彼此的橋樑，
c80"8r
前段裡，在劍子的想法中，龍宿應該有的是怎樣的回應該有怎樣的表請都已是有預先的設想了，
KFCQYdI`d
所以當龍宿表現了不一像樣舉動時，劍子就會加以其他自身的觀點來解釋，
0Og/47dO.2
想將眼前有一點不一樣的龍宿和記憶中那個總和自己無異議鬥嘴的好友連結在一起，
T\<M?`Y
想將龍宿引導為那一個他最要好他曾經最熟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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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子沒有錯，只是害怕改變，怕兩人回不到過去的相知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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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龍宿則正面的去面對了兩人的改變，所以才會有關於溝通的那一段話，
Pl`Bd0
即使不是自願的，但長時間的分離再加上生活在不同的社會背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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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事情不是自身所能掌控的...
/3xFd)|Ds
相較於劍子的努力尋找現在中過去的影子，龍宿卻明白了兩人以不如以往般的親近，
Q*TQ*J7".X
至少，在溝通方面，已不再擁有以前即使不說出口對方仍能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的默契，
=|DkD- O
所以對龍宿來說即使因為見面而很開心，但是最後卻因為劍子的態度反而不知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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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G23!qV
很喜歡劍子最後那一句
6|>" 0[4S
>>你開心，我就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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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即使兩人都有所改變，但只要再相處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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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在彼此的改變中摸索出新的相處之道。
7KYF16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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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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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很有感慨的一篇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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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也有一位分離很久的青梅竹馬的好友，
'Gm!Jblo@
分隔許久再見，總覺得兩人的相處和文中劍攏二人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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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應該是熟悉的人，但是每一段話題幾乎都是在其中一個人的某一句話後以沉默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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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見面前的期望很大吧，所以在吃完飯回到家中時的失落也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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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再相處久一點之後，雖然不能回到過去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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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還是多少能找到熟悉的影子，畢竟本質並沒有改變太多(像喜歡或討厭的人事物等...)雖然可能有小小的誤差，不過只要每確定一樣，就覺得好像又多了解對方一些，
7ZR0M&pX
希望大人能早日找到和您友人的新相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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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50 (by 晏雪)
傳說…
總是在時光的河流裡流傳，
在歲月的波濤下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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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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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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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謝謝君的鮮花以及回覆，我看了之後真的很感動。
3mnL V*aRt
其實在寫這篇之前我一直在想，把我自己的失落經驗投射到龍劍身上讓讀者接受這種沉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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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太過可惡了一點。但我想或多或少這可能都是每個人曾有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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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境脈絡的不同形成隔閡和誤解，覺得話不投機，明明就是互相關懷的好朋友卻難以溝通，
r]K0 ]h@B
這讓我感到心情低落，並且不由得想到人都會改變這樣的層面上去。
^AC+nko *
但我相信喜愛對方的心情並沒有改變，可能會因為對方的誤解而感到生氣，但不會因此討厭。
kdZ-<O7@
我很喜歡殘雨的解讀，關於劍子的尋找過去與龍宿的面對現今。
U7Sl@-#|
我也樂見文中的兩人能夠找到新的溝通模式，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回到過去，但未來他們仍會為對方而存在。
u6CM RZ$
也謝謝殘雨的祝福及鼓勵，其實在看到君的回覆後，我的心情就好得多了。：）
SJY"]7
5ju CeG+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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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Ｙ說，也許過不久我們就又能漸漸適應了吧。
_{@}Fd?o
Ｙ說，但不久我們就要出社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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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突然感到悵然若失。
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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