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提醒︰ 本帖被 晏雪 從 布布文學 移動到本區(2010-10-12)
宛如折而复生的芸晖草,中原民众对嗜血族统治的反抗从未停息,年初有翠环山人牲的大规模叛逃,九月中长期隐匿中条山脉的正道残军突袭汾阳,非但全歼城内嗜血族及其仆从,也在前后五波血族援军的冲击下屹立不倒,尤其当嗜血者们逐渐丧失通话能力之后,失去补给后援的闍城子民和历年奋战不懈的苦境人都像是在漫漫黑暗中看见了一抹天际处隐约出现的曙光。 7Rf${W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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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引导人牲出逃一事的白莲之子素续缘被擒已经将近一年,身为度玛地牢的唯一住客和闍皇宴会的饮料提供者,能存活这么久实属不易。这样一间空旷沉郁的石室除了过于黑暗之外还是比翠环山外沿牲牢强得多,素续缘身处其中,很快进入不辨昼夜的糊涂状态,好在他日常还是坚持着每天沿着石壁散会步,除了每次取血后必然昏迷的几天,总体上他的生活还是很有规律的。清醒后拣块碎石在较软的石灰岩壁上刻写印记,随后绕壁散步若干圈,耗到进食时间,饭后行若干遍导引,休息一阵再次散步,往往散完了步会有人递水进来,喝些水以便吐纳养气,素续缘除了时不常担心中条山那些人行动是否顺利之外,倒有大把时间用在发呆和回忆上,幸好像他这样被定期取血必然会导致日常晕眩嗜睡,所以一天里扣掉睡眠也并没有多少时间需要他打发。 %(Ik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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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永恒沐浴在杀戮与荣耀中的闍城内部却已弥漫起不安的气味,嗜血族同化能力的消失尚不明确原因,也不能判断是暂时失常还是永久丧失,尤其糟糕的是族内几个擅长占卜的长老无一例外的丧生于闍皇与邪子的互斗,哪怕二者已在不久前暂时达成和解,眼下的问题也并不能因此得到解决。所以主城的议事厅前所未有的吵闹了二十多天,而且以闍皇邪子互相无视的状态来看,这菜市场般的罕见风貌还得持续下去。 w NlC2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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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的吵闹并不影响高悬天际的虚幻红月,这术法造出的月光既照耀在喧扰无度的尖顶塔厅上,也铺陈在任何一个勉强生存着的人牲面前,虽然光线浑浊低弱,也足够映照出些许渺茫的影像。 _h2axXF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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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踏着月色的血族又来挑选适龄少女了,人牲们趁着光看她们被带出牲牢,静默中互相打着眼色。窝在排水口的几个人散到四壁拐角处,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从栅栏边离开,跟在血族后面的狱卒用铁链抽着栅栏木杆,喝令他们照旧排成互有距离的方阵,并没注意其中有人蹲在壁角,指节有规律的轻叩着排水口处已经挡上的木板。 F/FUK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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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女孩一路被带进闍城地窖,她们不适应地窖里满插的脂烛,忍不住互相拉着胳膊,但都还镇定,跟着前导的侍从傀儡向更深处走去。 |^^'G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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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很难感到疲惫,但他们却更容易感到无聊,墨丘利厅里闍皇夜宴准时开场,厅堂里影影绰绰挤满了各色血族,尤其从四壁镜墙里看去更加壮观,这也是不少血族抱怨餐桌放得太拥挤,利口酒都快倒进他们袖口里了的原因。挑顶吊灯被风吹得哔啵作响,时不常就有滚烫的蜡油滴下来,只有闍皇身边的三队烛台静静燃烧着,一点火苗摇晃都不见,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闍皇夫人照例陪在邪子身边,絮絮叨叨的让他抬眼看看环绕四周德血族女性,虽然她们发髻上插着的长长羽毛都快搔到他眼睛上了。 }j^asu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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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中铜管喇叭发出一长两短的示意音调,闍城执事带领着一队侍从傀儡捧了与宴会人数相符的生命之水鱼贯而入,这种舞会前的娱乐节目完全是随机选择,拿到的杯子里既可能是蓝雪也可能是老鼠血,血族们走到闍皇座前鞠躬,取走一只圆杯,互相谈笑着打听别人拿到了什么。而闍皇本人微微晃动着手腕,若断若续的莲花清香顺着细长的杯壁升腾而上,执事在他右后方弯腰聆听他对这次口味的评价,顺便也报告蓝雪配血事宜的失败次数,闍皇指了指左侧侍者托盘上的第三只杯子,让维特带这个女孩去和蓝雪配血,并且特别指定就要今晚。 *U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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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被取过血的女孩还在清洗,笨重的侍从傀儡毫不避讳的走进来把被选中的女孩带出去,她被裹上一幅细布,在额头和心口滴上几滴异香的殷红液体,余下的两个捏着木盆边缘泪眼汪汪的目送她,还是不敢哭出声。 Tji G!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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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长期处在黑暗且寂静的环境里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而这幻觉又会随着时间由较清晰且频繁发作逐渐转向模糊隐晦且低发,当黑暗中的幻觉也被寂静渐次吞没时,身处其中的人类神经系统往往会依自身应激体制指令,陷入长期且难以逆转的麻痹状态。素续缘这样自幼接受佛家教育且内功底子属道门正宗的还好,非但有利于从前身处纷乱中的收摄心神,处在这极静环境下也能最大限度的发散感官,素续缘耽在地牢里潜心炼气,除了功体略有进益,于冲虚养静的根底也颇有生发,虽然免不了日常睡梦里发一两次梦魇,毕竟比正常人要强得多了。彼时浑身湿漉漉的少女正被侍从傀儡引导在前往地牢的台阶上,素续缘照例喝下一碗腥臭更胜以往的咸水酣然入睡,模模糊糊只觉得自身进到一处微白朦胧的地方,仔细分辨出是个水塘的摸样,说是水塘,似乎还要更辽阔些,至少在他视野所及之处看不到接岸线。 gJ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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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续缘忽然明白这是在做梦 ,自己站在水中并没有与水相触的感觉,至于水塘里密密匝匝生着的雪白荷花更是毫不真实,连清晰点的轮廓都没有,他抬手试图捏住一枝花茎,理所当然的没有刺扎感,犹如雾气,若即若离的很是冷淡。恍惚着他是在向荷花深处走去,身边只有大得出奇的白花,也不见荷叶莲蓬荷苞之类,显得这梦格外沉闷。除了忽然出现的一缕荷花芬芳游移不定,似乎是引他继续前行,又像是随意戏耍,一时素续缘觉得迷路了,又不生依恋的萦绕他周身,拉着他直向前方一朵更大于同辈的出水芙蕖望去,这朵也确实与别花不同,千重复瓣自淡黄荷蕊出层层叠叠铺陈而下,底瓣甚至肥大得直垂落进水面,整个花形庞然得似乎能把人包裹进去,素续缘闻着荷蕊沁出的暖香,伸手摸了摸看起来肌理细腻的垂瓣,有种意外的柔软饱满。这满塘的虚幻白荷随着不知来处的凉风摇曳脱瓣,已经身在花中的素续缘只觉得有一阵饱含恶意的寒气,不由得战栗着让自己更深的埋进花蕊中,被无限宁定的花瓣环绕成茧,像是陷入沉眠,又像是堕入深渊,直到迷惑中一股滚烫流遍全身,一滴冰冷的东西滴在额角,这才猝然惊醒。而那发梢还沥着水珠的少女低声抽泣着离开他,筋疲力尽的倒在他肩侧,看见他张开眼睛,忍不住哭得更厉害。 y3^<rff3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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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续缘吓得头皮一炸,赶紧坐起来,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想安慰这女孩,手伸到半路又尴尬得不知怎么好,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只觉得浓重的自我厌恶涌上来,到底还是不敢让她再哭下去,撕了一块或许干净点的衣襟沾上水给她擦擦脸颊,低声和她说对不住,转眼又觉得说这种话实在太蠢,犹豫了一会转而问她叫什么名字,这女孩勉强回答说叫阿陆,情绪稍微稳定之后向他的方向凑了凑,断断续续的告诉他:“阿爷要侬问你,中条那旁的人把汾阳打下来着,也有来的人讲把侬要等月亮朔时候开地道一齐跑出去哉,那地道要怎好开?”素续缘想了一下,也改用吴语跟她说话,详细交代了翠环山一处从未使用的纵贯地道,如何先行布置,如何避开陷阱,如何免得迷路,又如何躲避血族,确认她全部记牢后伸出手慢慢拍抚她背脊,并不多说什么。直到侍从傀儡拖沓的脚步声响起,女孩身上来自于他血液的残香渐行渐远,那一股神经紧绷后的浓烈疲倦席卷而来,终于把他淹没。 +ML4.$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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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阳城外开出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可耕田,这年头缺乏日光雨水泛滥,能广泛种植的也就是菌类薯类,找积水处开塘养鱼放虾也是日常食物来源。洛子商一干人入主城内的第一件事是出城抢攻来袭的血族援军,第二件事就是组织劳动力抓紧种薯点菌撒鱼苗虾籽,而且接下来的半年差不多也只有这两件事可干了……幸好洛子商这些年早把风流习气包好收起来,挥起镰刀收木薯的功夫不比正经农民差,至于每每下塘拉网时好念几阙自作渔家傲之类的歪词油诗的毛病,现今也被苗姑娘一拍一准的铁砂掌治得差不多了。 _?"P<3/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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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兴旺中的城市自然会吸引大批流落各地的游民前来投奔,汾阳城立城百年,全盛时住民百万家,血族统治三十年后仅剩十万余众,这次开进城里的兵力不过五六千,十月抵达的翠环山民约摸三万多,加上平时慢慢收留的游民,汾阳一城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中旬居然有了二十余万常驻人口,这二十多万中包括三万军士粗具战斗力,四万余编入健壮女子的预备役,这些主要劳动力定期操练,余时耕种。加上普通民众各司其职,汾阳城迅速恢复生机,再度容光焕发起来。 "]1 !<M6\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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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素续缘前往翠环山之前已经大致定下今后行动的各项部署,虽然其人至今仍然陷落闍城,洛子商这边还是一板一眼的按着计划照做,幸而现在的作物生长迅速,制备起军粮来便捷高效,眼下派去翠环山的探马也已归来,汾阳军民一时为明年五月的合战群情激奋,原定休假的年节期间也照常工作,只有家家门前散落的炮竹碎片都是厚厚一层,算是大众为这峰回路转的一年祈福禳灾了。 J:<mq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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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闍城血族们开始嫌弃牲牢提供的食料不够新鲜,大家也不愿意再出门狩猎那些人数稀少的野居人牲,所以由邪子提议划出后山一带以供蓄养人牲放风。这种事当然没什么人反对,何况近二十年闍皇已将日常事务交邪子处理,虽然他仍然在重要事务上保留最高决策权,但在族内长久不见重要事务的时候难免要欠缺了些存在感。 5L6_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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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会形式化的讨论了四五天,责成执事们率领傀儡去围出猎场,前后围了三个多月也不见个头绪,邪子很鄙视这些不着调的劳力,然而这磨洋工的恶习似乎在占领中原时就感染了素以敏锐迅速著称的嗜血族,三十年来扎根扎得越发积重难返,哪怕是尽掩三光的邪之子对此也无可奈何了。 w$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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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拖拖拉拉弄到翌年三月初,翠环山的人牲们每天以五间为一组进猎场活动,起初倒是有血族下场抓几只看上眼的猎物,慢慢也就算了,仍然让傀儡定时取血,照旧抱怨取上来的血质粗劣。 e[<v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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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牲们在后山找到了更多的食物,也隐秘进行着开启地道的事务。单凭猎场的狭窄范围当然不能成事,然而翠环山留存了无数阵法,传送几个人进地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四月中旬大致拾掇完毕,开始把牲牢里的孕妇转移进去,一是让她们管理食物,二也是保证她们的安全,汾阳城如有来人也会在这里休整。 [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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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续缘在那之后一如往常,可能是没看清她的长相,他也很少想起那痛哭失声的少女,心里反而对自己和父亲命运的奇异相似深感无奈。他现在经常摸岩壁上的刻痕,一天一天算着日子,姑且以此派遣心绪。 aQjs5R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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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盼着五月初五早点来到,可是越盼越觉得时间过得慢,阿陆和其他人一起躲在地道里,每天为种种事情担惊受怕,更加觉得长夜无尽。乱世里的妊娠比平时何止艰难了十倍,像阿陆这样的,第一个月高烧,三月时害喜,四月时痉挛,五月时出湿疹,第六个月又遇上她父亲被捕去榨血,她在潮湿肮脏的牲牢里哭得昏迷了好几天。她这孩子确实很命大,但他出生了以后又会怎么样呢?阿陆用木皮线穿着山菇,好几次戳到手。 t1Ty.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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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早时经营翠环山的一线生简直把整座翠环山改造成了超巨型杀伤性武器,除了攻击性超强,山里的逃生通道也是挖得四通八达,以致闍城刚刚落成此地时就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塌陷事件……这次动用的地道是对外用的主要信道之一,无论是可通过人数和安全系数都很适合作为八万人的出逃路径。 