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05 [微元別X玄覺]今日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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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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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0)

樓主發表於: 2010-12-05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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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5 [微元別X玄覺]今日之日

治水按：頭昏眼花，先休息一下，丟文就跑。

師尹逼他表態時，他曾說過顛覆王權、毀掉王樹之後，必不會放過玄覺。

仇恨在他心中如野火般蔓延，從來不曾有過片刻止息，一開始他被帶回太宮官府安置時，他方年幼，家園被滅、親人被屠戮殆盡的恐懼和怨恨總是令他在深夜之中輾轉難眠；因為夜深時分，總有人推門進到他房裡來，總有一隻手溫柔地探在他額頭上，蓋好被子後離開。

棘島玄覺一定知道自己還沒睡著，但是他什麼都沒問，就這樣靜靜地進來，然後離開。

待到他大一些，才知道棘島玄覺雙眼不能視物，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棘島玄覺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走到哪裡都帶著他，手把手的教他一事一物，除了戢武王從無人令一向冰心寡情的攝論太宮有如此破例相待者。

但是破例相待，意味著就要用性命以還。
＊＊＊＊＊＊＊＊＊
「你時常讓我感到驚訝，作為天育樹生之人，你是第二個讓我覺得你是個有感情的人，但願你不要像第一個一樣犯了過錯，所以用性命來彌補。」師尹在第一次見面時，半帶嘲諷地說道。

「難道碎島之人在外界眼中皆無情嗎？」

師尹點燃了薰香，待香氣緩緩溢出香爐，這才淡淡笑道：「碎島之人乃天育樹生，天生就沒有什麼親情，感情大多都淡薄，甚至無情，比如那個滅絕你家園又將你提攜至此之人，是我就不會這麼做，畢竟斬草要除根，你說是嗎？」

「殺戮碎島之人並非無情，只是不需要過多的情感。」

「那你求什麼？」師尹只閒閒一句話，讓他啞口無言。

半晌，他才道：「後悔，我要讓參與其中的人都感到後悔和痛苦。」
＊＊＊＊＊＊＊＊＊
衡島元別回到殺戮碎島，天方過午時，他一回到太宮官府，卻聽到屬下太宮偶感困倦，在他回來之前就已經回私宅休息去了。

「怎麼回事？」他語氣不覺嚴厲三分，才離開碎島不過一個時辰，離開前還藉故探過太宮，只見他神清氣朗一如往常，才這麼點時間，太宮怎麼可能就感覺身體不適。

下面一個文官唯唯諾諾道：「太宮用過午膳之後忽覺暈眩，撐了一回兒，沒撐住，剛好太丞前來議事，就強行將太宮送回去休息了。」

衡島元別當真連眉頭皺起來了，只是臉上仍無太大表情，淡淡道：「知道了，都下去吧。」

待眾人都退了之後，他坐回自己位子上，見一疊整整齊齊的文書和壘得高高的卷宗，待打開來要一一回復，卻又擱下筆來，心裡念著的就是「棘島玄覺」四字。

師尹嘗不無嘲諷地說：「你將殺戮碎島的攝論太宮當作什麼？他把你當虎在養，非到最後關頭不會殺你，但你若想與他作同樣的事，在一開始就是妄想，在一開始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了。」

費了那麼大功夫，可別白忙一場，師尹最後笑道。

無衣師尹只是在利用他而已，衡島元別明白。

太宮已經在防範他了，衡島元別也明白。

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的，如太宮所說，他是托著太宮的手，把他們倆都引上的懸崖，只是他罷不了手。

太宮的手……………總是冷冷的，白色的手擱在他手心裡時，像是一塊軟玉，只是玉上有幾處粗糙的瑕疵，磨過他的掌心時，他知道是長年握筆結成的繭，但是更像是刮過他心理怨恨的利刃。每當這手輕輕被棘島玄覺握著的時候，他就會記得這隻手在揮動瞬間，是怎麼讓衡島人民在一夕之間誅滅殆盡的。

是說太宮的手，的確最近感覺溫度比以往更低了些………………

衡島元別終究站了起來，向外而去。

＊＊＊＊＊＊＊
太宮身邊的人，都很習慣衡島元別在太宮私宅自由出入，可以直接到棘島玄覺的個人居處，他們向來不多阻攔，只是今次衡島元別剛進了府門，一邊下人便迎了上來，行禮之後一臉欲言又止。

衡島元別原本還沒會意，後來領會過來，低聲問道：「太丞還沒離開？」

下人道：「方才大人回來，太丞大人也跟著進來，嚷嚷著喊大夫什麼的………大夫剛走，太丞卻還留在大人臥房沒離開。」言下之意是有些不滿。

衡島元別知道什島廣誅在裡面後，他就示意下人先領著他到另外一個小廳中等待，但是當下人奉茶後離開，他隨即也一閃身從小廳後面繞出去，極輕緩地靠近棘島玄覺臥室窗外的假山後。

