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6 【疏樓龍宿/穆仙鳳】穆仙鳳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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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0-10-16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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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 【疏樓龍宿/穆仙鳳】穆仙鳳紀事

第一話冬雪

“穆仙鳳，儒門龍首之高足也。年十二，以博學多志見稱于時，上奇而召之。入，侃侃而言、應對如流；出，喜怒不形於色。上喜，愈奇之，後與護法默言歆日出入于疏樓西風。上久不理事，凡朝政軍務之責，操鳳一人之手，而未有錙銖之誤也。陸華娥嘗言，仙鳳長眉豐頰，明眸善睞，蕙心蘭質，口齒噙香。詩雲‘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仙鳳之謂也。”—《儒門史鑒之女官列傳》

剛下過雪，沿途翠竹白皚皚一層積雪，顫悠悠的。時有東風襲面，簌簌直往下掉。路中央的青石階軟氈鋪地、十裡步幛，垂髫女子手提宮燈，五步一人，個個蛾眉輕蹙、瞳剪秋水，眉心一點朱砂痣，正是京下盛極一時的梅花妝。人雖多，但各依品階官位列序，個個端恭謹慎，連咳嗽也不聞一聲。

穆仙鳳才十歲，十指尖尖如春筍，裹著一領朱紅斗篷，說不出的嫵媚可愛。她的父母執掌各部執令，時常在女兒跟前閒話龍首的奇崛特立、卓煢不凡。久而久之，仙鳳的心底不知何時添了一抹痕跡，水墨畫一般，雖淡極輕極，卻終究不曾磨滅。

聽母親說，龍首終日閉戶不出，除一兩個摯友之外，向來不與他人交接，只有一年一度的慶祭大典才破例露一回面。這是仙鳳頭一回瞻仰龍首丰采，心怦怦直跳，雖數九寒冬、凜風烈烈，臉龐卻猶存一絲紅暈。時辰慢慢近了，遠遠禮樂聲大作，先是一對一對的儀仗開道，接著數十位女官打頭引路，個個姿容秀潤、儀態萬千，無論品貌、氣度，勝過路旁提燈宮女何止一籌。眾人紛紛跪拜行禮，目不敢仰視，仙鳳裙裾輕提，隨旁人下跪叩首。小孩子難免多一絲好奇心，偷偷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但終因年幼身矮，只遠遠瞧見一抹深紫衣裾，不由得心底暗暗納罕，儒家一向尊朱惡紫，龍首卻公然以紫為飾，未免出人意表。

龍首正位坐定，揮了揮扇，一旁的女官立即出列宣旨，“起。”

群臣再拜起身，殿內鐘鼓大響、芬芳馥鬱，不知源於殿前的香爐嫋嫋，還是群臣的體香熏香。龍宿性好奢侈，對臣下容貌、風度的講究更是推崇備至；慶祭大典又是儒門一等一的盛事，眾人不敢怠慢，往往提前三日香湯沐浴、齋戒靜心，冠帽、玉器的抉擇務求慎之又慎。此時殿上起跪之時環佩叮噹，倒是格外清悅入耳。

穆仙鳳因父母的蔭庇，隨群臣以及官宦子弟入殿覲見，但限於年齡、資歷，勉強恭立父母身後。隨後龍首賜座、開宴，各部執令依次獻酒致辭，殿內殿外一派泱泱上國氣象。穆仙鳳暗暗窺視龍首，孰料這一眼望去，竟成滄海桑田。之後的參拜、禮儀一概惘然若失，直到大典結束，這才幡然醒悟。一旁的父母望見自家女兒的憨態，不由得互視一眼，會心笑起來。龍首丰姿英華、神采醉人、如飲甘醪，別說不懂事的孩子，就連他們大人頭一回覲見也險些難以自持。這樣盡善盡美的人，怎能不讓人豁盡一生心力去效忠、效力？