uX82q.u_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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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预定的日子,闍城忽然有三处塔厅失火,众人按计划进入地道,还没等整好秩序就有些人被自由冲昏了脑袋,非但对各处禁止入内的标识视若无睹,甚至裹挟了一些久在其中的妇女奔向陷阱方向,汾阳派来接应的人力只能尽量聚拢其余人数,不敢耽误时间立即开拔。 s7(NF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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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熟悉本地机关且术法娴熟的高手在制造混乱方面的本事是无可估量的,素续缘自行出狱,转手三道令符点燃那恶劣品味十分著名的塔楼——否则也拿不出那么多燃料来烧房子——顺带启动了处在闍城地下的另一条地道的自毁模式,等他在对外信道入口打开原有防御迷阵,不远处的邪之子也已张开羽翼对整座山进行狂暴搜索。这习惯单挑的邪之子甚至忘记了调遣闍城外围的血族驻军,仅靠内城的一千名低级血族漫无目标的胡乱查找显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自大与鲁莽向来是失败的必要条件,可见邪之子确实是个被教育失败的继承人。 }W2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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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地道里满是前人踩踏的泥泞,素续缘没走几步就发现了那些被困陷阱的人群,地道入口的迷阵此时已经被强力攻击,沿路虽然有其他防御毕竟作用有限。他尽力解了几处,指了方向要他们赶上队伍,自己又一头扎进另一个机关石室里。 `_Y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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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混沌阵的控制处设在内部,制造者又惯于把控制点做得只比岩壁突出一点,素续缘几乎把生门处的石壁全摸了一遍,按到墙根处觉得有具人体挡住了,只好把他挪开。解封之后一屋子人也不用指路,直接往主干道上跑了。 SvTd#>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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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续缘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昏迷的孕妇,发现她被人踩踏过,看起来五六个月的肚腹一直痉挛着,浑身也很烫,似乎是要早产。现在已经能听到血族追兵的声音了,他抱起那女子抓紧逃跑,一路启动机关,也顾不得其他石室里传来的求救声了。 {}.M(nP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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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环山外围的血族驻军在五月初五这天是被熊熊大火吵醒的,中条山盛产松脂,这回派出的突袭队伍更是不计工本的每人带了二十斤,他们四月二十日从汾阳出发,仰仗这半年来铺开建设的补给站一路急行军来配合翠环山住民的出逃行动。 tQR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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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里素续缘眼看没法赶路了,他怀里的女子痛的不断扭动,温热的液体也湿了他半身衣裳,他只好停下来四处观望,发现这里恰好是一处通风口,无奈之下顺着这通风口上到地面,勉强找了个山洞让她躺好,自己脱了外衣当做垫子,再以真气贯通她百会穴,这孕妇痛得厉害,仍然没清醒过来,反而是产门被刺激得又扩大一指余。他怕血腥味外泄,起身去给洞口设上术法,只留初升红月的稀微光线充作照明。回转时就听到尖叫,他赶紧把产妇上身搀抱起来,按摩她肚腹,也说些安慰话,试图让胎儿借着重力早点出生。知道那小婴儿露出了脑袋,小身体也随之滑出,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这女子被婴儿哭声惊醒,微睁着眼先看到了素续缘,喉咙里呜咽了一声,而素续缘抱起那双眉打着漩的小女婴,又怎么不知道这产妇就是阿陆? wh H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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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陆抖着嘴唇却说不出来话,素续缘想办法烧了草灰给她止血,问她想给小孩取什么名字,也问她现在感觉怎样,自己手里却觉得她体温越来越低,又运功护住她心脉。眼下药材是不用想了,连竹针都没有,只能空出手来招了一泓清水再烧热,尽量把母女两个打理干净,看阿陆抬了抬手猜是想要抱孩子,把那小女婴放在她胸前。这小丫头除了出生时哭声洪亮,现在倒是很乖的窝在母亲怀里睡着,小嘴咂咂的吸了半天没吃到乳汁也不见哭叫。