棘島玄覺特別喜歡假山上流水的潺潺聲，只因他聽力過人，尋常人耳裡細細流水聲，在他耳裡如巨瀑直洩而下，反而那聲音讓棘島玄覺避開一些令他心煩的聲因，所以儘管他經常倚在窗邊休憩，但是衡島元別很早就注意到，躲在假山後時，玄覺偶爾精神不夠集中，就會留意不到他靠近的腳步聲。

不過此次衡島元別也只是抱著賭賭看的心理而已，卻沒想到聽到一段爭吵聲。

＊＊＊＊＊＊＊＊＊＊
「………………所以我說了不能相信那小子，他長年待在你身邊，不知道心理在想些什麼，你不提防他著點，日後總要釀成大禍！」

棘島玄覺沈默著，並不答腔。

伐命太丞又道：「這次佛獄來犯，我只是說你居心不良，不直接找個理由將他拿下，已經是給你面子，聽我一句，將他剷除你口口聲聲的碎島未來才有指望！」

這時棘島玄覺才發話了：「廣誅，你若那麼作了，你才是礙了我的事。」

伐命太丞不屑地笑了：「怎麼，難不成還要等到罪證確鑿才能下殺手？等到那一天，你能保證不會發生什麼讓你後悔的事？你看得最重的到底是什麼？是碎島，是王，還是那個男人？」

「當然是王與碎島的未來。」

這次伐命太丞只哼笑了一聲，並不接腔。

衡島元別的手握緊了。

「其實我真不懂你的想法，王是你一手帶大的，你覺得對王有責任我能理解，可是對那個衡島的小子，你又處處袒護！」什島廣誅頓了頓，續道：「說來當初是我錯了，當初就不該讓你救下他的小命，弄得你現在左右為難！而且我看那小子不順眼，那小子也處處防著我，好似以為我會對你怎麼樣一樣！」

「別說了，廣誅，你明知道…………」

什島廣誅搶著道：「不，既然開了個頭我就要把話說出來！你關心王，對他產生像島外父母子女一樣的親情我能瞭解，但是你對那小子不是像對王那麼單純，而你也從來不曾像對他那樣對我！」

棘島玄覺久久之後才出聲，他的聲音裡很疲倦，「你錯了，廣誅……….」

什島廣誅聲音很硬，像一顆石頭哽在他喉嚨一樣，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有錯，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他走進了你的心，而我沒有，從來沒有！」

『他走進了你的心，而我沒有，從來沒有！』這句話讓衡島元別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地是什島廣誅這番話中的心意，更不能面對的是什島廣誅一語道破的事實。

「…………廣誅，不要這樣，請放開我的手。」

「他究竟是哪一點讓你如此依賴他？像現在還在袒護他，你以為你跟我保證若有一天你會親自動手除去這頭猛虎，難道就能解決問題嗎？」

棘島玄覺似乎是有些動怒了，冷冷道：「太丞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處分了他，而不是當他是一個可造之才？」

什島廣誅冷哼一聲：「你還把他造的不夠厲害嗎？」

棘島玄覺則是冷笑，顯然也動了氣：「要是你哪天心血來潮一掌發出，那他還是個死字，不是嗎？想這麼做就這麼做吧，我一個瞎子攔得了你什麼？」

什島廣誅一下子沒了聲音，久久才道：「別說是我拍死他，就是你要殺他，現下也不是難事，可你為什麼從沒真正想過動手？」

棘島玄覺沒有答腔。

過了一會兒，什島廣誅方道：「因為你太依賴他，感覺上你比他要強了不知多少倍，但只就你和他之間那一分情誼，你就始終沒有真正去對付他！」他苦澀道：「我不懂你，玄覺，我永遠不懂你，那個傢伙有什麼好？」

衡島元別的心直直提到了嗓子處，可棘島玄覺卻始終沒回答，一時室內室外俱靜，只有水流嘩啦啦啦地在三個人耳裡奔騰不休。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其實不很久，門開了，然後伐命太丞的腳步聲離開了。

衡島元別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以為棘島玄覺會在確定什島廣誅離開後，就出聲喚他，但沒有。

他踏出一步，這才聽到棘島玄覺不自覺「啊」的一聲，聲音很低很細，卻是掩不住的驚訝。

這可能意味著聽力最為靈敏的攝論太宮剛剛完全沒注意到有誰在外面，應該說他完全沒有「聽」見，但也可能這一切都只是在作戲。

『信任這種東西太脆弱了。』

沒錯，他們之間，從未擁有這個。
＊＊＊＊＊
當他踏進太宮房間時，發現太宮並沒有如以往一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有人為他取來了錦縟讓他靠在臥榻上休息，太宮沒有拒絕那個人，只是一臉神情疲憊。

棘島玄覺看似清明的眼睛望向房門他站著的地方，半晌才道：「你身上有股香味，味道清香高雅、卻又帶著一絲滲人心肺的香甜，是個卓爾不凡、華貴出塵，卻心機深重之人…………」他頓了頓：「師尹總是那麼事事周全、滴水不漏啊…….」

