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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道侯伏在被枕上,急促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天色仍旧深黯着,刚过四更。外面的雨声不知何时止歇,疏落花枝敲打窗棂,间或有流水声淙淙漫漫的传来,却更显寂静。 K:#I
掠开帐幔,外间烟气袅袅升腾,一丝一缕细细的盘旋缭绕,是熟悉多年的熏香味道,还有沁入窗纱的水腥气,透露几分早春的寒凉。 _TQ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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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披衣坐在旁边,恍惚问了句话,弑道侯敷衍着嗯了声,太君治看他一眼,吾问你,就这么想吾死么。 h^(*Tv-!
太君治俯身贴近了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在他脸颊颈侧,温凉如玉。弑道侯渐渐回过神,偏过头躲开,他累的已经没什么力气,不想对那人说什么,根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眼下分明是睡不成了。太君治倚在床头,是旁人难得见到的散漫姿态,衣襟松松掩住,肩上靠近锁骨的地方有道细长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aNsp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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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兴师问罪,不是也该去破军府?弑道侯慢慢撑身坐起来,冷笑着,或是你根本动不了他。 l L@XM2"
吾现在是动不了他。太君治随意顺着手中深色的发束,但吾有的是耐心,更可以从别处着手,反倒是你这么急躁,不怕他怪罪么。 eF-."1
弑道侯淡看窗外,一脸的无所谓,事情已经发生了,结局令人失望,但莫名又有种庆幸,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心情更烂到了一个新境界,如今什么都不想废话了。 @>2i+)=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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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应约去破军府,他那位好友正思谋着怎么摆平紫微宫派出的调查人员,听说带头的居然是那个人,弑道侯的脸色比当初听见太君治没死的消息还要精彩,这是逾职好不好!破军府是做什么的,抄检查证扯上御前统领,吾算见识了。 Zaf:fsj>
让破军府来?军督大人嗤笑一声,好啊,吾查什么?吾说你是清白的,外面谁信。那人主动请缨,圣帝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约摸只是嫌他在宫里整天惹人上火,干脆打发出来做点正经事。 9`X\6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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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督大人很淡定的让他坐下喝茶,道,多年没见你抓狂了。 q01wbO3-"
弑道侯冷笑,香独秀查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抓狂。军督大人摇头,错,第一,被查不算大事,麻烦的是来查你的人;第二,就算是香独秀,他来查吾也是查不出什么的,但你不一样。军督大人站起身,吾说过搬倒天机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吾也觉得那人碍眼,但做这事之前你该和吾商量下不是?现在怎么办,诶,你别这么瞪着眼睛看吾,怪吓人的。 Q1I6$8:7
弑道侯深吸了口气,人都死了,他能问出什么。 3J|F?M"N7
谁说死人不能说话。军督大人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留下物证。见弑道侯无语,又不无讽刺的说,暗杀这种事,天府院毕竟没破军府内行,院主以后行事还是三思的好。 5 ,B_u%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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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鸦山一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勉强够得上惨胜。这是雄王被擒后残宗的初次反攻,于是格外玩命,打到双方几乎都弹尽粮绝供给不足才消停下来。流霞如火,残破的旌旗浸在被血水染红的溪流中,落日映照下的土地一派萧瑟苍凉。最后一阵太君治同如今带领残宗的副首领远远打了个照面,道,不差。想起先前递的战书,又说,杀气太重了,不好。 MKD1V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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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首领养了只寒鸦,血琉璃般的眼睛如同淬火,利喙尖爪,所经之处境况极其惨烈,干仗完毕也不回窝睡觉,奉命前来敌方阵营搞破坏,谁赶它它掐谁,一爪子挠过去血流满面,要不就啄眼睛,该说,是十分的不厚道。 ' ;Fn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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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满头黑线,一时居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众人默默看那鸟儿嚣张着,飞到天机营的帅帐跟前却诡异的安静下来,只在低空不停的盘旋,盘旋,复盘旋……保护主帅的一众侍卫盯的眼睛都酸了,寒鸦仍旧悠然自得的盘旋。于是有人猜测,是不是看中了院主戴的帽子,想叼走做窝? 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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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治无语,突发奇想招了招手,寒鸦拍拍翅膀,居然俯冲下来,停在太君治伸出的手臂上。哎,小东西还挺有意思。刚说完,远处传来一声明亮悠长的呼哨,寒鸦眨巴眨巴眼睛,叫了两声,歪着脑袋轻轻在太君治手指上啄了一口,又飞走了,身后是一群目送它离开神情囧囧的天机营精锐。别人还好,擎羊殿一名新晋的殿将貌似有些接受不能,用手捂着眼睛背过身去。十锋你怎么了?太君治问道。那殿将十分无语,默了半晌,道,眼睛进沙子了。 SaAFz&W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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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数日,千军万马刀林剑阵太君治没有伤到半点,临班师回朝却出了意外。收到消息的时候弑道侯正坐在书房批公文,一旁破军府主靠在软榻上逗猫玩,刚刚才吵过一架,谁都不理谁。 H0gbSd+
弑道侯点头,知道了。让来人下去,然后倒在椅子里发呆。 li'YDtMKCY