而她母亲的脸色在暗淡的光线下看不出好坏,素续缘发现她六脉都是洪大浮躁,下身的血单靠草灰还是难以止住,他试图布出护元阵来保一线生机,偏偏他刚沾过胎血,一应术法统统用不了,这就算是无法转圜的绝境了。素续缘心里一片冰凉,接着又是一阵绞痛,把阿陆渐渐失温的身体抱得更紧,那无计可施的哀痛感逼得他到底哭了出来。阿陆最后轻声叫了一句阿爷,等到素续缘终于忍心看她时,这女子已经散瞳了。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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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面仍然是一片寂静的暗红光影,素续缘恍恍惚惚的拖了几枝木材回去,勉强钻出火星引着干草,再烧燃木头,潦草的一个涅槃架就搭成了。他把小女儿放在腿上,断断续续为阿陆念了往生咒和法华经第五卷。而小孩子出生了一天什么都没吃,早饿得啼哭起来,素续缘抱着幼儿,找了野生木薯弄熟嚼碎喂给她,又拉着她的小手在她母亲墓前拜了六拜,拿剩余的衣服把她包的密实些,二人一路往汾阳城去了。 u-s*3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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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也是不轻松的,尤其荒山野岭只能找到些草根菌类当做食物,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婴儿吃,所以走到第三天,素续缘只能迫不得已的割血来喂小清宁了,而且小女孩先天还是弱了一点,一口喂进去倒有一半是吐出来的,每每要他千方百计才能灌下让她不致饥饿的量,算下来这半个月流失的血液倒比在地牢里半年还多。哪怕这样喂着,小清宁还是有虚不受补的症状,精神反而越来越萎靡。素续缘一心想要找个城镇,可是他们身处绵延不断的青离山中,最快出山也要六七天,何况这一带的城镇仍然在嗜血族势力范围内呢。 kAV4V;y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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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清宁实在太小,成天无非是吃睡两件事,素续缘尽量拣在她清醒的时候休息,尽量找些东西来逗她,怕她在黑暗环境里呆久了看见光源不适应,失常冒着危险点起篝火让她看,也顺便弄些柔软的东西补充营养。可这两天她又点低烧,睡不安稳也醒不了太长时间,素续缘知道这是饿的,尽力找了野薯熬成糊灌进喉咙里,又弄呛了,清宁底气不足的哭几声,哭的他心都揪成了一团。 aB_~V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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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和清宁现在的身体状况,继续前行至少还有些生还希望,然而这希望也随着忽然下起的冻雨显得越来越渺茫,父女俩呆在岩洞里,外面雨水夹着冰碴子,砸的山石砰砰作响,洞里连篝火都没有,清宁偎在父亲怀里,额头敷着退热的药草糊,脸颊还是滚烫的。素续缘自己也疲倦到极点了,但女儿还在发烧,他不敢昏过去。向来神智这东西就不能由人力控制,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糊过去的,好像是他又喂了些血给清宁之后,又像是亲了她小脸之后,总之他在突如其来的恐惧里醒了,清宁在他怀里难受得挣扎,紧急刺穴也只让她吐出大块大块的暗黄东西,素续缘哪还顾得什么,但凡能喂的草药统统弄成糊灌下去,轮着番掐刺保命穴位,要不是幼儿气脉未开,他也是要用内功给她续命的。百忙中他还能想到自己幼时遭过的种种劫难,觉得自己都能躲过,自己的孩子必定也能平安无事。最后他有些疯狂的划开手腕,还把血灌进清宁嘴里,孩子挣扎着咽了一口,立刻吐出更多粘稠液体,浑身大大痉挛了一阵,然后还是安静下来了。 6o:b(v&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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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是停止了流逝,只有嗜血者的幽灵马车来去如风,划破了仿佛亘古不变的寂静。素续缘被捆成麻花样的扔在车厢后壁,感觉身体像是被烧成了灰。从青离山到闍城的三天路程转瞬即逝,一个血族在闍城大门前把戴上镣铐的素续缘拉下车,在他后背抽了十几鞭子,强迫他在所有人牲面前爬进牲牢里去。 %LM2C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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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环山的牲牢其实就建在过去玉波池的旁边,玉波池虽然颓败,池里还是有不浅的水,然而莲花是早就被毁了。素续缘爬到这里,身后只有一个傀儡跟着,两边也没多少人——毕竟逃掉的是大多数——于是他停住,在鞭打下站起来,像是忽然恢复了体力一样几步冲到池边,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tDC?S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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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