回到閨房之後，仙鳳遣退下人，攤開一張雪白宣紙，提筆寫一兩行詩，又匆匆抹掉。淨手撫琴，但音節大起大落、始終調不成調。掀幾頁書，更是顛來倒去不入心，只一味凝視白木條案上的燭影搖紅，直到外頭敲門送晚膳，這才起身開門。仙鳳心下著慌，忙打發丫鬟退下，胡亂喝了幾口粥，和衣悶悶躺倒床上。剛合上眼，整個人就朦朧睡去，這一閉眼，竟是南柯一夢，荒唐卻甜蜜。至於穆仙鳳究竟所夢何物？筆者未嘗一觀，不敢妄言。

閒話休提，且說丫鬟門外候了好一晌子，正揉眼打瞌睡，忽聽房內驚呼一聲，聲音雖短促，但卻聽得分明，可不正是小姐的聲音。一時間又急又慌，也顧不得禮儀，逕自推門而入。

進門四下環顧一圈，但見門窗緊閉，不由得先放下半顆心，再輕手輕腳地趨近帷幔，掀開布幔一瞧，只見仙鳳半條玉臂壓上錦被，愈發瑩潔動人，臉頰卻紅撲撲的，用手一探，竟滾燙得出奇。丫鬟心下大驚，忙掩好錦綢，讓人回稟夫人。

夫人正在靜心堂打坐念經，一聽說女兒的光景，一邊命人通報先生請太醫診脈，一邊扶著丫鬟忙不迭地朝閨房行去。穆府這一輩統共這一個女兒，雖納有數房姬妾，奈何命中無子，強求不得。仙鳳出生的前一晚，穆夫人夢見一鳳一凰蹁躚起舞、仰頸長鳴，聲如昆玉、勢若驚鴻，朝她納頭便拜。醒後腹內疼痛不已，卻是要生產的前兆，忙請接生婆、太醫一旁看顧，良久生個女兒，取名仙鳳。說也稀罕，穆仙鳳出生之際，室內異香馥鬱，經日不散。府內下人議論紛紛，或說天佑穆府、福祉悠長，或說妖孽臨世，必有不祥。夫人不以為意，親身照料女兒。穆仙鳳小時候生得粉雕玉琢、慧黠可愛，長大後更是出落得玉骨珊珊、明豔動人，待人接物可親可敬，府內之前流傳的妖孽下世的謠言，也就漸漸不攻而破了。

穆先生正在外庭陪一二好友閒談、品茗，忽聽下人耳語一番，不由得臉色驟變，朝眾人打揖告聲得罪，慌忙回奔後堂。此時太醫已至，正隔著床帳懸絲號脈，夫人退居內室，吞聲掩泣。診脈既畢，先生將太醫邀入外堂，書童捧上茶水，太醫掀開茶盞抿了抿細沫。穆先生心下急躁，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等太醫放下茶盞，這才從容問起小女的病況。

太醫拈了拈鬍鬚，擺擺手道，“不妨事，只是體弱易寒、一時受驚所致。待吾開個安神定心的方子即可。”

穆先生這才放下心。太醫開過處方，交代一些禁口的事項，就拱手告退。外頭自有人另外奉上診金，不須聱言。

且說內室，夫人聽先生交代女兒病症的來龍去脈，這才放寬心，但眼瞅著女兒暈紅滿頰，心下不由得又是一痛，穆先生一旁溫言勸慰。夫妻兩人中年得女，平日裡愛如珠寶、珍重非常，今日眼見女兒高燒不止，恨不能以身相替，一時間雙雙凝眸、垂淚不語，個中滋味，言語難表萬千。

先生走後，夫人傳召白天服侍小姐的丫鬟問話，詢問仙鳳生病的緣故。孰料對方瑟瑟發顫，上下牙關直打架，一問搖頭三不知。夫人見她惶恐不安，心下不忍，好言好語撫慰一番，丫鬟就躬身告退了。

仙鳳這場病來得忽然、退得也古怪，才四五日工夫就能下地走動。待她身體恢復得七七八八，夫人旁敲側擊，問起病因。仙鳳一味搪塞，推說白天大典受風寒所致，夫人雖未全信，但還是勸她好生將養，從此丟開這個話題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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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 【疏樓龍宿/穆仙鳳】穆仙鳳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