吾担心什么来着,出事了吧。军督大人说了句,弑道侯没答话,回头喝茶捏碎了一只杯子。 U!?_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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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冷箭,两枝被那人身边的侍卫挡开,最后一箭射中了一旁随军出征的文华殿主,当即救不活了。派出的杀手还有一名,也伤到了那人,但终究还是失败,据说是被太君治身边的随侍殿将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p\tm:Q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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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影十锋?弑道侯后来问,想起雨幕里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白衣少年。 GxI!{oi2
是。军督大人道,略略露出几分笑意,怎样,吾眼光还是不错的。 PI:4m%[
你的人?弑道侯挑眉,没有他,说不定已经得手了,哪里还会有现在的麻烦。 lH x^D;m6
麻烦?你以为死的是个殿主就不算麻烦了?军督大人冷笑,不灭口,天机院总有法子让他招出什么来——还有留下的蛛丝马迹,统统指着你,那些物证吾还得让十锋去毁了,这才算完。 u=?.}Pj
可靠么,吾看那孩子…… BB!THj69a6
吾也不能完全信任,但暂时没别的法子了,之前派去的人里只有他和那人走的近些。军督大人神情淡淡,瞥他一眼,吾还真不明白了,怎么一遇上跟那人有关的事你就——军督大人想起什么似的,忽而笑了下,别说你还念旧情,看着也不像啊。 TA`1U;c{n
是不像,这次算吾疏忽。弑道侯眼神微冷,好友说笑了。 IS{wt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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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锋回房换下潮湿的衣物,仍旧是一身白,箭袖束腰,衬的身姿格外修长。他很多衣衫都是白色,太君治无意中也说起过白衣很衬他,很好看。 HV!m8k=6
喝了点热茶,估摸一下时辰,该去值夜了。忙的话,太君治晚间总是在天机院后园的小楼里处理事情,又命人打扫出来一间寝房,累过头直接就在那里睡下,省事。 oim9<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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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还在下雨,太君治让他进来,小心别被风吹出病了。十锋一贯沉默,应了声,便静静站在书案旁边。烛光很亮,于是地上的影子也显得更沉郁,微微晃动着,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 +mmSf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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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格外忙,亥时了还没有歇下,太君治在推敲一份名单,十锋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想来应该是新任文华殿主的人选。没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侍卫通报,十锋正想去查看,太君治抬头道,你先回去吧,吾约了人商量事情。 +`7i'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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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扑面一阵凉风,楼外飞檐下悬着两盏灯笼,微微透出点泛黄的光。来人披着带风帽的大氅,遮住了眉眼,唇抿着,模样很冷淡。十锋从旁经过,觉得那人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似的,感觉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回头去看,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tqvN0vY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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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道侯推门进来,太君治没看他,捡起枝笔在名单上圈出几个人,又在旁边做批注,这份名单最后还要上呈紫微宫做最后定夺。 u<6<iD3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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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还没睡。弑道侯在书架前站着,见没什么有意思的书,索性随便抽下一本坐在椅子上打发时间。书很新,是那种长久不被人翻看的新,纸张摸起来硬硬的。太君治以前的藏书不是这样,以前没这么忙,闲暇时候泡杯茶,坐在窗边翻几页,半天的时间都能打发过去,书上还会另外写些有意思的话,有的很有见解,有的纯粹吐槽。弑道侯从前喜欢来这儿翻书看,多半是为看这些话去的。现在架上堆积的大多是公文函件,偶尔搁几本,也不像是那人的风格,跟装饰一样。 ?wiCQ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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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猜你会来的。太君治道,手底下的动作仍然继续,似乎在给什么人回信。困了去那边躺躺,吾还有阵子要忙。 MSQEO4ge
弑道侯想了想,果真站起来去里间躺下了,被子整齐的叠着,不过床板有点硬,一时睡不着。 hYT0l$Ng
他想待会儿太君治会来跟他说什么,或者说他还没弄明白自己来究竟是想干什么,印象中那人很少有失态的时候,越冷静越难对付,现在就是这样。弑道侯在破军府待了一下午,自己说过些什么都忘了,那位好友跟他嘱咐过些什么也想不起了。他盖着被子,又把披风拉过来搭在上面。太君治走进来,看了一眼,外面很冷么。 eueH)Xk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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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道侯有点晕,大概真是被风吹着了,头疼起来。太君治什么都没问他,这些年两人几乎没什么话说,差不多已经习惯。何况眼下的事情是心知肚明,他自己来了,就是一种再明白不过的解释,面对这样有点卑鄙的坦然,太君治还真不知道能说什么,又不能直接动手揍一顿。 Bw)/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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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渐渐摸不准眼前这个人的心思,年轻时候很多人都自己为是的聪明着,以为自己把一切看得很透彻,等到一拍两散,再见面却觉得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他……这不是什么潜意识在作祟,太君治很清醒,道不同,各从其志,但这样的分歧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时候两个人的较量已经需要用生死来作终结……他有点迷惑,但他不愿意看事情朝更坏的方向发展,这个更显而易见。 53;}N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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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吾变了还是你变了。太君治问,身体渐渐平息了躁动,他还不想睡,靠在床边问了句很不着边的话。 rxgbV.tx
吾没变,吾从来都是这样子。那人静静躺着,是你不愿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