太宮很不喜歡慈光之塔的主事者，甚至可以說全無好感，衡島元別很早就察覺這一點，只是棘島玄覺位置雖高，卻向來自持甚重，從不在人前人後臧否他人是非，今次卻語帶嘲諷、似有幾分不滿，倒出於他意料之外，可見太宮對與太丞的一番對話，顯然心煩至極。

「太宮恕罪……….」

棘島玄覺舉手阻住他的言語：「不用說了，吾今次有些倦了，你回來就好。」

被戳破了自己的行動，又見太宮如此心煩，衡島元別最後只道：「師尹大人言有事相詢，屬下奉命前往議事，方回不久。」

一邊說，他一邊往前進，更看得棘島玄覺解了冠冕後，更顯得臉容蒼白，他心中一動，便聽得棘島玄覺說道：「不必為我擔心，只是近日佛獄入侵一事，有些費神而已。」

「太宮要是不適，是否該查探天樹………..」

殺戮碎島之人皆由樹生，所以碎島之人相信，一旦所屬天樹發生問題，連帶樹生之子也會感應到，而越是與天樹關係緊密的子脈，而受到影響則甚大。棘島玄覺便是出身與母樹最為緊密的子脈，他們一族存在時間僅次於王脈之樹，故地位僅次於王脈。

換句話說，一旦生育子嗣的天樹死亡，那麼子脈也會隨之……….

碎島之人將之稱之為凋零。

「吾不知道天樹在哪裡。」棘島玄覺靜靜地說：「也許王樹殿長老明白，但吾沒問過。」

問過就會知道，知道就會遭禍，所以棘島玄覺從不去過問他不該知道的事情，知道了也佯裝不知。

「屬下相信太宮什麼都知道，只是不願說罷了。」衡島元別原本不想說的，不知道怎麼的就衝口而出：「比如太丞一直關心太宮……….」

「元別，那不重要。」

「太宮……….」

「吾累了，想睡一會兒。」

連續被拒絕幾次，衡島元別不禁有些難以為繼，於是他訕訕地說：「那屬下告退……….」

「不！」棘島玄覺反射性說道，使得衡島元別起身離去的動作為之一滯，只見棘島玄覺原本握在錦縟邊緣的手掌張開來，用手指無意識地摸索著絲緞上的繡花，那長長、細白的手指頭在鮮豔色澤的錦縟上劃動的樣子，竟讓衡島元別覺得有些無助。

最後棘島玄覺卻只道：「吾還是有事要與你商量，你且留下，待吾醒來後再議。」

衡島元別低低應聲後，復坐回椅子上。

不多久，見棘島玄學胸膛微微起伏，想是已經睡了。

衡島元別目不轉睛地看著近在眼前的棘島玄覺，心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陡然間明白自己始終狠不下心，卻也從來沒停下腳步的原因。
＊＊＊＊＊＊＊＊＊
碎島之人從不拘執過去的事，過去就讓他過去，將來的事情總有一天會發生，師尹嘗說這是一種偽善，雖然他自己又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偽善。

棘島玄覺的偽善是從不去揭開一些事情，也不特別企圖去傷害某人，他只著重於殺戮碎島日復一日的平靜生活，稱之為和平和未來；但他也從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但是為了保護殺戮碎島，他一聲令下，就可以讓千萬人生靈塗炭，他下得了這個手，而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什島廣誅說他走進了玄覺的心，為此又羨又妒，但衡島元別不這麼認為。

棘島玄覺總是泰然自若地過著屬於自己的人生，就算他的人生改變了其他人，包括衡島元別和什島廣誅的人生，他也毫無動搖，或者那怕他有一絲動搖了，他都只是置過不論。

就像他可以問自己剛剛是否聽見了什麼，聽見了多少，但他總是不問，也不露出一絲情緒，只除了一開始那一小小聲的驚呼，以及剛剛手指在錦縟上滑動的樣子，顯然有什麼在他心中仍是值得他去在意，他也寧可就這樣擱置，不問，也不去想。

無情有時候就是一種殘忍。

望著棘島玄覺那張蒼白的清俊容顏，衡島元別忽然意識到棘島玄覺的殘忍，才是讓自己最無法容忍的東西。

棘島玄覺曾經對他說，天命注定棘島玄覺必會遭受當年屠殺之過的懲罰。可如果世上真有報應，他不能讓眼前這個人淡淡地說「時候到了然後我就是該為這個付出代價」，就這樣泰然自若地承受那個。

棘島玄覺不能這樣走進了他的心裡，而且始終都沒有走離開，卻也只是那樣冷冷的立著。別人都以為那已經夠了，而衡島元別仍然覺得不夠，他還要更多。

衡島元別要抓住這個人的手，然後要讓這個人其實什麼也看不見的眼睛直視自己，然後狠狠地告訴他，這還不夠，他還要玄覺表現得更多，比性命以償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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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尹當年聽到他的回答後，笑笑道：「那就是過多的感情了，不過我挺喜歡這個的，因為我要的也不過如此而已。」

只有這樣不夠，人都想要更多，如此而已。

頂端